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神智再经历那一切,是我能赐予你的最大仁慈。”
宇文麟在一旁满怀恶意地笑着补充道:“其实留着神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若是挣扎得厉害,会妨碍我们把凶邪血肉一团一团缝进你身体的。”
凤宁:“?!”
什什什什么?!
她想起了刚进石窟的时候看见的那具昆仑奴尸体。
腹部鼓胀青黑,浑身是血。
所以……他们是把凶邪的血肉塞进活人的身体,想让人像蚌壳那样,造出珍珠来?
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抽血——是的,和他们所作所为相比,抽血都只配称为“只是”了。
毛骨悚然之际,夜人愁的手已伸到了她的头顶。
凤宁急忙抬起双手架住夜人愁的手腕,“等等等等……你们不是要净血精魄吗!没了神智我怎么造!”
夜人愁的手白白净净,却是个千斤坠。
她用尽全力也拦不住。
眼看那只手就要糊到她的脑袋上,宇文麟忽地眯眼开口:“你知道怎么造净血精魄?”
“当然!”凤宁毫不犹豫,大声哔哔,“我可是真正的昆仑凤!”
夜人愁叹息:“别指望拖延时间会有人救你。其一,此地绝密。其二,封无归眼下自身难保。”
凤宁皱着眼睛大喊:“我就是知道!”
“等下。”宇文麟叫住了夜人愁,“让她说完。”
夜人愁无奈叹息:“无用的小聪明。”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凤宁,还是这位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
他微蜷手指,缓缓收回。动作慢、皮肤白,活像一只骨手。
“说吧。”他道。
凤宁转了转眼珠,编得毫不心虚:“净血精魄,当然是炼出来的!用凤凰火淬炼凶邪,净化它们血肉中不干净的凶息,就能炼出净血精魄啦!这种事情,一岁的昆仑凤都知道!”
她记得很清楚,疯乌龟和那个公公说过,昆仑的事情夜人愁也不懂。
看这个宇文麟的样子,显然比夜人愁更不懂。
那可不就是随便她怎么编。
宇文麟毕竟年轻,用封无归的话说,世家公子未经世事,出门闯荡江湖总得摔几个跟头。他的脑子并不笨,但是人总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凤宁这话一出,顿时就像美味的胡萝卜,一下抓准了他的胃口。
“此话当真?!”宇文麟双眼隐隐发亮,强行按捺着兴奋问道。
他没发现自己语速都快了三分。
凤宁把脑袋点得斩钉截铁,点得自己都快信了。
夜人愁微垂眼眸,神色极不赞同,就差直接把“浪费时间”四个字挂在脑门上。
“宇文公子。”他淡声说道,“难不成你认为,那位有可能乖乖配合皇室炼制精魄?这种梦,我可不做。”
宇文麟的神色顿时又变得阴晴不定。
凤宁不懂,但直觉告诉她,她似乎触碰到了一个非常非常了不得的秘密。
皇族,是在靠着“那位”制造精魄?谁是“那位”?他们制造精魄的手法这么恐怖,“那位”都在遭遇着什么?
她心中大约有了些猜测——宇文世家并不能肯定皇族究竟是如何制造出净血精魄的,他们只知大概,于是在这里建了湖下魔窟,进行种种惨无人道的实验,就是想破解皇族的秘密,也造出精魄来。
凤宁果断自救。
“我当然会配合啊,我又不想死!”她真诚地看着宇文麟,当面挑拨离间,“不管我是死是活,不管我能不能造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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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他都赚一样的钱!他当然无所谓啦!”
可是没造出精魄吃亏的是你呀——这句潜台词凤宁没说,留着给宇文麟自己悟。
宇文麟表情不动,瞳仁微微一眯。
“让我试试,我又不要钱。”凤宁煽风点火,“炼化一只凶邪也不要太多时间,我要是炼不出精魄,你再杀我也不迟。”
宇文麟笑起来,断然拍板:“让她试试。倘若不成,便罚她留着神智,我用她挨个再试其他法子!”
他甚至没看夜人愁一眼——独断专行者做决定的时候并不需要反对意见。
作完决定,他仿佛突然才想起这么个人,微微偏头看向夜人愁:“你说呢?”
