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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感慨周祁性情是真好,这般被冒犯都不生气,殊不知周祁内心煎熬,掌心都掐破了,自那日后时刻遭受思绪折磨,褚君陵又趁这个当口为他赶来戌州,若非怕这身病害及对方,褚君陵一声声喊他名字,早该动摇的。
钟诚没跟着去,不知那头是何境况。
闻周暀说周祁时日无多,心下沉重:主子命去,便是他有幸不受圣上问罪,又该如何跟周一交代。
后看周祁孤身回来,身形寂寥,唯一露在外头的眼却红的厉害,心中几经斗争,终咬咬牙,偷往城外去。
事后遭罚都好,两位主子尽待自己恩重,倘若中郎将真就剩这几日时候,即是死罪,总要叫圣上见得最后一面。
去时褚君陵正提着刀要硬闯,刀还是趁其中个官兵不备抢过去的,钟诚一来领头的官兵就认出他来了,知道他是周祁身边的红人不敢得罪,钟诚又常日木着张脸很不好惹的架势,那领头的对他是又敬又怕。
听闻钟诚要开城门放人进来,也没多问,只当是周祁改了主意要收拾人,专让钟诚来捉,本就苦闷对方太能折腾,武功高不说,脑子还有问题,实在闹得他这些个值守的吃不消,那是一个盹儿不敢打,就怕人趁机遛进来了。
主要中郎将还不准对那疯子动手,正愁无法呢,听闻钟诚是为自己解决麻烦来的,恭恭敬敬开了门,没带一点犹豫。
钟诚站在正中间,门一开就见褚君陵黑沉着脸,一身杀气的提刀进来,还差点砍到自个身上:“……”.
周祁整理好情绪,掰算着自己就是这月时候,要喊钟诚交代些遗漏下的后事,却见来人是周暀:“钟诚何处去了?”
观周暀磕磕巴巴道不明白,俨然是副心虚模样,片刻猜到缘故,心中一窒。
着急问人离开有多久,不消须臾却见钟诚回来,前头正是被自己拦在城外的君王。
褚君陵色沉如水,进屋见周祁傻愣着,怒而拍桌,将同样傻愣着的周暀吓了一跳:“朕当真是纵容你过头了!”
周祁心知再躲不过,顾及病症怕传给他,退的远些,又将口鼻蒙得严实,脱力朝人跪下:“臣罪该万死。”
钟诚脑子快了一回,将还懵着的周暀拉到外头,迅速关好房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风拂过脸,周暀总算回神,只是嘴还有些跟不上:“刚才那个就是皇帝?”
见钟诚做个噤声手势,示意莫要失言,这才瘪瘪嘴,道声“神气”不满走了。
房中褚君陵坐着,周祁还跪在方才位置,也是被气狠了,搁平时莫说让人长跪着,刚有动作就让褚君陵连哄带心疼的护进了怀,眼下打定主意要给些教训,打骂舍不得,跪一阵总忍心,遂也就冷眼晾着人不说话。
旱署时节,夜里风都是热的,感觉房中闷的厉害,起身将窗牖撑起,当屋中没跪着那人算,连日赶路换衣洗身净顾不上,这会儿被风上身,才觉黏黏糊糊难受得紧。
命钟诚备好热水,一番沐浴收拾花去近半个时辰,回房见周祁还老实跪着,气不禁消了大半。
气一消,那股心疼劲儿借势涌上,褚君陵冷哼一声,取出身干净衣裳丢给周祁:“晓得错便起来,不成要裹着身汗臭与朕同寝。”
假意嫌弃皱了皱眉,见周祁不动,眉拧得更紧:“跟朕耍性子?”
却见周祁腿动了动,又跪了回去。
‘腿跪麻了?’心中嘀咕,抵不过心软要搀人起身,却见周祁豁然退开,紧闭着眼,泪还是没关的住,成堆的往外落:“褚君陵,我没几日活头了。”
预料的惊愕与质问没传来,周祁喉口发紧,身体因着哽咽微微颤抖,显得无助又狼狈:“你趁早走罢,是我命薄,莫再害了你。”
褚君陵却冷笑:“你不就是奔着丧命来的,倒与朕委屈上了?”声声讽刺落入耳中,周祁只觉心揪得生疼,有些喘不过气来:“中郎将何时这般矫情了?”
