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衔池紧皱着眉,为方便她吞咽,宁珣将手中蜜饯又撕下一小块,才喂到她嘴边。
她咬住他指尖那点甜意,却意犹未尽似的,突然向前含住了他沾了糖霜的手指。
宁珣箍着她腰身的手骤然一紧。
她用力咬住他手指,力道不小,许是发觉他的手并不能吃,很快松口,只给他食指留下一道深深牙印。
不疼,甚至没来由地有些痒。那股痒意随脉搏流回心脏,宁珣微微皱眉,索性将手中剩下的那半块蜜饯直接塞进她嘴里。
衔池这才安分下去。
等她又因着高热而迷迷瞪瞪地闭上眼睛,他才有些好笑似地问她:“借病见面,你瞧瞧哪个是把自己真折腾病了的?”
她已经又沉沉睡下,自然听不到他这句话。
因着就在她耳边,他方才同她说话的声音都低着,待这句话说完,却听见不远处的屏风后有人踉跄了一步。
像是为听清他的话而贴得太近,一时不察被底座绊了一跤。
宁珣淡淡看过去一眼,那宫婢已经立马站好,从屏风上透过来的影子看,姿态恭谨。
这宫婢是刚来的——衔池这儿不宜太铺张,平日里只蝉衣一人也便够了,可如今衔池一病,蝉衣自己难免顾不上,他来的路上便令人去挑了两个宫婢,临时来这儿伺候几天。
就是屏风后的这两个。
宁珣俯身,把怀里的人放下,又替她将被子掖好,以平日的音量道:“你只要差人告诉孤你病了,真病假病,孤自然都会来看你,何必平白叫自己受苦。孤还真同你生气了不成?不过是这几日太忙,才晾你两天。”
本是极像情人耳语的几句话,可他眼中却只闪过冷意。
声音并不算刻意,但屏风后头也能听得清楚。
沈澈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等了一阵儿,他又叫了怀和上前:“去书房,将孤书案上的都拿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了一刹,怀和心领神会,恭谨问道:“殿下可是要在这儿批阅政务?那奴才便将笔墨纸砚一道拿来?”
宁珣抬头看了一眼衔池房里空荡荡的书案,简短“嗯”了一声。
喝下的药开始奏效,衔池浑身冒汗,打湿了里衣。
许是今儿想起了国公府后湖的缘故,她竟又梦见上辈子最后那一夜。
已经有些日子不曾梦见了。
梦中的一切熟悉至极,箭矢破空而来的前一刹,她似有所感,惊恐之下猛地一挣扎,拼命想逃离,却仍是于事无补。
一切被放得极慢极慢。
她眼睁睁看着箭头又要穿过自己胸膛——突然一只极有力的臂膀揽住她腰身,将她往一侧一带。
箭矢擦着她肩膀划过。
衔池骤然惊醒,大口喘息着,眼中逼出了泪花。
稍缓过来,才发觉自己躺在宁珣身侧,腰间还搭着他一只手。
她抬眼,恰对上他沉沉视线:“到底梦见了什么,才能怕成这样?”
宁珣不过刚躺到她身侧,正要小憩一会儿,便见她像是受了惊一般挣扎着,怕她乱动会摔下榻,他才伸手将她揽过来。
她额前全是冷汗,宁珣坐起身,宫人立刻送了温热的帕子来,他伸手接过,慢慢替她擦脸。
发过汗,烧已经退下去,兼之梦中的惊恐遗留在她心口,反而叫她脑子清楚了不少。
衔池半撑起身,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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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嘴,声音沙哑:“梦见了殿下。”
宁珣的手一顿,将软帕扔回铜盆,像是有几分兴味:“这么说,怕的是孤?”
