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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的确相识许久。

    小碳炉的火苗正旺,外头风雪压顶,一入室桂香气伴酒香温然。

    两个人对视一眼,钟元好似猜到他今日又为何来此。

    崔枕安示意方柳将他人抬到碳炉旁,随之又命众人退下。见这两人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方柳这才敢退下,却也不敢走远,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自宫外到此虽路程不长,可天气聚寒,崔枕安身上染了凉意,伸出的手都已开始泛了白,左右不能动,只能单伸右掌上前取暖。

    钟元身负血海深仇,可每每崔枕安见了他都是一副淡然模样,永远不急不慌。

    “旧岁桂花与洛神收集起来,到现在倒派上用场。”钟元手隔着巾布,将碳炉上的酒壶拎下,将里面的热酒缓缓注入一旁瓷壶中,壶口正往外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稍一晃动瓶身,钟元又自旁处取了一只干净的瓷盅来与他先前的那只摆放在一处,随之倒满热酒,将其中一杯推送到崔枕安面前,“你身上的伤虽未好,可浅饮一杯也无大碍。”

    望着那酒盅里被洛神染得艳亮如梅子的颜色,上面浮着淡淡黄花,崔枕安心血来潮,伸手端起酒盅,温意布了指尖儿。

    “外头正下着雪,”钟元起身来到窗前,将折窗拉得更大了些,这会儿先前的雪粒子已然成了小雪,“雪景甚美,可惜外面的树光秃秃的。”

    目光放远,崔枕安的身子也朝着窗子方向转正,两个人就这样一人举了一只杯盏,一站一坐于窗前赏雪。

    远瞧着竟然似一幅画。

    连毛的大氅还挂在身上,风一吹,毛领微动,一口温酒入喉,十分舒意。

    见他饮了酒,钟元唇动,“你倒不怕我给你下毒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

    一见了钟元便似斗鸡一样的人头一回没有在这种事上争个高低,反而同他闲话起来,“今日我入宫了。”

    这个时候他入宫,钟元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扯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崔枕安的身旁,身量与他平齐,“你做好决定了?”

    其实关于家中能否翻案的事,钟元也没寄全部的希望在他身上,因为他始终对崔枕安的人品报有怀疑。

    说他是君子,算不上,说是小人,好像也论不上,更像是走在黑白之间的一条游鱼。

    所有皆在一念之间。

    “圣上的意思,只除到郑君诚一个。就此作罢。”又饮一口,唇畔留香。

    这结果钟元不奇怪,他只笑笑,“当年裁定此案的是圣上,若翻旧案,不光牵连郑氏,还会折损他的颜面。这无论对哪个君主来说,后果都是不可估量的,何况圣上一直以仁德下治,若真的翻案,就说明他当年是错的,这样他一直坚持的仁德,便也”

    话未说尽,这些钟元一早便想清楚了,因而他觉着无望,当年才会剑走偏峰,弃了许姓化名钟元上京。

    除此方,他旁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酒喝一半,崔枕安突然把玩起手中的酒盅来,“若是我说,我会将此事一做到底呢?”

    “若是我一定要将此案翻个干净呢?”

    这回反而是钟元不敢信了,侧目望着他,眼神飘动,“你?”

    最后一口饮尽,崔枕安目色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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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我并非全是为了你许家,我亦是为了我自己。”

    “郑家背后势力太大,山鸣关的事不用查也知道是谁做的,都将心思动在我身上了,郑氏不除难宁。”

    “我为我自己铺路,为许家翻案,不过是借口。”

    话虽如此,可钟元不觉得全如崔枕安所言,“那代价可太大了。”

    “我崔枕安,素来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君子之说我从不放在眼里,一如当初。”

    今日崔枕安看到晖帝,亦想到自己。

    自宫中出来行这一路上,他好似一下子想通透了,为何明明他回来了,他想要设法对姜芙好,想要给她无上的尊荣,她却偏不想要。

    这些东西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迫切渴望的,可对有些人来说一文不值。

    温肃皇后与姜芙,一个如烈火,一个似溪流,看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性情之中却有一点惊人的相似。

