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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允诺还朝
景恒敬过香, 捂着手归队,见景旬朝自己挤眉弄眼,站到景旬旁边。
景旬小声道:“你刚才嚎啥呢?”
景恒道:“思念先祖。”
景旬:“我还以为你让香给燎了。”
“那倒是微燎了一下, 看祖宗赐我的官印。”景恒展示虎口的水泡。
那真是好大一个泡,短短一会儿功夫就鼓了起来, 晶莹剔透的含满了汁液,瞧着都疼。
“天啊, 快冲冲凉水去罢。”景旬带着景恒悄悄走出偏门, 到了院内中庭,取来井水给景恒冲手:“你这官印可真不小。”
“小堂兄,跟你打听个事儿,先帝是个怎样的人?”
“躬亲听断,雷厉风飞, 胸怀宽广, 是位圣明的君主。”景旬砖头吩咐下人去取烫伤膏:“怎忽然问起这个。”
景恒盯着手上的水泡心想,胸怀宽广?
不见得吧。
他轻咳一声, 看看四下,凑到景旬耳边悄声问:“他和凤明是不是那个?”
景旬瞪大双眼, 哑然半晌, 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可没听说过啊,他们就是有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事儿啊。”
景恒嘁了一声:“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要有,我准告诉你。”
“那你有吗?”景旬立即问。
景恒难得有几分腼腆, 低下头,拿靴子来回蹭地下的土块儿:“差一点。”
景旬看景恒简直像在看个勇士, 追问:“差哪儿了?”
景恒推开景旬的头:“哎我说小堂兄, 你个大男人怎这般猎奇, 说了成了我准告诉你,我不仅告诉你,还要昭告天下呢。”
“哎呦我的天,”景旬去捂景恒的嘴:“你是不要命啊,什么往外说。还昭告天下,你要登基啊你。”
说完,景旬想到什么似的,上下打量景恒:“你不会真想”
靠凤明谋朝篡位吧。
算起来,淮安侯是高祖继后所出,与仁宗虽不非一母所出,却是正经嫡子。正因如此,高祖为断其夺嫡之心,连藩王都没封,只封了个候,也算保全了他。
但现在不同了,别说仁宗,仁宗的儿子都死得差不多了。而景恒呢,是淮安侯的嫡子。往上论,还是景恒根更正更近呢。
凤明既然能扶持景俞白,为何不能扶持景恒?就算凤明曾效忠先帝,但先帝都死多久了,对凤明的影响,还能有眼前这个活人大?
景旬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谱。要不景恒好好的缠着凤明作甚,一个太监,容貌再艳,也架不住阎罗性格。
景恒冒死接近,除了那至尊之位,确实想不通还能为了什么。
若只贪美色,那普天之下,纵他凤明颜色绝顶,无人能出其右,那还能比命重要?
景恒果然计谋深远,只可惜他哥怀王不够风流倜傥,不比景恒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使不出那美人计去迷惑凤明。
拜过太庙,一行人又去凤明处。
众大臣跪在道观外,颇有些不见凤明不起身的架势。
凤明由得他们跪。
景沉和景旬借着景恒便利,进了道观喝茶,不用跪在烈日底下。
谢停沏了茉莉花茶端上来。
景恒接过茶盘:“兄弟你别忙了,歇着去吧。”
谢停看见景恒手上烫了好大个泡,挑挑眉。
景沉喝了口茶,盏中茶水半生不熟的,茶叶都没泡开。谁给怀王喝过这种茶,他把茶杯一撂,阴阳怪气:“世子爷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景恒莞尔:“都入了道观还摆甚架子。”
景沉被噎得一怔,他比景恒年长十余岁,在景恒面前总不自觉摆出长辈姿态,谁知景恒一点不吃这套,心说不愧是攀上了凤明的大腿,连他这个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怀王以己度人,怎知景恒请他二人进来无非是因为和景旬玩的不错,没他那么些心思。
景沉却当景恒所图甚大,以为景恒定是希望凤明归朝掌权的。
二人话不投机,景恒留下句有事,就先走了。
景沉寒着脸,朝景旬投去一瞥。
景恒最烦别人把谢星驰当他下人,谢星驰是他兄弟,是替他挨过打、背过锅的。
庭中,谢停抱手靠在树下:“怀王才是你正经兄弟,你和他生什么气。”
景恒走过去:“你也是我兄弟,他算老几。”
“老四。”谢停答:“你们这辈堂兄弟中,嫡子里他行四,你行十六。”
“我看他也是老四,五迷三道的。”景恒骂道:“还给我小堂兄脸色看。”
谢停颇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那小堂兄是庶出,当然得看嫡子的脸色。”
景恒非常不满:“真不待见他,长得不怎么样,想得还挺美,当我巴结他呢。”
“算了,”谢停劝他:“他是王爷,品级比你爹还大,别同他较劲了。”
景沉的爹就是高祖庶出的皇子,且生母是歌姬,出身极低,先怀王明明吃过庶出的苦,生了儿子却还是偏重嫡子,景恒是万万不理解的。
景恒问谢停:“你是嫡出吗?”
