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你嗓子是怎么了?感冒了?”姥爷问。
倪南说不是,姥爷让她出来招呼一下客人,倪南装死不说话,门又响了两下,她打开一条门缝,递出去一张纸条。
[感冒了,头疼,睡觉。]
“你这孩子,前面问你是不是感冒又说不是,出来喝点热水再睡。”
倪南没有出去,姥爷找了衣服又烧水,倒了一杯热水递进来,倪南拿了立马关上门,反锁住。
门外安安静静,周青山拿着衣服去浴室换,除出来后,姥爷看了许久,像是想起了往事,兀自笑了笑,转过身倒茶。
周青山接过茶抿了一口:“谢谢。”
姥爷:“不用这么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你今天白天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周青山:“找到了。”
“那怎么没一起?”
“我惹她生气了,现在还没哄好。”周青山放下茶杯,桌上纸条的字眼熟,眼眸一沉。
姥爷笑:“是女朋友啊?我当是朋友。”
心中想法灭了。
周青山点了点头,“嗯,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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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难自理
倪南愤愤锤墙, 这个人怎么回事,哪门子女朋友啊?她答应了么?
门外忽然一阵笑,倪南回神, 自己刚刚错过什么了?她坐在地上, 耳朵贴门, 门外已经没有了声音,再等了一会儿准备起来,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
周青山手中捏着纸条从门底下塞进去。
[感冒了?]
倪南都懒得回,把纸条揉成一团然后回床上躺着, 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纸,外面没了动静,过了十分钟左右,倪南穿上拖鞋开门出去。
客厅暗,没有一丝光亮, 倪南往左拐, 脚踩到东西,低头一看,往后退几步。
声音有些颤:“周青山, 你要吓死我吗?坐在这里。”
手机摁亮, 泛出点点光亮照亮这一小片天地, 白背心黑裤,靠墙而坐,颓废沧桑感笼罩他,抬头时眸中映光,又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狗。
可到底谁委屈呢?倪南吸了吸鼻子, 偏过目光, 不再看他。
当她决定往前走, 所有的巧合偶遇都会发生在她和周青山身上,若是执念,只能相忘于江湖,此生不见,倪南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难过。
她路过周青山,径直去到餐边柜,倒了一杯热水。
原本没有头疼的,周青山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烫人的温度传递而来,他的手掌烫到不正常。
“白天淋雨感冒了?”
“我没有感冒,倒是你,是不是发烧了?”
这样烫的温度还是倪南很久以前发过一场高烧有过,她打开灯去找医药箱,拿出体温计甩了甩,让他夹在腋下。
静等了五分钟,倪南把手机放下让他拿出来看看,周青山面色苍白有些无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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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要我给你拿出来吧?”
周青山眨了眨眼,脱去一贯的白衬衫,难以接近的感觉也随之褪去,现在看起来真的很无害,倪南闭了闭眼,忍住。
僵持一分钟,倪南没办法咬着唇侧开目光将温度计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发烧了,但是还好,倪南又给他拿了冲剂,先喝着,明天要是温度没降下去再去看医生,她打一个哈欠准备回房间睡觉。
周青山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手里捏着冲剂,讲话都有颤音:“我是个病人。”
倪南回头:“啊?我知道啊,所以给你拿了药,你拿水冲一下搅拌匀就可以喝了。”
她讲话也无辜。
大眼瞪小眼,倪南心底发誓,这次不会妥协的。
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玻璃落地声,碎片一地,貌似还把手烫到了。
天啦,这是多么的柔弱不可自理啊!