蝉衣递上热水,还是他先接过去,递到衔池唇边。
她径直低头,就着他手将水喝光,才道:“是怕殿下不消气,怕殿下后悔当日将衔池留在身边。”
身边二字她特意咬了重音,是留在身边而不是留在东宫——像是在暗暗怨他的避而不见。
她烧刚退,气息还不长,说话便慢吞吞的,有意无意便叫人先疼惜了三分。
宁珣轻笑了一声,假话经她喉舌转过一圈,也像是真的了。
她方才在梦中的反应,叫他想起上元夜那回——那时候他只以为她是胆子小,刚被自己吓过,又碰上暗箭,才惊惧成那样。
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衔池已经没什么大碍,宫人也便全退了下去。
衔池就着宁珣的手喝完第二杯水,才看见一侧的书案上书册堆叠。
已经是深夜,想必是方才等她醒来的空里,他在她房里看过政务。
那些东西被他收折了起来,为免他起疑,她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意识到今夜机会绝佳——若是在书房,还得再费一番心思将他引走。而今夜只消留他在这儿睡下,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翻一遍。
宁珣将她喝空的杯盏搁下,状似不经意问她:“这几日究竟为何这么急着想见孤?”
衔池摇摇头,动作很慢地抬手,按着心口回望住他:“不知道。只是想见。见不到的话,这里不安。”
她声音还发着虚:“殿下上回生气了。”
不是问他,是肯定的语气。
她一顿,又接了一句:“殿下现在还气么?”
宁珣只挑眉看她,一言不发。
衔池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句都不回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知道他的痒处在哪儿,她哪知道该往哪儿挠?
于是只能自言自语道:“殿下还愿意过来,那便当作是消气了。”
宁珣依旧只微微低头看她,好整以暇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
他也算摸清了她的脾性,若非那日同沈澈见过一面,他即便冷上她半个月,她怕是也乐得自在。
在他跟前挺有脾气,怎么就这么爱听沈澈的话?
她却也没再开口。
宁珣刚以为她只能做到这份儿上,下一刻她却径直扑进了他怀里。
她贴得很紧,完美嵌合在他怀中,病中的虚弱感叫人不忍将她推开。
宁珣的手垂在身侧,并未回抱住她。
衔池在心里默默数着,本打算数到十便松手。
没成想不过数了三个数,便被他一把捏住后颈,向后拉开。
他眼中无甚情绪,淡淡道:“这是想过病气给孤?”
衔池一怔,她还以为,他的气已经消了。
宁珣望着她的眼神微微发冷,捏着她后颈的那只手却逐渐用力,一下一下揉捏着——她躺了许久,脖子正发僵,他并未收着力道,泄愤似的,有介乎疼与酥麻之间的感觉,自后颈一下窜到脑后,又顺着脊骨飞速蔓延下去,让她不自觉蜷了蜷脚趾。
这感觉有些怪异,衔池往后挪了挪,本想逃开,没成想腿一软,竟又摔回他怀中。
这回被他紧紧扣住。
她听见他在她头顶淡淡开口:“你也算是在东宫待了段日子。若过得不惯,这几日可以收拾收拾,回夺月坊。想带走什么,或是想要些额外的赏赐,都可以提。”
她刚要开口,后颈又被重重捏了一下:“孤只问你这一次。想好了再答。”
作者有话说:
喂药的时候。
宁珣:(接过药碗,发现她还在昏睡)(灵机一动,准备自己喝下再渡给她)(刚要喝发现她醒了)
宁珣:(一掌拍晕)你再睡一会儿。
衔池:他好在意这具身体。
宁珣:?这具身体???
衔池:哦,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宁珣:倒也不……
衔池:(真的不在意)没关系,反正我迟早要远走高飞。
宁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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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殿下今夜不留在这儿么?”◎
他的手反复摩挲在她后颈, 等着她的答案。
他难得好心一回,让她自己选一次。
她此时脱身,还来得及。若是她愿意, 他甚至可以将她远远送出京城,送到没人知道的地方,不必再囿于这富贵场中日夜忧虑。
可她若是铁了心为沈澈做事, 这份名单只会是个开始。开了这个头, 往后便不是她想停手就能停手的了。
更何况,她替沈澈办事, 也就意味着是要来对付他。
他早就告诫过她, 这地方是座死牢,进来容易, 想活着出去却难。
宁珣勾了勾她挽在后面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想, 还是说,她以为他真的会对她心软?
