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去吧,我要修补纸鸢,就不去了。”
他抱着风筝转身离去,步子虎虎生风,看着倒是气性很大。
之后就只有陆长郁去了闻人修诚房中喝茶。闻人修诚亲手为他倒了杯茶。
香气纯正,汤色清澈透明,叶底完整鲜活,一入口便觉得口感醇厚甘甜,显然也是好茶。
很显然,闻人修诚也是个识货的主。
一口茶汤入喉后,舌尖先是尝到一股透着微甜的苦涩,稍后回味时,便是一阵回甘,这样好的茶汤,让陆长郁觉得喉头舒服极了。
闻人修诚端着茶盏,却不喝,只是用茶盖撇了撇沫子,略一抬眼,看到他秀丽的眉眼略微舒展,才轻笑着也抿了一口。
这茶他喝惯了,说不上有多喜爱,只是如今看郁郎喝得那么香,忽然觉得手中的这盏茶也好喝了不少。
不过肯定是比不上郁郎喝的那杯茶。
闻人修诚看着他细长的手指捧着茶盏,柔嫩的指腹泛着桃花似的色泽,一双红唇被清透的茶水沾湿,愈发觉得口干。
便一气儿把那杯茶喝完了。
“果然是好茶。”
“郁郎喜欢的话,我命人送一些给你。”
陆长郁也不推辞,他向来拒绝不了这些好东西,旁人要给,他便收下,从不与人客气。
之后闻人修诚又问了他几句话,大抵是关心他这两天在府上住不住的惯,有没有缺什么短什么之类的。
“阿征待你如何,你们平时都是如何相处的?”
陆长郁没想到他问这个,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回应。
他和闻人征是如何相处的?还能如何,闻人征铁了心要娶他,早把他当媳妇了,每天一回家,关了门就折腾他,有时候还会玩些花样。
陆长郁本就身子弱,白天被弄,夜里被弄,才几天的功夫,看着愈发清瘦了,一双凤眸更是目光流转、不胜雨露的姿态。
他默默无言,一只手揪着衣襟,面色也一阵青一阵白,实在无法说出口。
“郁郎怎么出汗了,觉得我屋里热吗?”
闻人修诚看他面色不好,有口难言的样子,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念头:难不成阿征真的待他不好?
想了想又觉得阿征肯定做不出这种事,他对郁郎的喜爱有目共睹,而且以闻人征的脾性也做不来此事。
“没事,大约是今日穿得多了。”
陆长郁尴尬地整了整被自己抓皱的衣襟,伸手时,宽松的广袖滑落,一对白皙修长的小臂若隐若现。
只见那宽大的袖摆中,一对玉臂烙着花瓣似的动人痕迹,或轻或重,或红或紫,愈显得肌肤柔嫩,肤白胜雪。
闻人修诚不愿嫁人,房中也未曾有过人,因此并不通晓床笫之事,看见他手臂上青紫交加,他难得惊讶,随后便是恼怒。
他以为闻人征竟然敢苛待郁郎,而郁郎顾及情面才不肯告诉他。
怀着怜悯疼惜的心情,闻人修诚靠近他,修长的手掌握住他的手,圈在手心里。
“你和阿征平日里是如何取乐的?他惯爱使拳脚,可别拉着你一起玩。”
他试探着,想确认自己心中的想法。
闻人征要是真的伤着了郁郎,不管是无意还是有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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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做哥哥的都绝不轻饶他。
陆长郁抿着唇,始终羞于开口,只是他确实受了些委屈,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不找人说出来,心中不痛快。
“如何取乐?”陆长郁反手抓住他的手,手指纤细,掌心也绵软,勾得他心尖一颤。
“……将军耽于床笫之欢,大哥不妨替我劝劝他吧。”
他也不叫丞相大人了,而是用了更亲昵的称呼,望着闻人修诚的一双明眸蕴着雾气,长睫垂泪,泼墨似的乌发一半披散在肩,显得面庞柔和白皙,楚楚可怜得很。
这个模样比平时端着姿态的模样更可爱,好似要往他怀里钻一样。
第064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闻人修诚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怔愣了一瞬,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方才郁郎说不出口的话, 竟然是这事。
“阿征怎么会……”
他也有些害臊,耳根子略微红了点。
“大人不信吗?那我就再也不和你说这事了。”陆长郁瞪了他一眼, 叫守在外面的仆人带他离开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这种话说出口, 闻人修诚竟然不信他!