倪南好无奈叹了一口气,过去收拾残地,也收拾他。烫伤了一点,擦药膏就好,板板正正规规矩矩擦药,没有丝毫的旖旎,就好像倪南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感觉了。
周青山更大的失落兜头而来,太多的话想说反而无从说起,他恍然明白倪南经常的欲言又止。
风雨声中,昏昏沉沉睡去,周青山意识沉眠最后一刻脑海里回荡着姥爷那句“只要用心,何时都不晚”-
倪南一夜没睡好,时常担心周青山那个矜贵大少爷,第二日那大少爷果真没起来,姥爷去找了医生过来家里吊水。
周青山醒来时就看见倪南趴在床边,长发束起一个低丸子头,露出线条流畅的白皙后脖颈,他指尖微动,想要去碰一碰她,针管随之牵动,他抬眼看过去。
吊瓶的水还剩一半,还有两瓶没有吊。
现在真是个柔弱不可自理的病人了,倪南只是小寐,没有完全熟睡,周青山醒来那一刻她也醒来,抬起头与他对视。
周青山的手不动声色收了回来。
“醒了,先喝点水吧,我去给你倒。”
倪南松松垮垮的家居服,衬得人更瘦,露出细截手腕,似乎是真的瘦了许多。
水放在床头柜,倪南见他状态还可以,便让他自己注意些,她先出去了。
周青山勾住她的小拇指,学着她曾经画圈摩挲,周遭气息清冷,眼神脆弱,倪南第一次见这样的周青山,心无端折碎。
曾经徒劳地期待在这一刻有了结果。
“留下来吧。”
在思菩南路的那天,倪南坐在副驾,手指搭在红色摁键上,迟迟没有摁下去,她舍不得就此作算,她还想有更多的牵扯羁绊。
对爱情懵懂时,周霁拿着她信,笑她天真,没有一约既定,万山无阻的爱情,终将败给“世俗”二字,世俗是世间最大的第三者。
后来发现的确如此。
那日想听到的话在今日听到,一切好像都不在一个确切的时机,总是晚一点,可倪南想要恰恰好,不想再晚。
已经晚了那么多年,她不知道还有几个多年可晚。
姥爷回来了,她没有留下,回到了自己房间。
来来回回的声音清晰入耳,倪南把耳机戴上隔绝声音,遁入到自己的梦中躲一躲。晚饭姥爷来敲门,今天准备很多倪南爱吃的菜,周青山端着两碗饭放在桌上。
倪南的那个碗盛满了。
她吃不了那么多的饭,入夏吃更少,没什么食欲。
姥爷给他们两个介绍,“我孙女,叫倪南,也是京大毕业的学生。”
“周青山,算你半个学长吧,好像你们高中也是一个学校的,”姥爷忽然想起,感叹:“说起来你们还真是挺有缘的,高中同校大学同校。”
倪南夹一块鸡翅,盘子里六块鸡翅,偏偏周青山要和她夹到同一块。
“倪小姐,有缘。”周青山嘴角上扬,筷子松了力道,转而去夹旁边那块。
倪南干笑着。
姥爷在一旁喝点小酒,“青山这次来我们这边你知道是干嘛的吗?”
倪南微笑:“我怎么知道。”
“哄他女朋友来着,”姥爷一口闷完酒,再倒一杯,“山水迢迢啊。”
姥爷曾经对她说,要爱的人奔你而来,山水迢迢不畏艰辛,爱的人带回白哈巴。
倪南没带回来,那人也没山水迢迢奔她而来,姥爷这一句话是在叹,只有倪南知道,那人来了。
周青山不介意自己的此行目的被说出来,似乎还怕倪南走神没听见,应和了一句。
“是,只是不知道小姑娘还愿不愿意原谅我,跟我回去。”
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倪南,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都入眼,他的倪倪真的长大了,情绪控制比他还厉害一些。
周青山垂下眼睫,遮住细碎的失落。
白米饭在口中嚼着无味,倪南一口饭不知道嚼了多少下,听到周青山的话,无味掺进了苦涩。
她始终沉默。
姥爷问周青山饭菜还合胃口吧,周青山说都合,以前也常吃这些菜。
倪南快速吃完饭,将碗放进水槽,拿着那把伞冲出去。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去还一把伞。”
途中遇沙达,他在马背上,风飘扬衣摆,对着闷声一直的走的倪南喊了一声。
“倪南姐姐!”
倪南回头。
沙达:“听说你家来了客人,特别帅,他有多帅啊?现在在你家吗?我能去看一看吗?”