瞒着他孤身送死时怎的不想想今日,就为上辈子那点儿破事,傻得拿命来报复他,褚君陵气又心痛,不知说人傻还是聪明。
“中郎将好手段,把朕耍的团团转,蒙朕信你的情真意切,信你来戌州是为挣功勋做朕的皇后。”
见周祁不再语,更狠了心道:“何至于死都离得朕远远的,周祁,你既知前世,就该知朕铁石心肠,还是你认为朕待你这丁点情意,够叫朕悔恨终生?”
周祁身形僵住,泪涌得更厉害,褚君陵见是差不多了,忍住心痛继续逼问:“这些不都是你自己作的,还有脸跟朕哭?”
冷色叫周祁说话,见他始终哽咽,跪着身头低垂着,语气越发淡漠:“你不说,便由朕来说。”
“你可记得离开时朕说过什么?”
周祁为着褚君陵字字句句难受得厉害,这番有个问题抛给他,逃也似的转开注意,眨了眨哭得发肿的眼皮,这才发现有些撑不开了,眼稍动动就又酸又痛,胃里也有些犯恶心。
褚君陵同他说什么了?
若他安然无恙的回去,便封他做皇后?
还是他有甚么闪失,要叫天下人陪葬?
可方才褚君陵说待他的情意不过丁点,那些话怕也是哄他的。
“臣忘了。”
褚君陵早把人里里外外都摸透,岂会不知他想的什么,看是周祁嘴上装傻,又往牛角尖儿里钻,气得失笑:“周祁,朕是不是说过,你死了,朕断不会苟活。”周祁豁然抬头,就看褚君陵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眼中也早是猩红一片:“你想死,朕陪你死。”
“朕再宠信将军不过,区区生死,放任且又如何。”
周祁喉头滚动,要想开口竟是失声,只能艰难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色,半点清晰字眼儿也凑不出来,只得惊惶失措地摇头,想伸手触碰,却想到自个身患瘟疫猛的缩回,近来精神上的折磨,加之褚君陵有意刺激,脑中神经日日紧悬,终是绷不住了:“不、、不值当的,不值你为我、”
腹中陡然一阵绞痛,面上惨白不见血色,周祁眼前阵阵模糊,恍惚看见褚君陵走近,顾不了痛处往侧旁躲,意识被搅得紊乱,却费力地叫褚君陵站的远些:“我治不好了,你别遭我染上,阿陵,我我不想害你的。”
第182章 褚君陵,我害怕
却落入个温暖怀抱。
褚君陵是想逼人彻底打通心结,不若往后周祁脑子拧一回便寻死一回,他有百个心都不够吓的。
眼下也知把人吓得狠了,不敢再刺激,见周祁挣扎着不许自己接触,喊大夫来看又不准,哪顾得瘟疫在不在身,带怒将人稳稳抱住,低头把那满口“不能、不值”的嘴堵上。
直至尝到口中有铁腥味,周祁惊恐的睁大眼,整个身体僵得发寒:褚君陵叫他传染上了。
“朕承诺过要与中郎将生死与共,将军还觉得朕是戏言嚒?”伸手抚上周祁唇被咬破的地方,看人眼中似有绝望,反笑了笑,拍拍他的背安抚:“你陪着朕,生死都无妨。”
周祁抬手捂住眼睛,褚君陵看他痛苦也心疼得紧,要劝周祁想不通便算了,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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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死路才能了结这场恩怨,且当他还对方一条命,生不能善终,死同穴也是好的。
却看周祁苦笑一声,回拥住自己,声色因着难过极了还发着颤,似乎因着不敢看他,转开脸靠在褚君陵胸膛上,哽咽着一声叹息:“皇上逼着臣弑君嚒。”
周氏满门忠烈,今日因着他害褚君陵也染上恶疾,可不就是弑君:“若国丧,大褚无君,你可想过江山社稷会落到何处?”
“朕尽安排好的。”褚君陵眼下可顾不上天下事,他更在乎周祁是怎么想的:“你这话,朕便当作是这事过了?”