夜人愁还能怎么样,夜人愁只能微微颔首。
“你不高兴?”宇文麟阴沉问。
夜人愁微笑:“怎么会。”
凤宁发现,男菩萨似乎对自己丧失了耐心,目光扫过来时,他都懒得用虚假的仁慈掩饰杀意了。
她才不在乎。
“给我一只凶邪,等阶不要超过披凶。我还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凤宁发号施令。
宇文麟招招手,身后出现一个红袍修士。
“去办。”
不过片刻功夫,红袍修士便从石窟更深处拖来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凶邪。
它的四肢、脖颈都扣有巨大的沉重铁枷,所有关节弯折,无处着力挣扎。
修士像拎猪狗一样,把它扔进一间石室,扣在石壁下。
“去做!”宇文麟按捺着兴奋道。
经过凤宁刻意的提醒之后,宇文麟有意无意便会多看夜人愁一眼。
夜人愁显然并不像他一样期待,反而有点不耐烦。
这让宇文麟很不高兴,开始疑心夜人愁是不是真心希望自己得到精魄。
事实上,夜人愁只是不耐烦自作聪明的蠢货,很不巧,眼前就有两个。一个自作聪明拖延时间,另一个自以为是。
反派之间的暗潮涌动与凤宁无关。
她扑上前去,摁住角落里那只半死不活的凶邪,很认真地观察它的身体构造。
它的镰爪早已被斩断,只剩光秃秃的残破爪子,獠牙也被拔光了,身上有一块块剜过的伤,伤口结着半腐烂的痂——也不知道它身上的血肉已经残害过多少倒霉鬼了。
它冲着凤宁嘶吼,整个脸上就剩一张黑漆漆的嘴洞。
这种东西属实一点儿不像人。
“你在干什么?”宇文麟问。
“检查身体!”凤宁语气理所当然,“快,来个人帮我掰住嘴巴,我要检查喉咙。”
宇文麟:“……”
夜人愁:“……”
夜人愁想到自己丝靴和袍角染到的黑水,有理由怀疑对方这是要故伎重施,想恶心人。
他才不上这种当。
“你去。”他示意狄春。
凤宁心中“哇”一声,得意到乱翘尾巴。
果然把狄春派出来了!像狄春这样的吉祥物,是真的好好用啊!
看吧,像她这么机智的昆仑凤,真是打遍天下都不怕。
狄春生无可恋地上前。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初。当初凤宁和首座头凑着头研究凶邪食谱的样子。
分明只是不久前的事情,却已恍若隔世。
狄春往凤宁边上一蹲,声音闷瓮:“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下面的情形会这样,要是我早知道……”
凤宁对他扮了个鬼脸,心想,现在知道后悔啦?不想做坏人啦?
狄春叹气:“早知道我就留上边了。君子远庖厨,看不见就当不知道。”
凤宁:“……”
凤宁:“给我掰好它的嘴,啊——”
她张嘴示意。
狄春眼角乱跳,半闭着眼睛把头撇到一边,双手握住凶邪湿哒哒的上下颚,用力掰开。
石室中的气味顿时难以描述。
站在一丈外的宇文麟和夜人愁都给熏到眯眼掩鼻。
“再用力点,我要看到胃。”凤宁无情指挥狄春。
狄春的表情一言难尽:“……呕,你上次还没看够啊呕。你不会还要知道它肚子里有没有装着人吧呕?”
一听这事儿竟还是有前科的,宇文麟和夜人愁不自觉地又倒退了两步。
见状,凤宁果断把凶邪往自己这边一掰。
身体一挡。
探手。
从毫不设防的狄春外兜里摸出那枚圆溜溜的小红珠子。
心跳得很快。
刺激!