“你想去就去,干嘛要问我,”倪南无语。
沙达歪了歪头,想了一下说:“我们有一个表姐,她家来了很帅的客人时都不让我们见,她说那是她的人,不给我们看。所以我觉得那个也应该是你的人,先问一下比较好。”
倪南站在风里,无语到家,这小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要不要再好好理一遍?
什么时候成她的人了?
“不是我的人,你想看去看,想带多少人去看就带多少人去看,不用门票钱。”
倪南把伞送到咖啡店,□□了一把猫才解气,老板走过去抱住他的猫,说他的猫委屈了,落到这个坏女人手里。
性格和周霁真的很像,倪南不想和他斗嘴,没有那个兴致,要了一杯咖啡坐下,他端来两杯,倪南不解。
“你点的是情侣套餐,还有一杯刚好可以给你那个前男友。”
倪南:“”
这一天都是绕着周青山转,倪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回去路上看见那个男人坐在草坪上面,换回了白衬衫,指尖一根烟猩红,抬手放进唇边咬住,眉眼深邃看远山,眼神忽而一转看见倪南。
她宛如匆匆而过的旅人,而他像是生长于这片土地。
他唇边的烟取下来,周边没有可以灭烟头的地方,指尖夹着烟无措往后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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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山站起来迎她:“回来了。”
倪南掩下眉间情意,冷淡点了点头,将咖啡递过去,“买多了。”
那句“不喝就丢掉吧”哽在喉间,望进深邃眸里,说不出口,周青山的身上不可明说的悲伤感愈发浓烈。
两个人之间的话少之又少,一个不会说,一个不愿意再说。
虽是并肩走,中间却像是隔了几个夏。
好在家中姥爷在,不至于让倪南尴尬,姥爷与他也聊得来,周青山知道怎么与长辈沟通,拿捏十分好,讨老人家欢心,姥爷心底愈发觉得可惜,这样的好男儿是别人家。
倪南今日还得给沙达弟弟补习,拿了资料骑马过去,动作利落,十分飒,周青山想起冬日视频中的倪南。
那股洒脱自由的气息溢满了屏幕。
他的倪倪就是应当拥有自由与爱-
沙达切了水果摆到桌上,盘腿坐在一边,撑着下巴,说他看见周青山了,觉得好眼熟,但是一下没有想起来具体哪里眼熟。
倪南没理会他的嘀咕。
题目刚写到第四题,沙达忽然问:“姐姐,他真的不是你的人吗?可是我问他的时候,他点头了诶!”
倪南手一顿,在练习册划了一道线,回神立马擦掉。
耳背悄悄红了起来,“他还说什么了?”
沙达认真想:“他还说你好过分,把他当动物园供人参观的动物,随意让人看,居然还是免费不要门票的那种。”
“你把我的话复述给他听了?!”
“没有啊,他自己听到的,”沙达说:“我不是在你家看见他的,我是在去你家的路上看见的,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你离开的背影。”
四方只余老旧风扇吹动声响,回忆一下就涌了出来,角色的互换,曾经是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而如今换成了他。
不能想,一想就泪意涌。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倪南瞥了一眼,没有点开看,沙达还在说,他说周青山是他见过最帅的了,以后自己也要像他那样,有自己的公司,有很多的钱,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沙达:“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外面。”
“你去问一问,说不定她是愿意的,不要在心里替她做决定,女孩子比你们男生想的要勇敢。”
倪南漫长岁月中,一直在被决定,“我为你好”、“我觉得你”,诸如这一般的词,她心底怎么想的,好像就是不被在意,连周青山最后都是不在意的。
执意拉开了车门,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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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致永劫
忽然消失的人突然打来电话, 也是让人震惊,江津砚接电话的时候,没个正形问是不是被绑架了?现在是不是要撕票了?