周祁无言,半晌道了句“罪孽深重”。
褚君陵听懂言外之意,心思总算落下:“前世朕罪孽深重,今生你也罪孽深重,朕残害忠良诛你氏族,也因着你染了不治之症,报应已现,周祁,这两世恩恩怨怨尽算是了了?”
心说虽是受自个逼迫,好歹病也是传给他了,卑是卑鄙了点,管用就成:“治不好也罢,往后若有幸病愈,你且安安分分陪着朕,断不可再翻旧账。”
说罢又因着周祁始终不语有些没底儿:“你不说话,朕便当是你答应朕了?”
过会儿心虚又问:“真过了?”
良久,周祁痛处缓和,神经有一丝放松,被褚君陵连连追问,抬头静静将他望着,而后竟是笑了笑,眼眶又开始往外渗出泪来,诸多复杂情绪交杂,这般连哭带笑配上一双高高红肿着的眼皮,叫原本俊美无双的中郎将显得有些滑稽。
“褚君陵。”周祁眨眨眼,让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些,语气有着十分的委屈:“我害怕。”
褚君陵赶紧抱着人一番哄慰,瞧着中郎将今日泪跟决堤似的往下落,没忍住打趣了句嘴:“眼肿了关不上嚒,怎么落个不停。”
语罢,就见周祁眼泪落得更凶。
“……”
等人情绪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还在地上坐着,抱起人到床上,觉着外间烛火刺眼懒得去管,直将幔帐一一放下,想想不放心又问周祁:“这事真过了?”
周祁受心结和瘟疫作祟,难有个好觉,往往夜里丁点风吹草动便能惊醒,如今被褚君陵三两句话忽悠着解了,思绪放松,又靠在心上人怀中,困倦上来就有些想睡,也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只轻嗯了一声。
褚君陵心安下,抱得久了两人都汗热涔涔的,晃了晃周祁没醒的意思,只得又喊人打来热水,连同将周祁一块儿洗了。
次日褚君陵起身,就看周祁冷着脸将自己看着,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还有点肿,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让发白的唇色衬得有些明显,褚君陵心头一咯噔,还当周祁醒来胡思乱想,又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了。
“怎么了?”
周祁揉揉额头,回想起昨晚有些丢脸,心头挣扎一会,认命叹了口气,将夜里情绪崩溃时没来得及抓的重点又提出来:“褚君陵,你真不怕死嚒。”
褚君陵有点不高兴,捞过周祁到身前,拿下巴枕在他肩上:“怎的又翻旧账。”以为周祁是自责,往他脸上亲了亲安慰:“朕自己选的,若先染此病的是我,我也是要拉着你一块儿死的,你又怕不怕。”
“这如何一样。”褚君陵是天子是君,他不过数多大臣中的一个,死一个臣子无妨,碍不了事,君主一死则举国无首,天下必将大乱:“君主当死社稷,不该受困于私情、”
“周祁。”褚君陵很不高兴,甚至有些想将周祁嘴给蒙上:“在你眼中,朕的意愿就比不上江山社稷重要。”
褚家的天下,这人倒是看的比他还重。
看周祁还欲劝谏,冷哼问他:“朕仅当你是朕所爱,从未要你当甚么忠臣勇将,你却处处要朕顾忌身份,做个不困于情的好君王,这好不公平。”
讽说周祁大义无私,二人间的情分不值得他看重,周祁听得气脑,蹙眉瞪着褚君陵:“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
“那便不说了。”褚君陵气劲儿上来也不惯着他,心想就是平日里宠得狠了才让人养成个坏德性,径直让周祁死了劝谏的心思:“朕就是觉着你我私情大过社稷,偏要万事以你为重,你心悦朕,就不该说这些话招我难受。”
“臣就是心悦皇上,才不愿见大褚因着臣毁在皇上手中。”
“这话朕听着不高兴,你莫说了。”
周祁被他这蛮横劲儿哽得无话,半晌争不过对方,先败下阵来:“也不知这天下究竟是谁的。”
“朕还想问你呢。”
“那臣往后便不多嘴了,省的皇上厌弃。”让这死不悔改的口气惹毛,心想他再心急如焚操不完的心,人家正主压根不当回事看:“臣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褚君陵抓歪重点,回想昨夜给人洗身时没见周祁少什么物件儿,不成是受瘟疫所致生了隐疾,这下真有些心急如焚:“你没事吧?”
