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生鸡的怪圈,事实本就不可成立,然而他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司徒源似乎察觉到妻子的不安,他紧紧握住康眠雪的手,温热的触感,自手心传递到她身上。
他自然知道妻子如今在纠结什么,然而那又如何?事情早已注定,这种情况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就比如眼前静虚,若非是为了查明真相,那么刚刚他便应该一剑取了对方的头颅,你可以告慰在天的陈家众人,有可以快意恩仇。
可是真的能够那样做吗?他们如今所要做的,难道不该是将国家的利益放在最高吗。
因为江山社稷,所以这才甘愿将恩怨情仇暂且放下。
康眠雪双唇开阖,似是想要说服夫君,然而却在对方那沉静的双眸中,放弃再说出任何劝慰对方的话。
对于司徒源的脾气,她早该了解,这一般固执的他,又怎会真的将百姓弃之不顾。
很显然,对方如今是将家仇放下,只为国家之力,想到这里康眠雪到底是摇头苦笑,随了对方的心愿。
她将视线转移到秦可卿身上,语调平稳,却又隐隐带着威严:
“秦可卿,你如今是在本宫的公主府中,本宫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人要取你性命吗?”
这是康眠雪想要知道的,如果对方清楚,那么也省得她再去调查。
虽说这下手之人,他大概心中有数,但是终归还是要让被害人说出才好。
秦可卿因着黛玉和迎春在身旁,此时毅然将心中的惶恐放下几分。听到康眠雪的问话,她下意识想要挣扎起来,然而到底是因为她身上此时软弱无力,只能无奈地苦笑。
最后放弃地说道:“还请公主娘娘恕罪,小夫人如今身上疲惫,无法行礼。”
秦可卿说到这里,眼神划过一丝后怕,随即她看向康眠雪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一瞬间,康眠雪似乎读懂秦可卿如今的想法。
“说说你想说的吧……”康眠雪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用细细的沙粒摩擦过。
秦可卿手指一颤,一阵钻心地刺痛,让她冷静下来。
眼前这位公主娘娘的眼神太过温柔,而其中又有着太多的坚定,只与对方相视一眼,秦可卿便有些自行惭愧,只觉得自己仿佛如同那跳梁小丑一般。
想到这里,她原本已经张开的双唇,又紧紧闭上。是否真的要说出一切?想到自己与贾珍之间,原本心中真爱无敌的秦可卿,竟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口。
面容之上随即显现出几分难色,迎春最为细心,瞧着对方如此,赶紧先端来一杯清茶。
秦可卿感激地抬起头,望向对方,对迎春一笑。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秦可卿似乎也冷静下来,这才清清嗓子,仔细说道:
“这件事情,实际上小妇人真的闹不明白。实在是太过奇怪了。”秦可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她此时只觉得面容之上有几分燥热,竟不敢看向康眠雪。
虽说心中纠结,秦可卿还是仔细地将一切仔细诉说。
她自从嫁给贾蓉开始,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是一般。或者说,秦可卿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贾珍,而贾蓉则似乎更喜欢贾蔷,甚至每月有大半时间,都留宿在贾蔷那里。
在这种情况下,秦可卿要是能和贾蓉有些什么,那才是稀奇。
“有些东西难以说明,只能说是命。”秦可卿面容露出几分苦涩,她和贾珍实在乃是孽缘,自从上元夜一会,便再也无法分开。
秦可卿想起刚刚在南大厅中,贾珍那懊悔不已的模样也是心头抽痛。康眠雪看着对方佩服娇弱的模样,心头划过了然。
她知道,如今秦可卿这帮含含糊糊,是因为她与贾珍之间的关系。想到这里,康眠雪却是更可怜对方几分。
可是就如同她往日所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在她想来,两人就算是所谓的真爱,然而他们之间却太过……
不过,这一会子康眠雪想知道的,可不是她和贾珍之间的风流韵事。
她现在只想知道,贾珍为何会同意对秦可卿下手。
还有一点,就是谁逼迫秦可卿去死。
秦可卿被康眠雪打断话语,他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当下里带着两分感激,看着康眠雪轻笑说道:
“刚刚就在宁国府中的南大厅,我曾经问过大老爷。大老爷与我说,这件事情乃是老太太的意思,只是老太太的背后是否有别人,连大老爷也不清楚。
我也是个糊涂鬼,差一点在鬼门关上走上一遭,可是到最后,竟不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