周青山淡淡一个字。
“滚。”
江津砚泪眼婆娑:“真的吗?你真的要我滚吗?周老板的心好狠啊, 我可是从穿开裆裤就跟你了, 多少应该还有点情分吧。”
喝酒喝了不少, 戏精附体。
周青山喝了咖啡本来就头痛,听到江津砚的声音更加头痛,突然就后悔打这通电话,他到底是有多想不开啊?
“晚点再滚, ”周青山说:“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啊,叫什么?”
周青山:“不知道。”
江津砚沉默了一会儿,“周老板啊,你这是在为难我,没有名字我怎么给你查, 我也不会算命啊, 要不我给你找个算命先生,你看能不能给算出个名字来。”
“……”
名字是真不知道,咖啡店的名字倒是知道, 那日两个人好不惬意的午后撸着猫, 看上去真是羡人。
说了咖啡店的名字。
“ok, 明天发你,”江津砚准备挂电话进场子了。
“一小时。”
还没用一个小时,周青山就收到了资料,同时还有江津砚的语音条。
“他怎么啦?就是普通的一个大学毕业的创业者啊,没有什么家庭背景, 海城的人。”
周青山回没什么, 他又一个语音条。
“是不是跟小菩萨有关啊?他是小菩萨现男友?卧槽, 那就渣了啊,他有一个谈了十多年的女朋友,高一就在一起的。”
“小菩萨这么单纯,肯定是被骗的!死渣男!”
语音条不断,周青山把人拉进黑名单,耳根子清净了。
倪南回来已经有点晚,周青山没有进房间,坐在门口,手中盘着白奇楠。
手中提着水果和一些零食,倪南从他身边走过,风吹来她身上的似有若无的木调香味,他起身跟着一起进屋。
倪南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
她直入主题,他说话也直白直接。
“来找你,等你愿意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倪南心一窒,错开目光,莫名来的反骨,“我要不回呢?”
他说:“陪你在这儿。”
好听的话不可信,倪南告诉自己,何况周青山这样的人,本身就带了枷锁,瞬息万变的事太多,不可预知。
倪南笑了笑说,半是轻叹:“周青山,你做不到的。”
她往后倒退,横着一个障碍物,险些绊倒,周青山眼疾手快搂住她,清冽木香气息扑来,熟悉又炽热的味道,缠绕许久,消散不去。
那晚倪南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捂了一身汗,凌晨又跑去冲个冷水澡。
耳边的余温似乎伸手一碰还能碰到,明明只是唇瓣轻轻扫过,却直烫人心。倪南捏着桌面的薄纸,攥成一团,心底暗自骂一句“狗男人”。
话语停在耳畔,尾音上挑“嗯?”一声。
“倪倪,你能否定我,但是不能否定我现在对你的爱。事在人为不是?”
周青山初来那天磕碰桌角,膝盖上的淤青疼痛开始显了,倪南起来就感觉哪里隐隐作痛,浑身摁了一遍,发现膝盖多了一处淤青。
她想半天不知道是哪里磕到的。
连衣裙在膝盖上面,那一块淤青有点打眼,还泛了点紫,正倒水喝,手腕被握住,下一秒连人带杯被拉到沙发坐下。
不是那副病殃殃的周青山,恢复了往常模样,倪南扭动了一下身子,想从他的手掌中逃脱。
“腿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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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南瞪他:“你好意思问?!”
周青山眸光疑惑,为什么不好意思?他只是问一问怎么来的淤青。
倪南呵笑一声,喝了一口温水,“不要拉拉扯扯的,我姥爷看见了影响不好,待会他要以为我破坏人家感情了。”
说完扯了扯手,他力未松半分,盯着她笑。
漫不经心“啊”一声,点点头然后认真说:“你破坏你自己的感情。”
倪南把杯子一放,用力拍在他的胳膊上,声响清脆,谁他女朋友呀,他们之间的关系要加个“前”字。
周青山低头笑,心情大好,松了她的手腕,起身。
“医药箱在哪?”