“……”周祁气得牙痒痒。
褚君陵瞧他脸都黑了,晓得玩笑过头,讪讪笑道:“你就莫操心了,朕尽安排妥帖才赶来的。”
问是如何安排,褚君陵也不瞒着,事无巨细尽交代了:若他随周祁一块儿死在这,便让逢宗耀将那圣旨昭告天下,拥护沈寰称帝,反之便将圣旨烧了,当没这回事算,又警告逢宗耀守好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其中内容不可叫第三人晓得,样样安排详尽,这才悄赶来寻周祁。
“也亏逢宗耀知晓轻重,朕才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说着又想起周祁背着自己来寻死,要训斥人不知分寸,差点害他二人阴阳两隔,先被周祁扫了一眼,凉凉道:“皇上不是说了不翻旧账?”
褚君陵登时歇火。
“皇上打算把皇位传给沈寰?”周祁眉头紧锁,倒不为别的,褚君陵若出事,沈寰便是皇室仅剩的血脉,不论嫡庶的确他最合适,褚君陵昏归昏,断不会在此事上打马虎,朝臣信不信服这个麻烦,对方必定也料进去了,只是沈寰自小就进了暗卫堂,所习也尽是杀人造毒的手段,朝政之事定是不通。
“朝中多有大臣辅佐。”褚君陵不担心这个,倒是想到一开始的打算,抱着周祁亲热了阵,缓缓道:“本来想着你我夫妻,天下姓周姓褚都无妨,原准备将位传给你爹。”
便是晓得周未定不会接,别到时候把老丈人吓出心梗,又疑神疑鬼觉得他要捧杀周氏,不得已,这才定了沈寰。
“便是爹爹敢接,朝中大臣怕也要闹翻天的。”瞪褚君陵一眼,倒也庆幸他没在大事上头犯浑,后将话题转回到沈寰身上,仍有顾虑:“学也要费不少时候,难防有人趁此局势动歪心思。”
“他背着朕勾搭后宫侍宠,偷着与人私通那阵不是挺聪明的。”褚君陵可没忘记这茬。
“臣在与皇上谈论政事。”这又说到哪去了。
“朕说的不是正事?”
周祁懒得理他。
第183章 看上狗皇帝什么了
“朝中大臣若晓得皇上拿社稷儿戏,怕是要气得吹胡子。”
褚君陵还没应,外头传来叩门的声音,是钟诚送早膳来了,清楚自己和周祁一样,眼下都是危险人物,倒没打算出门祸害无辜,让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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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放在门口,放开周祁准备起身去取,被他反手抓住了手腕:“怎么?”
“你当真不悔?”褚君陵一愣,反应过来问的是什么,往周祁脸上捏了捏,语气再轻松不过:“后悔便不会来了。”
这人表现得过于平常,再看淡生死,凭褚君陵的疯性也不该是这副态度,直觉其中有猫腻在,不动声色用过早膳,等下人来将碗筷收走,坐在桌前不准褚君陵靠近:“皇上有事瞒着臣。”
褚君陵还企图装傻:“又乱想什么。”
周祁轻哼,不说是嚒,那便连根头发丝儿也别想碰他的。
僵持片刻,褚君陵先忍不住投了降,态度却不满:“怎的这个时候聪明上了。”
周祁挑眉,添上茶水推到褚君陵跟前,示意他可以交代了。
“先前与你说的那老头儿找到了。”
还是周未厚着老脸去求的人,靠先前的那点儿恩情。
“李老有法子治?”周暀说是他师傅也没把握,怎么听褚君陵的意思,对方已经制出了解药?
“周暀?”褚君陵想起来了,先前听周未提及过,周祁是有个堂弟被老头骗去当徒弟去了,就叫周暀:“就是昨日在你屋里的那愣子?”