看他气冲冲的背影,闻人修诚哑然,只是心中仍有一些怀疑,那些痕迹果真是…是床笫之间留下的?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郁郎, 只是以闻人征的冷漠性子,说他“耽于床笫之欢”, 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
这日闻人征来找闻人修诚索要一样东西, 以他节俭的性子,对这些身外之物从来都不感兴趣,叫闻人修诚觉得稀奇。
“我这里有什么宝贝,值得阿征索要?”
“我记得陛下曾赏过你一匹红绫。”
闻人修诚虽不知他要红绫做什么,却也没有多问,只叫人从库房里拿出来送给他。
“可是要给郁郎做几身衣裳?他怕是不喜欢这样艳丽的料子。”
不过闻人修诚想着,郁郎生得那般明媚动人, 肌肤也雪白细腻,若是着了一袭红衣,定然美得惊心动魄。
闻人征似是笑了笑, 没有多言,又向他讨要了几串金铃, 愈发叫闻人修诚困惑了。
下午的时候,闻人修诚因朝中事务去找闻人征商议, 才到了门口,就发现附近连一个仆人、小厮都没有。
难不成午睡了?可这个当头也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犹豫着,正要叩门时,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啜泣。
隔着木门,听得并不分明,只隐约听见还有一些细细的喘息声。
细细柔柔的。
闻人修诚仿佛被迷了魂似的,见一旁的窗户开着,悄然走过去。
窗户半掩着,那些细碎的声音就愈发鲜明。
低声的啜泣,夹杂着清脆的铃铛声,一阵阵,时隐时现。
闻人征听得有些脸热。
他就是再不懂这种事,也猜得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所谓君子非礼勿听,更何况这还是他弟弟和弟媳,就更听不得了。
转身就要立刻时,忽然见到窗户上烙下一道身影。
接着便是一只纤细的腕子探出来,最细的地方缠了一条红绫,如折颈的天鹅般低垂着,白玉般的腕侧全是细密的齿痕。
长长的红绫一直顺着小臂蔓延至深处,到被窗子挡着、闻人修诚看不到的地方。
他仿佛扎根在这块地面上了似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被鲜红的料子衬得愈发白皙的手腕。
忽然的,另一只手探出来,紧紧攥住那只雪白的腕子。
咚的一下,窗户的缝隙被推的更开了。闻人修诚对上了一双迷乱的凤眸。
一双盈满了泪珠的眸子望着他。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袖子。
身子一阵细微的抖动,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闻人修诚看到了他眼中的哀求、情意……和串了金铃、当绳子一样束在身上的红绫。
郁郎着红色,果真娇俏美丽。他脑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这句话。
也正是此时,他亲眼所见,才真正信了郁郎说过的那句话,阿征果然耽于床笫之欢,这般玩弄郁郎。
他身子娇弱,闻人征却猛如虎狼,郁郎必然要吃苦的。
郁郎也看到了窗外的闻人修诚,却一点也不避着,甚至主动抓住他的袖子。
细长的手紧紧抓着,被艳艳的红绫捆住的小臂微颤,沾了水珠的肌肤潮湿雪白。
俊秀的面庞上也一片潮/红,连嘴巴也被红绫裹着,被涎水湿透了,无法开口,也挣脱不了。
但闻人修诚看到那半透的红绫下,翕张的红唇,分明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在叫,修诚……
闻人修诚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可他却只是也抖着手,轻轻握住了他轻颤的指尖。
细细的金铃不停响动着,一如闻人修诚的心乱如麻。
“郁郎……”
他也低声念着他的名字,怕被另一个人、他的弟弟听到,就只能低喃着。
却也怕被自己听到,他心中那份不该有的情。
隔着一道窗户,闻人修诚与他十指紧扣,苍白的手背上绷出青筋,指骨也用力到发白。
后来闻人修诚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始终恍恍惚惚,眼前仿佛还映着郁郎被红绫缠绕、双眼含泪的模样。
连晚上和父亲在书房谈话时,也时常分心。
“修诚,你方才有没有听我说话”