那天晚上的光有些暗,注意力也全在倪南身上,他没有注意房子陈设,物品摆设。
倪南明知是给自己找药膏,还要眨着无辜的眸子问:“你怎么?又感冒发烧了嘛?你体质怎么这么差了呀。”
捂住嘴惊讶的表情。
周青山刚在电视机面前蹲下,听见倪南的话,眼底笑意浓,肩膀轻颤。他找到医药箱了,里头没看见药膏,扭头想问发现她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小腿纤细笔直,雪山般白。
倪南指着一个圆绿盒子说就是这个,淤青擦这个乌青膏,很有用,比他家的那只药膏有效。
他家那只?
周青山想了几秒,医药箱的东西采购也是林途,那只药膏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棉签涂抹上去,周青山蹲在脚边,倪南垂眸看他,很恍惚,在他温热指腹触碰膝盖,熟悉的记忆感觉全部涌上颅内。
轰一声,烟花绽放。
倪南搓了搓耳背,将双腿偏向一边,有些磕巴:“好,好了。谢谢。”
“客气了,倪小姐。”
姥爷这时候进来,听见周青山的话,问怎么了,手里还捧着野花走过来。
周青山解释说倪南的腿磕到了,自己给她擦药,姥爷走近看见倪南蒸红的耳朵,狐疑目光在二人之间转。
再看见膝盖的淤青,狐疑退散了一些,野花摆在桌上,然后跟周青山说起,如果要哄女孩子,肯定少不得花,他们这儿的野花好看,送女朋友很好,女朋友三个字加重音调。
姥爷让倪南跟她一起去送花。
往上走的一段长路,姥爷语重心长告诉她,周青山是很好,人不错,但他总归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不要对他动心,没有结果。
倪南憋红了脸,“姥爷,我没有。”
“没有是最好的。”-
桌上突然多一束野花,精致包装过,倪南想也不想出自谁的手,白色卡片瘦金体写着:寄给你全宇宙的爱和自太古致永劫的思念。
这句话是她曾写在信的角落,后来又用横线划掉。
那天夜晚伏案提笔,读了《朱生豪情书》,结尾时总想用华丽的句子,可是写来平庸又俗,总不满意,纸废了好多张,最后只用一句“你会幸福的对吧?”作为结尾。
只要他幸福就好,那时比能与他牵扯还要大的心愿。
情书中最喜欢的那句没有合适的落脚地,她鬼使神差单独一行写下,写完又觉得不妥,划掉。
想要重新找张新的纸写,宋文女士敲门催她睡觉的声音响起来,门把随声音转动,倪南手忙脚乱收拾桌面,将信塞进去。
他看见了,都看见了。
所以现在是要来偿还自己了么?她的所有秘密都被周青山知道了,言辞隐晦他也懂。
那段荒芜青春有了果。
家里不养闲人,昨晚倪南这么跟周青山说的,所以今天他早早跟姥爷出去干活,其实也没啥活干,只不过这矜贵大少爷不一定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适应挺好,服装都入乡随俗,禁欲清冷气质,灵魂多了自由,看上去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像一眼看见了风华正茂的周青山。
当周青山听到这话时,可没那么开心,先是说他身体素质差,后又拐着弯说他老,周青山闷哼一声,与她擦肩时停驻,俯身在耳边。
“倪倪,你再试一试,我正年轻,无论哪方面。”
门后姥爷就在那!
倪南战术性后退好多步,像是避让洪水猛兽一般,梗着脖子嘴硬:“我以前试过了!就是不行!”
周青山嗓音沉沉,一步一步逼近:“嘴唇明明那么软,怎么说出来的话那么硬呢?以前到底是谁不行啊,是谁先缴械投降喊不要的?”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痞坏的语气,真是要命,倪南避开他的目光,他虚搂她腰间,隔了一点距离。
体温的热度仿佛贴身,倪南惊慌失措。
“我等下喊姥爷了!”
