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拍完之后,她下意识抱紧他?,脸埋在他?胸口吸了?吸鼻子。双手用力地在他?后背捶了?好几记,力道之凶猛,险些把谢隐泽捶出咳嗽声。
“没事就行,下次你再敢不打招呼试试看呢,王八蛋。”
谢隐泽:“……”
他?眨了?眨眼,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乔胭又捧住他?的脸,搓圆揉扁:“哪里伤到没?沈却和那条蛇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怎么出来的?为什么这?么慢?”
众目睽睽之下,小?谢boss一张帅脸被如此揉捏,他?轻轻握住乔胭的手,脸颊因一点点的尴尬和羞恼涨红了?:“不准乱捏,乔胭!”
乔胭没声了?。
谢隐泽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她体力早就透支了?,直到撑到他?平安出来才?倒下。少年抱着她柔软中带着血腥气的身体,眼睛中的神色一片复杂-
阆风城外数千里,一个空间裂隙蓦然成型,两?道狼狈不堪的影子逃了?出来,在旷野上疾驰。
这?是一条背生双羽翼赤色魔蛇——或者说,她原本应该是赤色的。只是被火焰炙烤,浑身鳞片烧得?焦黑,一动就混合着血液簌簌往下掉落,拖曳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沈却喘了?口气:“……就在这?里吧,他?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
吕霜:“你怎么知道?万一他?就追在后面呢?”一想起之前的情景,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原本因为力竭已经慢下来的速度又开始提了?起来,堂堂羽蛇族的首领,赤渊战斗力最强的战将,竟然像头惊慌失措的羔羊一样逃窜。
她又逃了?一天一夜,背上载着同样焦成了?木炭,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的沈却。到了?最后,一丝气力也无,才?栽倒在一处海岸边。
海浪滚滚,涛声阵阵。
阆风在九州中部,她逃到了?九州最南端,绚烂的阳光照射而下,这?才?敢放松稍稍。
她一瘫,沈却也跟着倒下了?,枕着被太阳烘烤炙热的白色沙砾,望着头顶一望无垠的晴空。
“那真的是朱雀神火……”他?喃喃道,两?行泪忽然顺着眼尾流下,流过焦黑的肌肤,滑入鬓发,一路带来艰涩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
“太好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尊上……”
吕霜翻了?翻白眼:“我劝你别作死,他?不可能答应帮咱们。”
沈却沉默片刻,语气强硬起来:“不答应,也得?答应。”
吕霜要不是没力气了?,简直想翻身起来戳他?鼻尖,一条焦糊的蛇躺在地上吐着蛇信破口大?骂:“你是还没被烧够,老?娘就不该救你,就该把你丢在那小?子面前等死!”
那鲜血般猩红的火焰带着极致高温烧过来的画面,或许会成为烙印在她记忆里,一生都?摆脱不了?的阴霾。
她忘不了?,一袭玄衣的少年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当时她未察觉到不妥,还喜滋滋问:“你自己过来送死的?”
“是啊。送死。”谢隐泽居高临下淡淡道,“送你们去死。”
谢隐泽闭目感应,神识铺开,瞬间延伸万里。当他?处于这?个状态时,修为会呈阶梯式提升,可是也很容易失控。
乔胭的气息消失了?——她已经离开秘境。
少年再度低头,猩红蔓上瞳仁,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若说他?平日?里像一座不近人情的寒山,现在就像一头复苏的魔,冰冷、恣肆,妖邪。
叫正要出手的吕霜一怔,竟有种本能发憷的寒意。
他?轻轻抬手,猩红火焰撕裂虚空,如血莲绽放,骇人的高温瞬间膨爆开来。
魔族士兵一万八千人,异兽两?千头,尽数葬送在朱雀神火之中,就逃出来了?他?们俩。
沈却慢慢坐起来,一只胳膊掉了?下去,吕霜骂累了?,歇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别折腾啦,现在荒郊野岭,你想找个新身体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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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皮也掉了?,漆黑的灰簌簌下落,只看他?现在的模样,是很吓人的,但一双瞳仁却亮如星辰,闪烁着鲛人不寒而栗的狂热。
“谢隐泽本来就有一半魔族血统,他?不该在梵天宗,他?属于我们赤渊。”
“他?会回到赤渊的,回到他?真正的家,而且我已经有办法?了?——”
第55章 接天莲叶
灵力消耗过甚, 回梵天的路上,乔胭一直断断续续睡着。
她先看见重莲殿上那些接天莲叶的碧荷,随风而扬的云纱上刺绣着鎏金纹样的祥云, 温软馥郁的芳香逸散在乳白的云烟中?。
小小的谢隐泽抱着一把孩童尺寸的剑, 就比流泉君的腰高出一点儿, 仰头满眼认真:“师尊,弟子已将梵天心决习至第六层,只有一点疑惑未解,可否请师尊指点一二?”