闻人修诚正端着茶杯,却只是放在嘴边半天也没喝一口,被他父亲叫了两声,才敛眉掩饰了情绪。
“父亲所言极是。”
“那好,征儿的婚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闻人修诚应了一声,低头又抿了口茶,只觉得满嘴苦涩。
真是奇怪,明明和郁郎一起喝的时候,觉得这茶滋味还不错。怎么现在品尝起来,就觉得回味如此苦涩
大约是茶叶生霉了吧。
“换一壶茶来,这些茶全都倒掉。”
于是下人又按照他的要求,换了一壶闽中产的正山小种,口感极为清甜,几乎没有一点苦涩的味道。
可闻人修诚只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再也不肯多喝一口了。
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的,哪里是一壶茶叶呢?他不缺好茶,只缺一个能共饮的人。
闻人修诚叹了一口气,让人把茶水全都端下去了。
隔日陆长郁主动来找他,闻人修诚略有些意外,忙叫人备上好的茶叶和一些清淡的茶点。
他们也不做什么,只是闲聊几句,却默契地半个字不提昨日发生的事情。
闻人修诚避讳他的身份,所以按捺着心情,只两三天找他一回,陆长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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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越来越勤快地找到他这里来。
每回都是下午,闻人征一出府,他就来找闻人修诚。带着一身难以掩饰的水汽和馥郁的幽香。
陆长郁不愿提,闻人修诚便也不问,只是觉得,他这盏茶,又苦又涩。
后来闻人征知道这回事了,特意比平时早一些出门,然后发现郁郎果然去了大哥房里。
便亲自去大哥房里接他。
一身凌厉的黑衣,衣袖带风,气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捉奸的。
他一进门,就看着陆长郁和他哥哥亲亲蜜蜜地坐在一处喝茶,膝头挨得很近,几乎要贴在一处了。
闻人征脸色一沉,问道:“郁郎怎么躲在这里了,倒叫我好找。”
陆长郁本来背对着他,听到声音才知道是闻人征来了,登时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就扑倒了闻人修诚怀里。
“郁郎不抱我,抱大哥作甚”
他上前一步,想把陆长郁抱起来,却被闻人修诚拦住了。
“阿征,你该对郁郎好一些,不要如此粗鲁,他身子弱,你在床笫…床笫之间更该多体谅他一些。”
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起又抓住了郁郎的指尖,正如那日窗外发生的事情。
只是如今,是他抱着郁郎,而非他的弟弟。
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甜意,闻人修诚伸手环住他的腰,仿佛占有了他似的。
一股喜悦的冲动愈发强烈。
“大哥连这种事情都要管吗?未免太过了。”闻人征冷笑一声。
“我和郁郎同为哥儿……”
“就算是哥儿,也该避嫌。郁郎如此喜爱你,以致于刚从床榻之上下来,身子虚软无力,也要来找你。”
“我只怕哪天情深意绵时,郁郎叫的是大哥的名讳啊。”
闻人征讥讽道,言语犀利带刺,身上杀意绵绵。他敬重大哥,却也不容许他的郁郎喜欢大哥,多过他半分。
着实醋了。
虽然知道他大哥不至于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却还是觉得不舒坦。
闻人修诚一时哑口无言,他在朝中面对众大臣时,舌战群儒毫不费力,此时却一句反驳的话也吐不出来。
他被闻人征无意地戳中了心思,再也无力狡辩,更无法再欺骗自己,对郁郎只是怜爱之情。
“我与郁郎的婚事将近,大哥应该操劳这些事才对。”
仿佛当头棒喝,原本环着郁郎的手逐渐松开。闻人修诚抿着薄唇,文雅的面庞上难得出现一些不快的神情。
只是很快就隐忍不发。
“自然,阿征不必操心。郁郎……也不必担心,大哥一定帮你们办得妥当。”
闻人修诚便眼睁睁看着闻人征将人从他怀里抱走。
手指搭在桌上,死死扣着茶杯。
哐当——
守在门外的仆人听见一声巨响,连忙进了屋,就看到丞相大人最爱的那套茶具摔了一地。浅色的茶水洒了一地,沁湿他的锦靴,他却僵硬的不躲不闪。