周青山现在特别坏,挑了挑眉,等她喊,“正好,让姥爷知道我要哄的女朋友就是你。”
门外脚步声靠近。
倪南用力推开他,往房间跑,丢下一句:“不要脸,谁是你女朋友。”
刚进到房间,手机弹来一条消息。
周青山:【你男人很行。】
倪南发了咆哮喊滚的表情包过去。
晚饭都吃不自在,偏偏姥爷还能在无意中让她更不自在一点,问起周青山女朋友。
“她啊,是个我很喜欢的小姑娘,没有什么形容词能形容她。”
姥爷列举了几个词,比如温柔体贴贤惠善良啊之类的。
周青山嘴角扬起弧度,笑意浓厚,“她都有,比之更甚。”
问到哄到哪一步了,周青山忽然噤声,哪一步呢?他朝倪南看过去,小姑娘握筷子的手都在颤,面颊绯红染霞色。
视线无声地碰撞。
筷子碰碗,拉回人思绪,鸟儿回笼。
姥爷看他沉默,然后悠悠地说:“看来不理想。”
是不理想,小姑娘还没完全消气,原谅自己,周青山也叹气默不说话,姥爷安慰他别丧气,哄几个月总能哄好的。
倪南从来没体会过这种刺激感,在饭桌上脚指头抓地,时刻准备好罢碗筷走人。
周青山愈发不要脸,有时候淋浴出来光着上半身,露出好身材,紧实的腹肌,令人遐想的人鱼线,曾经一摸再摸的胸肌。
触感好像还停在指尖。
倪南整个人烧透,大口呼吸扇风,提着电脑去咖啡店。
周青山问她去哪。
她没应,径直走。
咖啡店的客人多了一些,打卡拍照的,倪南还充当了摄影师给他们拍照,技术不错,都夸赞。
自己的活儿忙到七点半。
倪南怀里抱着大橘,唉声叹气,老板过来要她别叹气,最近生意刚好起来。
倪南抬头:“你还在乎生意?”
真的很错愣,第一次来他咖啡店那样,一点都不像个在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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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人。
“那得生存啊。”
倪南扯了扯嘴角,说好吧,第一次见面真的记忆犹新,死贵的速溶咖啡,老板也不遮掩给她一点心理安慰……
大橘忽然跳桌上,差点撞泼咖啡,吓了一大跳,倪南起身要把它抱下来,一溜烟跑了。
橘座的小短腿还跑挺快。
到家就看见周青山搁那显殷勤,哄得姥爷笑到合不拢嘴,看见就烦,姥爷瞥眼过来问去哪来。
“咖啡店。”
周青山缓缓抬眼,昏眛灯下神色晦暗,倪南对视忽然心惊,赶忙回房。
零点整,房门被敲响。
倪南犹犹豫豫还是去开门,周青山身上浓郁沉香味带了点沐浴露清香,她买的水蜜桃味儿,有些甜。
长翘睫微颤,她感知到他的心情不好,只是现在的她不溏淉篜里知道是为什么,以前周青山一生气她就会很慌,现在也慌,却是能控制住。
外头没有暴风雨来临迹象,眼前有。
倪南攥紧睡衣衣摆,等待面前的人开口。
周青山忽然往前一倒,下巴抵在她的颈窝,手指柔顺她发丝,交缠,指尖陷进去。
静谧夜色中,声音很低:“倪倪,他有女朋友。”
三秒,暴风雨止,倪南噗嗤笑出声,明白这话了,以为她跟咖啡店老板怎么呢。
就算没有女朋友也是不可能的好吗!
他,是吃醋吗?
倪南突然想到这点,心情更好。
“周青山,你在想什么,我这辈都不会再喜欢别人。”
就算不喜欢他了,也不会去喜欢上别人,永远。
她敢说一个永远。
夜太静,所有感官被拉大,赠予旖旎暧.昧,炽热呼吸,浓郁香味,一时昏头,倪南瞬间觉得自己溺毙海水里。
划燃一根蜡烛,点燃这个夜,濒死之人在呼救,世界在下坠,火光海水矛盾融合。
遥遥相望,佛前供灯跪拜,求爱的人平安。
他们之间,到底谁救谁?又能谁平安。
周青山破碎的声音,撞碎了水面。
“那你还愿意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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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晨雾浓
还愿意吗?