他若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怕是坟头的草都有三丈高了。
宁珣安静等着她答话, 下一刻却见她微微撑着他胸膛, 从他怀里抬头,眼神坚定:“衔池哪也不去,只想陪在殿下身边。就算哪日殿下厌了,衔池也只求能看殿下一眼。”
“自夜宴那日得见殿下,衔池此生,就没想过要出去。”
宁珣抚着她后颈的手动作一顿。在听见她说“不去”二字时,他竟无端有过一霎安心, 极短暂, 顷刻间便被灭顶的躁意取代。
胸口的戾气愈演愈烈,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眼底突如其来的杀意。
宁珣静静看着她,看她眼中故意流露出的清澈,心中有个念头转过一刹——他问她这话,到底是想听见什么回答?
衔池皱了皱眉——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太平静,平静到像是暗流汹涌的水面,只有失足踏进去的人才会知道那些暗流是如何将人死死绞住,拖拽下去。
她敏锐地察觉出危险,可却想不通是为何。
他就这么想送自己走?
她就知道!若非这名单要得急,她不会在刚开始便一直往他跟前凑的——实在太容易招人厌烦。
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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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抱他,只错开视线,微微低下头。
半晌,她听见他沉声道:“记住你方才说的话。”
衔池几乎是立刻便接上话:“肺腑之言,字句铭刻于心。”
他轻笑了一声,衔池莫名听出几分嘲讽之意。
许是听错了。
宁珣松开手,任她从他怀里钻出去。
她在榻上蜷了太久,便想着下去站站。踩到地上时,她才看见她屋里多出不少物件来。
衔池一时稀奇,凑过去一样一样地看——她本以为自己这儿的东西已经足够齐全,没想到睡了一觉的功夫,他又添置上不少。
连她的春衣都做好了。
她随手拿起一柄玉如意把玩了一下,又放回去,扭头望着宁珣侧脸一挑眉——不是想叫她走么,那还添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不过……她顺着宁珣略有些出神的视线望过去,发觉他是在看书案上那堆杂乱无章的书册。
她只匆匆一瞥,便低头去翻新做的衣裳。
衔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辈子她来宁珣身边的时间太短,还拿不准宁珣现在对她是什么心思,其实是不宜立马做这些事儿的。
上辈子抄录名单这活儿并未落到她身上——她那时连宁珣的面都没见过两回,遑论得他信任,池家自然也便歇了心思。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新衣,突然手一僵。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她无端想起,上辈子这时候东宫杖毙了两个宫婢。
她那时没太在意,只听蝉衣提了一嘴,说是她们心思不正,以下犯上,视宫规如无物。
是太子亲口下的令——连蝉衣都直咂舌,也不知她们是犯了什么事,竟能惹得素来宽厚的殿下动怒成这样。
衔池还记得此事,便是因为这“宽厚”二字。
时至今日她才突然明白过来——沈澈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也不会孤注一掷,她没能做的活儿,定然是有别人在做。
能被交付此事,那两个宫婢绝不会太普通。可即便如此,也依旧被宁珣发现,赐了杖毙。
她不知道宁珣对她有多少信任,若是她也不慎被他察觉……
她正出神,身上倏地一轻,熟悉的龙涎香将她裹住,让她猛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抬手环住他脖颈。
宁珣将她打横抱起,步子很稳,在她完全回过神来之前,已经将她放到榻上:“看两眼便罢,一直赤脚踩在地上,是嫌烧得轻了?”
他站在她面前,没有坐下的意思。
像是要走。
衔池急促喘息了一下。
何止宁珣,池家和沈澈现在对她又有多少信任可言?
