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就……那混账货刚说你周围一直有背景不错的男学生,那是污蔑你的吧?”
边牧顿了顿,“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关野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就问问,以后有机会我才能反驳他!”
边牧看了他一眼,才慢悠悠转过视线,从口袋拿了烟盒和打火机出来,“他说的这事是真的,从研一开始,我身边就一直有人跟着,都是有后台的男学生。”
关野愣了愣,转而笑道,“老师,你别逗我哈!”
“我说的是实话。”
边牧拿了支烟,咬在嘴里,垂着眼,一边点烟一边轻描淡写道,“比如安磊,他爸是我们学院的美术学博士,还有好几个,都是画家或者学院领导家的孩子,有很长一顿时间,他们都是轮流跟在我身边的。”
关野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人坐在沙发上,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安磊他知道情况的也就算了,但其它还有好几个……他连问都不知道该如何问起,一时不知所措。
边牧叼着根半燃的烟,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看来这小子刚刚的愤怒都忘得差不多了,玩笑也该够了。
他拍拍关野的肩膀,“你应该听说过我在研究生期间被借调去附中吧?”
关野下意识就点头,这还是刚开学的时候,听凌河他哥说的。
“那时候附中那边出了点事,有一批学生画画很不错,但有点目中无人,不听管教,还整天打架,后来闹到要劝退了。”
关野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松了口气,“嗐!就是他们啊!”
那可不就是一下好几个吗?边牧那时候收服了一堆人呢!
边牧道,“对,就是他们,他们家里都是学院背景,父母不是教授,就是画院的画家,或者学校领导。”
“那次我把他们安抚下来之后,还是担心他们管不住自己,曾经对他们试过一对一的辅导,每个人带两周,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时间,总是有不同的男生跟着我。”
关野啧了一声,“就这点事儿……老师,你有话好好说嘛,逗我干什么?”
边牧抽了口烟,微微一笑,没说话。
关野想了想,又凑过来,“说起来,我一直好奇你那时怎么收服他们的?那伙人据说当时都是小混混,不容易弄啊……”
他停了一下,倏然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边牧打架还挺厉害的,猛地睁大了眼睛,“老师,你不会是靠打架打赢他们的吧?”
“……”边牧无奈,“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那时也没有干什么,他们都出生在书画世家,眼高于手,我也没办法说服他们,只能带着他们画画。他们其实不是那种真正的小混混,只是在特殊环境长大,看不上周围的同龄人,又缺乏引导才会这样。”
“后来可能他们觉得我画得还好,而且也不像其它老师那么严厉,就慢慢接受我了,他们年纪都小,人也单纯,一旦接受了我,我说什么他们也就放在心里了。”
关野点头,他知道边牧现在说得轻松,但安磊那伙人一看是刺头,边牧要收服他们,怕是还花了不少精力,并没有说得这么简单。
但他担心边牧说得太累了,也没有细问下去,就开始吹彩虹屁,“我就说老师最厉害了!”
边牧忍不住笑笑,“行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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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够了,去准备上课吧,我等会儿也过去。”
“好。”关野站了起来,伸手又把小猪拿走了,“我拿去充电啊,你在办公室充不太好看……”
边牧笑道,“你在画室充电就很好看吗?”
“不怕,我找个好位置就行了。”
关野挥挥手,出了办公室。
边牧看着他出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座位上,坐下来,盯着桌上的一支铅笔发愣……
过了没多久,教授们也陆陆续续来了,一看到边牧都惊讶了一下,过来打招呼。
“小牧来了啊!”
“伤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快就回学校啊?”
“你这脸色还不太好啊,别硬撑啊!不行就再休息几天……”
边牧连忙站起来,向教授们致谢,“谢谢关心,我没事了,可以上课的。”
江教授也来了,他一看边牧就是一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可能是刚走上来有些急了。”边牧笑了笑,“休息一下就好了。”
江教授眉心紧皱,直接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冰的。
“你这样还来学校干什么,不是添乱吗?回家躺着去!”
“!!!”边牧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至于吧,他现在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了。
“老师,我真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真撑不住我也不敢过来的。”
江教授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见他精神还是不错,还能笑嘻嘻的模样,这才勉强松了口,“那你就在办公室坐着,帮我整理一下电脑上的文件,今天先别去画室。”
边牧,“……”
江教授道,“我上午还要去研究生部开会,顾不上你了,你听话点,中午就叫关野或者安磊送你回去……”
“嗯嗯,我知道了。”边牧赶紧道。
江教授还是不放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警告他,“你别知道知道,背后又不听我的,别让我发现你阳奉阴违,小心我把你押回家交给你师母!”