    那便是会守着自己的内心,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一如温肃恨极了晖帝,就算最后困住了她的身,她仍能在水下将所有事情都搅浑,抱着齐下地狱的心态。

    今日崔枕安想,晖帝有今日,正是他当年强求的后果,一段姻缘,生生种出了恶果,甚至牵到崔枕安的身上。

    也是今日崔枕安才知,他来这世上,根本就是一个不被母亲所期待的孩子。

    权衡良久,他不知若是姜芙也变成了那样,结果又会是如何。

    不过他知道,若是换成姜芙,她可能会被自己困住一生,却也不会甘愿,也不会伤害他们的孩子,她只会伤害自己。

    他好似一下子通透了,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你肯还我许家清白,”钟元沉默片刻,才终举杯向他,“这一杯,我许岚沣敬你!”

    温酒滚入喉中,一路下滑,多少年了,钟元从未觉着如此畅快过。

    崔枕安余光看着一旁的人,随后似自嘲般的轻笑一声,“当真是新奇,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崔枕安竟会同你坐在一起饮酒聊天。”

    原本他留着钟元只是想证明钟元是错的,如今却证实,自己本身就是个笑话。

    “你一定知道姜芙在哪里吧?”

    钟元未讲话,只是转身拎了酒壶,再给崔枕安和自己满上一杯。

    崔枕安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又饮了一口,唇上染了洛神色,“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的。”

    “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姜芙的事。”

    “什么事?”钟元问。

    “所有。”

    🔒

    第75章 我男人死了

    大雪过后, 黎阳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白雪无风,碎鹅毛似的飘落下来,积少成多, 天将明时还是薄薄一层,巳时一过便没了脚面。

    西街正中,一跛脚老妇停到正在煮面的珍娘旁, 有力无力的打听道:“劳烦问句,沣元堂怎么走?”

    珍娘自煮面的雾气中扭过头,伸手指了自己斜对面的那家医馆, “那间铺面就是沣元堂了!”

    “多谢!多谢!”不识字的老妇目珠定在沣元堂的匾额上, 面色欢喜, 连连道谢之后,提了提手上的包袱, 迈着步子朝前去了。

    珍娘上下打量她背影, 见着她拎的包袱不小, 一见又是旁处慕名而来的。

    一正在摊上吃面的小伙子扭过头来, 亦朝着沣元堂眨巴两下眼,而后小声朝珍娘道:“婶婶,又一个来问沣元堂的?”

    珍娘手执筷子在锅中搅捞了两下, 随后撇嘴道:“可不, 这才多久啊,倒真让她干出点名堂了。她才来时, 我还以为凭一个女子如何能支得起一家医馆,谁知不光支起了,倒干得红火。”

    小伙往口中送了一大口面, 笑道:“看着倒是柔柔弱弱的, 倒真能干。听说她给人看病, 比别家的医馆便宜得多,而且有一些穷苦人去她那看,她还不收钱。”

    “赔本赚吆喝呗。”珍娘阴阳怪气道。话中发酸。

    实则才来时,她瞧着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怎么看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一腕面捞出来,自凉水中过了一遍,又加了碗鸡汤,随后给客人端头过去,最后就势坐到那小伙对面,从一旁抓了把瓜子,眼睛始终未离人来人往的沣元堂,“小娘子有几分本事,模样长得也好,她说她是黎阳人,可我从前在这条街上也没见过这号人,说她是小家碧玉,倒也不像,瞧着脸上倒有几分富贵人家的气质。”

    小伙笑道:“婶婶,你还会给人看相啊?旁的我倒是没瞧出来,只觉着钟娘子长得好看。”

    姜芙在此化名钟芙,这条街上的人都唤她钟娘子。

    一口瓜子皮吐出去老远,珍娘用奇怪的目光盯在小伙子脸上,见他眼露桃花意,一下子品出了些什么,不由轻笑一声,“刘繁,你小子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此话正戳心口,那叫刘繁的小伙子也不反驳,只是笑笑,将脸恨不得埋进面碗里,脸红到耳根。

    珍娘一拍桌子,将手里瓜子覆盖于上,“我说你怎么三天两头的跑我这里来,不是帮我刷碗就是帮我煮面,原来你小子是另有所图啊!”