倪南愿意爱他, 不愿意给他一个回答,只说困了想早点休息。
划一根火柴点燃香薰助眠。
久违一场梦,回到高中, 与同是高中的周青山见了一面, 在梦中, 她拥有无限的勇气,无惧无畏,一腔孤勇。
那封信在手中送出去而不是夹在书中,她深吸一口气, 情绪再也绷不住。
只是喊出了他的名字,泪就绷不住留,手中死死攥着的那封信递到半空中,有人在巷子口喊周青山,男男女女好几人, 泪眼朦胧, 倪南看不清。
话断断续续说出口,巷子口催促的人也跟她的声音叠合。
周青山那惯来的懒散与漫不经心,撩起眼皮, 眉轻蹙, 问她说什么?
倪南的声音小, 加上断断续续的,其他人的声音完美盖过她,七零八碎中捡起重要的信息点,周青山忽而一挑眉。
“你喜欢我?”
倪南狠狠点头,“喜欢的, 喜欢了很久很久……”
没有任何地回答, 他被好友起哄拉走, 中途回头看,倪南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为什么梦里也不能给自己圆满,补一个遗憾?
呓语惊醒,晨雾浓,拨弄不开眼前雾,她总想看清远处的青山,事与愿违。
枕头湿了一片,倪南抹了抹眼角,梦里的泪在现实也落了,偏过头看见梦中人坐在床边,没由来一股火冒上来。
脚从薄被子里钻出,往他屁股踹了一脚,力道不足以让人掉下去,正要缩回的脚被握住,脚踝骨被摩挲传来阵阵痒意。
倪南忍不住瑟缩。
蹙起秀眉,嘟囔着不满,让他赶紧松开。周青山不松,一寸一寸往上,嘴里询问她的泪为谁流,因为何事?
倪南就一句你好意思问,王八蛋!
周青山一头雾水,又被骂了,完全是状况外,枕头砸到身上还没想明白,他觉得自己有点冤。
电话打到陆曼那。
陆曼在家做指甲,伸出一根手指点了免提,听完周青山的话笑到停不下来。
“计较原因做什么?左右你都有错,还差那一个错?要真说起来,你擅自闯入她的领地你就犯了一个大错,没直接把你赶出家门就算好了,知足吧。”
在理的,周青山仍是想清楚,倪南做了什么样的一个梦,哭得如此伤心。
他捻着一根草,晓得源头是自己,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看倪南哭成那样,估摸着是个负心汉了。
电话那头在问他几时回京城。
周青山眺了一眼远处山,眼波流转,缓缓走来一位小菩萨,他说:“没有归期。”
“我这位小菩萨几时回,我就几时回。”
陆曼:“公司不管了?”
周青山笑一下:“有林途在,再说,叶敬也帮忙,出不了大错。”
朱砂红点在甲面,陆曼不爱做花里胡哨的款式,钟爱纯色,尤其朱砂红。对着灯光看了看,还算可以,免提关掉,拿着电话走到窗边。
“你们两个见面居然没有打起来,真是岁月催人老,棱角被磨平,两只老狐狸握手言和。”
算不上什么言和,卡是叶敬损坏的,修好以后,叶敬自己提出可以帮他一个忙。
周青山正好有忙需要他帮,顺了这个人情。叶敬擦了擦桌面的灰,说这个忙帮完以后,大家还是回归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他真记仇。”陆曼说一句。
周青山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懒得管,自己的小菩萨还没带回去呢。
小菩萨走到跟前了。
那头话说了一半被挂断,陆曼无语看着手机,这周老板真是栽彻底了啊。
倪南身旁跟了一个人,周青山前面自动忽略掉了,现在到了跟前出声,才注意到。
见过的。
沙达热情邀请他去骑马,他记起来他为什么眼熟了,这就是当年那个很帅的哥哥啊!
沙达问周青山还记不记得自己?
周青山被他眼中纯真朴实的刺痛,一瞬不忍心,点头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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