小指和无名指把珠子勾在掌心,探手伸进凶邪嘴里。
“用力点!”她老实不客气地吩咐。
可怜的狄春把脸撇得更远。
凤宁手指一勾,一弹。
微不可察的滚动声,穿过一重重咆哮,直落入腹。
凤宁装模作样检查了凶邪的舌头,然后拍手道:“我要开始炼制了。谁也不要打扰。最好把外面那些声音都停掉。”
宇文麟眯着眼思忖片刻,折出门,下令其他石室暂停折腾受害者。
凤宁轻轻吐出一口气。
希望白湘姐姐能撑住。
她将手掌摁到凶邪脑袋上,催动小火苗,运转火线,开始吸收它的凶息。
凶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凤宁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东西在渐渐丧失活力,变成一堆死肉。
凶息汇入火线,带给她懒洋洋的饱足感。
……在敌方地盘上公然练级。
时间点滴流逝。
终于,她再怎么用力也挤不出凶息了。凶邪也彻底不再动弹了。
凤宁心念微动,祭出小火焰,一点一点焚烧它的尸身。
宇文麟满怀期待。
夜人愁轻轻抿着笑唇,抱臂站在石室门口,居高临下看凤宁。他的目光恢复了怜悯慈悲,仿佛在笑看她一步步踏向修罗炼狱场——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她自作自受。
火焰很小,烧得很慢。
凶邪一寸一寸化为死白的飞灰,像陈旧的鳞,一片片剥落在地。
从四肢,至头颅,最后是身躯。
“噗。”
忽一霎,尘埃落定。
寸寸死灰的正中处,静静躺着一枚赤红的珠。
净血精魄!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江湖险恶
◎左右坏不了什么事。◎
“净血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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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麟的兴奋低吼声从胸腔深处喷薄而出, 他的双眼瞪得几欲脱眶,扑向那滩灰白尸尘时,身上已无半分风度可言。
形如狗刨。
他扑行几步, 单膝往地上一跪,连珠子带尸灰, 一把攥进掌心, 凑到眼前细看。
“真是净血精魄——成功了,我成功了!呵, 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来越张狂, 捧着精魄的双手大幅度颤抖, 肩胛骨发癫般耸-动。
凤宁老神在在:“我们昆仑凤从不骗人。”
她感觉到夜人愁“咻”一下盯了过来,目光像冷箭似的。
凤宁毫不心虚, 得意洋洋地回视。
“你使诈?”夜人愁满心狐疑, 视线在凤宁脸上一顿, 倏地转向狄春。
只见狄春大张着嘴巴, 瞳仁一颤一颤, 显然比在场任何一个人更加震撼。
“啊!你居然能炼出净血精魄!”狄春破音大喊, “有这本事,藏着干嘛!早使出来早发财啦!”
夜人愁:“……”
怎么会怀疑这货呢?任何怀疑都是高估了他。
凤宁嘿嘿直笑。
她想:像狄春这样的傻子永远不会明白, 净血精魄并不会无端出现或消失, 它只会从狄春衣袋转移到凶邪体内。
至于夜人愁信不信的……他爱信不信。
夜人愁难得皱起了眉。
他轻步上前, 将手放到宇文麟肩膀上:“宇文公子,且先冷静。”
宇文麟缓缓抬起眼睛, 眼中迸射出癫狂精光, 从嗓子眼里逸出一声笑哼:“嗯?”
只见他额心的红色砂痣浓得要滴血, 面肌痉挛失控, 身子骨一阵阵发颤。
这种症状俗称上头。
宇文麟此刻正是上头得很,上头的人,最厌烦被扫兴。
夜人愁并不是一个喜欢照顾别人情绪的人。
要是换作封无归,此时必定会给宇文公子大声鼓掌,陪他畅聊未来,表现得比他更上头。
然而夜人愁并不像某人那么没节操。
夜人愁张嘴就是一盆冷水:“我不觉得会这样简单,其中恐怕有诈。”
宇文麟的脸唰一声阴沉下去,咬字道:“你什么意思。”
“喔——”凤宁趁机插话,“他后悔啦,想涨价!”
宇文麟冷笑起来:“还怕我付不起价钱?可笑!”
“并非如此。”夜人愁继续发表消极言论,“你且想一想,为了探得精魄之秘,贵家族前仆后继牺牲了多少好手?消耗了多少资源?那些都是真真切切的宝贵情报和经验——制造净血精魄,乃是足以颠覆一国一洲的大事,岂能如眼下这般轻巧容易?”
