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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星河
星河
“鲁国居然支持齐国公子勉上位?”刘枢一边读着典客大夫的奏疏, 一边好笑道,“不愧是认死理的鲁国啊。”
“恐怕是鲁国三大家臣的意思,以臣的了解, 鲁公没有这么大的决定权。”郦壬臣在一旁说道。
时值盛夏,中殿里四面八方的窗户都大开着通风,郦壬臣坐在梳理奏疏的案边, 一边和王上讨论政事,穿着一层又一层的官服,耳后微微出汗。
刘枢则随意得很, 只在中衣外面松松垮垮地罩了一层薄纱广袖,衣上暗纹精致,风流贵气, 头戴琉璃王冠,侧靠凭几, 手执卷轴,朱笔圈点。
御案上放一小小铜釜,盛满冰块,她拈起一枚放进嘴里嚼碎, 听到郦壬臣的话, 合上奏疏道:
“怪不得齐国王女姜于又从鲁国跑掉了,看来是担心鲁国三公室要杀她啊。”
没错,根据最新的消息,一年前老齐王薨逝后,齐国内乱,姜于就逃到了鲁国, 获得了鲁国的庇佑。而如今鲁国决定支持齐国小公孙姜勉,姜于就不得不再次出逃, 这一次,她直接一口气逃到了楚国。
刘枢道:“楚国路远地偏,远在蛮夷,常常觊觎中原之地,而齐国身为诸国之长,他们的王女竟然跑去楚国寻求保护,看来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呀。”
“王上分析的是。”
两人一边分析局势,一边处理奏疏,这样的日子平淡又充实,已过月余。
天气实在太热,一滴汗珠顺着郦壬臣的鬓角滑落下来,两靥蒸的白里透粉。
刘枢瞟她一眼,偏头道:“闻喜,叫人再拿一釜冰块来。”
“唯。”
不一会儿,满满一釜白气缭绕的冰块就端了上来,闻喜正要放在御前,却被刘枢抬手止住,指了指殿下郦壬臣的桌案,“放那。”
闻喜惊讶一瞬,照做了。
这冰块在夏天可是极珍贵稀奇之物,都是去岁冬天提前储藏在冰室里的,只有王宫里才有,一般只会赐给九卿重臣消暑。
所以当冰块端到案边的时候,郦壬臣也很惊讶,站起来谢恩:
“谢王上赐冰。”
刘枢眼睛盯着竹简,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一个,“这有什么好谢的,年年都有,寡人只是不想和你吃一个碗里的。”
郦壬臣:“……”
刘枢批完一卷放在手边,拿起另一卷,问道:“依你之见,那齐国王女去到楚国能做什么?”
郦壬臣坐回去,想了想道:
“臣在稷下学宫时与齐国公主相熟,在臣看来,于公主率性开朗,很受先齐王喜爱,只是她对王庭似乎不怎么感兴趣,胸无大志,无意作为。因此,如果楚国能长久的收留她,她应该会在那里过得不错吧。”
“所以你认为楚国会留她?”