两人信息一交换,双双明了。
李老之所以晚周暀个把月过来,是因着配方中差一味药,那药引子珍稀,百年难得几株,李老原本是存了些的,先前让官府的一把火尽烧没了,因着这事,得知周未是皇帝派去的人时,连同他将褚君陵一并骂了个狗血淋头,气极甚至想给他兩扫帚尝尝,还是顾及对方是周暀亲叔,自己能从牢里出来也确实承了周未恩情,这才作罢。
打不得周未,但不妨碍李老头给皇帝出难题。
限褚君陵半月内找全差的那味药引,找到便救人,找不到便让褚君陵看着戌州百姓等死,褚君陵可以不受百姓威胁,但周祁在戌州,是断然不舍让周祁死的。
举国上下翻了个底朝天,江湖势力尽动用上,最后可算查到地方,好巧不巧,正是乌蛮王室。
开战硬抢不合适,耗时耗力,别到时候药没到手人先没了,明抢不行,那就暗偷,本就是乌蛮搞出的灾祸,动兵算账是后头的事,总要先收点利息。
“敢跟朕耍阴招,看来是好日子过够了。”
向来只有他阴人的份儿,乌蛮敢在他头上动土,等手头事了了,莫说城邦,坟头尽给他铲平了当种草药的田地,恰好还能把王室骨灰挖出来充肥料,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点周祁颇为赞同,褚君陵向来是不吃亏的主儿,乌蛮让他栽了跟头,凭这人的狠戾性子,这事就注定不会善了,少不得要见血。
“如此说,皇上是偷到药了。”
褚君陵神色傲然,口气再轻蔑不过:“天下尽是朕的,朕拿自己的东西来用,怎么能算偷。”
说是这般,到底是去王室翻东西,褚君陵为找个擅长偷盗,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全身而退之人,还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乌蛮如今还不姓褚。”
“朕觉着乌蛮这名字听着晦气,偏要它贯我大褚的姓。”说罢一顿,认真看向周祁:“中郎将可能替朕把这姓氏改了?”
周祁顿了顿,端起茶水尝了一口:“皇上要臣带兵攻下乌蛮。”
“不是想做朕的皇后嚒。”褚君陵不答反问,趁人怔忪间凑过去讨了些好处:“朕给将军攒功的机会,中郎将助朕一统天下,朕为将军罢黜后宫,这等交易如何。”
“再好不过。”见褚君陵端起茶水,凑过去碰了碰杯,眉眼因着喜悦神采风发,一派少年意气:“臣在此恭贺皇上天下大统。”
天下皆大褚,褚氏即天下.
得知有救,周祁全然放下心来,在屋中关了近半个月,眼下倒是想出门了,喊上褚君陵到院中走走,期间谈及蹇谦等人,如今君王人在戌州,倒不必千里迢迢将人押送至京。
“你如何想的?”
周祁沉思一番,如实道:“蹇谦虽有大过,往日政绩确也不少,据臣所查,魏姜二人叛国之事他未参与,罪在受人蒙惑罔顾圣意,错事不假,功事居多,百姓谈及多是称其为官清正,当得上一方父母,近来瘟疫之事多是靠他操持,臣之意,且当他将功赎罪,惩罚适中即可。”
褚君陵颔颔首:“那便官降三品,降作知县,罚一年俸禄,姜元史、魏则通敌卖国,案律令处斩,诛其族氏,府宅财款冲入国库。人就在戌州斩了,瘟疫未消,莫再把病带到京城去。”
道是周祁瞧得上蹇谦,便将此事交与他去处置,左右州府的人选还空缺着,暂让蹇谦留在这位置几日,等朝廷商议好新任职的人选再换。
周暀来找周祁时,正碰上两人在院中闲逛,背影瞧着有些有些般配。
得周祁同意,钟诚隐晦与他说了二人的关系,传闻归传闻,真得了答案还是叫周暀震惊良久,只觉不可思议。
且不说性向,按皇帝登基前对周氏的态度,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人在一起了,怎么看怎么邪门,总感觉有阴谋似的。
难怪他爹起初想让小妹进宫选秀,后来却无故改了主意,敢情是皇帝让他这堂兄给预定了,周暀是万万没想到,堂叔家这一根独苗,竟还有当皇后的命。
周祁察觉身后有人,回头就瞧见周暀神色怪异的盯着自己,问他有什么事。
“啊?我、”周暀回过神,察觉到皇帝眼光不善,大暑天里竟不住地打个寒颤:“师傅明日就能到,你和守城的说一声,莫拦错人了。”
“明日让钟诚随你去接。”而后觉着不妥,转头问褚君陵:“皇上和臣也去一趟?”