流泉君垂下眼眸, 白发三?千, 像静夜的雪拉扯成了细绵的丝。
“去找你的同?门师兄们,我没这个时间。”
他没有注意到弟子的丝毫落寞,头也不回地走了。
孩童有些沮丧, 但并不气馁, 在?演武场去找到正?在?比划招式的师兄们。
他基本上算整个梵天最小的弟子,同?门师兄师姐都?大了一轮。十二三?岁的少年人们正?在?嬉笑玩闹,见他来?, 齐齐沉了脸色。
“难怪闻到一股叫人作呕的味道,你这杂种, 怎么跑来?我们的地盘?”
他抿抿唇,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落,长睫掩盖住落寞的视线, 转头离开。
“等?等?,流泉君叫你来?讨教, 让我们指点一二?”忽然, 一位师兄叫住他。
他转头,看见一张平凡的脸, 几个半大少年的目光在?空中?交换,闪动着不加掩饰的不屑和恶意,其中?一人跳将?出来?:“拔剑!”
还?未来?得及反应,凛冽的剑风已经劈头盖脸而来?,死亡逼近的危机感令他下意识拔剑。
他天资很高,所以八岁时就有了自己的配剑,只是这剑是梵天宗外门弟子的配置,比起这些高高在?上的长老弟子所持有的配剑品质差了一大截,加上对方?仗着修为时间长,年纪大,下手不遗余力,两三?下就砍碎了他的剑,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他穿了件雪白的衣裳,脸蛋也雪白,可经地上这么一滚,就成了个脏兮兮的泥娃娃。像是早就习惯了,那么幼小的孩子,瞳仁里都?是麻木和平静。
他跪在?地上,膝盖挪动了一点距离,去捡碎成片的残剑。虽然是极为普通、劣质的剑,谁都?可以任意取用,但流星阁的管事不喜欢他,每次总是诸多刁难和阻碍,他要去取一把新的剑,就得带上旧剑碎掉的证据。
因为他父亲是魔族,他有着半魔血统,当年赤渊魔族入侵云水境,这里的许多许多人,都?死过亲族。
大家都?不喜欢他,很正?常,他也不喜欢自己。
他正?拾捡着,一只脚猝不及防地踩上来?,一瞬间,尖锐的碎片刺入了孩童的掌心,瓷砖上一片鲜红缓缓呈扇形从?他的手心、师兄的靴子底下铺开。
“喂,小杂种流血了……”有人声音慌乱,毕竟再怎么厌恶魔族,这也是掌门亲传弟子,流泉君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放心,小杂种不会告状,流泉君也从?不管这些事。”那师兄嘴角扬起,恶劣地加重了力道,“你们说?,魔族都?长得那么难看,凭什么这小杂种就长得跟个瓷娃似的?都?怪他这张惹是生?非的脸,骗得宗中?不少仙子心疼他……”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他娘长得好看呗。”
“啧啧,再好看怎么样,还?不是被?那魔族……”
孩童本安静地垂着眼眸,睫毛忽然颤了颤,抬起眼来?。
鸦羽似的睫毛下,覆盖的是赤色流转,宛若血玛瑙般的瞳仁。众人一怔,鸡皮疙瘩顺着脊椎爬上来?,不肯承认那是害怕。
“师兄。”孩童静静道,“给我阿娘道歉。”
“道歉?她要懂点礼义廉耻,就不给生?下你这个小杂……”话?音未落,对方?骤然在?短促的闷响中?痛呼一声,倒了下去。
“小杂种,反了天了你……”
克制着凶性,他只让他们头破血流才肯罢休。但年纪太小,围攻之下自己没落着好,浑身都?是血,别人的,自己的。
头破血流的孩童藏在?林间,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谢隐泽被?分配到的住所叫玄源宫,他不想?回那个地方?。空空荡荡的,风一吹就有鬼哭,不像家,像一个坟冢。
黑夜中?,一袭白裙葳蕤迤逦,层层如莲花盛开。
乔胭在?他身前蹲下来?,看着眼前稚嫩的孩童。他嘴唇干燥,很久没有睡觉,瞳仁中?的猩红还?倔强地不肯消退下去。
乔胭尖尖的下巴放在?膝盖上,抱着小腿问:“小boss,你在?想?什么?”