“是。”
刘枢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说:“郦卿聪明能干,但不了解做君王的心思。”
郦壬臣微怔,道:“还请王上赐教。”
刘枢道:“如果寡人是楚王,就不会留姜于。如果寡人留下她,那一定是有用的。”
汉王从座上站起,活动活动筋骨,慢慢道:“可能从你们士大夫的角度看,留下人总是好的,多多益善嘛。但是君王却不会,如果一个人没有用处的话,那么宁可冤杀,也不多留一刻。”
郦壬臣笔尖一抖,只觉得脊背比放了冰块还冷,汉王轻飘飘地说出那句‘宁可冤杀,也不多留’,就好像在说今日的天气一样随意。
“王上训诫的是,臣……明白了。”
她明白了她们的不同。对谋臣来说,每一个人都是可以发展的朋友,而对君王来说,每一个人都随时可能变成敌人。
站的位置不同,处事方式自然也不同了。
刘枢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以后就不必用‘训诫’这样的词了。”
这是那个人才会常用的词,她在心里面默默补充。
郦壬臣感到莫名其妙,也只好称是。
此后他们谁也不再说话,埋头处理政事,午后的阳光从热烈转为柔和,夕阳斜晒进殿中,拉长了君臣二人的影子,金黄的光线铺满青砖,给这座压抑的宫殿染上一层温情的色彩。
汉王宫中很久都没有这样好的阳光了,她们写字的手都不由缓了下来。
太阳落山,刘枢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份奏疏,她站起来:“陪寡人走走吧。”
郦壬臣只好答应了。“诺。”
夏季的傍晚凉爽,宫闱宁静,很适合散步。
郦壬臣亦步亦趋的跟在刘枢身后,从宣室殿这头走到那头。她们开始谈起天来,不过,与其说是谈天,不如说是刘枢在问,郦壬臣在答比较准确。
走出宣室殿,闻喜跑来问要不要备辇?被刘枢摆摆手挥退,只带了郦壬臣一人,继续在宫里走。
宫道深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完。
刘枢忽而道:“不知为何,有郦卿在身边的时候,寡人就觉得心里平静多了。”
“为王上分忧,这是臣的荣幸。”郦壬臣答道。
刘枢摇头道:“不是那种分忧的感觉……而是……”
她似乎自己也搞不清那种模糊的情绪是什么,只好说:“和郦卿在一起的时候,寡人就总记起那些小时候的事情,记起一些……小时候的人,真是奇怪呢。”
郦壬臣不言。
她们静默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仿佛在一起品尝这个黄昏的暮色,再往前一点,就是另一座宫殿了。
不用绕到正门看名字郦壬臣也知道,那是王后应该居住的长秋殿,小时候她的父兄们给她讲过很多次王宫内的布局,即使她没来过也了如指掌。
但是这座长秋殿却有点特殊,它的殿门紧闭,台阶和门楣上都是厚厚的尘土,像没有人住。
难道王后不住这里吗?不过她可不会问出来。
又走一阵,刘枢拐了个弯,拐上了王宫的中轴线,这是一条国君才能走的直道,于是郦壬臣自然而然地错开一步,走到了一旁的辅道上。
汉王宫可真大啊,他们走了这么久,也聊了这么久,但是放在整个王宫的尺度上来说,其实也只挪动了一点点而已。
郦壬臣一面回答汉王的问话,一面思索着高傒交给她的任务,那任务不论谁来做都是难如登天的。
她做侍中大夫已经一月有余,汉王似乎越来越信任她了,这是好事,但是怎么叫王后诞下继承人,就是天方夜谭了,汉王甚至都没有让王后住在长秋殿。不过她也不会去做就是了。
怎么合情合理的应付高傒,把这事搪塞过去,是个棘手的问题,她暂时还没想出来。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郦壬臣正盘算着这事,只见迎面而来一群人,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女子,走到近前,向汉王行礼。
刘枢语气淡淡的叫她们平身。那华服女子起身后先是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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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眼王上,随后目光直接落在了刘枢身后的郦壬臣身上。
那女子笑道:“王上怎么有兴致出来?不在宣室殿处理政务吗?”
“随便散散步。”刘枢简单回道。
听她二人这一问一答,郦壬臣明白了,这人应该就是王后高蝉了,于是她麻溜的向王后行了礼。
高蝉神色古怪的又瞧郦壬臣,此时她也知道对方是谁了,“臣还是第一次听到王上喜欢在宫内散步呢……而且还带着侍中大夫。”
“寡人在与侍中大夫谈论政事。”刘枢理直气壮地说:“是吧,郦侍中?”
郦壬臣:“???”
我们哪里在谈政事啊!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垂首道:“是。”
“哦?谈的什么?”高蝉问。
郦壬臣:“……”
这该怎么编……
她想了想,准备随便挑一件今天看过的奏疏说,但是不等她张口,汉王就说话了,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个问题:
“郧国金砂王城动乱,外戚叛变,郧王病重,我们在谈应对之策。怎么?王后很感兴趣吗?”