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片。
“大人,您小心着,让小的来收拾吧。”小厮一边收拾,一边摇头叹息,觉得可惜了这套珍贵的茶具。
闻人修诚忽然道:“可惜什么,本不该是我的。”
是他与郁郎没有缘分,命中注定不该是他的,否则怎么不叫他先遇着郁郎
若是如此,今日该正大光明抱走郁郎的人该是他,该与郁郎成婚的……也该是他。
可如今,他却要亲手操办郁郎与阿征的婚事。
小厮不懂,他却不言不语地离开了。
*
闻人修诚办事细心,也从来不夹带私情,如此才能得皇帝信重。
即便是一桩小小的婚事,他也放在心上,大小事都要亲自经手,便是婚房里要放的摆件,也要一一过目。
力求最好,半分不敢敷衍。
还有仆人私下悄悄打趣,说什么,要是外人来了,见着大人这么操心的模样,怕是要以为与陆公子成亲的人是丞相大人了。
眼看着婚期将至,闻人府和将军府也没有避着不叫人知道,因此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大将军闻人征要成亲了。
据说将军夫人是个貌美如花的哥儿,比明安公主还美呢。
这些小道传闻令许多倾慕明安公主的书生们极为不屑,京中的许多人物们听闻那个哥儿是商人之子,也暗暗鄙夷。
暗道大将军真是糊涂了,放着身份尊贵又相貌端庄的公主不要,娶个小门小户的回家作甚
这事传入皇帝耳中后,他便立即召闻人征入宫。
却并没有为难他,还和气地说到时候想吃他的喜酒。
“这是自然,我能与郁郎结缘,还要多亏了陛下。”
“这是何意”
闻人征便将他南下时的遭遇讲给皇帝听。
“听你此言,这个郁郎倒是有趣,怪不得把朕的大将军都迷成这样。”
皇帝年岁也不大,和闻人征差不多的年岁,长相也儒雅端正,只是气势更加威严。
“等你处理了北蛮的事,再回来成亲也不迟,到时候朕倒要看看,你的郁郎如何可爱动人。”
如此一来,婚事便只能推迟。
“陛下放心,一月余便足以。”闻人征在心里盘算,陛下要他做的事并不难办,他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月大约就能回京。
等他回了府,即刻叫下人备马。
闻人修诚得知此事,便觉不妙,北蛮有什么急事,需要劳烦刚回京的大将军去怎么连他这个丞相都不知道。
他劝闻人征谎称抱恙,不要去北蛮,却被一句“皇命难违”堵住了嘴。
闻人征想早去早回,一刻也不敢耽误,只进门抱着郁郎亲了一口。
“郁郎莫及,等我回来,就娶你。”
陆长郁嫌弃地推了他一把,“那你还是别回来了。”
“郁郎又害羞了。”
说着又亲了他一口,便匆匆离去。
他也不带额外的东西,行囊轻便,带着几个随从离开了。
恰如他们初见时,漆黑的衣,漆黑的马,腰间配一把银剑。
一身凛冽沉默的气质,行走于夜色之间。
第065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闻人征和父兄约好端午前赶回来, 期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家书到府中,除了给父兄报平安以外,就是一封封肉麻的情书。
什么“相思一夜梅花发, 忽到窗前疑是君”,还随信附带了一枝当地特色的梅花, 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已经制成干花了,却还是有一股馥郁的花香。
想不到那个蛮子也学会这等风雅之事了。
陆长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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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兴致,也不嫌他肉麻,一句句看下去, 就看到了长长的信件最末那句话。
“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他登时气红了脸。
闻人征竟然敢写这种艳诗戏弄他?陆长郁随手把那封信团成一团, 扔到了脚底下。
要不是没有能力, 他还想再踩两脚。
闻人修诚一进门,就见他气呼呼的样子,脚边有好几团皱巴巴的宣纸。
“郁郎这是怎么了,谁让你这样置气?”
他唇边噙着柔和的笑意,穿着件淡雅的蓝色广袖,端的是谦谦君子。
弯下腰想要拾起一团宣纸,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 其上的白色云纹隐隐带光。
“不许看!”