边牧僵了,“……”
江教授看着他被雷劈了似的表情,终于满意地走了。
……
边牧确实是想阳奉阴违。
今天虽然不是周一,不需要老师安排静物或模特,但画室的学生都知道他回来了,不去也说不过去。
至于江教授那里,实在不行,到时候求一下,也能混过去的……
边牧去到画室,学生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吵吵嚷嚷地收拾画具。
有学生眼尖,看到边牧进来了,“边哥回来了……”
周围的学生纷纷兴奋地聚拢过来。
“边哥好……”
“老师,身体好点没有?”
边牧笑着一一回应,他的余光看见了关野,那家伙坐在一个角落里,估计是要霸占角落的电插头,才故意选的位置。
他和凌河说着话,眼睛却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瞟。
边牧抿嘴,弯了下嘴角。
很快模特也换好衣服,坐好了,画室也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开始画画了。
离开一个月,课程进度已经到了油画半身像。
边牧闻着熟悉的油画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放松了一些。
他走了一圈,想看看学生的整体水平。
但一轮看过去,除了几个附中的学生,水平在他的预料之内,其它学生的画面……都不太对劲,明显能看得出来被大幅改动过,和整幅画面的水平完全不同。
而且这改动的痕迹,技法十分娴熟,颜色却很沉闷单一,跟单色素描似的……和杨闻涛平时画画的风格如出一辙。
他皱了皱眉,少幅度的修改是可以的,但这么大面积地修改,这油画还算不算学生画的了?
杨闻涛这是干什么?
他看了一圈回来,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用手压着腹部,感觉又有点疼了。
刚休息没多久,有个学生站起来,“老师,能过来一下吗?”
远处的关野一直留意着这边,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么多事啊?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边牧倒没有推辞,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说话的是个女孩子,“老师,我这里不太会画,暗部怎么能画出那种透气的感觉啊?我怎么调颜色都不对……”
边牧没动,看了一下她的调色盘。
从熟褐,生赭过渡到橙红和黄色系,他突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颜色,“肉色?你怎么会用这个颜色?”
女生道,“啊!这个是杨老师叫我们买的,说是用着方便,不用自己这么麻烦调肤色,我们现在都在用呢。”
边牧皱了皱眉,“一般画人像或人体都不会用现成的肉色,这样的颜色画出来是死的,就算你加其它颜色进去,也会很闷,肯定没有自己调出来的肉色变化那么丰富……”
“啊这……”女生有点无措。
边牧顿了顿,意识到学生的处境也很无奈,就往回兜了一下,“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方法,你可以自己选择,但我的建议还是自己调比较好。”
女生赶紧点头。
边牧看着面前被杨闻涛改得跟单色素描似的画,沉默了片刻,才道,“同一张脸的颜色,也是会有冷暖关系的,你要画出暗部透气的效果,就不要全部用暖色系去画,可以试着用点冷色,加点群青或者钴蓝进去……”
女生睁大了眼睛,“冷色?人脸是暖色的,上面出现冷色,那不会很突兀吗?”
边牧有点无奈了,这不是基本常识吗?是个东西都有冷暖,如今他们是被杨闻涛彻底给带偏了。
“不会的,你试试看。”
女生试了一下,她调肤色很不熟练,调得太红,再加上群青,颜色就更不对了。
边牧摇摇头,“肤色上的冷暖是很微妙的,一点点倾向就能达到效果,颜色不用太多了,你再试一下……”
女生却没有什么耐心,调了几次还是不行,直接就把油画笔递了过来,“老师,你来帮我画吧!”
边牧的脸色倏然一白……
第65章 老师的手
边牧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油画笔,“我帮你调色。”
他的左手不太经意地,微微托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肘,弯腰在调色板上调色。
调了几种肤色,他就把油画笔递给女生,“可以了,你试一下。”
“谢谢老师。”女生微怔,还是接过油画笔,开始上色,但她对冷暖的认知十分薄弱,技法也不太娴熟,始终画不出效果。
“老师,这……你还是帮我画一下吧!”女生道。
边牧没说话。
女生迟疑了一下,“杨老师经常给我们改画,他说好画都是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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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也帮我改改吧!”