李老年岁高,又是以皇帝的名义专请来救人的,救的还是皇帝的子民,于情于理,褚君陵这个做皇帝的都该亲自去请,以示看重。
褚君陵因着李老头无妄记恨自己有些意见,又得知对方老背地里咒骂他,动不动就跟人戳脊梁骨毁他名声,对那老头儿就更是不待见了。
两人属于是相看两相厌、都想砍了对方又不能的程度。
厌归厌,自家将军的话还是要听的。
不悦答应下来,发现周暀眼珠子在自己和周祁身上来来回回的转悠,脸色更臭了点:“瞎打量什么!”
“没没。”周暀连忙摆摆手,连忙说了两句好话:“我是看你和我堂兄般配,没忍住多瞧了眼。”
狗皇帝脾气这么臭,难怪师傅总骂他,真该!
也不知周祁看上他什么了,那张脸嚒。
周祁看不得褚君陵一不高兴就拿旁人出气,轻捏了捏对方掌心,暗示他适可而止。
褚君陵这才收敛,让周暀明日去接人时过来知会一声,好一并出发,周暀也看不惯他那副煞气凛凛的皇帝姿态,口上应答句见势溜了。
第184章 卷一完结前夕
翌日,周祁一行早早侯在城外,随行的还有蹇谦。
蹇谦晚几步到的,昨日周祁让人带到府上的除却自己贬官的消息,和对魏则、姜元史一案的处置,更有圣上亲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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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见褚君陵等已经到了,得周祁眼色知晓他身侧之人即是君王,慌地行了大礼:“罪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君陵审视片刻,沉声喊了人起:“蹇大人好大的派头,来的比朕还晚。”
蹇谦刚起身没站定,听褚君陵这句怪罪当是要发作,忙不迭又跪了回去,随着蹇谦一道下跪的,还有前日将褚君陵视作疯子,意图抓起来给些教训的一干官兵。
跪着个个汗流浃背,脸上汗珠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滚,好些个落到眼里,眼刺痛到虚睁,硬是没人敢擦。
尤其是那领头的官兵,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汗流的像被泼了盆水,也不知是日头晒的,还是让褚君陵吓出的冷汗。
震慑给够,该敲打的尽敲打了,褚君陵才缓缓收回视线,换上一副仁君模样:“不是喊了平身,尽跪着做什么,等朕挨个来扶?”
问这些人怕个什么,皇帝也是人,期间特地瞧了那领头的一眼:“拿朕当平常人看即是,何需拘束,诸位为防瘟疫之事辛苦良多,朕总不至为这点小事怪罪。”
蹇谦这才敢擦擦额头的汗,还得恭恭敬敬道声皇帝圣明。
领头的听出话外之意,晓得褚君陵这是在点他,旁的人尽起身了,唯独他还僵僵跪着,气都不敢出重了。
周祁晓得褚君陵是因何事为难,因着对方是受自己吩咐,当时也确实不知君王身份才行的冒犯,心中愧疚,小声与人求情:“那晚尽是臣的错,他也不过奉命行事,皇上姑且饶他一回。”
褚君陵也仅是吓唬吓唬,真要怪罪当晚就该将人斩了,何至于等现在:“起来吧。”
“谢皇上!”那领头的得了饶,忙不迭磕几个头,起身时腿都是软的,大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错觉。
半个时辰后李老头才到,周暀见马车停下,赶过去将人搀扶下来,李老头许久未见小徒弟,老脸上藏不住的稀罕,拉着人左看看右瞧瞧,确定人好好的这才放心。
周暀搀着人到周祁等人跟前,一一同李老头介绍起来。
“这是我堂兄,周祁,他爹爹便是前些日子去请您的那位将军,也就是我堂叔。”
周祁见李老头看过来,作揖问了个后生的礼:“晚辈见过老先生。”
李老头看他姿态谦逊,礼节也周到,算满意地点点头,夸周祁比他爹更懂些规矩。
随后是蹇谦,李老头虽然对当官的没什么好脸色,但瞧人家真心诚意,也不好拿乔装怪。
等最后到褚君陵,周暀看看两人,迟疑道:“这位是皇上。”
“?!”李老头当即挎了脸,将褚君陵怒视一番,没好气道:“皇上不在京中享福,倒是体恤起民情来了?”
