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撕心裂肺的叫声充耳不闻,只低头看着怀里的李化吉。
无论如何,那匕首她是挨了个实打实,因为失血过多,双唇也失去了鲜艳的颜色,像是两瓣开到秋天枯卷的花无精打采地闭着。
她还醒着,疼痛没有带去她的意识,反而像是文火滚粥般煎熬着她的痛觉,让她眉尖发紧,拧着,松不开。
谢狁道:“现在知道疼了?”
李化吉很想说点表忠心的话,譬如‘只要皇叔无恙,侄女受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她欲开口,就感觉后背那处伤口被牵着,好像要疼得心脏深处。
她灰心至极,觉得事都已做到这个地步,却没有漂亮话添彩,到底做得不够圆满。
谢狁眉间蕴过嘲意:“可是想说‘皇叔无恙比什么都重要’?你现在没法说,我替你说。”
李化吉睁大了眼,看着他,第一个念头不是难堪,而是觉得沮丧。
他竟然看穿了她打得如意算盘。
明明事发突然,就是她也是在吃完小半个橘子后,才想明白了一件事,谢狁此人过于冷情,她在羽翼丰满之前不能与他撕破脸的同时,也要保证在羽翼丰满之前,谢狁不会与她撕破脸。
虚无缥缈的叔侄关系无用,不如再往上压一条命。
不是她的命,而是谢狁的命,这总该有些分量了吧?
她好容易下了决心,说服自己豁出命去搏这一线的生机,结果还是被谢狁看穿。
虽她一向知道在谢狁面前,她就如透明人般,浑身没有秘密可言,可这一次还是如此,倒让李化吉感到无比挫败。
李化吉忍着疼痛,艰难开口:“皇叔可是早知有刺客?”
谢狁道:“不知,可谢灵随时侍奉在侧,捉拿区区刺客还不用到见血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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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
换而言之,若没有李化吉擅作主张那一扑,扰乱了谢灵阵脚,谁都受不了伤。
李化吉当真是羞愧窘迫至极,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谢灵,只是以为那点距离,谢灵根本来不及,因此才想借机利用。
她还想说话,谢狁就道:“还不够疼?这样多的话。”
李化吉只好悻悻住嘴。
凤阳阁到了,谢狁也不避讳,抱着李化吉径直入了寝殿,将她卧放在床榻上。
医正还未至,他命人取来剪子,亲自剪开李化吉伤口附近的衣料。
伤口狰狞,惨不忍睹。
谢狁垂眸看了会儿,道:“隆汉,你对自己也是狠。”
李化吉的面目都被谢狁揭穿,心知无论说什么,在谢狁那里她都是上了号的投机倒把第一人,便索性就不说话了。
谢狁将折叠好的粗麻布递给她:“咬着,我给你拔匕首。”
李化吉刚想说还是等医正来,唇一张,那粗麻布就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将她的唇舌堵了个严实。
谢狁令衔月压住李化吉的腿,手握住匕首柄,道:“长痛不如短痛。”
话音刚落,就把匕首拔了出来。
尖锐得疼痛。
比指甲盖被凳腿撞掀还要疼一万倍的疼痛。
李化吉大汗淋漓,身体仿佛被抽去万千的精力灵魂,软绵绵地趴着,若非嘴巴里塞着粗麻布,很可能在那瞬间,她就疼得把舌头咬断了。
谢狁把匕首仍进托盘里,发出叮铃郎当的声音:“现在知道疼了?”
李化吉很想说,论迹不论心,她至少是真真切切想救谢狁,就算另有图谋,也值得被谢狁一次又一次的嘲讽?
可她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疼晕了过去。
再醒来,李化吉也是被疼醒的。
医正给她开得麻沸散失效了,伤口的疼痛尖锐地扎着她的脑子,逼她醒来。
李化吉在帷帐中轻嘶了声,衔月与几个宫婢围了上来,她轻声道:“疼。”
衔月忙道:“炉上有药,奴婢让人去端来。”
李化吉点点头,目光又吃力地往在场之人的脸上扫过一圈,是在找一个人。
衔月见状,道:“陛下正在参加登基大典,等典礼结束会来看望殿下,殿下不知,昨日殿下晕睡过去后,陛下来殿下床榻前哭了许久。”
李化吉听说,心里对李逢祥多了分歉疚,无论如何,她是叫弟弟担心了。
但她想问的不是李逢祥。
衔月过了好会儿,才意会过来:“医正来了后,大司马便走了,再没来过,也没交待什么。”
竟是如此。
李化吉闭上眼,失望地想,谢狁此人,当真是冷情冷性到了极点,无论她打了什么算盘,至少也是想救他,他却半分情都不肯承。
甚至直接不留情面地揭穿了她打的算盘。
经过此事后,她若还将谢狁当个有正常感情的人,那日后就算她枉死了,她也不能怨到谢狁的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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