    “婶婶说笑了,侄儿这不是怕您累着,心疼你吗!”小伙子笑得合不拢嘴,却也不忘贴上几句话好。

    “得了吧你,你小子一贯会算计的,吃亏的事儿你哪肯做。”珍娘笑着朝他翻了个白眼儿,“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相中她了?”

    刘繁点点头:“长的好看,还有本事,我帮您去她铺子里送过两回面,说话声也柔柔的,人也随和。”

    帮她去送面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珍娘在心里细细一过,这小子是一早便盯上人家了。

    她眼珠子一转,忙又道:“你眼光不错,我瞧着这女子也成,能赚银子又能持家,若你们两个成了亲,一同打理那铺面,不用过两年,就发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已经有人盯住姜芙,要拿她当摇钱树,原本珍娘也想给姜芙做个媒,这回自家侄子发话,当然心也跟着活了。

    “我倒没想那么多,”刘繁还算是个老实人,“我就是喜欢她那性子,可我一见了她就讲不出话来。”

    “傻小子,这事儿包婶婶身上了,我先去探探口风。”

    西街算不得宽,人来人往,时而对面的鸡汤香气就能飘进医馆中来。

    姜芙来此已经有几个月,沣元堂的名号便在四周传开了。

    在她这里抓药,收的都是最低价格,施针治病亦然,一见就是穷人家,姜芙便不收银子,因而来她这里瞧病的越来越多。

    虽然挣得不多,每日又辛苦,可姜芙觉着人生充实又自在。

    自给自足,温饱不成问题。

    且她在此名声好,一些病人感谢她,时常提着菜肉来看她,时而她连菜也不用买,光是送的吃也吃不完。

    柜上还雇了两个人,后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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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小姑娘负责煎药,给姜芙打下手,柜上一个小童负责抓药记账,平日就住在铺子里,三个人也算做伴。

    这会儿姜芙正给一位婆婆施针治头疼,且听与婆婆随行的老伴儿抬脸问道:“钟郎中,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匾额上的沣元堂,这沣元二字是何意啊?”

    老爷子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见这会儿姜芙不忙了,终忍不住闲话问起。

    借着等针的工夫,姜芙坐下来,听他这般问,便笑道:“兄长名中带沣字,元,始也,就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景,盼着来到沣元堂的人身子都能恢复如初。”

    十分话,五分扯,独自一人在外,姜芙早习惯了这样讲话。

    且她口中的那位兄长,她一直说是出了远门,这也是为了让旁人有打坏主意的所做些收敛,不过好在,她来到此处,倒还没遇到过什么糟心事儿。

    老爷子一听,这才恍然似的点点头,“正所谓医者父母心,这若心不慈还当真开不了医馆。我瞧着你日日这么忙,有时还不收银钱,这份慈心倒很是难得。”

    姜芙也只是笑笑,原本开这医馆,一半是为了实现从前的心愿,一半是想要为钟元积德。

    “哟,今儿又这么多人啊!”——人未至,声先入门。

    姜芙回身看去,珍娘端着一腕汤面入门。

    “珍娘,你怎么有空过来?”姜芙站起身来,珍娘年岁算不得大,左不过三十,只是她男人比她要大上许多,因而在家中辈份不小。

    姜芙听到过有人管她叫婶婶,自己一直同旁人一样,唤她珍娘。

    “我这不是给你送面吗!”面才出锅,珍娘就似献宝一样给她端来,她行至桌边将碗自托盘中端到桌上,“我在外面瞧着,你这里的人里出外进的都不停,一猜你就是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就给你煮了碗面过来,快趁热吃了吧,一会儿坨了。”