谢停脚步微顿:“不是。”
“你嫡兄也这德行?”景恒问:“他谁啊。”
谢停没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捡了第二个回答:“谢行。”
“啥?”景恒极为护短,拉住谢停:“他叫谢行,你叫谢停?凭什么啊。”
他盯着谢停脸上淡淡的一条印子:“上次你挨了廷杖,从家回来,脸上还带了道痂,我后来问过锦衣卫,廷杖从不往人脸上招呼,而且你这道又窄。”
“谁打的?”
庶子言嫡兄之过视为不恭,谢停自然不会说。
他越是不说,景恒越生气:“早晚收拾他。”
谢停道:“小事而已,我与他同出一脉,一荣俱荣,你就饶了他罢。”
谢停不过十七岁,本该是少年心性最不肯吃亏的年纪,可他却习以为常。
景恒在心里暗暗记了谢行一笔,心说欺负我兄弟,头给你打掉。
景恒把人头打掉的招数,便是去找凤明告状。
*
这几日断断续续,《白蛇传》凤明已经看了一半了。
景恒有魔力,景恒的书也有魔力,凤明一看便困,读了半页就撑着手在桌边打盹。
原来令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石虫蜜’,解药竟是景恒写的这神话故事么。
凤明瞌睡时,汪钺从不扰他,只在门边探头探脑,等着凤明转醒。
“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汪钺见是景恒,也不隐瞒:“顾修撰也在外面跪着,我来禀将军。”
景恒:“顾修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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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钺犹豫了一下:“你还是问将军吧。”
景恒走到桌边,见凤明又看睡着了,心说这书就这般无聊,便拿起书略翻了翻。他的字不好看,这是专门请名家誊抄的,颜筋柳骨,极具风骨。
凤明听见动静,眼睫如蝶翼微抖,睁开双潋滟长眸。
“吵着你了?”
凤明摇头:“没睡着。”
景恒道:“汪钺说,有个顾修撰在外跪着。”
“顾徽年?”凤明站起身,因起得猛一阵眩晕,稍微晃了下才站稳,他扶着桌案:“我看看去。”
“哎哎哎,”景恒伸手拦住,彷如喝了坛老醋,酸了吧唧:“谁啊这,你这么关心。”
凤明无奈,示意景恒附耳过去
景恒凑过狗头。
凤明道:“我弟弟。”
景恒:“???”
凤明十岁那年,北直隶永平府大旱,饿殍遍野,寸草不生,凤明和弟弟二人被迫离乡。
路上遇见一对夫妻,丈夫是个秀才,往南方去投奔亲戚,虽也落魄,却有些银钱,心地良善。见凤明二人年幼,怕叫人捉走吃了,允许凤明跟着他们夫妻。
如此几日后,弟弟病了。凤明求秀才带走弟弟,可秀才也为难,他也没钱请大夫。
凤明请秀才再此等候半日。
他去到当地的东厂缉事司,门口小番见他弟弟,笑问:“这孩子不错,值八两银子,可这是你家的?”
