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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完——(第2页/共2页)

圆钝,折痕严重,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碎掉。

    宋嘉阁看到那张纸上面的标题,写着规矩书三个字。

    甲方:霓月

    乙方:云则

    云则把第四条指给宋嘉阁看:“你看这一条,甲方会一直陪着乙方,永远不说再见。”

    “……”

    宋嘉阁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悲凉,悲凉中带着怜悯:“你一直都把这个带在身上吗?”

    云则小心翼翼合上那张规矩书,放在心脏所在的胸口处,点点头嗯了一声说:“这是我和她签的协议,她不会骗我的。”

    宋嘉阁有种想哭的冲动。

    然后又看见云则突然开始微笑,目光却是失焦的,嗓音温柔缠绵:“她没有和我说再见,所以就不算离开,我会一直找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如果找不到呢?”

    “我会找到的,我会和她再次相遇,会重新相逢。”

    宋嘉阁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任何一个有可能的地方找霓月,第一个地方是家里,他说家里还有离离,霓月一定在家里等他。

    宋嘉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孤魂野鬼般的身影朝着家门狂奔。

    门推开,空气里传来浓烈的苹果腐败味道,臭得直冲脑门,宋嘉阁跟进去,看着云则楼上楼下跑了个遍,疯子一样地找,边找边喊月亮。

    云则没在家里找到霓月,也没看见离离,他呆呆地站着,呐呐道:“怎么会这样呢,月亮老怪我忘记给离离买狗粮。”

    狗笼空空的,里面摆着一碗装着满满狗粮的碗,云则跑到储物室看到里面存放着至少上百袋的狗粮,都没有开封过,生产日期最早的那袋在2018年,已经过期。

    云则回到客厅,给维修师傅打电话:“你好,那天你来我家里修被狗咬烂的电视线,有没有看到我家的女主人。”

    师傅回答让云则很诧异,师傅说:“那天到您家里,发现电视线是好好的,没有狗咬过的痕迹,家里只有您一个人,没有别人。”

    宋嘉阁推开一扇房间,看见里面好几个置物架,置物架上摆放着几十瓶大号的玻璃罐,罐子里是剥好的瓜子仁,他记得云则说过,霓月喜欢吃他剥的瓜子仁。

    第二个地方是出租车公司,云则找到当时拉他和霓月从北青墓园回家的司机师傅,问司机有没有看到当时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女生,是他女朋友,自然卷长发,长得特别漂亮。

    司机对那天印象深刻,跨江大桥上有人殉情跳桥,司机说:“我当时正也在看热闹,您一个人坐在后排莫名其妙就说了一句话,说什么怎么没有呢?好像是这一句,我当时还吓了一跳。”

    出则车公司出来,宋嘉阁问:“够了吗?现在死心了吗?”

    云则脸色灰败,人已经形如枯槁,唇色惨白,他还是固执摇头说不,然后直接去了北青墓园。

    亲眼看到了霓月的墓碑。

    霓月的墓碑就在她妈妈旁边,照片选的是六岁时期女孩模样,扎着两根羊角辫,笑得也别天真烂漫。

    他踉跄着扑到墓前,膝盖磕下去,假肢有一瞬的错位发出咔嚓地响,他摸着她冰凉的墓,跪在她的墓前,哭了很久,模糊的视线注意到旁边又有一座新起的坟墓。

    那是霓老师的坟墓,霓月去世后一年,霓老师就因为悲伤过度撒手去了。

    记忆再疯狂回涌。

    云则想起他是怎样给霓月和霓老师操办的葬礼,亲眼看着他们的棺材下葬,而他会经常给他们带花来。

    她死在2018年的那个夏天,死在夏至来临前,死在十八岁生日的前晚,也死在最有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前一天。

    这才是现实,这才是真相,□□裸,又血淋淋。

    他记得霓月在临终前交代过霓老师,把他写给她的六封信放在棺材里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她说要带着他的信,离开的路上才不会孤单。

    良久后,他扶着墓碑艰难地站起来,踉跄一步后稳住身形,哭过后的嗓子如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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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磨,哑着对宋嘉阁说:“……我清醒了,我彻底清醒了。”

    宋嘉阁竟然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次,云则没反驳,很冷静地说:“好。”

    眼神滞一秒,然后又说:“我会好起来的。”

    在那以后,云则过上看似正常的生活,每天按时吃饭,定时吃药,会出门散步,会写写东西,会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