他说得很有道理,事实也确实如此。
真要这么简单,恐怕几大部洲最要紧的便是与昆仑搞好关系,哭求昆仑凤们狠狠制造精魄,含泪大赚特赚吧?
只可惜此刻的宇文麟热血冲脑,压根听不进半句扫兴的话。
他红袖一扬,把手里那枚裹着凶邪骨灰的净血精魄怼到了夜人愁鼻子底下。
年轻的世家公子把双眼瞪得白多黑少,睥睨道:“睁大你的眼睛,告诉我,这是什么,嗯?!你说,它是什么!”
夜人愁:“……”
就连凤宁都能看出来,夜人愁此时很不爽,非常不爽。他似乎消耗了大半年积攒的涵养,才勉强维持着身姿与表情都没变样。
夜人愁咬牙:“它是净血精魄没有错……”
宇文麟阴恻恻一笑:“或者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发现这个秘密?”
“不。”夜人愁努力微笑,用平直的语气道,“我的意思是,让她继续炼制更多的精魄,以确认万无一失。”
“这还用得着你说!”宇文麟大袖一挥。
他宝贝似的反复摩挲着手中的红珠子,转身望向凤宁。
凤宁很诚实地摊手:“我现在炼不了啦,凤凰火消耗了太多,需要恢复。”
夜人愁阴冷地看着她,一副“我就知道你要搞鬼”的表情。
“恢复多久?”宇文麟问。
凤宁眼神真诚:“如果夜人愁可以把力量渡给我用,就会恢复很快。但是这样很危险,他必须非常小心,像照顾幼崽一样照顾我。”
夜人愁:“……滚。”
他是真的被恶心得不轻。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昆仑凤对他恶意满满,存心就要让他不痛快。
更可气的是偏偏还碰上个宇文麟。看看宇文麟这一副意动的蠢样,竟还当真想让他帮助这该死的昆仑凤修炼不成?
果然宇文麟理所当然地看向他:“应该不难吧?”
夜人愁心态崩了,直接拂袖离开石室。
再待片刻,和宇文家的生意怕是要没得做。
送走夜人愁,凤宁毫不耽搁,直接挑拨:“哇,他好像真不希望你炼出精魄呀!”
她确实对夜人愁很有攻击性。
她在生气。
在她心目中,夜人愁明明是个好人,可他偏生又是个坏人——就比纯粹一坏人更让人生气。
放在穿越者的时代,这种感觉叫塌房。
“我看出来了。”宇文麟冷笑,“夜人愁确实不想我成功。他只想要我做冤大头!”
凤宁不解:“为什么啊?我想不出理由?”
她眨着眼,用求知若渴的眼神巴巴望着宇文麟。
此刻的宇文麟,看凤宁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面对顺眼的人,一般人会下意识想要表现得无所不能。
宇文麟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夜人愁表现得如此不对劲。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呵,还能为什么。”宇文麟开动脑筋,智力爆发,一头钻进了牛角尖,“自然因为他是株墙头草,既要赚我宇文家的钱,又舍不掉扔掉皇室的生意——他就想维持现状,好方便他赚个盆满钵满。”
“原来是这样!”凤宁崇拜道,“被你识破了!”
宇文麟轻哼:“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凤宁惊呼:“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什么?”宇文麟皱眉。
“如果他不希望你炼出精魄和朝廷作对。”凤宁比划着说,“他修为比你高,这个地方,又没人知道,万一……”
“他敢?!”宇文麟正要瞪眼,忽地一滞,“等等。他借走了我身边的‘噬’,说是有机会除掉封无归。现在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深想,越是后背发凉。
“哇!”凤宁煽风点火,“他可以把我们全部杀掉!”
宇文麟表情难看至极,缓缓道:“你不要再炼精魄了。”
凤宁摊手道:“那他就更要怀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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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从一开始他就想让你杀了我。”
“是,”宇文麟点头,“你说得没错。现在我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想杀的未必只有你一个。”
凤宁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任凭宇文公子自由发挥越来越恐怖的脑补。
她慢吞吞眨着眼睛,无辜且无害。
她可没有怂恿他哦,无论他想出什么办法自救,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放空脑子,看着他在密闭的石室里来回踱了八十八圈,就像在欣赏蚂蚁搬家。
宇文麟终于停下脚步。
他回眸,目光微微闪烁,盯住凤宁:“给你一只噬级凶邪……你若全力以赴,有没有可能炼出晋阶噬级的净血精魄?”