她若是从一开始便不听沈澈指令,他们会不会为了警示她而磋磨她娘?
烧了这一通,脑子反而更清楚了些。
衔池抬头,在他转身之前死死拉住了他的手。
宁珣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
她肤色本就白皙,手到如今都没焐热,这样握在掌心时,倒真像是块寒玉。
“殿下今夜不留在这儿么?”
他抬眼,神情淡然:“你想孤留下?”
衔池坦率承认:“是。这几日一直见不到殿下,心里不安,夜里总睡不好。”
她眼中映着烛火的光,声音倏地柔下去:“殿下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宁珣深深看她一眼,似乎带了些了然。
下一刻,她的手被带到他腰间玉带上,“替孤宽衣。”
带钩解开的声音清脆。
声音不大,衔池却觉心上一颤,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差点儿将他玉带摔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小声解释道:“刚退下烧,手上没力气。”
因着她这句话,宁珣自己抬手将衣袍除下来。
他分毫没避着她,里衣单薄,隐隐看得出劲瘦腰身。
衔池微微侧过头去避开,见他将衣裳往外一搭,在她身侧躺下。
许是为了不叫她的病气过给他,他并未搂住她,两人躺得泾渭分明。
床帐放下,蝉衣进来,正要将灯烛熄灭,却被她叫住。
她借口刚梦魇过,想留一盏灯。宁珣没阻拦,蝉衣便依言留下一盏光暗一些的灯烛,又退出去。
屋子里霎时便安静下来,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衔池侧转过身背对着他,却听他沉沉开口,话音中有意无意带了些警告意味:“好好睡觉。”
她胡乱应了一声,佯装睡下,仔细听着他的呼吸声。
已近丑时,她是睡够了的,可宁珣一夜不曾合眼,她想着,不管怎么他也该睡沉了。
衔池极有耐心地等了半个时辰,直到他呼吸沉稳而绵长,才轻轻转回身,试探着小声唤他:“殿下?”
没有反应。
她又唤了两声,末了试探着伸手,轻轻碰了碰他脸颊。
确认他的确睡熟了,她才小心翼翼起身。
得益于多年习舞,她对身体的控制力异于常人,下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她轻手轻脚去拿了那盏留下的灯烛,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案。
堆叠的书册不少,她草草翻看了几眼,最终锁定了一本奏折似的册子。
册子展开,正是一份名单。只是上头还有涂改痕迹,想必不是最后要呈到御前的那份。
衔池手心冒汗,抬头看了一眼床榻。
她下来时特意将床帐分开了些,正能露出宁珣的身影——他依旧是方才的姿势,呼吸平稳。
她这才低头,仔细看手中名册。
里头详细记录了升迁贬谪,凡二十余人。
若是直接铺开笔墨誊抄,未免动静太大。她只能自己一个个名字去记——好在她记性很好,复杂而细微的舞步都能记得一步不差,记份名册也不难。
这样记下去,便发觉其中有几人的名字她是熟的——她上辈子在东宫三年,多少耳朵里也会听到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官职。
同名册上的并不完全一致。
毕竟手上这名册删删改改的,兴许是宁珣还未完全拿定主意。
反正她给沈澈的名册不准,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儿。
她没多纠结,将里面的内容牢记于心后,便将名册合上。
她将名册放回原来的地方,举起书案上的灯烛。
衔池往床榻那儿又望了一眼,本只是想确认一眼,心跳却在刹那间停滞住,浑身血液霎时倒流——榻上空荡荡的,哪有人影?