“……”边牧直接哑了,好画确实是改出来的,但不是别人改啊!是自己改……而且就算改画也绝不是杨闻涛这种改法。
旁边的同学听到了,也纷纷走过来附和,“对啊,杨老师一直在帮我们改画,我们都学到了很多技巧……”
“他还说边哥你的技法更厉害,叫我们记得要请教你……”
“边哥,你也帮我们改一下吧!”
“对啊……”
边牧的右手紧攥着,手指轻微搓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就是杨闻涛所谓的礼物吗?
花一个月时间养成学生依赖老师的习惯,怂恿学生叫他改画……
但他……他现在根本就画不了……
安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刚进门就看到一堆人围着边牧,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怕有人撞到边牧,赶紧跑了过来,“喂!上课呢!聚一堆干什么?
“没啥,杨老师不是总给我们改画吗?我们想让边哥也给我们改改……”
“改画?”安磊快速地瞥了一眼边牧,见他没什么异样,就对其它人说道,“杨闻涛喜欢改画那是他的事,每个老师的教学方法不一样,没有规定就一定要改画啊!”
旁边同学说道,“画一下也没什么嘛,杨老师都说边哥画画超厉害的,你们附中的都看过,我们还没看过呢……”
“对啊对啊,边哥还得过全国美展银奖!太厉害了,给我们露一手吧!”
“对!露一手……”
起哄的学生越来越多。
油画系的画室很大,关野为了占用插头,这次是坐在对面的角落里,刚好有隔板挡着视线。
他之前根本没发现这边的动静,后来起哄的声音渐渐大了,他才觉得不对劲,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扯了扯早就过来凑热闹的凌河。
“他们想让边哥改画呢!”
关野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改画?以前也不改的啊!”
凌河摇头,“你这个月没来,不知道,杨老师整个月都在帮我们改画呢,我上周的整幅画都给他改了,他可勤快了……”
“杨闻涛?”关野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改整幅画?”
“他喜欢吧!我们也喜欢,改了以后整个画面都不一样了!”凌河道。
关野感觉不对劲,他以前经常跟着他爸去画室混日子,他爸也改画,但都是点到则止,这全改是怎么回事?
关野皱着眉,往里面挤。
最里面的安磊见劝不动他们,已经发火了,“行了行了,这是你们自己的画啊!又不是老师的!我早就叫你们不要让杨闻涛全改,你们非不听!现在还要拖边哥下水……”
外围的一个男生闻言,嘀咕道,“不就是改一下画嘛!杨老师每天都改,怎么边哥就这么磨磨唧唧的,是不是不会画了……”
关野正好经过,一听就火了,停下来直接抓住了那男生的衣领,“你放什么狗屁!老师得奖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喝奶吧!”
那男生个子不高,直接被拎起来了,吓了一大跳,“诶诶!我就说说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
关野气笑了,“说说而已?这话能随便说的吗?还有杨闻涛那都什么玩意儿?你拿来跟老师比!”
男生挣扎,“我说得不对你也不能动手啊……”
“这叫动手?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动手!”
关野直接举起拳头……
周围的同学顿时乱了起来,劝架的吵嚷声响成一片。
边牧被围在最里面,被几个高个子挡住视线,看不到外面,但他听到了关野的声音,一下就急了,想要挤过去。
安磊赶紧挡住他,“老师,人太多,你别过去!我去。”
他几步就挤了过去,看到关野要打人,急忙冲上去抓住关野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关野,别惹事!快放手!”
关野狠狠地推开他,“放个屁,你听到他说什么了!他说老师不会画画!我艹!有这么污蔑人的吗?”
“!!!”安磊气急,“你……”
那男生被关野掐着动不了,哭丧着脸,“我就随口说说,话赶话了,真没这意思啊!谁不知道边哥画画厉害啊……”
“道歉!”关野不放手。
男生赶紧道,“我道歉我道歉……”
关野直接拖着他走了进去,一直拽到了边牧面前,旁边的同学纷纷让路。
边牧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人却明显有些恍惚,不在状态。
关野顾着摁人,根本就没看见。
那男生被掐着后脖颈,急匆匆道,“边哥对不起,我就是……这个月被改画改习惯了,随口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边哥……”
边牧被喊得反应了过来,“关野,放手!”