凤明说:“我不卖他,我卖我自己。”
小番子嫌他岁数大,不太愿意:“你岁数大,容易死。”
一个掌事的老太监掀掀眼皮,探身抹了一把,把凤明脸上的灰抹去,露出比甜白釉还细腻润白的底色。
老太监说:“留下,是个有福气的。”
作价五两,小凤明把自己卖给东厂,拿了银子给秀才,秀才留下弟弟,说会教他读书。
“看来那秀才没哐我。永元三年春,顾徽年高中进士,殿试时,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弟弟。”凤明鲜少这般喜形于色:“哎呀,甲榜十三名,我们顾家出了个进士。”
景恒:“”
甲榜十三名,如今不过是个翰林院从六品修撰,凤明已然万万人之上,受百官朝拜,小皇帝也全听他的,虽无皇位,却实实在在行着皇权。
这般的凤明,竟会为一个芝麻大的官自傲成这般。
景恒忽然记起,他刚进京城时,看到一个坐轿子的文官进了翰林院,他还把那人认成了凤明,追到翰林院去,正巧遇见凤明,想来那人就是顾徽年。
“是,我那日就是去翰林院看他的。”凤明说:“他官小,不必每日上朝,总是那个时辰去点卯。”
景恒觉着有趣,故意逗凤明:“你怎不干脆点他当状元,给他封个大官当。”
凤明正色道:“怎可徇私舞弊,我弟弟真才实学,何须我多此一举。”
景恒笑道:“好好好,九千岁铁面无私,顾修撰才高八斗。哎,真不知这永平府何等钟灵毓秀,竟出了双这般的人物。”
“你不许出去乱说,”凤明拉住景恒,严肃说:“此事只原只我与汪钺二人知晓,你若说出去,我便再不理你。”
“你弟弟也不知吗?”
“最不能让他知道!他不会想要个我这样的哥哥的。”
“怎会。”景恒见凤明失落,心都痛了,他拥着凤明:“你好的很。我最想要你这样的哥哥了。”
凤明垂着眸,将情绪都敛在漆黑瞳孔里:“他不喜欢我,总是写奏折弹劾我。”
景恒在心里暗骂顾徽年,嘴上仍哄着:“他还是小孩子呢,懂什么。别难过了,”他低下头,在凤明耳边轻声唤:“哥哥。”
凤明脸颊一阵发烫,推开景恒,故作镇定地理衣裳,掸开广袖:“我弟弟比你还大呢,说谁小孩子呢。”
借着顾徽年的光,凤明总算允诺还朝,众臣不敢追问何时,得了承诺又呼啦啦散了,热闹了半日的道观总归安静下来。?
? 22、耳鬓厮磨
是夜,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只是无人欣赏,景恒又搂了凤明睡, 前些日子凤明病恹恹的,景恒纵想亲热, 也不忍心。
这几日凤明睡得好,人也精神许多, 景恒心思又活络起来, 心说吃不着肉,舔舔肉汁也成啊。
整日里美人在怀,他兀自坐怀不乱,是真疼啊。
今日在太庙里,遭香灰灼了手, 现下手上火辣辣疼, 他心里也火烧火燎。
凤明给他烫伤抹了药膏,凉丝丝的, 可解不了他心里的热。
凤明猫儿似的把头窝在被里睡,紧紧攥着被子。
景恒凑过去:“入秋了, 有点凉, 被子分我一半可好?”
他才不凉,他都要烧死了。
凤明动了动:“你回自己房睡。”
景恒一贴:“那不成, 我得搂着你。”
“不行。少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这词形容的可太妙了。
见不着凤明时, 景恒只想能天天得见就好了;见到了,又想抱他;抱到了又想亲;亲到了又想躺在一张塌上, 日日相拥而眠;如今凤明就在他怀中, 景恒又想把脑子里的脏事全和凤明做上一遍。
太脏了, 太脏了,活该他挨烫。
景恒狗似的,用爪子从被角出刨出个洞,钻进被子。
凤明叹了口气,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掀开被:“景恒,你想挨打是不是。”
他一动,身上微苦的药香弥散开来,景恒都醉了。
“你好香。”景恒抱住凤明,贴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我好爱你。”
凤明长眸震惊的瞪成圆形,像一只被捏住后颈的猫崽,瞬间禁声。
爱这个字,可太重了。凤明原以为景恒不过一时兴起,贪他色相罢了。可景恒竟然说爱,他知道什么叫爱么,他怎敢随便说出来?
“可以爱你吗?”景恒问凤明。“我好爱你,第一眼见到就喜欢,像发了疯。从没人像你一样,喜怒哀乐都牵动我,你开心就我就跟着开心,你难过我也心痛”
景恒嗅着凤明颈边药味,濡湿的吻落在凤明耳边:“你好香你好香。”
凤明被吓到了,他何曾与人这样耳鬓厮磨过?