郦壬臣心里又是一惊,什么时候有这事的?她怎么不知道??今天的奏疏里没这条啊。
高蝉的目光又移回汉王身上,她总觉得刘枢对这位侍中大夫的态度与别的大夫很不一样,“哦,没有,臣只是随便问问。只是……您以前从来不和旁人一起散心的。”
刘枢没有回应这句,而是道:“如果对政事感兴趣的话,不如去问问你父亲高傒,他应该很快也会知道这件事了。”
两拨人就这样擦肩而过,郦壬臣虚惊一场,等走远一点,才小声问道:“王上,您为什么要说奏疏里没有的事情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问为什么汉王要扯谎。
刘枢坦然道:“寡人可没有胡言乱语,郧王确实病重,寡人也的确要与你谈此事。”
等走过一个拐弯,刘枢忽然停下脚步,扭头对郦壬臣道:
“奏疏里没有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也不代表寡人不知。况且,就算奏疏里有的事情,有相国在,寡人也未必能全看到,然否?”
郦壬臣默然。
他们又在潺潺流水的池塘边散了一会儿步,直到黄昏消散,夜色升起,刘枢又调了个头,径直朝王宫东面走去。
直到这时候,郦壬臣才隐隐的感觉出来,方才刘枢根本就是带着她瞎转,现在要去的地方,才是她真正想带她去的地方。
王宫的东北角,有一处观星台,也名叫“危台”,台高百尺,台面窄小,只能容纳几人站立,是沣都城中最佳的观星地点。
刘枢一步一步登上观星台的最高点,郦壬臣自然也跟上。
她们站在危台顶上,仰观苍穹,今晚的天空明净而透亮,月明星稀,一望无垠。
“这是王宫里最高的地方。”刘枢道:“寡人小的时候很爱来这里,因为在这里讲话,别人都听不见。”
在这里哭泣,也没人听见。她在心中补充。
君王极目远眺,目光迷离,看着月光下属于她的王都,也好像望着她那孤独凄惶的童年。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看着在身后悄然站立的郦壬臣,“方才寡人所说郧国之事,还记得吗?”
“臣记得。”
刘枢平静道:“好,寡人过几日要发布一道王命,在那之前,你就将这件事透漏给相国。”
“王上……”郦壬臣浑身一颤。透漏给相国……透漏……这语气的意思就好像汉王早就知道她是相国的秘密门客了一样。
郦壬臣是聪明人,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所以,汉王这是在用反向间谍之计?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没料到视线正好撞进君王聚墨般的眼睛里,那眼睛深邃而镇定,配合上昳丽明朗的容貌,仿佛某种胜券在握的态度,郦壬臣立刻垂下眼帘。
“无妨,你现在就算直视寡人,寡人也免你欺君之罪。”
郦壬臣停顿半刻,重新抬起了头。
虽然不知道汉王背后还有多少事是她拿不准的,但她尽量飞速整理了脑中的思绪,说道:“可是王上方才对王后说,相国大夫很快便会知道这件事了。”
“是呀,你去说了,他不就很快知道了么。”刘枢笑了笑。
“……”
原来是这样。
不想给郦壬臣压力,刘枢转过身去,不看她了,重又望向天际,“今日偶遇高后只是个插曲,寡人不过将计就计罢了,本来也是要安排你去说的。”
高后?好陌生的称呼。
一起住了八年,竟然一点感情也没培养出来,自古凉薄君王心。
见身后半天没动静,刘枢忍不住问:“郦卿在想什么?”
郦壬臣道:“王上,您就不怕臣……”
“不怕。”语调不高,却隐含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力量。
她既然能用她到这一步,说明她已经有了后手。
“寡人再问郦卿,如若相国听到你说的这个消息,又对你说了什么,你会来告诉寡人吗?”
“臣会的。”
竟然也没有一丝犹* 豫。
刘枢回眸来看她,郦壬臣直视,回以波澜不惊。
“小臣只是没有想到,王上对小人有如此信任。”
刘枢因为这句话而笑了,“寡人相信的从来都不是你站在哪一边,而是相信以你这样大夫的为人秉性,只会选择更适合统治这个国家的人为主公。从寡人第一次见你,便这样认为了。”
郦壬臣心中一动,心里提着的东西因为这句话而终于落地了。
身前的君王旋即又道:“人心所向,天必应之。而寡人,正是那个人!”
刘枢的眼中仿佛有光芒流动,明明暗暗的月华在她身上交织,她微抬下巴,遥望星夜,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度,是与生俱来的从容威仪,好像她站在那里,便是一切的主宰。
看着这样的君王,郦壬臣只觉胸膛一震。
半晌。
“郦卿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寡人吗?”