    姜芙没同她要面,也不太出门,自认与她也没什么交情,无非就是见面碰头说上两句话,冷不防吃她的东西,倒不好意思,也不想占她人情。

    只朝着柜上的小童道:“小锦,给珍娘拿四文钱。”

    一碗鸡丝面四文钱,姜芙曾吃过,知道价格。

    小锦应了一声,忙从柜上取了铜钱来。

    见她要给钱,珍娘忙摆手道:“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就是怕你顾不上吃饭,给你送了一碗,你可别这么见外。你快吃吧,吃完了我来收碗!”

    见这儿都是人,珍娘倒觉着来的不巧,也是她太心急,急着要走。

    “这钱你得拿着,你也是做的小本买卖,你不收我钱,我下回怎么去你那里吃面呢!”姜芙又给小锦使了个眼色。

    未等小锦绕出柜上,珍娘便拎着托盘出了门去。

    姜芙又忙示意小锦跟上,“将钱给她,她若不收就放在桌上。”

    “好。”小锦机灵,这种事儿不用说也知道。

    回身望着桌上那一碗面,现在倒也没什么胃口,便端到柜上,朝后厨道:“玉书!这有面,你出来吃了吧。”

    且听后厨有探出一颗圆头,是烧火的小丫头。

    重新坐下,那头上还立着针的婆婆这才小声同姜芙道:“钟郎中,我多嘴一句,珍娘这个人啊,无利不起早,燕子从她那里飞过,她都得拔两根毛,冷不防的给你送东西,心里是有盘算呢。”

    珍娘在这条街上出了名,泼辣又精明,若是这事儿放在旁人身上,对面是这不好惹的珍娘,婆婆也不能多嘴,可她对姜芙印象不错,若不提醒过意不去,索性多了几句嘴。

    其实她说的这些,姜芙自也明白,心中有数,但往往不愿意表露出来。小人不能得罪,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姜芙笑笑,同婆婆点了点头。

    小锦送过去的铜板珍娘不肯收,他灵机一动,塞到了刘繁手上就跑回来了,回来时玉书已经将面一分为二,给他留了半碗。

    “芙姐,钱送过去了。”小锦边说着,连绕回柜里,和玉书站在一起笑嘻嘻的吃面。

    姜芙应下,还不忘道:“一会儿吃完了把碗也给她送回去,刷干净了再送。”

    “好。”小锦又应下。

    许是今日下雪的缘故,来瞧病的倒不比往常多,天才一擦黑,便不进人了。姜芙正收拾桌子,小锦去理门板,才要关门时,珍娘又来了。

    她在外头盯了半天了,见着医馆正要关门,便趁机跑过来。

    大雪天气,天一黑下来便冷了许多,珍娘入门时鼻头都被冻红了。

    玉书烦珍娘素日聒噪,每每见她也没个好脸色,小锦还能同她说句话,玉书干脆拎着抹布去擦柜台去了。

    这时候过来,姜芙也不喜,却也没说什么,只问:“怎么了珍娘?可是白日落了什么东西?”

    “钟娘子,我有话要同你说。”

    姜芙只能放下手里的活计,朝玉书道:“玉书,上茶。”

    “外头天凉,坐这里说吧,炉子旁能暖和些。”

    “好。”珍娘笑着点头,一边坐下,一双眼珠子提溜乱转,这医馆虽小了些,却也红火。

    “你这里还真不错,我瞧着你每日辛苦,也怪心疼的,咱们街坊邻里,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你往后要吃面,就去我那端,钱不钱的无所谓。”

    听话不对,姜芙也不应,只道:“珍娘,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瞧你这爽快人,倒显得我扭捏了。”珍娘显然不是个好笑,“我瞧着这铺面就你一个人,又没个男人,若是受了气也没人帮你出头瞧着你这年岁,也有个十七八了吧,怎的没成亲?”