他推拒着:“景恒”
“别叫景恒,别叫。”景恒垂首,连发丝都要与凤明的纠缠在一处才甘心:“圣宗也叫景衡是不是,你喜欢他。你叫景恒,我不知你在叫我还是叫他。”
凤明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候提起齐圣,但凤明并不忌讳,景衡已去,他对景衡的爱再不需遮掩。
凤明说:“我何时会叫他名字,都叫陛下。而且他才不会像你这般,狗似的舔人。”
景恒目光沉暗,犹如酝酿着什么:“他是个好人、是君子,他珍爱你,碰都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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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你。我是小人,我想抱你,亲你,和你做真正的‘夫妻’。”
君子摘不下月亮。
他能。
他不仅要把月亮摘下来,还要玷污明月,让月亮沾染上属他的污色,坠入滚滚凡尘,再飞不到天上去。
凤明讶然,一本正经地解释:“陛下待我从没私情。”
景恒挑眉,先帝为了凤明宁愿赴死,手握解药却不肯吃,这叫没私情?可先帝不说,他才没那好心道破:“是我乱说,我嫉妒他,你那么喜欢他,我好嫉妒。”
“别光喜欢他了。他不行。”景恒与凤明额头相抵,呼吸交错,景恒喉结微动:“能喜欢喜欢我吗?求你了。”
屋内早息了烛火,室内暗成一片,景恒眸双眸如星,映着凤明的轮廓。
在这般专注而热烈的视线中,凤明注定败下阵来。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罢了。
就荒唐这一回罢。
凤明阖上眼。
景恒狼似的将对方的动摇紧紧看在眼中,他喜不自胜,贴过去,吻上那觊望已久的唇。
凤明随着景恒的动作,柔顺地仰起头,去承受陌生的情与欲。
狼刁住了他猎物的咽喉,轻轻吮磨。
无论什么动物,咽喉都是他的弱点,再凶狠的动物也是。他以为他的猎物会很凶狠,至少传闻中是这般。
然而他的猎物很乖,出乎意料驯服,毫不挣扎,就这样闭着眼任他施为。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血脉喷张。
他饿狗一般的不断舔舐猎物,他太谗了。谗得太久的肉,到了嘴边反而不敢吃得太快,他细细品。
可怜的猎物发出微弱喘息与□□。
他的猎物显然没有被捕捉的经历,懵懂不知这样的哀叫只会让捕猎者更凶。
他不断舔咬猎物的耳朵、喉咙,每一根爪子都被他吮过一遍。
好香。
他去吃猎物的舌头,那舌头又柔又软,不知所措,僵在口中,他只能把舌头伸进去够着吃,猎物嘴巴长时间张开,津液来不仅咽下,顺着嘴角留下。
掠食者将津液贪婪的舔去。
他轻轻蹭着猎物。
“轻点”猎物说。
他是个心软的掠食者,恩准了他猎物的哀求。
咚的一声,景恒被凤明推下床。
凤明哑着嗓子问:“我让你轻点你听不见?”
景恒爬起来,双手搭在床边,像只想到主人床上撒欢的大型犬,水汪汪的眼睛写满委屈:“我轻了啊。”
“轻了吗?”凤明按按唇角,指尖染上一丝红,他把指尖给景恒看:“嘴都给咬破了,滚出去。”
景恒:“衣服还没脱呢,就让我滚出去。”
“你还想脱衣服?”凤明扬声质问:“你想死吗?”