关野这才松了手,还在一旁哼哼唧唧,“妈的,画画不行也就算了,连话都不会说!老师画张画要多少钱?你说改画就改画啊?”
他想起边牧那鬼斧神工的用色,又补了一句,“等老师自己想画了,自然会露两手给你们看看,说不定还能来一副创作!对吧,老师!”
边牧:“……”
安磊:“……”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学生都是一顿,满脸期待地看着边牧。
虽然很多学生没见过边牧画画,但不少都见过他获奖的油画创作,创作和写生可不一样,写生学的是技法,创作那可是能真正学到好东西的,如果能看到创作步骤和思路,那会受益匪浅……
边牧站着一动不动,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就是感觉整个人都在散发冷意。
安磊一看心都寒了,赶紧出来打圆场,“那个……以后再说吧,边哥才销了病假回来,身体还跟不上,以后再说……”
边牧没说话,直接转身就走了。
众人,“……”
关野也一愣,边牧为人挺圆的,事事周到妥帖,从来不会这么啥都不管就走了……
他看着边牧略显匆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皱起了眉头。
安磊开始赶人,“散了散了,都回去画画……”
大家都回座位了。
关野站着没动,之前他正在发火,也没留意边牧怎么样,但刚刚,他知道边牧是真生气了。
这又是气什么啊?
他突然想起来,对!边牧说过不许他打架的,刚刚虽然没打成,但他还是动手了……
糟了!他顾不得还在上课,直接追了出去。
边牧这次是走得真快,关野追出去就已经不见人影了,他转了好多地方,连洗手间都一间一间看过去,还是没找到人。
最后他才想起来打电话,循着微弱的铃声找到了楼梯间里。
楼梯间烟雾缭绕,清瘦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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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靠在窗户边上。
边牧听到声音,抬起了头,眉目在烟雾中显得有些冷淡,烟夹在修长冷白的指间,看来已经停了一会儿,积了老长一截灰。
“老师,你怎么了?”关野走上前,扶了一下他的手臂。
边牧没动,看了他一眼,夹着烟的右手微微一颤,长长的烟灰瞬间塌落了下去,“没事,抽根烟就回去了。”
关野抿嘴,“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动手……”
边牧没说话,把烟咬在嘴里,任它慢慢燃烧,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这次关野理亏在前,看了看边牧的脸色,就倚着楼梯扶手不动了,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一根烟抽完,边牧把烟头摁灭,“好了,走吧。”
他侧身就想走。
关野拦住他,“老师,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边牧错开目光。
关野盯着他,“你生气了,我都说了,你骗不了我的!”
边牧抿了下嘴,非常不走心地说了一句,“好吧,我是有点气,但已经气完了。”
“……”关野无奈,“老师,你这也太敷衍了吧,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边牧叹了口气,“真没事,我时不时就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自己消化了就好,你不用管我的。”
关野狐疑地盯着他的表情。
“走吧走吧!”边牧直接推着他出去了。
……
关野真的猜不透边牧在想什么,他整个上午都有些不对劲,有人问他东西,他个个都会回答,但没人问的时候,他就自己坐着发呆。
但关野一看他那熟悉的发呆模样,就知道自己铁定是捅了马蜂窝,事情绝对小不了,边牧根本就没有说实话。
他直接去找了安磊,把人强行拉到了楼梯间里。
“老师是怎么了?早上还挺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安磊看了他就来火,语气很冲,“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会问啊!”
“……”关野莫名其妙,“你干嘛,吃火药啦!”
安磊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猛地一推他胸口,“你丫不叫边哥画画就什么事都没有,别人起哄就算了,你他妈还来添乱!”
关野措不及防被推得撞到了后面的墙上,正要发火,突然反应过来安磊在说什么,他一愣,“画画?老师生气是因为这个?”
安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关野皱着眉,突然想起来,边牧好像从来没在他面前画过画,他过去还奇怪来着……
不会是……
他心里一紧,“老师的手受伤了?”
安磊火冒三丈,“伤你丫个头!”
关野急得汗都出来了,“那到底是怎么了……”
第66章 一无是处
关野最终还是没能从安磊口中得知真相。
两人后来说着说着,话不投机,差点就打了起来,幸好在最后一刻都顾忌着边牧,及时刹住了车,不欢而散。
关野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要是边牧真的没法画画,那他刚刚都干的什么事啊?这不是往伤口撒盐吗?