    到此,姜芙倒是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便直言道:“我男人死了。”

    作者有话说:

    🔒

    第76章

    “啊”显然这是连珍娘也没想到的。

    素日瞧着姜芙一言一行倒像是个没嫁过的小姑娘, 倒不想竟是个死了男人的妇人。

    一想到自家侄子从未娶亲,这倒让她原本的热情有些消了。

    姜芙正是怕了旁人这一手,孤身一个未成亲的少女总会惹人非议, 倒不如说是死了男人,倒也能消得许多人的怀疑。

    珍娘面色尴尬,笑意也不似先前那般自然, “瞧我这多嘴的,倒是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不过你男人是怎么没的?”

    “掉到山崖下摔死的, ”姜芙想也未想, “死的惨着呢, 身上胳膊腿都断了,耳内出血。”

    这便是姜芙最后见着崔枕安那一眼时的惨状。

    她记得无比清楚。先前这里还胡乱传着当朝太子死了, 可过了这几个月反而没消息了, 市面上做生意的人不少, 来往口杂, 若是崔枕安真的死了,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还一点动静没有。

    姜芙心里暗想着,这人许是活下来了。

    先前倒是没少浪费她的眼泪。

    “哟, 这话说的, ”珍娘这会儿笑意全无,“我瞧你模样好, 又有本事,想来你男人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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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

    “从前家里倒是有些家底的,模样也好, 还念过书。”

    珍娘一听, 更加笑不出来了, 心里想着自家侄子,稍比量了下,自家侄子算不上丑,却也不是什么上等人才,顶多只能算个五官端正,倒也识得几个字,可若真与她死了的男人相比,怕是也比不上。

    珍娘不禁有些露怯,觉着自己侄子有些拿不出手。

    原本剩下的话就不该再往下讲了,可是珍娘看这红火的医馆着实心痒,最后又扯起笑脸道:“瞧你一个人,也怪不容易的,听说你兄长也不在,身边又没个男人。其实我这边倒有一个合适的!”

    说着话,珍娘往前又凑了凑,“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刘繁,今年二十有三,也读过几年书,为人勤快老实,我瞧着倒与你有几分合适。”

    刘繁那人姜芙曾与他打过几回照面,看起来倒是比珍娘为人老实许多。

    可她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旁人问起只说自己守寡,便是想断了一切的念想。

    柜后面玉书一听,和小锦对了个眼神儿,两个人怎么想的,不言而喻。

    这珍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分明是没安好心。

    姜芙未话话,珍娘又道:“你看,你平日忙来忙去的,一个女人家,家里没男人怎么成呢,若是遇上不好说话的,不是得把你欺负死。还是有个男人好些的,我那侄子啊,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大人物,可是过日子还是可以的,也知道疼人。”

    说来讲去,他侄子刘繁最大的优势,也就这么些,旁的便再挑不出了。

    “珍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不想那些事,只想着把这医馆经营好,就成了。”

    “话是这么说,可咱女人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护吗,我瞧着你啊,也怪可怜的,形单影只。我那侄子啊,为人实诚,也是个好人”

    “谢谢珍娘,”未等她讲完,姜芙便先声打断她的话,“我与我夫,伉俪情深,他死的时候我便发愿了,此生再也不嫁人。”

    话毕,姜芙起身,“珍娘,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里要理一些明日需要用的药材,一会儿满地的脏乱,我就不留你了。”

    见姜芙下了逐客令,珍娘脸上挂不住,讪讪站起身来,“那你先忙着,咱们改日再说”

    平日倒是软声细语的人,倒没想也是个不好说话的,珍娘如是想。

    待将她送出门后,珍娘便听见身后小锦出来将门板一一合扣上,愿本沣元堂透出的烛光被完全遮住。

    碰了一鼻子灰,珍娘拉着个脸一甩袖子,不情不愿的回了自己的小面馆儿。

    那刘繁愣是在面馆里坐立难安一整日,手里的大蒜剥不下几个,见着珍娘回来,忙自椅上站起身来,却见着珍娘脸色不好,心里便明了大半,却仍旧不甘心一问:“婶婶,她怎么说?”