    最常去的地方是钟鹤湖边,成群的丹顶鹤,鹤翅扇动,鹤不畏人,有人在周围走动也不会避开,云则坐在地上,在鹤群的中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坐着,有时一坐就是一天,一直坐到夕阳完全西沉,暮色落下,月光降临。

    他不知道,这个画面,霓月曾在梦中见过。

    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注定。

    这就是命运。

    他看着湖边牵手散步的情侣,又想到他和她的那个黄昏日——世界在运转,时间在继续,夕阳在西沉,仙鹤在吐息,他拉着她的手在霓老师的斥责声里奔进树林深处,赴一个未知的尽头。

    也是在那一天,他觉得他找到他的那一瓣月亮。

    五年时间就这么过去。

    时间来到2028年,这座城多了个人人皆知的疯子,昔年的天才作家,如今的落魄疯子。

    人人都说那个疯子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经常有人看见他拉着个空狗绳在遛狗,然后在钟鹤湖边成天坐着,什么都不干,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不过那个疯子也有主动和人说话的时候,他会主动问别人:你有没有看见月亮?

    别人回他,月亮不就在天上挂着吗?

    他却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那个月亮,我是说……我的月亮。”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月亮?

    那是疯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不知不觉间,这竟然已经是她离开的第十年,他一点都没变,会随身携带和她的那一纸规矩书,规矩书被他裱在一个带玻璃罩的相框里,这样就不容易坏损,还有她写给他的唯一两封信,以及那张把他写进云朵里的照片。

    这些东西从来不离身。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都会读她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然后努力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

    “月亮,我好像马上就要忘记你了。”

    她的脸孔在脑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杏眸不再那么明亮如水。

    再努力一点,就能忘记她。

    他这么想。

    这是你离开我的第十年,在这一年把你忘记的话,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准备步入全新的生活,开启人生新篇章,就像是故事的最新一章。

    决定彻底忘记霓月的那一天,云则回了趟当初的老旧小区,回到那间阴暗破旧的出租屋里,这套出租屋当年被他买下,很便宜,十几万。

    他要和好好和过去做个道别。

    出租屋里积灰严重,和他当年入住时差不多,到处都是灰,呼吸一口都会卷入数不清的灰尘颗粒,他关上门,咳嗽着踏进客厅。

    这里什么都没变,家具摆放,物品陈设,都还是当初的模样。

    这是她一开始救赎他的地方。

    对于他来说——

    这才是故事真正开始的地方。

    他来到厨房,看到碗柜里当时她冒着被霓老师责骂的风险,非要搬来给他用的锅碗瓢盆,他笑着流泪,瞥到台面放着一瓶看不出颜色的东西,应该是瓶酱油,上面全是灰。

    久未使用过的煤气罐更是腻着层厚厚的灰,他的手指路过开关,指尖沾上尘,变作灰黑色。

    卧室也一点都没变,深蓝色的捕梦网还挂在床头,他摘下捕梦网,也不嫌脏直接抱在怀里。

    然后他来到窗边,拧开阀锁,开窗时振落不少灰尘。

    卷起右脚的裤腿,云则弯腰拆掉假肢,拿着假肢扔到外面的灌木丛里,然后重新关上窗。

    房间阴暗,云则拉上窗帘,人站在窗帘后面,背靠着墙一点一点滑落着跌坐到地上。

    随着空气中异样刺鼻的气味加重,他开始觉得恶心头晕,身子一点点软下去,一头栽倒在冰凉且满是灰尘的地上。

    男人苍白英俊的脸上满是灰尘,面色死气沉沉。

    故事开始的地方,最适合用来结束。

    阳台上的风铃在轻响,叮铃清脆,几只野鸽子撕开透明空气自窗外掠过,他的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她写的信,照片,规矩书相框,落满灰尘的捕梦网。

    一线月光照进来,洒在他半张脸孔上。

    云则就那么躺在灰尘满地的地上,仰脸看向窗外的月亮,又是一个月亮极亮的夜晚,很像他当初和她同时看的那一轮月亮。

    角落里的家幽灵蛛在织网,久不住人的房间里老鼠在乱窜,似乎有老鼠在啃他的脚,但是他没有力气爬起来把老鼠扔进泡菜坛子里。

    肺里的最后一分氧气耗尽。

    视线开始涣散,就在这个时候,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好像是霓月走了进来。

    霓月在他面前停下,缓缓弯腰,把假肢轻轻放在他面前,然后轻轻对他说:

    “云则,我是霓月,我捡到了你的假肢。”

    他苍白的薄唇渐渐露出微笑,看吧,他早就说过的——

    月亮,我和你再次相遇,重新相逢。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告诉你答案,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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