他当时怎么就没及时留意一下边牧的反应呢?
冲动了。
又冲动了!
他回到画室,还在上课时间,边牧却破天荒地走出去了,靠在阳台边上的后门抽烟。
人微微佝偻着,消瘦的身影在逆光中,几乎成了一条细细的黑线,像是要慢慢湮没在光芒里。
关野的心都揪起来了。
他看过边牧的画,能感觉到他对绘画的狂热态度。
一般人可能是喜欢画画或者把画画当成职业,比如他自己,就是纯粹喜欢而已,但边牧明显不一样,他画画似乎更多是在宣泄情绪。
他就仿佛困兽一般,把无处可去的情感全都隐藏在他的画里,在虚假的表象背后,释放自己最真实的躁动和恐惧,挣扎和无助……
把别人拽进去,也把自己放出来……
然而现在,宣泄的口子没有了。
他不知道边牧当时无法画画,曾经承受怎样的压力,在他看来,这不亚于掐断了边牧的命脉吧……
……
中午下课,关野开车送边牧回家。
边牧的表现还算自然,有事没事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但关野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强颜欢笑。
他不想边牧装得那么艰难,干脆就不说话。
很快,边牧也安静下来,垂着眼,靠在座椅背后不动了,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回到家,关野简单地做了个生鲜粥,端了出来。
边牧还是老样子,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垂着眼,没什么精神,似乎又和之前一样了。
关野心里暗暗叹气,他这段时间明明心情好了很多,现在又倒回去了……都怪那个混账杨闻涛,没事改什么画?当然,也怪他自己,次次都栽在冲动上面,哎!
“老师,吃饭了。”
边牧应了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两人安静地吃饭。
关野一直想着怎么问他这事,但又怕一问这事,边牧连吃饭都吃不好了,考虑来考虑去,最后也没问成,一顿饭吃得是七上八下的。
吃完饭,两人在沙发坐下。
关野这才凑过去抱他,“老师……”
“嗯?”边牧咬着烟,正拿起打火机点火,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看着他,“怎么了?”
关野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脊背,“老师,安磊和我说了你画画的事……”
边牧整个人一顿,自然垂落的手微微抽了一下,指间的橙红也跟着颤了颤。
他转过头,看着关野没动。
关野也看着他,说得小心翼翼,“上午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他们一块起哄……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该乱讲话的。”
边牧没说话。
关野看着他垂下的手,迟疑了一下,“老师,你的手……到底是怎回事啊?”
“安磊没说?”边牧动了一下,终于把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
“没说,他叫我问你……”
边牧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你下午有大课吧?”
“啊……是啊。”关野下意识回了句。
“今天是刘院长的大课,你别缺席了。”
“!!!”关野睁大了眼睛,刘院长是他爸的老朋友,人也古板得很,他病假一个月,要是第一天上学还缺勤……怕是得闹到他爸那里去。
他低头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可是……
关野看着边牧那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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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绕中的五官,还是不放心,“我还是不去了,下午陪你……”
边牧推他,“你去吧,画画的事晚上再说,我都多大人了,没事的。”
关野不动。
边牧笑了笑,“真没事,我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有一年多了,不差这么点时间。”
他靠过来,轻轻贴了一下关野的嘴唇,哄道,“去上课吧,乖点。”
“……”关野终于松口了,“老师,那有什么等我下午回来再说,你别乱想,好不好?”
“嗯。”
“我下课马上回来!你在家等我。”
“好,快去吧!”边牧起身,把他拉了起来。
关野终于听话地出门了……
***
门关上了。
边牧在门口站了片刻,才回到沙发坐下,定定地看着自己手,呆愣了好一会儿。
说没事是假的,更不用说今天这么尴尬,直接被学生怀疑,还当众说了出来,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连笔都拿不了的人,还做什么老师啊?