凤宁眨了眨眼:“晋阶噬吗?你的手下有人是披凶望?”
“不。”宇文麟沉声道,“我。我来晋级。”
凤宁惊奇:“你不是望啊。”
“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年轻的世家公子第一次遇到江湖险恶、生死危机,自然是草木皆兵,不敢信任旁人——他只敢信自己,以及净血精魄这种没有自己想法、绝对不会背叛的东西。
而且噬级精魄这种东西……那些人也配用?
机缘都摆在面前了,傻子才不取!
看着他眼睛里的恐惧一点点转变成野心,凤宁很稳健地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我得烧烧看,只要能烧得动,应该就能炼出来。不过我现在真的没有火啦,需要补充力量。”
“小事情。”宇文麟微微冷笑,“正好,夜人愁他不是不愿意给你渡凶息么,这里有许多他用凶息侵蚀过的人,你尽管取用,料他也无话可说!”
凤宁:“哇!”
还有这种好事?
救白湘救白湘救白湘!
宇文麟道:“我会把修为提升至披凶望,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准备好凤凰火。”
凤宁大拍胸脯:“没问题!”
再次见到夜人愁时,他明显已经调整过心情。
“宇文公子,刚才的事……”
宇文麟友善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你说得没错,万一方才只是侥幸炼出精魄,岂不是白高兴一场——多试几次再说。你既然不愿帮她恢复,我便让她自行解决。我去地下一趟,你且自便吧。”
夜人愁很想阻止,但他知道此人刚愎自用,绝不会听。
这石窟下层的秘辛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以制造精魄为名,宇文各系分支从主家调用资源、人手,搜捕大量凶邪囤于石窟底部。
这些受制于人、毫无攻击力的凶邪,除了取用血肉之外,很大一部分会用来帮助家中尊贵娇气的小辈们提升修为。
俗称刷级。
安全有效,但不光彩。大家心照不宣。
听见宇文麟忽然要去刷级,夜人愁隐隐总有不太好的感觉。
然而他没法劝。很显然,眼前这人越劝越会把路走窄。
而且一个外人怎么能去揭他家丑呢?
罢了,他只是赚钱讨生活的,管这么多!
左右坏不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落地成灰
◎男主竟是我自己?◎
黑水湖畔。草丘。上风口。
这里并排坐着三个人。
正中那人斜扎马尾, 敞一条腿,姿态不羁风流。他左右手臂各勾了一人,嘴里叼根长长的细尾草。
说话时, 那草便一摇一晃。
声线清沉优越,吐字却含含糊糊。
“兄弟, ”细长草尾一上一下, 他偏头望望左右两人,叹气, “别说你们了,就连我自己, 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毛病。”
他艰难腾出一根手指, 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有一个女的,脑子里会发出声音。她和那声音对话。呜呜喳喳。当着我的面儿, 公然意、淫、我、本、人。”他有气无力道, “换作是你, 兄弟, 你是觉得她有病, 还是自己有病?”
清风拂过, 黑水湖上掀起层层黏稠的涟漪。
“啧,就是嘛, ”他侧耳听了片刻, 笑, “你们也觉着应该切开她脑袋看看到底装了些什么是吧。兄弟懂我!”
“喔对了,她自称是穿越女主角, 说我这个男主角必须宠她、护她, 为她出生入死、替她拯救世界, 还得给她赚钱花——我真是好奇, 得了失心疯的脑子究竟长什么样。”
“可惜很遗憾。”他用牙尖轻轻咬了咬那根草,语气带上一丝模模糊糊的笑,“刚要动手,那东西就逃跑了,换来一个小傻子。”
“但凡小傻子不是傻得这么浑然天成,我都非得切开她脑子看一眼……”
他忽然愣住。
“为什么。”他质问自己,“为什么我对傻子总是如此宽容!”
