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来一对年轻夫妇,温雪杳正探头往别处看,被撞上前,宁珩突然伸手护在了她的身前。
她踉跄两步,双手撑在他的小臂上稳住身形。
余光注意到身旁擦肩而过的夫妇,那丈夫也做了同宁珩相差无几的举动,差的那半分,是那年轻小伙伸出的手,所护的位置乃是那妇人的腰身前。
温雪杳不禁随其动作下移视线。
女子小腹凸起,见着身边人下意识的动作,眼角眉梢都带笑。
而那男子,分明自己坡着脚,第一反应,却是怕身子重的娘子摔倒。
对方手里提着的莲花花灯一闪一闪,晃了温雪杳出神的眼。
天边银河烂漫,耳边笑语叮咛,她一时看得入了迷。
“第一次过乞巧节?”头顶落下一道声音,将温雪杳飘忽的思绪拽回。
刚才那对夫妇早已走远。
她点了点头,对自己一路四处张望的动作了然于心,与对方问话相联系,便能轻易揣摩出他如此问的缘由。
不过她从始至终也未想过隐瞒什么,于是乎老实的嗯了声。
“想不想要一只玉兔花灯?”宁珩抬手指向不远处。
温雪杳听出他语调的轻快,想到他或许是在忍笑自己方才没见过世面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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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耳根子微烫。
违心拒绝:“不想。”
回温府的马车上,温雪杳提着一只玉兔花灯,唇角漾起浅浅笑窝。
“小姐,不就是一个兔儿灯,怎得还乐成这幅模样?”
温雪杳瞪她,“瞧着好看,我心里欢喜,你还不准我笑啦?”
小暑作势求饶,弯弯着眼,“小姐冤枉,我何曾拦过。”
两人正靠在一起嬉笑,忽而马车一震,猛地停了下来。
温雪杳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双颊都透着淡淡的粉,她眨了眨眼睫,将与小暑对视的目光错开移到马车前方。
“出什么事儿了,为何忽然停下?”
温雪杳透过车窗帘子缝隙看了眼,此处已离了方才热闹的西大街三条街外,两旁寂静,也不似方才那夜市上灯火长明。
她依稀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与男子的哀求声。
那动静似乎就是从马车头传来的。
温雪杳秀眉微蹙。
“回三小姐,路边有个不长眼的闯了出来,险些撞到咱们车上。”车夫似也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到,语气抱怨。
“人可有事?”
“那撞上来的是个男子,小的及时勒住缰绳,自然无事。”说罢,又补了句,“我都不曾撞上他!”
温雪杳听着那依旧未停下来的哭声和哀求声,茫然问:“既如此,为何我听到似有人哭?”
车夫支支吾吾半晌,最终咬牙道:“回小姐,是那男子的夫人不太好......”
温雪杳听他吞吐半晌也没道出个囫囵话,于是便起身,打算掀帘子出去亲自一瞧。
谁料,车夫听到她起身的响动,登即便劝道:“三小姐,您是未过门的姑娘,见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合适......”
温雪杳脑中猛地闪过一副言笑晏晏的幸福画面,心下有了猜测。再侧耳到窗边细听,果然是那男子求他们救救他的娘子。
附近最近的医馆也在三条街开外,他娘子大着肚子,显然行路艰难。
温雪杳问车夫,“那男子可否有脚伤,走路有些破?”
车夫稍愣,“是,是,小姐怎得知晓?”
果然是方才见过的那对夫妇。
温雪杳不疑有他,“你帮他,将他娘子抬上马车。”
车夫犹豫,“三小姐,这妇人眼瞧着就要临盆了,您是未出阁的姑娘,若她生在咱车里,这......这不合适呀!”他其实还有更大的顾虑没道出,前头提的,是她若是生了。
可她若是没生,还......
车夫唉了一声,他也知道三小姐心善,可女人生孩子那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出什么样的意外,那都不算意外!
他家三小姐,一个待嫁的黄花大闺女,还是莫要沾染这样的事为妙。
“人各有命,三小姐,你就莫要管了。”
说罢,温雪杳听到车夫似乎高声斥责了男子几句,铁了心要将人哄开,连“再胡搅蛮缠,就报官”的威胁都搬了出来。
温雪杳想到那双妥帖相护的结实臂膀,正打算出声,外面的男子先一步朝着温雪杳身边的窗子跪了下来。
“求女菩萨,您救救我娘子罢。”
“将她送去最近的医馆,求求了。”
温雪杳掀开帘子一角,看出去,男人半条伤腿如今都打不直了,可想应是在此之前就背着他娘子走了一路。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凡他还有半分能耐,想也不会如此对一个未曾着面的人三拜九叩。
温雪杳从不敢妄想相濡以沫,或是母亲含恨而终,父亲违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将其实比她还要大半岁的温初云领进家门时,她便觉得情之一字,害了她母亲一生,于她这般的凡人无非妄念罢了。
或是她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捧出了自己的真心,却换来大梦一场,徒留荒唐,她便更不敢想。
但在这一瞬间,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忽而觉得,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只有那护在身前的坚实臂膀,也足矣令人一生无忧,喜乐安康。
温雪杳拽着小暑下了马车,肃着脸命令马夫,“将人送去医馆,莫要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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