    “可别提了,”珍娘坐在椅上,一甩袖子,蒜皮飞了起来,“她是个寡妇!”

    “寡妇?”

    “是,说是死了男人没多久,我跟她提这事儿,人家压根儿没同意,”越想越气,声量也不觉提高,“说什么她前一个男人有些家底,模样好,长得也好,这不就是分明瞧不上你吗!”

    听此,倒在刘繁的意料之中,他缓缓坐下,将飞乱的蒜皮拢了拢,“我瞧着她便不一般,看起来是享过福的,看不上我也不奇怪。”

    “一个寡妇,连轮得到她瞧不上旁人。就算是享过的福的,不也死了男人,跑到这黎阳来开医馆了。”珍娘的白眼乱飞,分明是占不到便宜的火气使然,“虽然是个寡妇,可若谁娶了可就发达了,凭她那一手医术,这辈子就饿不死。”

    刘繁倒是不在乎是不是姑娘,只抓了抓头,面露难色,“今日这一趟劳烦婶婶了,人家既然不愿意,咱们就别强求了。”

    门板一立上,沣元堂内便只剩了自己人。

    玉书终忍不住骂出声来:“怪不得白日里给送面呢,在这儿等着呢,拿一碗面就想换个人,这也太会算计了。”

    “若无利可图,她能上门来提这事儿,她那侄子什么样儿谁不知道,念了几年书,功名考不上,肩不能提手不能抬,书生不书生,力巴不力巴的,她倒好意思登门!芙姐这样儿的也是他们能肖想的!”

    玉书向来是看不上珍娘的。

    姜芙也只是笑笑,未搭言。

    小锦扒拉着手里的算盘又道:“芙姐,你可小心点吧,这珍娘是这街上出了名的辣货,整日的不憋好主意,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没少干。”

    “嗯,我记下了。”姜芙点头,温声回道,眼珠子微转两下,又问道,“小锦,之前我记得你说过,你兄长是黎阳城里的兵护,他最近有没有听到过什么消息,关于京里的?”

    小锦摇头,“前两日见了我哥一回,倒没听什么消息,怎么了芙姐,你要打听什么?我下回再见了他帮你问问。”

    “没什么,这阵子沣元堂人来人往,只是听说京城好像颁布了什么新令,关于医馆的。”

    她是想问,崔枕安到底死了没有。

    不过现在来看,没消息便是还活着,却也没有具体的消息。

    她也不知道为何对这种事儿这么好奇,忙时还好,闲时便总是想起他那张惹人厌的脸。

    “我哥也未必能知道那么远的事儿。”小锦一边扒拉算盘珠子一边道。

    姜芙点点头,心念着,“这倒也是。”

    隔了两日,那珍娘没有再上门,姜芙也不出去,待到第三日的时候,闻县令家的人便来请姜芙过去。

    闻县令家的小妾身子不舒服,因是妇人病,因而便选了姜芙这个女郎中,每隔几日就要去一趟。

    姜芙下午不忙时,便拎了药箱出了门,正好与珍娘打了个照面,姜芙一往如常冲她笑笑,珍娘也热情打了声招呼,转过头来便挂了脸,低低骂了一声:“呸,不识抬举。”

    待人走远了,那刘繁才敢出来,珍娘忍不住破骂他一句:“瞧你那点儿出息,连人都不敢见!”