陆长郁想要夺过他手中的东西,一时着急,眼看就要从轮椅上栽倒下来。
闻人修诚一慌张, 连忙上前要抱着他,却不想被他连带着一块滚到地上。
两人滚在一处, 紧紧相拥,俱是灰头土脸。
闻人修诚怕压着郁郎了, 连忙就要起身,手臂撑在他身侧,深蓝的衣摆已然沾了灰尘。
只是却被陆长郁抓住了手腕。
“修诚……”
闻人修诚本就心乱如麻,听到他这般称呼,又想起那日窗外看到的美景。
红绫缠玉肌,金铃声阵阵。
郁郎生得白,就是穿红色也好看。
他登时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只一低头,就看到被他压着的郁郎。
他们离得这样近,他又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因此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郁郎白皙的脖颈。
颈边似有些白色的脂粉,被衣领蹭掉了些许,就浅浅透出底下的红痕。搭着发间幽香和他两靥微红的模样,令闻人修诚更加心乱。
他着相了似的,不自觉就眼前发昏,头越压越低,最终停在了陆长郁的那两片红唇上方。
“修诚?”
闻人修诚没有回应,隐忍着闭上眼睛,唇瓣轻抖,在他唇角烙下一吻。
“郁郎…郁郎……”一声声情动的呼唤脱口而出。
“扶我起来吧,大哥。”
闻人修诚听到那个称呼,口中微微泛上一丝苦涩。深吸了几口气,便将方才暴露的所有情态一一敛去。
仿佛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将陆长郁扶起来之后,他也没有离开,陆长郁也没赶他走,两人只默默地各坐在一处,相顾无言。
闻人修诚于他有愧,偏过头不敢看他,可余光总是禁不住扫到一二。便见他在灯下看书。
也不知看的什么书,懒散地依靠在桌上,明明灭灭的灯光映得眼下一片阴影,衬得目光迷离,双唇也有些红肿,烛光下显得格外丰润艳丽。
闻人修诚在心底一声声叹息,提醒自己他们二人是什么身份,万万不可再逾矩。
之后几日,闻人修诚再也没来找过他,似是要刻意与他疏离,不过倒也没亏待了他,知道他喜欢好东西,就时常让仆人送些珍奇古董给他。
只是平日里天天相见,仍觉得不够,如今三五天才能见一回,怎么能满足?
他便只能站在远处,悄悄看他一眼,却只是饮鸩止渴。
明明闻人修诚还在府中,却仿佛也和远在漠南的闻人征一样,害了相思病。
闻人修诚顾虑甚多,年岁最小的闻人极却没有他想的那般多。
他只知道自己乐意见郁郎,乐意找他玩。
闻人极也爱送他东西,不过他不如闻人修诚有那么多古玩古画,也不愿意送这些无聊的东西,就经常做些小玩意送给郁郎逗乐。
他是孩子心性,还爱与大哥较劲。知道大哥送了东西来,赶明儿就也送一个来。
这日闻人修诚送给他自己早早托木匠定制的一架木轮椅。
用的是品相很不错的紫檀木,颜色深紫、光泽鲜亮,显然品相也是不差的。能有这么大的一块料子,看来闻人修诚果然是下了血本了。
陆长郁一看到这架轮椅,当即眼睛一亮。
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大哥,就毫不客气地把东西收下了。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闻人极有些吃味,暗道大哥不愧是文官,真会讨好人。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这轮椅好是好,但是紫檀木太沉了,郁郎大概用不惯,想去哪里由我背着你去就是,用不着坐轮椅。”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陆长郁看清了他的本性,知道他在闹脾气,就别过脸没有理他,自顾自摸索着他新得的宝贝。
倒不是讨厌他,只是逗一逗他罢了。
平心而论,闻人极待他也不差,虽然说话直了点,也不太会看人脸色,但胜在有一颗赤诚之心。
闻人极见他不理自己,把大哥送的东西当宝贝一样抓着,更觉得委屈了。
扑上去就要钻到他怀里,像小狗似的,在他腹部拱来拱去,少年滚烫的气息弄得陆长郁身子一麻,连忙就要推开他。
和闻人征相处的那段时间,因他弄得太狠,陆长郁身子都便敏感了许多。
只是被他这样抱着乱蹭,就觉得浑身发软、气短心虚,身上仿佛有股火烧了起来,陆长郁险些都坐不住了。
被滋润的桃花一般的面颊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知的魅意。