她还从没问过她什么。
郦壬臣思量一瞬,道:“小臣斗胆,敢问王上还带何人来过此处?”
刘枢嘴角扬了扬,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好笑,“只有你一个。”
郦壬臣心间蓦地一跳,有什么东西在这危台之上氤氲着,也在她二人之间流转。
她低下头,“臣没有问题了。”
汉王的眼中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失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失望,可能是太孤独了吧。
她不想这么快就下去,两人就又无声站了一阵子。
忽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刘枢脱口而出道:“彗星出于亢角之宿……《星历》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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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宜室宜家之相也。”
她以闲谈的语气问道:“说起来,郦卿才华高世,姿容卓越,怎么还未成家?”
郦壬臣腼腆的笑了笑,“臣只愿济世,无意成家。”
“无意?”刘枢新奇道:“难道郦卿年轻时就没有遇到过心悦之人吗?”
年轻时……汉王这是整天和那群老臣们呆太久了吧……
郦壬臣咬了咬后槽牙,说道:“臣现在也年轻。”
刘枢:“……”
“咳……”霸气稳重的君王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种尴尬的表情,“寡人忘了你……啊不是……”
怎么感觉越说越糟糕呢。
她扶额,干脆跳过这个问题,说道:“郦卿没有心悦之人,但是朝中心悦郦卿的人倒不少啊。寡人看子冲将军就对你尤其热心,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与他少来往,他其实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孩儿都六七岁了,你们……还是少来往。”
郦壬臣没想到做君王的也会八卦臣子间的事儿,感觉又好笑又无奈,当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合适,一时之间不知谁更尴尬。
刘枢见她踟蹰情态,笑着叹口气,摆摆手,仿佛拂去了某种情绪,她又转身去看星星。
远处的河鼓星正熠熠发光,刘枢看了一会儿,抬手伸向夜空,轻轻一拂,像拂过了漫天银河,那明耀闪烁的星辰在她修长的指尖流过,似要被她摘下。
君王深吸一口气,口中便流出一句《辞》来:
“昭昭兮清汉晖,粲粲兮光天步。
东有启明兮西有长庚,维天银河兮监亦有光。”
少年君王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缕沉重的缱绻,落寞而悠长。
郦壬臣心头一酸,这辞句她并不陌生,很多年前,就曾出现在她们互送的那些信笺中。
这是一首描述两个星星遥遥相望、彼此辉映的辞句,那时年幼的君王曾用这首辞来比喻她们。
比拟她们。
很多情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翻涌上来。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亲耳听到刘枢念出这句辞,她也没想过在这样的情境下自己会问出下面的话:
“王上……是否也曾心悦过谁吗?”
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快要溶化在夜空里,轻到也许第二个人听不见。
许久没有回应,郦壬臣却不敢再问第二遍了。
以她背负的使命来看,她根本不应该考虑这问题。
就当谁也没听见吧,最好如此。
她正要不动声色的启禀告退,却听见身前的人忽然一句:
“心悦过。”
郦壬臣浑身一凝。
刘枢还是看着远方的星星,没有回头,又补了一句:“又何止心悦呢。”
她们谁也看不见谁,都各自品尝着自以为独自的回忆。
“……后来呢?”
君王的手本来负在身后,因为这一句而散开来,垂在两侧,“年幼时,便是穷尽所能也想将她带到身边,总以为身边才是安全的。后来才知,若真心悦……那应当是宁可她从未与寡人相识。”
身后的臣子心中一颤,“为何呢?”
“因为君王之爱与普通人不同!”