    刘繁没应声,反而苦笑一声。

    珍娘眼珠子转了两圈儿,随即朝刘繁招了手,“你过来。”

    那人心里正烦闷,收了摊位上的空碗才行过来,“怎么了婶婶。”

    “我就只问你一句,这钟娘子你想要不想?”珍娘将他扯到面馆门中,声音压低。

    “自然想了,若是不想如何能跟婶婶您说,可是人家相不中我”

    “那是她没遇着事儿,遇着事儿了自然就能想到你的好。”珍娘心生暗计,扯了刘繁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只瞧那愣头似的小子眼睛越睁越大。

    此刻姜芙才入了闻县令家的偏门,自是不晓得旁人如何在身后算计她。待由着县令家的婢女带路,一路从细亭行到李娘子的后院儿。

    李娘子是闻县令的妾室,与姜芙年纪相仿,倒是个好说话的性子。

    因这段时日一直给她调理身子,倒不陌生了。

    今日姜芙到时,李娘子正坐在房中碳炉边看着婢女烤栗子,见着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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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进来,还让她尝尝。

    姜芙道过谢,将一身寒气驱了,才打开药箱。

    “多亏得你,这几日我觉着身上舒服多了,以往每回来月事,都得疼掉我半条命,前几日月事来了,倒没之前那么疼了。”李娘子忙招着婢女给姜芙上热茶,“我先前倒看过不少郎中,就没一个能缓我这毛病的。”

    “娘子这毛病是少时饮食不注意,多食凉物,身子受不得,往后慢慢调理便好了。”姜芙说着,手探上李娘子伸平的腕子上。因都是女子,瞧病也没那么多忌讳,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了。

    李娘子声声应着,倒是什么都听姜芙的。

    诊脉毕,姜芙照常给她施针调理。

    李娘子仰躺到了小榻之上,肚皮撩起,房内碳火生热,也不觉着凉。

    而今姜芙医术上精进不少,进步飞快,如常的毛病已然能治了。

    两针下去,姜芙又取了特制除宫寒的药膏覆于李娘子的小腹上,最后借以艾灸,推送药力,借着满室的药香,李娘子闭目养神起来。

    姜芙手法温柔,医术又深得李娘子的心,她还不忘同姜芙道:“钟郎中,过几日啊,我娘会在府里小住几日,她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到时还得烦你过来瞧瞧。”

    听说闻县令很偏疼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像这种小事,也便纵了。

    姜芙只能应着:“好。”

    “你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同我说,别客套,我这整日也没得什么事儿,也没个说话的人,也听不着什么新鲜事儿,咱俩年纪差得不多,你常来。”李娘子是个热心肠,倒没那么多的弯弯绕。

    跟这样的人相处,反倒是比与珍娘那样的人相处舒服的多,不过此话倒真给姜芙提了个醒,趁着这会儿她敷药,姜芙便比量着多讲了句:“说起新鲜事儿,娘子倒可以常去我那儿,我那来往的人不少,整日我倒听得不少。”

    “但医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去那的都是瞧病的,”姜芙一顿,开始套话,“我还听他们说起不少关于京城的事儿呢。”

    “都什么啊?说来听听!”李娘子好信,睁开眼打听道。

    姜芙轻浅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前些日子街上有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说是京里出了大事儿,抓了一些乱讲话的进牢中”

    “这算什么事儿啊!”白激动了一场,李娘子一甩手,“人就是我家老爷手底下的人抓的,我比谁都清楚。那群人多嘴,传太子没了,这不是找死吗!”

    “太子”二字一入耳,姜芙心里不由跟着咯噔一下子,陌生和熟悉之感齐齐袭来,倒是奇妙。

    “这么说太子没事?”