他看不见她,看不见这个夜色中?貌若神女,眼尾泪痣却若山间精魅般蛊惑的女人。
在?乔胭意料之中?。因为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回忆。
那些在?心中?浓墨重彩到无法被?轻易忘却的回忆。
乔胭歪了歪脑袋,一头如夜微凉,如水柔顺的长发顺势垂委在?地。
她常叫他小疯子,原来?小疯子不是生?下来?就是小疯子,年少无依的时候,他是个谁都?能欺负的小可怜。
乔胭淡淡垂眸,如霜似雪的莹白指尖落在?他的掌心,那里残剑的碎片还?未取下来?。
她有个小侄子,也同?眼前的孩子一般大,可娇气,擦伤了膝盖都?要哭好久。他爸妈觉得太娇惯,可孩子哭声一起,就心疼了,哪怕天上的星星也恨不得摘下来?。
孩童会放声大哭,是知道有人会心疼。可没人在?乎的孩子呢。
就会像眼前这样,垂着眼睫,面无表情地将?掌心的残片利索拔出。
血喷溅,染红了一地毛绒般细碎的小花。乔胭下意识想?捂住,手指却从?他的掌心穿透过去。
回忆是无法被?任何人干涉的。
小boss又占她便宜,毕竟她可没什么悲惨的过往,所以他才半点影响不受。她想?,她不该再练幽霜引了。总看到些不愉悦的回忆,叫她心脏有一种迟缓的涩。
黑暗的道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盏灯,灯火惶惶,映照出了一个老妪苍老的面容。
她年龄很大了,洗得泛白的衣角和粗粝的双手无一不表明她的洒扫妇身份。梵天宗作为仙门之首,占地无比广袤,除了云里来?雾里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们,还?有许多普通外门杂役。
像这样年老的洒扫妇人,大都?是被?家中?嫌弃,又无处可去,来?仙宗求个收留,人数不在?少。
“孩子,你一个人坐这里干什么?你的父母呢?这么小的孩子,也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哎哟,真是狠心的爹娘!”
妇人见他浑身血迹,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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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了山林中?未开智野兽的撕咬,颇为心疼地牵起他的手:“走,阿婆带你疗伤去。”
谢隐泽眨了眨眼,像个无魂的木偶般跟着她。夜幕降临,老妪视力较弱,走得很慢。
乔胭雪白的衣裙扫过夜色中?发出荧光的花草,无声地跟在?这一老一少后?方?。
老妪一路碎碎念地问了许多,年龄几何,父母姓甚名谁,但孩童沉默着,并不答话?。很多问题,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孩子,你饿了吧?这有个馍馍,喏,快吃点垫垫肚子。”老妪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馍馍。
看得出来?,是梵天宗最廉价,最不上档次那类食物,边缘不齐整,看起来?是饿得发昏,才舍得吃上两口,极为珍惜的口粮。
谢隐泽是掌门亲传弟子,虽然因为身世备受排挤,但吃穿用度上从?未短缺,一切都?是最好的,最顶级的。
且说?他业已辟谷,不再需要饮食。
可面对老妪的善意,颤抖的手执意递过来?的、珍贵的馍馍,他最终还?是掰了一小半下来?,默默塞进?口中?。
第三?十三?重天,已近凡人地界,山脚下有个城镇,正?赶上元宵前后?,镇上张灯结彩,熙熙攘攘,地上洁白的新雪遭来?往行人践踏,已经融化成了半凝的泥水。
到了明亮处,老妪原本和蔼着回头,却忽然与一双血色的眼眸对视。
她大惊失色,脸色瞬间枯朽如纸,她一把推开了孩童。
“魔族来?了!”