颤抖的莹白指尖从月白衣袖中探出来,纤细手掌盖住闻人极的后脑,手指在他长发中穿梭。
“郁郎?”闻人极发觉他的动作,抬眼望他,便见他容色姝丽、漆目盈盈,形貌比往日更加旖旎动人。
一下子就呆住了,愣愣地望着他。只觉得心底有种陌生的火气,想要把他抱得更紧,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闻人极把他当朋友、玩伴,只是偶尔会觉得,他大约不想止步于此,正如此刻,他看着郁郎的姿容,不由得口干。
陆长郁咬着牙,忍住了按下他脑袋的冲动。在心底提醒他,闻人极可不是能做那事的人。
心中又禁不住埋怨,闻人征那蛮子怎么还没回来?把他的身子弄成这副…渴求的模样,又把他抛在这里大半个月。
害他都快忍不住了。
“没什么,我累了要歇一会,你先回去吧。”
端午前半月的时候,闻人征在信中说自己很快就能回京,闻人府上都迫切等着他归来,包括陆长郁也盼着他回来。
他们婚事将近,又恰逢佳节,府上早已张灯结彩,置办了端午和仪式上该有的物品以及祭拜祖辈的供品。
端午前几日,闻人府上和将军府全都挂上了红灯笼、红绸等物,窗户上也糊了囍字。
只等着闻人征归来,便即刻成婚。
端午头一天晚上,守在大门口的小厮昏昏欲睡,刚靠在墙角歇了一会儿,就听见寂静的青石砖路上,一阵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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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计划的就是这几天回来,因此每天夜里都有仆人守在门口翘首以盼。
小厮连忙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以为将军大人终于回来了,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他。
却只见一匹病恹恹的黑马,背上挂了一件沾血的衣裳。
他当即软了腿,跌倒在地。
于是等京中的百姓们乐呵呵来凑热闹时,便见昨日还喜气洋洋、鞭炮齐鸣的闻人府,一夜之间,红纱变白帐,红灯换奠仪。
仆人们俱是哭丧着脸,穿上麻衣孝服。
仅半天的功夫,全京城上下都知道大将军死了。回来的只有一匹黑马、一件血衣和一封血书。
彼时皇帝刚刚下朝,正和景王爷用着早膳,心腹太监悄悄将消息传入他耳中。
他面色不惊,叫人夹了一只鸡腿到景王爷碗中。
“皇弟觉得如何?”
赵景辉打开扇子,故作风流地扇了扇,一身锦袍搭着腰间香囊、玉佩等物,叮当作响,不像个王爷,倒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少爷。
他和皇帝一母同胞,自然也长得不差,只是面相更加傲慢倜傥。
“多谢皇兄,只是这鸡腿虽然好吃,却不好啃,臣弟怕这鸡忽然活过来,把臣弟的牙给崩了。”
他说了句俏皮话,并不如其他人那样敬畏皇帝。
皇帝也不恼,无奈地笑了笑道:“皇弟净爱说笑,这鸡都上桌了,自然死透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有没有死透,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陆长郁得知闻人征的死讯时,第一个念头是闻人征在玩什么把戏?
他可不信那么厉害的闻人征会死掉,还是死在战场上。
可所有人都告诉他,闻人征真的死了,血衣、遗书和他的黑马,全都做不得假。
连闻人修诚都告诉他,闻人征回不来了。
陆长郁始终无法相信,直到那把裹在血衣中的银剑被交到他手中,看着那把闻人征从不离身的佩剑,陆长郁才终于信了他们的话。
他真的死了。
陆长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色苍白,手脚也冰凉,胸口一阵阵闷痛。
“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对闻人征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绝称不上讨厌。不久前还在床笫间温存,害他烦恼、害他生气、害他羞恼,在他记忆中那么鲜活、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死了?