半晌。
他找到答案,心丧若死:“总不能是物伤其类吧。”
又一阵清风拂过。
左右两旁沉默的兄弟仿佛要随风而去。
他张开五指,一边一个护住两位兄弟的肩膀,帮助他们乖乖待在原地。
“是,我是不想杀一个傻子。”他轻飘飘地微笑,“但是我可以等她自己死啊。”
话音未落,他的气息忽地又颓了下去。
“可她总也死不掉。”他面无表情,“一次死不掉。两次死不掉。三次死不掉。为什么。”
左右继续沉默。
“不过这次,”他咬了咬草根,眯眼,愉悦笑开,“我看她还怎么活!”
他拍拍左边之人:“恭王府的兄弟。”
他又拍拍右边之人:“宇文氏的兄弟。”
他笑:“噬级战力都在这里,我看谁还能从夜人愁手里救下她小命!”
话音犹如一颗石子,落入黑水湖面。
湖面应声荡起一圈圈无规则的浓稠涟漪,隐约有什么闷动从极深极远的地下传出。
他侧耳听了片刻。
只闻那震动越来越激烈,仿佛湖底有地龙翻身打滚。
黑水开始不断搅动,浮起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漩涡。
“噗——”
巨大的、沉闷的水声响起。
黑浪分离,一处原本空无一物的湖面上,缓缓抬出一条甬道。甬道口有铁门匝匝开启,一个又一个身影离开甬道,跳上木浮桥。
他惊奇挑眉。
薄唇怔怔一分,细长的草根从他齿间落下。
他奇道:“这都死不掉,难道真是天命之子——原来这小傻子,还真是所谓的‘女主角’?”
“如果她是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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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他迷茫,“男主角竟是我自己?宠她?护她?帮她拯救世界?呵,哈哈。”
愣怔片刻,他拍了拍左右二人。
“我说绝无可能,是吧!”他低低笑开,“你们,以及底下的兄弟都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
他缓缓起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点一点离开两位兄弟的肩头。
只见彻底放手之后,两位原本完整无缺的、活人般的“兄弟”,竟双双坍塌,落地成灰。
时间倒拨几个时辰。
凤宁拿着宇文麟的鸡毛当令箭,毫不客气地指挥宇文家的修士,把石窟中的受害者全部带到自己面前。
她在人群中找到了白湘。
白湘双臂内侧皮肤都被切开,缝入一条条青黑腐肉。凶邪的毒素随血液走遍全身,令她肌肤浮肿,眼中血丝变成黑色——来得最迟的俘虏都这么惨,其他受害者的惨状可想而知。
凤宁正在头皮发麻,忽听“啪”一声轻响,手腕被人狠狠攥紧。
竟是白湘。
遭遇如此惨绝人寰的折磨,白湘仍未放弃挣扎。她紧紧咬着牙关,浑浊狂乱的瞳仁中,仍有一星火光未曾熄灭,那是她最后坚守的一线清明。
那只攥在凤宁腕部的手,血管已被侵蚀成了青黑色,像一条条剧毒的蜈蚣浮凸在肌肤表面。
她其实没有太多力气,手指颤抖痉挛得不像样,却坚定得像座五指山。
凤宁睁大双眼,和白湘对视。
此前种种浮入脑海。
两双眼睛里,闪烁着一样的火光。
凤宁压低眉眼,很认真地承诺:“那些死也要做的事情,我们会活着,一起做!”
白湘缓缓咧开漆黑的唇,脸上浮起扭曲的笑。
她发出气音:“……好!”
凤宁把狄春叫了过来。
她负责催动小火苗,吸走受害者身上的凶息,狄春负责剜出他们体内的凶邪血肉,然后把人安置到外间宽阔的石窟内,简单进行包扎。
很大一部分受害者并没有恢复神智。
他们被凶息侵蚀得太久,被腐肉污染得太深,早已被折磨疯了。
白湘略微恢复之后,便拖着踉跄的脚步,闷声上前帮忙。她是个聪明人,半句不问,只沉默做事。
石窟中不知时辰,也不分昼夜。
凤宁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忽闻通往深处地底的机关嗡嗡响动。
宇文麟回来了。
冷眼看了多时的夜人愁起身离开石椅,迎上前去,上下一打量,顿时皱紧眉头。
他发现这位头脑发热的世家子弟似乎并没有清醒过来,眼睛里反倒燃起了他看不懂的野火,更加踌躇满志。
没等夜人愁说话,凤宁抢先一步,将宇文麟噌噌拽到旁边。
“凤凰火准备好啦,”凤宁压低声音问,“你提升到披凶望了吗?”