君王的心悦,反而是借刀杀人最锋利的刀。
郦壬臣的手攥紧了袖口,纵使极力忍耐,一滴泪还是顺着清秀的面庞悄然滚落,又被她抬指抹去。
“或许那人从未后悔与王上相识呢。”
刘枢自嘲一笑,“或许吧。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君王言毕,仰望星河,久久不语。
第082章 筹码(二更)
筹码(二更)
郦壬臣向高傒悄悄禀报郧国骚乱的时候, 看到了一份被挑拣出来没有呈送宣室殿的奏疏。
这在王庭大夫们看来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汉王从来都看不到全部的奏疏,似乎一切尽在高氏的掌握之中。郦壬臣也就做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 她觉得王上并不是对有些事一无所知的,相反,刘枢知道的事情不少。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八年来, 汉王是如何在高傒的眼皮子底下洞若观火?这就没人知晓了。
以郦壬臣的聪慧敏锐,也很难短时间内察觉出什么线索,何况她也不想在这方面上花太多心思, 她的目标只有高氏。只是几个月下来,她隐隐觉得在沣都城内盘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第三方势力。
高傒听完她的汇报,果然非常气愤, 但没有太慌张,在他眼里汉王现在还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就算想送公子衷回去也力不从心。
“叫人看紧王上一些就行了。”高傒拨弄着茶盏,坐在原先属于归氏的府邸里,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关在笼子里的雀儿能有多大能耐。”
在自己的府邸中,他说话便随意多了。
郦壬臣自从做了侍中大夫以后, 借着交接政事的名义, 从他这里光明正大地进出也方便多了。
“王上心思多,还望相国大夫小心为上。”
郦壬臣规矩地坐在侧面,这间宅子每一处都是她童年的回忆,现在已然被高氏弄得面目全非,她强忍住心中涌动的情绪,摆出一副门客的模样与高傒对话。
高傒点点头, 嘬了一口茶汤,道:“是啊, 得小心,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郦壬臣还没反应过来‘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就见高傒拿了一卷没有呈送宣室殿的奏疏,俨然一副高人一等的嘴脸,递给她,“瞧瞧吧。”
郦壬臣展开奏疏,一目十行的读过去,惊讶的手指一颤,“这……这是说……太尉大夫已击退了狁方,请求还于沣都?!”
这消息就像一个炸雷响在心里,郦壬臣盘算着,这么重要的消息,怪不得高傒没有送进王宫里去。
那么王上可知道此事?
如果王上不知道,那她该如何悄悄要王上知道呢?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慌张,因为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奏疏都会慌张的。
高傒收回了奏疏,看到她发颤的指尖,他心想她还是太嫩,淡淡道:“郦大夫还是太年轻,这有什么可怕的。”
“那……相国大夫可有良策?”郦壬臣思量一瞬,“下官愿全力以赴。”
高傒道:“这个嘛,简单。你如今不是替王上拟王命的吗,你便写一份驳回太尉还都的王命就是了。”
以王上的名义拒绝太尉班师?
郦壬臣想了想道:“相国大人之命,下官必然奉行。可是……下官担心,如今卿大夫上下都知王上实力微弱,恐怕这封王命一送到北境,太尉便猜出是您的意思了。”
高傒不以为意道:“他猜出又如何?这么多年,老夫又不是第一次给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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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去驳回返都的王命了,你尽管放心,他们没机会回来的,狁方很快会卷土重来。”
郦壬臣看着高傒,只觉得这个人心思阴险的可怕,几十万汉国将士浴血沙场,十年未曾回都,战死无数,国库空耗,而他竟然能轻飘飘的说着‘他们没机会回来’这种话!
郦壬臣默默的垂下眼皮,掩住了眼中的恨意,从高傒的话中也不难猜出,他私通狁方的事情算是坐实了,不然他怎么能如此自信狁方定会卷土重来呢?
她从脸上挤出一抹笑,说道:“还是相国大夫有办法。下官这就照做,今日回去便按您的意思拟一条王命。”
高傒微微一笑,又喝了口茶,“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尽快做好才能叫人放心,老这么拖着,老夫也怕夜长梦多。”
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郦大夫,是不是呢?”
郦壬臣听出话外音,知道高傒又在提醒她兑现承诺的事情了。
她道:“相国大夫说的是。下官坐上这侍中大夫的位子才几个月,尚不能动摇王上心思,不过下官认为不妨请群臣上疏,奏请王后先搬进长秋殿,施压之下,王上必会答应。”
“这确是个好主意。”高傒装模做样的点点头,“但是咱们何必搞那么磨蹭呢?老夫听闻,你在御前几月,王上就对你信赖有加,比旁人更亲近。想想也是,郦大夫才华惊人,王上不爱惜才怪。所以老夫有一方法,不必群臣上奏,只需借郦大夫一样东西即可。”
“借下官东西?什么?”