边牧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年多了,他都没有办法画画。
在医院里那段时间,他因为病情过重,接受过无数次的电休克治疗,那种号称安全的治疗方法,却让他恐惧至极……
除了电击时被人围观,最终惹上了孙宇杭那种人,他对这种治疗还有十分剧烈的反应。
电击时倒没什么意识,但醒来之后,他总是全身发抖,说话也说不出来,意识混乱,记忆更是完全断片,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那个时候开始,他的手就有问题了,不停地抖,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医生说,那是电休克治疗正常的副作用,很快会过去的。
一年后,他出院了。
那些后遗症都渐渐好转了,唯有手还是老样子,只要做精细一点的事,就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写字,画画……他都做不到。
后来再去看医生,医生说,电击的后遗症不会遗留这么久,更大的可能是心理因素。
他就尝试各种办法,看心理医生,停了自己吃的药,甚至往自己的右手上狠狠割了几下,期待伤口愈合后能有奇迹发生……
可最后,全都失败了。
他这辈子,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也就区区一个画画而已。
那次意外不但剥夺了他身边的一切,最后,连他自身拥有的最后一点东西也剥夺殆尽……
他最终,一无是处。
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情绪很差,每天都在疯魔一般尝试画画,画不了就砸东西……然后又捡起来继续画……
江教授就是那时候把他带回家的,看他的状态太差,怕他想不开。
江教授安慰他不要着急,既然是心理原因,总会有过去的一天。
可他觉得,正是因为心理原因他才无所适从,伤病的话,还能有一句准话,行或不行。
但这个……他只能怪自己没用,明明手没有废掉,却形同虚设……
老两口见劝慰没用,就开始一天24小时,轮流盯着他。
不让他画画,收掉他的画具,不停地和他谈心,唠家长里短,让他没有时间想别的东西。
知道他失眠,老两口晚上也轮流陪着他,连上厕所也守在外面,限制着时间……
边牧那时候感觉脑袋都是嗡嗡的,整个人都傻了。
他知道他们是好意,可他真的适应不了这种毫无间歇的照顾……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他不忍心江教授和师母再操心,陪着他熬夜,他终于安安分分地,把画笔丢到了一边,放弃了画画……
……
当然,他也有一时放不下的时候。
开学的前一夜,他的焦虑到达了顶峰,顶着老师的头衔,他却没办法画画,也不知道开学后,会不会有人叫他改画,需不需要他做示范……
他实在受不了压力,于是又不死心地尝试着停了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停药没能让他的手不抖,却让他彻底陷入狂躁……
碰巧这时候,关野第一次上门。
这才有了两人一见面就打架……
……
边牧走出阳台,楼下行人匆匆。
城中村低矮的破烂居民楼建得随意,东一茬西一茬的,错落有致。
卖水果的小摊贩推着三轮车停在路边,吆喝着叫卖红橙橙的柿子,路口还有个买玩具的地摊,上面摆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几个小孩子眼馋得走不动步,拖着奶奶要买玩具……
他过去很喜欢画写生的。
和创作不一样,创作的时候他喜欢宣泄不良的情绪,而写生的时候,他更喜欢构造美好。
他自小就孤僻,无法融入人群,他就把期待的热闹都画进写生里,仿佛自己也在里面一样……
可现在……
人间的繁华落在眼里,融进脑中,他却再也画不出来,就像心里缺了一大块,不论是期待还是绝望,都像是……没有了归处。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似是没有温度的寒白玉一般,青蓝的血管凸起,宛如深埋其中的玉脉,泛着微微的冷意。
看着还不错,却毫无用处。
他有些烦。
过去有段时间,他一直很想把自己的整个右手用刀切下来,让它永远消失,这样他就不会日复一日地,在期待和绝望中痛苦徘徊……
他甚至希望更彻底一点,想让自己整个都消失,他不想再要这个多灾多难的身体了……
寒凉的触感沁入肌肤,艳丽的血珠顺着刀刃渗透出来,汇成一条细细的血流,沿着白皙的肌肤滑落……
他的手一抖,一阵刺痛唤醒了他的神志。
“当啷”一声。
边牧猛地后退了一步。
不知所措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水果刀,还有自己手腕上殷红淌血的伤口……
第67章 你不麻烦
关野一整下午都心不在焉,他总想起那个笼罩在烟雾缭绕中的身影……也不知道边牧在家里怎么样了。
下了
第一节 课,他匆匆跑去下一个课室里签到,就赶紧跑回家了。
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客厅一片凌乱,地板上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碎纸、纸团和铅笔。
边牧不见踪迹。
他心里一慌,把手上的书包往旁边地上一扔,喊了声,“老师?”
没有人应。
关野的腿突然有点发软,走进去四处张望,这才看见人在阳台外。
那个消瘦的身影迎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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