她奔跑着,大声叫道:“魔族来?了魔族又要来?杀咱们啦!”
原本热闹的元宵灯会,转瞬被?喧嚣和混乱充斥。谢隐泽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因为摔倒时撑了下地面,又重新血流如注,淡淡垂下眼眸。
乔胭下意识伸手,想?将?一颗扔向他的石头拦下来?,却忘记自己只是未来?投射而来?的一道虚影。石头穿过她,重重砸在?孩童身上。
人群那么嘈杂,水流一样的指责谩骂声中?,老妪躲避了他的视线,后?退半步,至于众人身后?。
乔胭慢慢蹲下,一道没人看得见的白影将?孩童轻轻拢进?怀中?-
阿倪拿着扫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槐树下清扫积雪和落叶。昨夜落了今冬第一场雪,气温骤降,冻得他套了两件厚棉袄还?哆嗦不止。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额外羡慕那些修真人士,法术傍身,从?不感到寒冷。想?当年,他也是为了登仙路、叩仙门才上的梵天宗,可一点天赋也没有,只能被?分配来?做洒扫的仆从?。
好在?玉师姐待他好,是心高气傲的内门弟子中?难得的良善之辈,他在?槐院中?的生?活不算辛苦,打算等?攒够灵石,就下山娶个媳妇儿过踏实日子。
求仙问道,那就不是普通人该妄想?的事儿。就像掌门两个亲传弟子,虽然是一等?一的天才,但阿倪见过两次,小的那个姓谢,眼神冷冰冰的,身上半点人味儿都?没有,看了就叫人害怕,有风声说?他是内定的下任掌门,但人们对他的畏大于敬。大的那个姓陆,陆师兄对谁都?和蔼温和,放在?以前,阿倪是顶顶支持他当掌门的,可谁曾想?到,他会在?秘境中?干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胡思乱想?着,脚下的落叶越堆越多。一道悦耳带笑的声音响起:“阿倪,你发什么呆呢?”
他回头,见一青衫女子正?抖落斗笠上的细雪,风姿秀美,腰间悬剑,有股磊落利索的侠风。
玉师姐是个美人,阿倪从?搬进?槐院时就有这个认知。仙人似乎确实是有风骨的,凡间的山水养不出这样出尘的气质,阿倪曾一度以为世上不会再有比师姐还?美的女人了,直到鲛宫的公主住进?了槐院。
第56章 神剑天谴
第57章
他听人说, 鲛人公主是掌门的明珠。自从在漱冰秘境里受了伤,在?槐院住的这小半月以来,就没有过几次清醒时候。
玉疏窈抬头看了一眼槐树。
“不开花了。”她说。
阿倪挠挠脑袋:“师姐, 槐花开在?春季, 现在?天冷, 寒冬腊月的,自然不开花。”
玉疏窈摇摇头:“我的家乡就在?槐京附近,即便是冬天,花也是开着?的。”
“师姐, 槐京在?哪里呀?我好像从没听过九州有这么个地方。”
玉疏窈很和气地笑笑:“你没听过是正常的, 二十年?前人间曾有个王朝,叫做大?夔,槐京是它?的的王都, 只不过一场大?火里和大?夔一起覆灭了。”
“那一定是场很可怕、很可怕的大?火。”
“不错。听说当年?焚毁槐京的大?火, 现在?依旧在?燃烧着?。”玉疏窈想起小时候的情景,嗓音很轻,犹如梦呓, “我幼时,总是看见东边的天空是红色的, 奶娘叮嘱我,不可翻越东边那座连绵的山丘。但我还是个小孩,总是不听话, 有一次和族中的兄弟姐妹们爬山,我们爬了很久很久, 终于在?登上山巅的那一刻看见了红光的来源。”
“——一场二十年?的大?火也没有烧尽的王都, 那是地狱一样的景色。我在?风中听见冤魂的哭声,那个时候, 心?中诞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有足够的实力,我就可以用剑气劈开火海,拯救那些饱受折磨的灵魂。后来我离开家乡,来到梵天宗修行,无?论再苦再累,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像鬼一样缠绕着?我。”
她尾音轻得像一场回忆,眼神失神,望着?眼前的槐树漫画广播剧小说期鹅群衣屋2二齐屋耳拔衣,又?像望着?别的什么地方。许久,才蓦然回神,看向已经听呆住的阿倪,扯起嘴角笑了笑:“这对你来说一定很可怕吧?抱歉,我不该说这些吓唬你的,从来没人想听,也没人想知道。”
阿倪赶紧摇头,笨嘴拙舌地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师姐,您的家乡也长槐树吗?”