    “当然没事,”李娘子笑了一声,“听说是病的严重,是险些没了,我家老爷还得月月往京里递折子呢,都是太子亲批,出不了错。”

    “那些乱传的人啊,听风就是雨,本应该给他们关个一年半载的,可我家老爷心慈,说年关快到了,教训一下放回家去也就是了。”

    接下来的话,姜芙听得恍惚,一颗原本悬着的心也重重落下。

    与她猜测的不错,崔枕安还活着。她也觉着那人命硬的很,怎么会死得这么轻易,原本她还有些自责在里,这回倒觉着自己应当是时候将这件事彻底放下了。

    待今日出诊结束,姜芙在这房中捂了一身的汗,身上也染了栗子香。

    待李娘子命人将今日的诊费拿给姜芙后,她道了声谢,还未等着离开,便听着外头婢女来禀报道:“娘子,老爷来看您来了。”

    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闻县令,姜芙先前来此一回也没碰到,今日倒是巧。她不愿生事,便拎起药箱急匆匆要走,谁知那闻县令脚步倒快,有下人在外掀了隔风的棉帘,随之见着一男子入了门中,正与姜芙打了个照面。

    姜芙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来者是闻县令不错,中等身量,虽已到中年,却不似旁人那般大腹便便,反而显得有些精壮,打眼见着姜芙第一眼,他眉目便拧起,不由提声问:“你是何人?”

    未等姜芙回话,便听那李娘子一边整理了有些零散的发髻一边道:“这位是给我瞧病的钟郎中,前阵子我还跟你提过的。”

    “钟郎中”闻县令低声念叨起。

    李娘子虽直,却不是吃素的,见自家老爷眼神有些不对,忙道:“钟郎中,你方才不是说你那医馆里不少人等着吗,别耽误了,我让他们用马车送你回去。”

    “多谢李娘子,”姜芙微微颔首,随即又觉有些失礼,又朝闻县令微微福身道,“草民告退。”

    那闻县令未讲话,只是抬步朝里,来到碳炉旁坐下。

    待听着房中棉帘又放下,便知人走了。

    闻县令却探头自窗外看着姜芙的背影,那眉头始终没放下来过。

    瞧他这模样,那李娘子变了脸,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腿上,“老爷,您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好歹当着我的面儿您收敛些!”

    听着她话中的酸意,闻县令当知是她多心,只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反而问道:“你方才说她姓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77章 “姜芙现在身在黎阳”

    “姓钟。”李娘子又接着说道。

    闻县令又问:“她姓钟, 叫什么?今年多大?”

    问得如此详细,李娘子的脸色变了又变,在他腿上用力推了一把, 声量也不由提高,“怎的?这才见了一眼就惦记上了?你是看人家模样好,想要纳她入府吧!”

    “既如此, 早知方才我就不该将人送走,直接给你留下就好了!”

    李娘子脾气急,说起火便起火, 闻县令脸一抽, 紧接着无奈道:“你看看你想哪去了, 我是看她有些眼熟,似从前见过。”

    “模样好的你都见过, 从前你跟我也是这么说的!”李娘子不依不饶, 随后撅起嘴来, 负气道, “既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人家姓钟名芙,年方十八, 那医馆就开在西街, 叫沣元堂!”

    “钟芙钟芙”这会儿闻县令顾不上一旁这闹事的小娘子,细品了这个名字后才又道, “那这便不是了。”

    觉着他这人说话语气不对,李娘子又问:“什么?”

    “没什么,许是我认错人了。”闻县令这会儿打消了心头的疑惑, 忙着哄自己的心头肉。

    马车驶离闻府后不久便回到了西街上, 这会儿街上来往行人不少, 姜芙不愿惹眼,在街头便下了马车,步行回了沣元堂。

    回来时又不得不路过珍娘的面摊儿,趁着这会儿人没在外面,姜芙快步行过。

    掀了棉帘子入门,这会儿堂中竟然没人。

    小锦抬眼一眼是姜芙回来,笑着唤了声:“芙姐回来了!”

    放下药箱子,姜芙忙坐到炉旁烤火,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我还紧赶慢赶,生怕耽误事儿,竟没想着这会儿医馆没人。”

    “都去看热闹去啦!”玉书听见动静,自后厨出来,给姜芙端了一碗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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