褚君陵当即就有点想拍死这个老东西。
被周祁眼神打住,想起来时答应他的,忍了忍,同样沉着脸道:“老先生可知为老不尊是为何意。”
语罢都觉晦气,双双侧开眼去。
李老头更是冷哼一声,转头朝周暀道:“老夫连着几日赶路,骨头都快散了,先扶为师找个地儿歇歇,其余的事明日再说。”
周暀看向周祁,周祁会意,亲手从马夫手中接过李老头的行李,另给了几两赏钱,让钟诚从另一侧搀着李老头,见他虽是冷哼却没推开,便知人是嘴硬心软。
一路至住所,李老头便把人尽撵了,只留周暀一个在房中。
众人走后,冒犯过褚君陵的官兵凑到一堆,将腿还在打摆子的领头扶住,舌根打结似的:“老大,皇、皇上是真的。”
“用你废话!”
心有余悸缓了缓,想起前日自个骂皇帝大胆的事儿,暗自嘀咕:还是他胆子大些,敢指着皇帝鼻子骂,嘿他娘的!脑袋竟然还没掉,暗想自个命比胆子还要更大点儿。
转而又觉着周祁胆子才是最大的:紧闭城门不准皇上进入也罢,还当众说皇帝是假的,竟都没将官职丢了?
皇上待中郎将果然宠信至极.
“你那堂兄中了瘟疫。”
周暀点点头,老实将事情经过说了,见李老头脸色没什么变化,挽着他胳膊撒娇:“您就看在我的份上救救堂兄。”
鉴于周祁处处以礼相待,待自己尊敬也不是装的,李老头并非不讲理的主,对周祁印象本也不错,加之周暀讲他来戌州为民做的种种,心中芥蒂打消,颇对其有几分欣赏:“朝廷有此良将,是那狗皇帝的福气。”
周暀见他谈到皇帝,含含糊糊将皇帝也中毒的事儿说了,连同皇帝染上瘟疫的缘由,及他与周祁的关系:“您再看在我和堂兄的份上,也救救皇帝?”
李老头:“……”伤风败俗!
他欠周家一个人情,救周祁是应该,对皇帝李老头心情就有些复杂了,救吧,他心头膈应,要是不救,李老头自问对天下局势还是了解一点儿,皇帝没命必有战乱,战事一生,是胜是败平民百姓都少不得要遭罪,他那房子搞不好还得再被人烧一回,忒不划算。
“师傅”周暀软磨硬泡,晓得李老头纠结为何,腻着声劝他:“皇帝也算我堂叔半个儿婿,您要是膈应就拿他当周家人看,堂兄如今被皇帝迷了心窍,皇帝活不了,他定也要赴死的,您这恩情不就白还了吗?”
何况皇帝还残暴得很,又忒记仇,惹毛了喊杀喊打可难搞:“您就不怕皇帝刀架到您脖子上硬逼?”