“那里四季如春,槐花永远盛开,阿娘会用糖和槐米给我们包包子吃。”玉疏窈掐了个诀,那是个枯木逢春的小法术,能够让树木长青,不受严寒霜冻。
手指轻轻弹出一团灵气,原本风雪中死寂的槐树像得了琼浆玉液,倏然抖擞,枝叶重新变得翠绿,堆满树冠的积雪也被长出来的嫩芽挤了下去。阿倪被淋了一头一脸,待他手忙脚乱地扫掉脸上白雪,再度抬头,槐树又?变白了。
只是这次,是一蓬蓬傲立在?寒风中的蓬勃槐花。
玉疏窈走进屋内。屋外新雪初落,屋内被避风保暖的灵气结界牢牢守护着?,温暖如春。乌木案几上,来自北溟的安神熏香静静燃烧着?,藕色纱幔和珠帘后方,是整块千年?梨花木雕刻出的拔步床,影影绰绰的纱幔中,躺着?个风姿窈窕的影子。
她惯例先掀了帘子去看乔胭,鲛人公主依旧沉睡着?,纤细莹白的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处,丝绸似的长发像水一样铺了满床。
玉疏窈是个女人,还是个从小到大?被夸赞惯了美?貌的女人。可每次见到公主,她都不由为那绝美?的容颜所震慑失神。
难怪阿泽那么冷的一个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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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了怜香惜玉,在?被道君召去六道台前反复叮嘱:“师姐,小乔娇气难养,这几日劳烦你多照料,若有腾不出手的时候,可以使唤我宫中那只丑鱼怪,情况顺利的话,我会争取早日回来。”
漱冰秘境内两人共患难过一段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里出来之后,二人关系便亲近多了。当时谢乔胭倒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脸色比流泉君还差。
玉疏窈便笑他:“阿泽也会疼惜人了。”
被从小看他长大?的师姐调侃,谢隐泽面上染了层薄绯,微恼后退半步:“我只是为了向师尊交差。”
“好好好,交差,交差。”
一片槐花飘进窗中,穿纱过雾,落在?美?人娇滴滴的嫣红唇瓣上。这一幕当真有点惊心?动魄的雅意在?,都说美?人怜鲜花,其实花也惜美?人,那片细腻的软白闯过寒肃的风雪,摇摇欲坠落在?她唇上,安分了,栖息了。
玉疏窈将花瓣捡走,又?意识到自己?一身风雪,怕寒气沾染了她,遂走到珠帘外解开斗笠,放下配剑,再转过头时,乔胭已经醒了。
泼墨般的青丝顺着?圆润的肩头披泄一床,她有些低烧,脸颊盛开春日灼灼桃花的粉,眼睛水汽氤氲,像罩了一层朦胧的春雨。
“师姐……”她开口,嗓音微哑,“有水吗?”
玉疏窈给她倒了盏茶。她垂眸,盏沿在?唇瓣碾了一圈,沾了细碎的水痕。
“小乔。”玉疏窈观她神色,“你兴致不高?怎么了,可是伤处还疼?”
乔胭摇摇头:“无?碍……做了个讨厌的梦。”
玉疏窈得知不是她伤口未愈,稍稍松了口气:“梦境罢了,都不是真的,忘掉就好。”
这个梦除了讨人厌外……还叫人悲伤。
乔胭不欲多说,另起话题:“师姐,谢隐泽呢?他去哪了?”