景恒爬上床:“好好好,不脱就不脱。”
还啥都没干,隔着衣服蹭都没蹭着。
凤明扬手就要打他,景恒吓得缩缩脖子,小声嘟囔:“早晚干死你。”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凤明抻着景恒衣领:“你大点声。”
“别打我,别打我,快睡觉吧。”景恒翻身上榻,平躺在床上,装出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他长出一口气,心中默念心法口诀,等着长剑收回剑鞘。好好神剑,总这么晾着。妈的,他的剑好疼,呜呜呜。
宝剑现无用武之地,等他练好武功,必和凤明决战到天亮。
*
山中无日月,世上别乾坤。
景恒与凤明又在山中住了小半月,无琐事烦身,悠悠哉哉的为凤明调理身子。
凤明太瘦,想是吃的太少之故,甜的咸的,无论什么都只吃一小口如何养好身体。宫中不缺山珍海味,想必不是食材的问题,那便是味道不喜欢了。
这日,景恒提了柄弓,去山上给凤明打大雁吃。
他精力过旺,无处发泄。
前几日去太庙把牌位都擦了一遍,希望祖宗们原谅他的断袖。祈求祖宗有什么不满朝他发作,千万保佑凤明长命百岁。
他还在齐圣宗景衡牌位前多呆了会儿,说了些心里话。
能说得出口的自然是保证会对凤明很好,请他安心之类。说不出口的是希望这位没名分的前夫能托梦告诉自己,怎样才能哄骗凤明脱件衣服。
只脱上衣也成啊,搂着睡了许久,锁骨都没见过。
谁能相信。
凤明偷偷跟着景恒,只听见景恒说的那些好话。
也得亏听不见那些说不出口的,否则景恒立时就能亲自下去问问圣宗陛下了。
如此种种暂且不提。只说这日,景恒提了弓,到后山打大雁。他习了些日子武功,臂力、目力皆有长进,只是准头差极。
谢停接过弓,比划了比划,去射远处的杨树叶,箭矢穿风而过,射落远处树叶。
“弓没问题啊。”谢停说。
景恒:“你是在这儿给我展示百步穿杨呢是吗?”
谢停把弓抛给景恒:“百步穿杨算什么,杨树叶上的青虫我都能射死。”
“那你好棒棒啊。”景恒翻了个白眼:“教教我,显摆什么。”
谢停双手负于身后,一派宗师架势:“想学啊,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要什么?”
“我也想吃你做的饭。”
烩不厌细,景恒每日变着花样给凤明做饭,一道开水白菜都香的扑鼻,可给谢停馋坏了。
景恒自无不可:“就这?早说啊,星驰师傅,快教教我。”
“肩要正,腿要直,站好。”谢停站在景恒身后,手把手教他握弓:“食指、中指握弓,不要太用力,举重若轻,明白吗?”
他握着景恒的手,瞄准天上展翅略过的大雁:“松。”
景恒依言松手,只见箭若飞星,大雁打着旋地落下来。
谢停松手,后退半步:“我去捡。”
“不用不用。”景恒殷勤道:“您歇着,我去。”
景恒骑上马,一溜烟的往大雁落地之处跑去。
谢停站在原地,眼含笑意。京里那些烦心事,好似都不存在了。他不用去考虑父亲的想法、嫡兄的想法,不用狗似的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他真正活着,像个少年人一样,和朋友宝马轻裘,逍遥自在。
景恒拎着两只大雁,一只是谢停帮他打的,一只是谢停打的。
这边的厨娘烹制禽类,总是带股鸡毛味,很不好吃,这两只大雁景恒便没让别人沾手,从宰杀到去毛一应过程均亲力亲为。
他手上的烫伤还没落痂,手就这般泡在热水里给大雁去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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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停看不下:“快歇着去吧,你那手别泡烂了。”
他按照景恒吩咐,拔毛拔得十分认真。
谢停年幼时,谢家主母为了磋磨他和他小娘,总叫下人拿些洗衣洗碗的粗活给他们做,美其名曰教他小娘管家。
谢停和他小娘的手,冬日里也总是浸在油腻腻的水里,又冷又粘。
做完活后,拿皂角洗了几遍手仍腻腻的,带着股子怪味。
那时候谢停以为他是不爱做这些的。
可现在,烫雁毛的味道更怪,谢停却感不到丝毫折辱与难受。这味儿越怪,他拔得越认真,免得细羽留在皮里,煮出来难吃。
许是人长大后心态不同罢。谢停割了大雁喉管放血,心里赞叹自己而今成熟良多。
他这厢忙着,景恒也没闲着,去摘了新鲜蔬菜,背着伤手单手洗菜。
他从没见过景恒这般的贵人。
他做锦衣卫时,常学些忠君爱国的故事,讲侍卫为护主而死如何荣耀、如何义薄云天。
他听着只觉好笑,谁是傻的不成,好端端的替别人去死,不过是弃主脱逃也是个死,还会祸及家人。
不如死在阵前,说起来还好听。还有抚恤可以给他家里。
那时他没遇见景恒,不知世间还有这般的主子。
景恒从不把他当属下,叫他‘好兄弟’。
他挨廷杖时,景恒哭得比他还惨。
别人使唤他,景恒会不乐意,冷着脸叫他‘下去歇着’。
也许他倒霉了十七年,就是为了今年遇见景恒罢。
倒也很值。
“兄弟,”景恒叫他:“你尝尝这个。”
景恒端着个碗,碗沿上粘着面粉和蛋清,脏兮兮的,景恒非要他吃。
谢星驰往碗里一望,黄橙橙的蛋羹颤巍巍的盛在碗里。
“这不小孩吃的鸡蛋羹么?”