眼眶不由得一阵酸涩,泪珠断线似的滚滚而下,打湿了干涩的唇角,啪嗒一下,那把染血的佩剑掉在了地上。
原本备好的婚服也用不上了,仆人们给他送来了一件白色的孝衣。
闻人修诚没能看到他穿红衣的样子,倒先看到了他穿白衣的模样。
卧房中的红帐还没来得及换下,就只见他坐在床上,神情呆滞,面色惨淡。
红帐白衣,浅白凄立,仿佛丢了魂似的,也化身为一抹游魂、一个亡灵,随着亡夫一起去了。
闻人修诚心中一慌,连忙唤他的名字,一连叫了好几声才把他的神叫回来。
第066章 有腿疾的貌美寡夫
因为府上早早就做了准备, 即便事发突然,这场丧事也没有让他们兵荒马乱。
婚事上许多东西,在丧葬上也同样可以用, 倒省了许多事。
等到晚上的时候,灵堂便已经安置好, 就在原本计划拜高堂的地方, 要敬父亲的茶,也换成了香炉。
半天的功夫,婚宴就成丧葬,为庆贺而来的宾客, 脸上不见半分喜色。
仿佛时空交错般,生与死、喜与忧、乐与哀在此刻交错。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物品, 原本为庆祝婚礼定下的一切安排, 倒成了对生离死别的哀悼。
宾客们来吊唁大将军,来来往往中,有人打听起那位未过门的将军夫人。
他们早已听闻大将军这位夫人是商人之子,上不得台面的。
想着大约长得如同江南女子一般温婉有余,端庄不足,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仍然有些好奇,他到底有什么勾魂的手段, 让大将军那么迷恋于他。
赵景辉也有些好奇,他才坐到主位上,接过闻人修诚递给他的一杯茶, 一垂眼,略略抿了一口。
口腔中弥漫着一股干涩的苦味, 就不禁皱起眉头。
“丞相大人,本王可记着你有不少好茶, 怎么都不肯让本王尝一尝?”
他摇着扇子打趣道,一双桃花眼里闪过不愉快的光芒,只是面上不显半分。
“可是不待见本王?”
闻人修诚无奈地笑了笑,道:“微臣不敢,只是郁郎好茶,臣手上的好茶便都送给了郁郎。”
“郁郎是何人?”
“乃是臣的弟媳。”
赵景辉倒觉得稀罕,闻人修诚这么抠门的人,他一个王爷有时都讨不到一壶好茶,他倒是大方地给他那个弟媳了。
说起来闻人征也是,那么冷漠不近美色的一个人,忽然就要力排众议娶一个商人之子为妻。
这对兄弟怎么一碰着他,就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那个郁郎是妖精不成,要不然就是南疆的巫师,惯会给人灌迷魂汤。
“郁郎?倒是好名字。”他愈发好奇,只是心底还是轻慢的态度。赵景辉风流惯了,什么美人没见过,京中有名有姓的美人,在他看来都不过如此。
一个江南小城来的哥儿算得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他耳尖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仿佛是什么轮子压到地面发出的声响,略有些沉闷,在有些嘈杂的人群中听得并不分明。
赵景辉略一抬眼,看到了门口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青年。
一瞬间,目光就凝滞了。
脑子也猛然炸开一片白光,瞳孔微微放大,险些都忘了要如何呼吸。
此时,其余众人也终于注意到悄然出现的美貌青年,原本嘈杂的声音霎时静止了,甚至有人不小心失手,摔碎了茶杯。
陆长郁并不理会立在两边,呆滞地看着他的众宾客们,只默默叫人带他到棺木旁。
宾客们屏住呼吸,像是怕把他吓跑了一样,只是都有意无意把视线投向棺木旁的那个青年身上。
一身素净的白衣,身姿纤弱,乌发披散在肩上,脸颊似有晕红,丝丝缕缕乱发披在脸侧。连眼中也似盈起一层水光,烛光照耀之下愈发色授魂与。
他平时骄傲地端着姿态,显得君子般风流俊雅。如今失魂落魄地塌着肩,就如鸿鹄折翼,格外引人生怜。
叫人想爱惜他,又想欺凌他。
方才低着头的时候还不显,听见有人叫大将军的名讳,就仰起头看向那人,便立即叫那人呼吸一滞,觉得胸中如火烧一般。
美人本就多娇,如今着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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