玉疏窈但笑不语,有一种?叫乔胭毛骨悚然的微妙慈爱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受不了了再三追问,她才慢吞吞含着?笑开口:“阿泽说,你醒来第一句,必定是问他去了何处。我当时不信,还和他打赌来着?,现在?……哈哈。”
“我……”乔胭一急,就咬了舌头,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总之好像不能让玉疏窈觉得自己?在?意小boss,要不然就输了一样,“我在?意的人可多了,我还想问陆师兄,想问掌门?,想问小奔,连宗里的狗我都要过问两句,他?哼,排个末尾罢了!”
她沉浸在?一股脑的怒意中,没注意到提及“陆师兄”三字时,玉疏窈的神色微妙地凝滞了一会儿?。只不过恢复得很快,没叫乔胭察觉端倪。
“阿泽被青蛾道君召去六道台了。”
青蛾道君是流泉君的师尊,梵天宗的上一任掌门?。
原著中,他出场靠后。在?流泉君被徒弟弄死后,青蛾道君率领早已云游归隐的上一任长老们出现在?宗内,试图制服这个扰乱仙门?、闯下弥天大?祸的徒孙。只不过没撑过两百字,和他的老伙计们手拉手串成了葫芦,被谢隐泽活生生点了一连排的天灯,连神魂都被他抽碎了喂吕霜,真正意义上的永世不得超生。
魔尊单手撑着?下颌,说了一句意味悠长的话:“师祖昔日养育我的恩情,今日尽数付还。”
当时看到这里,连乔胭也觉得祖师爷这也太惨了。
他在?座上低笑,桌前堆着?一盘步入死局的棋局。弑师屠宗之后,灭世大?boss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喜怒无?常,体现在?其中一条:他总是和自己?下棋。棋局不定,心?情也不定,心?情好可以将仙门?逃犯无?罪释放,心?情差会随机杀人,运气决定你是否成为下一个琉璃真火的牺牲品。
很多人不满他的残酷手段,可那时的谢隐泽已经得了天谴剑,那是原作设定最强大?的神剑,是梵天宗的镇宗之宝。天谴剑出,万灵尽灭,除了侥幸出逃在?多方帮助下努力晋级修炼的陆云铮,几乎没有人能抗得下第二剑。
乔胭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她那日为了逃出魔潮,十指皮开肉绽,以为或多或少会留下伤痕,但是——无?暇,莹白,一如往昔。
“师姐,这是……”
“你记得之前阿泽得到的洗髓丹吗?”玉疏窈言简意赅,“那日他叫我用给你了。”
乔胭哑然。
谢隐泽为这洗髓丹,跑大?老远去烧了人家魔族赤渊大?本营里的行宫,就为了治愈玉疏窈在?浮棺山中的妖毒。玉疏窈不肯收,托乔胭还给了他,后来兜兜转转,这神丹竟然是用在?了她自己?身上。谁看了不说一句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玉疏窈解释后,她才知道,原来这六道台就在?一重天上。那神秘的、从不对外人开放的一重天,正是已经隐退的掌门?和长老们的居所。
“师姐去过一重天吗?”
见玉疏窈摇头,语气向往:“不过,我倒是想去看看呢。据说天谴剑就在?六道台上,作为护宗大?阵的阵眼伫立着?。”
“那是二十年?前,在?赤渊袭击之后,倾尽整个门?派之力锻造出来的神剑。有它?镇守,赤渊才不敢来犯,安安分分了整整二十年?。”
乔胭摸了摸鼻子。说实话,师姐一代?侠女,英姿飒爽,她很理解她对神剑的向往,可惜原著中天谴剑在?谢隐泽死后就自毁了,连陆师兄也只捡到了一点碎片而已。
小奔知道她醒了,喜极而泣地从玄源宫爬了下来。乔胭人好端端地走,却人事不省地回来,小奔的眼睛都要哭肿了,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死鱼眼显得更加骇人。
小奔手艺一如既往的好,乔胭捧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莲子百合粥,推开窗,侧坐在?窗沿,悠悠晃着?小腿。一边看簌簌而落的雪,一边眺望山下。
槐院在?三十三重天的山路旁,此?处离山脚已经不远,向下几百阶,能看见梵天宗的入宗大?门?,和处理杂事杂物的琉璃阁。
白玉灯依旧在?琉璃阁的石壁前静静燃烧着?。
“师姐。”她低头喝了口粥,含糊地说,“小谢去六道台,是去领罚的吗?”