景恒啧一声:“这叫布丁!算了,就叫他蛋羹罢,到底没牛油。”
谢停在粗布围裙上蹭蹭手,接过尝了。
竟是甜的,透着股奶香味儿,他皱眉道:“你自己吃去吧,我不爱吃。”
景恒大受打击:“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爱吃甜的。”
谢停应了声:“是。”
他少时习武,总是饿的很快,可谢家主母奉行‘过午不食’,他饿,只能去吃各色点心果子,隔夜的枣泥黏嗓子,委实难下咽。
“那我给你做个咸的,”景恒打断谢谢停回忆:“油炸莲藕猪肉丸,吃不吃?”
不知为何,谢停有些眼热,他恩了一声,说好。
其实那个甜蛋羹也挺还不错,又软又滑,入口即化。
也许他有一天会喜欢吃甜的。
作者有话说:
景恒:我是个心软的掠食者。
凤明:滚。
景恒:呜呜呜。?
? 23、婉仪公主
景恒在院子里支了桌, 推着凤明出来:“总在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
他给凤明展示他的成果:“清炖大雁、莲藕猪肉丸、白灼菜心、凉拌豇豆,还有大雁骨熬得老汤一道、甜点是蛋羹。”
凤明道:“不错。”
都是他爱吃的,景恒好像很了解他的口味,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汪钺都不见得能备上这么一分完完全全符合心意的菜饭。
凤明落座,见汪钺端着碗, 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谢停站在一旁, 亦十分局促。
景恒道:“就这么几个人, 一起吃也热闹。”
凤明颔首:“都坐下吧,没那么多规矩。”
时逢九月,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四人坐在一处,热闹极了。
凤明不大说话,听着几人说话。
“有点淡, ”谢停夹了个丸子吃:“你们吃着不淡吗?”
“淡点好。吃盐吃多了容易高血压。”景恒夹了个丸子, 是有点淡,他口挺重的啊, 怎么做出来的才这么健康,他问凤明:“淡吗?”
凤明说:“刚好。”
也是了, 本就是养生餐, 太咸还养什么生。
景恒说两只大雁都是他打的,汪钺不信, 问景恒武功练得如何了,景恒说已能感受到真气了。
谢停:“你不是扎三天马步就感受到了么?”
汪钺大笑, 景恒挪开汪钺面前的丸子说不给他吃。
汪钺朝凤明告状。
景恒也告状,说汪钺不吃蔬菜, 补充不上膳食纤维。
汪钺问膳食纤维是什么。
景恒说是让人变聪明的, 变着法地欺负汪钺, 说他笨。
偏汪钺听不出来,还赶紧吃了两口菜心。
凤明:“多吃些。”
汪钺咬着菜心朝他笑,景恒也朝他笑。
无论何时,只要他看向景恒,景恒都是在看他。
坦坦荡荡,不遮不掩。
思及今日谢停教景恒射箭,两人离得有些近。凤明有些恼,瞪了景恒一眼。
景恒:“???”
咋又生气了。
午后小憩时,凤明的头窝在景恒怀里,似睡非睡时,忽然说了句:“以后我教你射箭,打西燕时,我曾一箭射瞎胡乌巴尔的眼睛。”
景恒:“?胡乌巴尔是谁?”
凤明打了个哈欠:“西燕人自封的战神,没什么能耐。”
“你好厉害啊,”景恒心中喜爱得紧,亲亲凤明发顶:“我的小将军。”
凤明眯着眼:“我比你大,要叫”
大将军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睡过去了。
若能一直留在山中,不理俗事多好。然事与愿违,九月初九,道观里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
此人甚少出门走动,但得知她来时,凤明便下山去接她。她就是小皇帝的姑母,齐圣宗的嫡长姐婉仪大长公主。
婉仪大长公主身着金银丝百褶凤绣裙,外披如意缎绣五彩祥云锦衣,乌发用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挽成髻,鬓边贴着珍珠面靥,年逾四十风采卓然,更显华贵雍容。
婉仪并非多美,只这份皇家气度便叫人不敢直视。
凤明上前亲自扶了婉仪下马车,唤了声:“长公主。”
婉仪略一抬手,回身拉着景俞白,开口便是质问:“我弟弟这儿子,你是不想管了?”