她举着灯烛下意识转身,却刚好撞到身后人。
灯烛一颤,缓缓向上,照清他的脸。
宁珣面色平静,望着她的眼神很淡,有那么一刻,她在他瞳孔中只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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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烛的火光和自己的脸。
她心里恐惧太甚,没察觉手中烛台倾斜,一滴蜡油滴落在她手背。她的手吃痛松开,烛台在半空被他稳稳接过去,放在书案一角。
一切发生得太快,衔池还未来得及反应,他逼近一步,将她困在书案前。
他逼得太近,微微低下头时,呼吸就落在她颈侧。
脖颈上那道早就淡得看不出的疤痕突然一疼,她在霎时间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她本能般地想逃,转身想绕过他身侧跑——却只迈出去一步,便被他当腰一拦,从身后圈住。
她第一次这样直观感受到两人力量间的差距,她的挣扎丝毫撼动不了他,一愣神间便被抱上书案。
浑身的血液冲向头脑,她才后知后觉——她能跑到哪儿去?
几息之间衔池镇定下来,小心看他神色:“殿下吓着我了。”
他自上而下审视着她,一手掐住她下巴,让她躲不开他的视线,没用多少力道,衔池却已经一动也不敢动。
他像是轻笑了一声:“你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
衔池:妈妈妈他要杀我啊啊啊啊
宁珣:?什么时候???
衔池:就现在啊啊啊救救我!
宁珣:是想杀沈澈来着。
衔池:(突然放下心)那就好。
沈澈:?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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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这一刻她才确信,宁珣对她生疑了。◎
衔池语带嗔怪, 慢慢向后仰着,妄图离他远些:“半夜三更,殿下突然出现在人身后, 自然会怕。”
还想狡辩。
他的拇指向里侧滑过,按在她唇角,轻一下重一下。
她似是在打颤, 挪得愈发靠后。
“离孤这么远, 怕孤,”他顿了顿, 带着笑意继续道:“杀了你?”
他这话一落, 衔池反而完全冷静下来。
他若是真要杀她,犯不着同她废话。
眼下这情形, 要么是认定了她有异心,想从她口中撬出来幕后主使, 要么就是他也并不确定,所以诈一诈她。
讯问总不该是这副模样,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她确实有极短暂的一霎怀疑过宁珣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
可这个念头马上便被她自己打消——她先前没露过破绽, 若他自开始便知道二皇子的打算, 那上辈子他也会知道。
若是知道,最后又怎么会一败涂地?
她不能自乱阵脚。
衔池撑起身子抬眼看他,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在烛火映衬下平添两分媚意,语气如往常一般:“殿下说笑了,衔池不过是怕将病气过给殿下。”
何况她哪儿离他远了?她往后挪一寸,他便往前欺近一寸,她被困在这方寸之间, 后背几乎要贴到案上堆叠的书册。
宁珣站直身, 捏着她下颌的手自然而然绕到她颈后, 将她也往前一带坐直身子。
衔池的手仍在身后撑着书案,小臂绷直,轻轻呼出一口气。
又赌对一回。
他语气柔下去三分,目光却犹审视着,像是要将她从中剖开:“半夜不睡,来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衔池半真半假道:“白日里睡太久了,躺得腰疼,就睡不着了。但见殿下辛劳,又怕扰了殿下,便下来走走。”
“看到书案上堆叠得杂乱,本想替殿下收拾一番。”她看了一眼书册,眼中一派澄澈:“殿下突然紧张,就是因为这些?”
紧接着便有些好奇,抬眼问他:“这都是些什么?”
宁珣跟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周身气势突然阴沉下去,让人胆寒。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隐隐施压:“你不曾打开看过?”
她的天真里似乎带了几分羞赧,一五一十道:“倒是随手翻了两下,但我不曾识过字……”
他突然笑起来,足有好一会儿,衔池撑在书案上的手紧张屈起,一时分不清他到底信了没有。
下一刻扣在她后颈的那只手突然使力,她被往前一勾,双唇几乎是撞上他的唇齿,下意识的惊呼被他吞下,只留下暧昧不明的尾音。
另只手落在她腰侧,他似是体热,身上温度总比常人高一些,特别是手,跟暖炉相比也不遑多让。
她喜欢暖和的东西,尤其是阴雨天里。他的手隔着单薄里衣握上来时,骤然升高的温度让她腰窝一麻。
他像是听进去了那句“腰疼”,徐徐揉着她腰侧,力度得宜,掌下的腰身却陡然绷紧。
宁珣放缓了攻势,转而顺着她的下颌线一下下吻过,最终落在耳垂。
衔池睁开眼看他,头又开始发烫,火燎过似的烧到耳朵。她怕他真因此染上风寒,想推开他,一时脱力却险些从书案上掉下去,不得不将大半重量压到他身上。
书册被她不慎推落下去,散了一地。她方才看过的那本名册就摊开在最上头。
宁珣缓缓箍紧她,在亲吻的间隙贴着她耳廓低声问她,意味深长:“孤给了这么多,要点利息不为过吧?”