想来是大概我的身份泄露,所以瞧我不顺眼吧。”
秦可卿说到这里,眼神越发的自我厌弃起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个不可言说的存在,更是皇家的耻辱。
若说幼年之时,还曾经幻想过其他,现在的她则完全想明白了。
然而秦可卿并未想到的是,她自己这一句,仿佛是自我厌弃的话。使得一直跪在地上的静虚,像是被人打了闷棍一般。
静虚身子不停地颤抖,她不敢回头看一下秦可卿。
这一番变化,自然被康眠雪看在眼中,康眠雪心弦一动,如此这样倒可以不必,立时询问秦可卿了。
这静虚为人虽说有些偏执,然而对于秦可卿倒是真的一份慈母心肠。
就在康眠雪注视着静虚之时,静虚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秦可卿身上。她用余光带着几分痴迷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看着自己的女儿是那一般的美丽,静虚心头是骄傲的,然而对方身上的血渍,脖颈上的勒痕,面容上的憔悴又深深刺痛了她。
一种深切的后怕,在静虚心头缭绕,就差一点,差一点自己就永远看不见心爱的女儿。
尤其是静虚,眼神扫过秦可卿此时一片青紫,上面沾染点点鲜红的脖颈之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扼住静虚的喉咙,她仿佛像是代替女儿,被人紧紧勒住喉咙,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凝固在一刹那,静虚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仿佛从这疼痛中解脱出来。
她看着女儿,眼瞧着他,如今瘫软无力,勉强挣扎的模样,仿佛自己的心,被人用无数的利刃凌迟。
她发现秦可卿似乎察觉自己的眼神,转头看向自己。静虚猛然将头压低,不敢再看向秦可卿。
她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刹那间一阵腥甜在口中环绕,然而这一种疼痛,却没有半点作用,静虚无法平静下来。
无法保护女儿的愧疚,几乎使得她快要崩溃,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够保护得了女儿。
与传统的重男轻女不同,静虚是真的将秦可卿,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
若说她前半生,那也是为先太子所活,那么在她十几年前知晓秦可卿,那也是亲女之时,她便为了她而活。
甚至是将其当做手中珍宝,而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他人如此对待,静虚依然接近于疯狂。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想,整个事情究竟是如何。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既然我无法离开公主府,无法对你们实施报复,更无法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害我的女儿,那么有一个算一个,我要将你们通通拉进地狱。
想到这里静虚打定主意,她本来还想再多挣扎,想办法替女儿留下一条后路,然而如今她想明白了。
那些人不过是与虎谋皮,一旦她出事,对方这些人是决计不会,放过自己的女儿的。
就比如今,自己白日里被抓,晚上女儿就险些遭难。
一直关注着静虚的康眠雪,眼瞅着对方面目的变化,她突然勾起唇角。
果然计划一切顺利,本来按照正常的情况,眼瞅着秦可卿这般凄惨,她自然应该先送对方,去客房好好休息。
然后再让崔太医为其好好整治一番,毕竟女子身体娇弱,如若是在这期间出现什么问题,终究会是有些遗憾。
然而为了撬开静虚的口,康眠雪还是狠下心来,让她目睹自己心爱女儿的惨状,借此使得静虚不得不将一切说出。
其中自然有赌的成分,然而眼前的一切恰恰说明,这一回合康眠雪赌赢了。
看着静虚身上气息的变化,康眠雪心情终于露出一丝宽慰,今日她直如此难过,也唯有在此刻,终于透过一口气。
想到这里,康眠雪轻轻一笑,眉眼之间忽然染上一抹温柔,口中颇有些懊恼地说道: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进去真的没错。
我今儿可是怎么了,竟是忘了秦可卿这一副模样,哪里能够问得了话。
来人,赶紧先将她送到客房之中,让崔太医前去把脉,不管要什么,药材直接开库取就是,千万莫要替本宫节省。
只一个前提,千万莫要留下病根才好。”
康眠雪嗓音柔和,既然目的达成,她自然不应该在折腾眼前之人。
纵然秦可卿私德有亏,可到底与阿源有着一份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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