李老头可硬气:“老夫可不怕他。”
“要是他把刀架在徒儿脖子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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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虽是有了,其中几味原药稀缺,各地药材尽搜罗来,也只够半数人的量,官府无法,只得按门按户登明,症轻者可治愈,实在病重入了膏肓的,只能发些镇痛的汤药,叫人走得体面些。
近两月功夫,瘟疫事近尾声,虽未根治得全,好歹不传人了。
官府日日上门送药,又有皇帝亲临坐镇,百姓病得了好,心中感激朝廷,对褚君陵这皇帝也更信奉,万岁万岁的不离口。
李老头因着褚君陵这两月表现有所改观,虽然还是讨厌,好歹面上能过得去,瞧他又来自个院中问周祁情况,还是一日三五回的来,这就有点不耐烦了,并对两人平日腻腻乎乎的行为十分嫌弃。
周祁病重得多,初期全靠周暀日日拿药保着,且能救得回来,只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受些细针入肉的痛。
褚君陵心疼的厉害,眼看针也施了,该吃的药也丁点没落,周祁仍是苍白倦态,口里吃不下东西,心焦急地,动不动就拿李老头儿过问。
这已经是今日第八回了,偏生李老头儿躲到哪都能被找着,被皇帝连再的问,烦得想往他身上扎上几针。
十月中,周祁痊愈,戌州一事彻底了结,褚君陵因着李老头救回自家将军龙心大悦,一高兴就想给人封个太医当当,日后有用也方便使唤。
李老头儿看穿皇帝心思,不屑地表达了拒绝。
分别时将已经处成忘年交的周祁拉到一旁,从怀中取出个药瓶子给他,见周祁神色狐疑,高深莫测一笑,只说是能让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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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变太监的好东西,若皇帝以后对周祁不忠,违背誓言要设后宫,周祁这瓶子剂量下去,保准让皇帝断子绝孙,再有心也无力。
周祁手一抖,险些将瓶子摔到地上。
褚君陵远远瞧着,李老头儿笑得古怪看就没安好心,又见他往周祁怀中塞东西,心头顿感不妙。
趁人不防悄然往两人的位置挪了挪,支着耳朵偷听。
李老头见周祁死活不肯要,不好勉强,一面为他被皇帝蛊惑感到痛心,一面不得不为周祁考虑得更长远,犹豫再三,从兜里又掏出个瓶子给他:“这东西是给你作后路用的。”
周祁怕又是什么足够褚君陵诛自己九族的猛药,一时不大敢接。
“你既是决定和皇帝长久在一起,此行艰难,往后阻碍可多着呐。”李老头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可想过,倘若朝廷硬要皇帝有个血脉,这皇室子嗣从何处来?”
周祁仍不解:“先生之意?”总不是要他生?
“男子有孕虽是骇闻,这是最好的法子。”让周祁真到那步也无需多虑,皇帝对他还算情真,想必不会拿周祁要精怪看待,又说周祁专情皇帝,定也是不愿与人共享,往后究竟怎么选,全得看他自己:“你只切记,此等下策无异是拿命博,这药该不该吃,千万料想清楚。”
“这、此物、”周祁震惊过甚,神情一时空白:男子?有孕?闻所未闻之事,未免太荒谬了些?
“我如何能有孕?”烫手似的将那瓶子推还回去,光想象自己肚子里揣个人都荒唐得很,真生出个孩子,他与妖物也无异了。
正欲谢绝,先让褚君陵拽了过去,也不准他与李老头儿道别,将人架上马车猛甩鞭子走了。
一想着那老东西用珍贵药草是为制这些稀奇古怪的害人东西,气得褚君陵想把他那药房子再烧了。
怕周祁真被对方忽悠着吃什么生子药,没得往他颈间咬了口,阴沉沉地警告:“往后那老东西给的东西尽不准收。”
周祁还未从那等惊悚事中回神,被褚君陵闹得脖子发痒,偏头躲了躲,心中迟疑:“皇上如何想的?”
这是什么话?!
褚君陵当他真信了李老头儿的鬼,慌地把人往回劝:“先前不都商量好了?子嗣从沈寰那处想办法,总归朕尽有打算,你莫傻地做那等牺牲。”
周祁肚子里真掉出个孩子,褚君陵试想一番,倒不是不能接受,他没听漏李老头儿那句要拿命赌的话,可不敢让周祁冒险。
“臣晓得了。”
周祁想的倒也开,眼下离那时候还早,等同是莫须有的事,真有那天非往肚子里揣个不可…那便揣罢,量这昏君也不敢嫌他。
眼下要紧的,是回京后向乌蛮动兵之事。
这头李老头见周祁拒绝,高深笑笑,领着全然不知情的周暀也启程离开。
“师傅。”周暀有点好奇:“您方才和堂兄说的什么?”
他那堂兄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能吓成那样,想必不是寻常事能办到:“我瞧他惊得表情都没个,实在稀奇得很,您老就告诉我吧。”
李老头往他脑上敲了敲:“老夫布置的课业尽习完了?有空打听这些,先把药方子拟好了给老夫过目。”
“师傅”
“撒娇也没用。”
“您就告诉我吧。”
“又想挨手板子了?”
“…”
两人声色渐远,一路支晃着马车往城外去.
没赶上彭齐舟大婚,褚君陵九月也去了戌州,欠周栩凝的礼还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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