她以为他说的是这满屋的赏赐,又开始昏沉的脑子迟钝着,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他重新吻上来,不再狂风骤雨般,温柔得像是在引诱,诱她主动踏进这场鸿门宴。
衔池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晌午。
头疼得厉害,她盯着床帐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夜记下的那份名册。
还好宁珣被她诓住了,不然昨夜那情形,他当场赐她杖毙都没人来得及做什么。
昨夜最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她只记得她无力靠在他怀里,宁珣很快便发现她身上烧得滚烫,将她抱回了榻上。
有眼生的宫婢打起帘子进来,衔池坐起身,还未来得及问话,她便一福身道:“奴婢采月,是刚拨到姑娘这儿伺候的。”
上辈子也是这样,一旦她有点头疼脑热,她这儿便会多两个人伺候,等她好起来再回去。每回来的人都不一样,她也懒得费心去记。
她嗓子疼不想说话,便只点点头,由采月替她梳洗。
衔池没什么精神,梳头的时候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睁开眼便见镜前被人蘸着水写了一个“沈”字。
她心中一动,视线却不动声色移开,好似什么也没看到。
——不知这真是沈澈的人,还是宁珣派来试探她的。
毕竟她“不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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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没什么反应,采月站在她身后,借替她簪上发簪的动作俯身在她耳侧:“姑娘这样警戒,是桩好事儿。往后也要切记,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掉以轻心,尤其是太子。”
这是在点她昨夜仓促行事差点暴露。
衔池自镜中瞥她一眼,眼神发冷。
采月恍若未见,站直身用正常声音道:“姑娘看看,今日想戴哪支簪?这支好看,殿下说他回来便过来看姑娘,到时候见了必然欢喜。”
言下之意是催她动作快些,不然宁珣过来,今日便没机会了。
采月袖中掉下一张字条,衔池瞥过一眼,是沈澈的字迹:采月采云可信,名单交予她们,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再管。
衔池将那张字条扔进炭盆,看它烧过。采月已经备好纸笔,呈到她面前。
她睡得久,又发过烧,嗓子干疼,发不出声,指了指案几上的茶壶。
采月却只紧盯着她,压低了声焦急道:“先写。来不及了。”
衔池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想在此时横生枝节,只冷眼看了她一眼便接过笔。
——倒也没死心眼儿地全写上。虽然她是记全了的,但昨夜那情形,记漏二三也寻常。
几乎在她停笔的那一刹,采月便将纸抽过去,草草扫了一眼,收好藏入怀中。采月刚将笔墨纸砚收起,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靠近。
蝉衣打起帘子,见衔池穿戴整齐坐在榻上,眼睛一亮:“姑娘终于醒了!”
采月微微一福身退了出去,蝉衣没多注意,转身斟了一盏热茶递到衔池手里,“小厨房熬了汤,殿下今儿个一早特意吩咐过,姑娘若是醒得晚,肚子里空了半天,午膳便要清淡些。现在可要传膳?”
衔池喝下水,嗓子才舒服些,笑着应了一声“好。”
采月同她说宁珣会来,可她下午睡过一觉起来,都没看见他人。
直到用过晚膳,宫婢进来收拾,她才发觉采月采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张陌生面孔。
她觉得奇怪,便叫了蝉衣过来:“采月采云呢?不是昨儿才过来,怎么又调了新人来?”