她还记得自己?昏迷前,他那副骇人的模样。
玉疏窈低头思忖片刻:“不会。”
她在?想和乔胭解释的措辞,顿了顿,放柔了语气轻缓道:“小乔,仙门?是残酷的,有时候这就意味着?,它?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公平。阿泽是下一任掌门?继承人,他犯下的只要不是捅破天的篓子,基本上无?伤大?雅,青蛾道君和流泉君会保他。”
当年?北溟也是看重这个,才答应这门?姻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是乔胭还是谢隐泽,都没有拒绝的机会-
一重天,六道台上。
云雾缭绕,有六道通天穿云的仙碑耸立。仙碑之上,天空时而晴,时而阴,而只有长久地凝望才会发现,那些云层正以特定的游移演化着?玄妙的太极。
杜宝琛忍怒道:“道君,今日我上六道台,只为讨要一个说法!谢隐泽斩无?故伤我弟子!”
他站在?仙碑外,声音在?云雾缥缈中空旷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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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脚下潺潺活水流经,泛着?流光溢彩的银色,哪怕小小的一滴,都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庞大?灵气。
这些银水似乎有自我意识,它?们并不接触地面,而是漂浮在?空中。遇到挡在?面前的活人就自动分开,在?他身后又?合为一股。于是六道台上,便是一副这样的奇异景色:河在?天上流,人在?水下立。
阳光透过银色的长河投射下来,在?下方的人们身上、脸上投下变化莫测的光影。
良久,一声叹息,一道苍老慈爱的声音从六道通天仙碑的后方传来,温和问道:“泽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隐泽抱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被追问得烦了,只冷嗤一声,连解释都不屑。
杜宝琛气得跟醉了酒似的,满脸涨得通红,还要为自己?的徒弟据理力争几句,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一声轻笑从旁传来,他抬头,少年?眸中闪烁着?恶劣和戏谑:“杜长老是第一次来六道台吗?”
杜宝琛说不出话来。一重天在?叠月山最山巅的位置,和其他重天都相?距甚远,而且只有很少的人有资格来到此?处。
——传闻中,此?处镇压着?梵天宗的镇派之宝,神剑天谴。
天谴剑是自二十年?前赤渊袭击云水境造成伤亡后,集全门?派之力所锻造。天谴剑出,风云变色,震慑赤渊整整二十年?,无?魔敢犯。
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动静,那象征着?天柱不坍,梵天不灭的仙碑竟然出现了一道粗大?骇人的裂缝,杜宝琛惊疑不定:“这动静是……”
银水震颤,像煮沸的锅中一样剧烈乱跳,一道声音从仙碑后方传来:“泽儿?,速来相?助!”