高傒眼中划过一丝精光,“你的项上人头。”
咚!郦壬臣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但多年来训练有素的强大心理让她在越是危机的关头越让自己保持镇定,她默默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想从高傒的表情中分析出原因。
因为汉王的信赖,所以高傒要用她的人头来威胁吗?
等站直了,她也整理好了措辞:“相国大夫培养下官到侍中大夫这个地步,只做这一个用途,不觉得亏了吗?”
高傒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眉峰,毫无惧色,不由赞道:“好胆量!老夫没看错你。”
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还如此镇静,这个齐国人果然不简单啊,他继续说:
“亏不亏在老夫,就不劳郦大夫操心了。听太卜司说,三日后便是本月最适宜王上与王后合房的日子,老夫相信王上一定会去。”
郦壬臣道:“一定会去?以下官的性命为威胁?王上便会妥协吗?”
她笑了笑,“王上生性多疑,下官都不敢相信自己在她心中能有如此大分量。”
高傒也从主位上站起来,道:“王上确实多疑,可是她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太想做个好君王了,脑子里都是贤臣明君那一套,以至于输得一塌糊涂。”
他的脸上满是算计与优越感:“所以,若老夫以杀你为筹码,王上不会不从。”
郦壬臣在心里发笑,原来在高傒看来这些品质算缺点吗?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她却蓦然想起了父亲归婴说过的话: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的。
没错,小人在处事上可是要“灵活”多了,归氏当年才会败得那么惨。但明知会败,父亲还是不后悔。
因为父亲还说了:在君子惟有守正以俟命而已。【注1】
即使知道君子斗不过小人,还是要做君子的。这是归氏的骨气。
但郦壬臣与她的父兄们不同,在她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那一天就明白了:时代变了,现在的天下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天下了,身处乱世,她要想出一条新的处世之道了。
她这些心思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便一闪而过,察觉到高傒在看她,她便道:“相国的手段果然高明。那么下官想知道的是,若此法成功,下官能得到什么?”
高傒的脸上显出一丝惊讶,“我要取你项上人头,你却问你能得到什么?”
“没错。”
饶是高傒也不得不啧啧称奇,这个连生死都敢拿出来抵押自己前途的女子,实在令人惊讶。
郦壬臣道:“下官不远万里来到汉国,为的不就是扬名四海、建功立业吗?若相国能给,区区项上人头又有何惜?许多士人一生至死都平平无奇,低贱如草芥,我可不想像他们那样。”
这几句话说进了高傒的心里,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一瞬间竟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好!”他爽快道:“此事过后,无论你是死是生,老夫必厚予之。”
“谢相国!”
郦壬臣踏出相国府邸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手心早汗湿了。
高傒此人果然可怖,但凡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可以被轻松舍弃掉的。原先的京兆尹区博是一枚弃子,她又何尝不是呢。
接下来的一天她都在忙里偷闲的思考对策,盘算良久,她发现她的生机不是没有,但影响因素实在太多了。
首先拿不准的就是汉王的态度,汉王会拒绝与王后合房吗?然后高傒直接杀掉她,还是会接受合房?高傒就放她一条生路?
其次就是高傒的心思,他真的要决心置她于死地吗?如果汉王接受三日后的合房礼,那么在王后诞下继承人之前,她是不是都要受到高傒钳制,随时丢命?如果汉王不接受,那杀了她又有什么用?高傒培养她这么久,难道会白白杀掉?
再之后就是假如真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她能顺利逃出沣都、甚至逃出汉国的机会又有几分?
如果要逃,什么时候逃?逃往哪里?
是逃去陈国投奔南宫之奇?还是去郑国?还是直接潜回齐国?