婉仪先声夺人,便是想震慑凤明,凤明如今威高权重,谁知对他弟弟的忠心是否一如从前。
可婉仪有心敲打,也耐不住景俞白胳膊肘往外拐。
只见小皇帝搂住凤明胳膊:“姑母,小叔叔是被太傅气跑的。”
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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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明:“”
景恒:“”
婉仪走下马车,用帕子掩了掩唇:“咳,纵如此,你也不该将皇上一个人留在宫里。”
凤明道:“长公主教训的是。”
婉仪见景俞白在凤明怀里那依赖模样,不知为何令她忆起第一次凤明时的情形。
那时候,她已经出嫁多年,回东宫配母妃说话。景衡来看她时,怀里就挂着个小娃娃。
正是凤明。
凤明那时十一岁,瞧着却像七、八岁,又瘦又小,头发枯草似的发黄。
她见凤明被景衡抱着,还以为是哪个叔伯家的小儿子。哪里猜到是个内宦。
得知弟弟竟抱着个宦官,婉仪不满道:“你是皇太孙,何等尊贵,怎能抱着个下人。”
凤明第一次见她,听她训斥,吓坏了,把头往景衡怀里藏。
景衡拍拍凤明后背,先哄了哄凤明,才同她说:“我一见这孩子心里就喜欢,若我有个弟弟,应当就是这般的。”
小凤明从景衡怀里露出只眼睛,怯懦地看她。
曾经胆怯瘦弱的小孩,后来能出落得谪仙似的,都是她弟弟一口一口给喂出来的。
如今,凤明仍在,站在他面前抱着弟弟的遗孤,她弟弟却去了多年,就在这天寿山里埋着。
婉仪心中悲恸,险些当场哭了出来。
故人相见,总是分外伤情,婉仪这些年少出门走动,就是不愿触景伤心。
凤明见婉仪蹙眉,心中也滋味万千。
两人立在这山林间,俱是思念那已不在的人。
“总得回去的。”婉仪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山间虽清净,可有些路选了,就注定在不得清净”
凤明垂下长眸。
婉仪与凤明擦肩而去:“那些老臣,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轻待你,你只同本宫说,发落了也就是了。朝里朝外都指望你,怎能使性子,说走就走。”
凤明跟在婉仪后面,应声称是。
婉仪往道观走着,倏忽见位少年郎立在一旁,那少年眉眼英俊,如玉如水,神采湛然。乍一看,竟有几分她弟弟少时模样。
婉仪微微恍惚,定定神才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怎这般面善。”
景恒上前同婉仪见礼,温和从容:“向长公主问安,臣弟景恒,淮安侯之子。”
婉仪听得‘景恒’二字,卒然目眩,险些晕过去,幸而身后的嬷嬷扶住了她。
婉仪颤声问:“你叫什么?”
“景恒。臣弟名字取得不好,惹长公主伤心了。”
婉仪转身去寻凤明,凤明上前扶住婉仪的手:“长公主,他是淮安侯家的。”
“凤明,凤明”婉仪紧紧攥着凤明的胳膊,指甲因大力而泛白,她确认什么似的:“你也觉着他像是不是,太像了太像了”
景恒愣在原地,第一次听人说他像齐圣宗。
凤明没回话,只是说:“长公主,进去说话吧。”
一行人进了道观,长公主似是冷静了些,又觉得也不大像,他弟弟沉稳,这孩子更更开朗些。
景俞白见到十六皇叔更高兴,景恒还没坐下,景俞白就要拉着他要出去玩。
景恒抱起景俞白颠了颠,小声说:“沉了。”
景俞白咯咯笑,凑在景恒耳边说悄悄话。
景恒听了也笑,两个孩子笑成一团,最是鲜活的少年模样。
她弟弟不会这般笑。
景衡生下来就是嫡长子、嫡长孙,行事进退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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