谢隐泽抱剑前行,走了两步,才看见身后的杜长老,扯起嘴角冷淡地笑笑:“走吧杜长老,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能见识到真正六道台的机会了。”
杜宝琛垂到眼角的长眉乱颤了几下,看了眼少年?已经自顾自步入的背影,咬咬牙,跟了上去。
在?那阵天摇地晃的动静后,一种?奇异的音调传入耳中,那像是粗厚的锁链用力绞紧的声音。当真正看见仙碑后方的景色时,他的嘴已经情不自禁张开了。
六道仙碑前,分别悬空浮坐着?六道人影,只是笼罩在?云端的雾气中看不分明。
六道仙碑围绕着?莲花状的雪白玉台,莲花如托宝珠,银水在?玉台莲心?处汇聚成海,海水中漂浮着?一把通体玄黑的长剑。
样式古朴,但只一眼,就见人心?魂震荡,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尤其是中间的一线青色剑槽,仿佛凝固着?刚屠杀过的血渍。
虽名?为神剑,却邪气无?比,仿佛随时能出现在?身后,悄无?声息抹断你的脖子。
无?数道蟒蛇般的寒铁锁将它?困在?中央,但那剑在?挣扎,像一头困兽,用凛冽的剑光在?咆哮。
第58章 青蛾道君
一道血箭射出, 原是某座仙碑前的长老受不住它的冲击,从?浮空的宝座上摔了下来。杜宝琛的眉毛要烧着了,空气中的温度正在急剧升高, 银水沸腾, 中央火光大盛。
二十年前, 梵天宗虽举全宗之力?锻造此剑,虽然获得了短暂的和平,一个后患无穷的后遗症却留了下来。
天谴剑不认任何人为主,且带有?强烈的杀意, 会逼退所有?妄图掌控它的人?。哪怕用万物不浮的弱水将其困在中央, 它都能烧尽弱水,突破重围。
——除了谢隐泽。他是仙门女子和大魔的混血,生来就带着凶性, 唯有?这种凶性能得到天谴剑的承认, 愿意为他所掌控。
“泽儿?,出手!”青蛾道君提声高喊。
仙碑坍塌,一道巨石砸在杜长老面前, 给他砸得头冠歪斜,三?魂七魄去?了一半。身侧的少年足尖一点, 飞掠上半空。
此时?天谴剑已经震碎了重重锁链,向着仙碑之外飞去?。杜长老刚从?巨石底下爬起来,看见这一幕, 目眦欲裂。
若真让它离开六道台,一把没有?主人?, 且不受控制的魔剑, 不知道要造成多少血流成河!
但它没有?机会了。少年长□□浮,似乎在无声生长, 瞳仁赤如鲜血,带有?一种恣肆冰冷的狂气,二指隔空一点,定?住了天谴剑。
天谴剑发出一声剑鸣,音调尖锐极了,像一只?女妖掩面而泣,重重坠回银海。
少年瞳仁中的猩红渐渐褪了,他轻轻落于一瓣莲花上,又?恢复了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疏离模样。仿佛刚才压住了连长老们都束手无策的天谴剑的不是他,而是旁的不相干的人?。
没有?不过如此的傲慢,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有?冰冷。台下的看客看戏般的冰冷。
天谴剑从?不认主,只?臣服于强者。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天资。
谢隐泽不知在想什么,这时?才像刚刚回神,注意到了他。
“杜长老,你还?在这儿?啊。老东西们现在忙着修复莲台,你可以过会儿?再继续告状。”他抬步走人?,想起什么,顿了顿,“哦,抱歉,你也是老东西。”
杜宝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默离开了。
他知道了六道台的秘密……
梵天宗有?一把随时?会失控的魔剑,在这把剑的威胁下,所有?纠葛都无足轻重。
天谴剑的暴/动过去?,六道台又?恢复了原本平静的模样。仙碑巨大的裂缝愈合,莲台破碎的银海收拢,被震乱的太极和雾气也重回寂静。
雾气中走出一个人?来。
这老人?发须皆白,笑?时?满脸和气,一袭朴素的青色的道袍,臂挽拂尘。素色袍角、白发、拂尘都飘飘垂落在地,从?云雾缥缈中来,真如仙庭老君降世,洒下遍地福泽。
“道君。”谢隐泽眸光浅淡,将溪雪剑悬于腰侧,垂眸行礼。
“唉……唉!你这孩子,年纪大了,就与?爷爷不亲近了。”青蛾道君摇摇头。
“年幼时?承蒙道君教养,泽方能懂礼仪廉耻,能被师尊看中收为徒弟,有?今日的修为和风光。”谢隐泽一字一句,一丝不苟道。
“我听闻,前段时?间你和晏缈的女儿?成了婚。看看你,都长大了。那个找爷爷要糖吃的小人?儿?,一转眼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谢隐泽沉默着。
“岁月易逝……不错,岁月易逝。”他喟然感慨着,声音里满是惆怅。
“那小姑娘,你还?喜欢吗?”他转而问。
“不讨厌。”谢隐泽避重就轻地说。
“这门姻亲是晏缈私自做主,未曾与?我商议,你二人?都成婚我才知晓此事。”老人?语气不满,又?看了看他,“若你不愿,我和他说一声,退了这桩婚事。”
少年微抿唇,不知在思索什么,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又?缓缓舒展,良久,他吐出一口气。
“女子若是被退婚,不好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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