这几条路看起来都走得通,她身上还留着南宫之奇送给她的信物,陈国不会亏待她。她与郑国伯夫人也有些交情,在郑国寻求几日庇佑问题也不大。
技多不压身,她郦壬臣并非无处可去。只要活着,就有报仇的机会。
本来一团死局的事情被郦壬臣这么抽丝剥茧的想了半天,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令她绝望了。
三日后便是合房吉日,她还有三天时间可以继续想这些问题。
当晚,她在自己的书房又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乃“乾卦之九四”:九四,或跃在渊,夕惕若厉,慎微。【注2】
“夕惕若厉,慎微……”郦壬臣默默念着这条爻辞,这卦象是说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要慎之又慎,朝夕警惕,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夜色浓重,田姬悄悄从竹帘后瞧了主人一眼,郦壬臣正在榻上盘腿而坐,面对东边的墙壁,微盍双目,安安静静想着问题,身前放着占卜的蓍草工具。
田姬有些担忧的攥了攥手指,通常来说,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情,郦壬臣是不会借助占卜的。如果什么事用上了占卜,那说明是一件连郦壬臣也不敢有十足把握的危及性命之事,就像上次离开齐国的情况一样……
田姬想关心主人到底在考虑什么事,但又怕打扰她,准备等她想完了再进去,却不料正在这时,郦壬臣睁开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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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姬,我有事想拜托你。”
“小主人!”田姬掀开帘子进去,“您脸色不太好。”
郦壬臣笑一笑,“没关系,后天轮到我要去王宫里值班,你在家里收拾一些行李,不必太多。”
她没有说其实后天并不是她原本的值班日子,是她专门与司隶校尉调换了,免得田姬担心。
“收拾行李?”田姬不解道:“好端端的,我们干嘛收拾行李?”
郦壬臣道:“最近王宫里可能要出点事,我怕城里不安全,想出去避一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她对田姬低声道:“我值班那夜,你先带着盘缠悄悄到城外过夜,别引起人注意,我会第二日去找你,如果第二日卯时我还没找到你……”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如果卯时我还没找到你,你就先离开沣都。”
“离开?去哪?”田姬有些茫然。
郦壬臣垂下眼皮道:“至于去哪,我会写信告诉你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害怕。”
田姬点点头,她相信小主人。
郦壬臣轻轻叹出一口气,语气轻松道:“田姬,我记得你本名叫田午贞是不是。”
“是。”田姬道:“是阿娘给起的名字,生在中午,做奴仆要贞洁,于是就叫这个了。”一听就是仆从的名字。
郦壬臣把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贞不止有贞洁的意思,在《易》学中,贞是正义坚固之意,是世间最好的德行。”
田姬抬头,晃了下神,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能和崇高深奥的经书有什么联系。
怕她不信,郦壬臣指一指手边的乾卦,说:“乾卦乃天地第一卦,代表君子最崇高的德行,其卦辞为,元,亨,利,贞。”
她又翻开《易》书,给田姬看,上面果然有“元,亨,利,贞”四字。
田姬目瞪口呆,感觉很神奇。
“这里面的贞字,就是正义坚固的意思。”郦壬臣又轻轻说着,看向田姬:“承蒙你照顾多年,其实我早想叫你阿贞姐姐的。”
我们早就是家人了。
田姬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这……挺奇怪的,您还是叫我田姬吧,听着顺耳一些。”隔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小主人,您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些奇怪的话呀?”
“没什么,随便说说。”郦壬臣俯身一个一个拾起了蓍草,“天色不早了,你也休息吧,记得我说的那件事。”
“好。”
第083章 吉日吉时
吉日吉时
整整两天, 郦壬臣都有点心神不宁的,一边盘算着活命的法子,一边寻思着怎么把太尉回都的消息告诉汉王。
退一万步说, 就算最后难逃一死,在死前也要把这件要紧的大事传给汉王吧。
可是汉王这三天似乎非常忙,忙到没时间召唤她这个侍中大夫, 仅有的几次陪侍御前整理奏疏的机会,刘枢也都一言不发,奋笔疾书, 根本没有搭理郦壬臣的意思,甚至有几次还因为郦壬臣整理的奏疏不合心意而大发抱怨。
面对这样的冷面君王,郦壬臣很难相信她会为了可惜自己而委委屈屈的向高傒服软, 乖乖去王后寝殿完成合房礼仪。
第三天清晨,刘枢倒是一大早就宣召了郦壬臣, 但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奚落:“寡人这几日都要累死了,反观侍中大夫倒是神清气爽嘛。”
郦壬臣偷偷瞄了一眼上位的君王,只见刘枢眼底一片青乌,像是整宿没睡一样。
郦壬臣心里纳闷, 昨天那点奏疏根本不至于王上看一整夜吧?明明酉时散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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