宇文麟倨傲道:“当然。”
“成功之前别让他发现!”凤宁提醒。
“这还用得着你说?”宇文麟道,“我已吩咐众人盯着他,精魄炼成时绝不会让他靠近。”
凤宁心中哇一声,直呼上道。
“嗯!”她郑重点头,“快成功的时候,我对你眨眨眼,你赶紧过来拿精魄。”
“知道。”他冷笑,“只要晋阶到噬,区区夜人愁,我根本不放眼里。”
凤宁疯狂点头。
宇文麟拍拍手掌示意,很快,红袍修士拖来了一只新的凶邪。
它同样受制于人、奄奄一息,但目光落到它身上那一霎,凤宁不禁倏地竖起了寒毛。
噬级凶邪外形有着显著的区别。
乍一眼竟有些像人……或者说像一只拔光了毛的巨猿。
皮肤不再是青黑色,而像那种泛青的尸。
它拥有冰冷而刻毒的眼神。它慢慢观察石窟中的人,用视森冷线将他们扒皮噬骨。
乍一对视,直叫人心底生寒。
宇文麟肉眼可见地畏惧着它,他避开几步,示意凤宁开始炼化。
夜人愁忍了又忍,终究没憋住:“为什么要用噬?”
宇文麟皮笑肉不笑:“失败了该着急的是她,你又不会少半个钱,急什么。”
“我不是着急,只是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哪有这种一步登天的好事?”夜人愁敏锐地察觉不对,“等等……你身上,气息怎这么乱?”
宇文麟冷笑:“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夜人愁:“……”
他的眉心越锁越紧。
世家子弟用这种安全的、偷懒的方法吸纳凶息,可谓揠苗助长,自然有它的害处——实战能力跟不上,心性意志也跟不上,极易堕落,就是个华而不实的花架子而已。
除了有面子,什么也不是。
当然对于这些子弟来说,兴许面子就是最紧要的。
毕竟旁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修到这一步,只知他年少有为,天赋过人,远非同龄人可比。
很显然,这昆仑凤一番花言巧语的吹捧,让毛头小子飘飘欲仙了。
夜人愁一阵烦躁。
“她不可能成功。”他大泼冷水,“你让她拖延了太多时间,还放任她将这些试验品全部毁去,你有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
宇文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用不着你管。”
眼前这人若不是个噬,宇文麟大约已让手下修士将他拿起来填墙了。
凤宁瞥了眼箭拔弩张的二人。
很满意自己看到的气氛。
她盘腿一坐,迎着噬级凶邪刻毒的视线,把手摁到它的头顶。
“嗡——”
世界忽然一片死寂。
脑海里的全部声音,拉成了一条平直、尖锐的线条。从她耳朵穿进去,钻透脑子,拉扯刮擦。
耳膜剧痛,恶心欲呕。
即便是濒死的噬级凶邪,凶息同样磅礴浩瀚,远不是她现在有能力承受的。
……凤宁也没想要一口吃成个胖昆仑凤。
她努力稳住濒临崩溃的小火苗和经脉中的火线,尽可能地吸纳更多凶息,强行让它们顺着经脉运转。
倒霉的火线再次陷入泥潭。
它一点点被染得漆黑,变得粘稠腻滞。
它锲而不舍地闪烁,努力在一片漆黑之中撕扯出裂隙,透出一缕缕线状的、金灿灿的火光。
凤宁对自己狠,对火线更狠。
莽莽地再次大吸一口之后,她像个无情的监工,狠狠压榨小火苗,把幸存的火焰全部挤了出来,点燃这只倒霉的凶邪。
……先死再烧,先烧再死,一样一样。
凶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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