蝉衣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都没出声。
衔池眉心一跳,“叫她们两个过来。”
蝉衣认命开口:“她们被杖毙……”
几乎是蝉衣开口的同时,一道低沉声线自殿外响起:“她们怕是过不来了。”
话音刚落,宫婢齐齐福身行礼:“殿下。”
衔池闻声刚要下榻,便听他一声“免了”,旋即身侧床榻便陷进去一块儿。
紫袍玉带,雍容之外平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宁珣探手在她额上试了试,“喝过药了?”
衔池点头,他倒也没等她问,直接道:“是孤亲口下的令。本该提前问过你的意思,毕竟是你的人。”
“你的人”这三个字被他说得玩味,衔池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想也没想立马接上话:“才过来一天而已,连模样都记不得了。何况这东宫里,合该都是殿下的人,殿下要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不知她们将名单送出去没有——若是没送出去,被宁珣发现,她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试探着多问了一句:“她们……是犯了何事?”
宁珣看着她的反应,慢慢道:“私逃出宫,犯了宫规,自寻死路。”
衔池微不可察地一皱眉——听他话里的意思,名册应当是送出了。许是泄了行踪,被他发觉,便杀了以儆效尤。
也是,若是名册落他手里,眼下这刻她没被上刑便算是好的了,哪还能安然坐在他面前?
可无论如何,她昨夜刚出事儿,今儿她这的宫婢便被抓,任是谁看,她也多少有些古怪。
“害怕?”宁珣拉过她的手,她手还是冰凉,手心却潮着。
衔池点头,声音软着:“乍一听见,难免惊惧。但犯了宫规,也确实该罚。”她主动握住他手,“不去想,就不怕了。”
宁珣深深看她一眼,起身走到书案前,“昨夜你说你不曾识过字,正巧孤这两日有空。过来,”他摊开宣纸,“孤教你认字。”
这一刻她才确信,宁珣对她生疑了。
也好。若是这样他都不起疑,才更叫人心里没底儿。
作者有话说:
宁珣把她抱书案上,衔池颤抖。
宁珣以为的:她心虚害怕,她觉得对不起我……
衔池实际:发烧之前打冷战的阶段罢了。
宁珣以为的:她没拒绝,甚至还嗯了一声,她还是爱我的,肯定是被胁迫了……
衔池实际:脑子烧晕了对外界来不及反应而已。
守在殿外的蝉衣等了半个月终于等到屋里半夜叫水:喜极而泣。
宁珣:(补一句)冷水。
蝉衣:冷水不好吧……?
宁珣:?给她擦手擦额头用的。
蝉衣:???
宁珣:再把药煎上。
蝉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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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像是面前这人脱离了所有身份,只是她的心上人。◎
衔池走到他身前, 一把抓住他递过来的笔,又歪了歪头,认真看他手的姿势, 学他是如何握笔——她装得一窍不通,即便调整了一番,笔也握得歪歪斜斜。
宁珣看她一眼, 将她拉到身前, 一根根手指替她摆正。
她被他圈在身前,自然而然便嵌进他怀里。他的手握在她手上, 很热, 却没什么多余动作,只领着她提笔蘸墨。
念在她是“初学”, 他刻意放缓了速度,一笔一划地领着她写。
先是一个“宋”字。
衔池仰头看他下颌, 被他淡淡提醒了一句:“看字。”
她“哦”了一声,低头看那个“宋”字。
宁珣的字很周正,沉稳有力, 同她原本的字很不同。
她原本的字, 其实有几分沈澈的影子。
只是沈澈的字里能看出狂意,她学不到精髓,便显得字体疏散。
她在池家老宅时,因为身份尴尬不被准许去书堂,但为防以后她别有用处,他们也给她单独请了教书先生——只是请得很敷衍,那先生教得也敷衍。
好在她记书很快, 即便这样也多少学了些东西, 会写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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