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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少年与伤痕
◎更过分一点◎
江峭消失了。
足足半个月, 盛欲都没再见过他。
好像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只是盛欲的幻觉;好像这个自称有“分裂症患者”的两个人格都躲起来了;好像,他其实从未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
一切都像在星期天晚上做的一场梦。
梦里他身姿摇曳, 出场戏剧化,故事架构要多荒唐有多荒唐。周一早上梦醒来, 还是要面对少了些许乐趣的世界。
因为他不在,所以带走了乐趣吗?
而在江峭消失的这半个月里,只要一闲下来, 盛欲总不断回想起临分别那日, 江峭在暗房里问她的话:
“秧秧, 告诉我, 你更喜欢这样的我吗?”
他言语里的“喜欢”什么意思呢。
盛欲没明白,红着脸很快沉默下来, 一时没有回答。
江峭扬扬眉,没有再深度继续刚才的话题, 将已经完成冲洗的两人合照夹在相片绳上,等待晾干。
“明天, 我要回一趟北湾。”他拿过盛欲的手机, 对着她照了一下, 面部识别成功,他点进微信,跟她汇报似的,说, “集团总部要提前召开季度述职会。”
盛欲下意识想问他要去多久, 又惊觉自己关心太多。没顾得上注意他手中动作, 神态不太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气泡水, 转动椅子背对他, 喝了两口掩饰心虚:“你跟我说干嘛。”
“是啊,我跟你说干嘛。”江峭拿她手机成功加上自己的微信,又隐藏了对话框,把她手机放回桌面,低头笑了声,口吻自嘲般调侃一句,
“明明是我自己害怕会想你。”
……
什么意思啊。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明明是我自己害怕会想你’,为什么会害怕想她呢?
是因为想起她,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情绪吗?
用得上“害怕”这种形容。
食堂里,盛欲坐在餐桌前,捏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毫无食欲,满脑子都是江峭那个该死的疯男人。
“还说要我监视另一个人格,还一起研究什么人格转换的契机,结果自己倒玩起失踪了……”
盛欲自言自语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指尖在“神秘两面派”的备注名称上反复犹疑不定,很纠结。
不知道该不该打给江峭。
回总部开会的话应该很忙吧……不知道他那个叫“虹霖”的舅舅有没有再派人为难他。
不过依照他那副狂浪嚣张的性子,身手利索,脑子鬼主意多,就算对方想为难他,肯定也讨不到好果子吃吧。
想到这里,她又放心了些。
“可是万一,被欺负的时候像之前那样,突然切换成另一个没有武力值的人格怎么办啊!”
盛欲一颗心猛地又提悬起来。
向来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从不会犹豫纠结的盛欲,连她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江峭那个鬼人担忧挂怀,深切体会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滋味。
盛欲浅叹了口气,“这个狗男人……”
“哪个狗男人?”一道男声从头顶传来。
盛欲心口微窒,猛然惊喜抬头,却在看见宋睿那刻,立刻收敛规整好表情,不甘让自己流露任何失望的裂隙。
什么时候,为了收拾心情变得这么狼狈了?
“盛姐,你最近可不太对劲啊。”宋睿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来,“上课心不在焉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什么事了盛姐?跟兄弟说,兄弟帮你摆平!”
“对啊学姐,你怎么啦?”冯珍琪也跟着一同坐在她身旁,歪头看她,关心道,“今早在社团给大家开会也走神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嘛?”
她最近…有这么明显吗?
她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嗐,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操心复赛的事。”盛欲低头慌忙地扒了两口饭,随口扯了个借口掩饰过去,“没灵感,有点头疼。”
“那倒也很像你这个拼命三娘的风格。”宋睿血盆大口解决一个鸡腿,肉在嘴里,撑得话语模糊不清,
“没灵感干想也想不出来啊,晚上一起去撸串,喝点小啤酒呗。放松心情,灵感自然就来了。”
盛欲想答应,可一想宋睿的朋友她都不熟,她熟的人又不在。
左右又觉得没劲,到底还是拒绝了。
/
平日里除了专业课,类似思政、毛概这样的课盛欲一般都会直接撬掉,出去疯玩。可今日下午没课,盛欲反而破天荒地没有出去,猫在宿舍里干瞪眼发呆。
上次…在江峭家,外公说过的,他们分院
依譁
的总部叫什么康什么制药集团来着?
盛欲看着面前电脑的搜索引擎,咬唇回想。
可江峭他家集团的那个名很长,她当时也没上心记,现在无论怎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全称。
算了,直接搜外公分院吧。
盛欲当机立断,在搜索页面飞快打下“琅溪分院总部”几个字,页面很快链接到总部相关资料,盛欲微微皱眉,迫不及待地跟着默读下来:
“【中峯典康】医药生物集团总部成立于1965年,前身为【北湾军事医疗器械有限公司】,金融浪潮前后顺应政策,进行私有化改革,至今以先进的科研成果于业内屹立不倒……”
一些官方词条,看着确实很高端,不像普通人能接触到的阶层。
往下翻,不乏一些营销号博人眼球的标题:
【江氏年少掌门人与舅舅斗权惜败,屈居副总位置】
【公司一把手早亡,其夫人卧病,舅甥反目,医药界不败神话——“中峯典康”将何去何从?】
里头配着一张,那位“表舅”春风得意的照片。
电脑页面还停留在这些营销号的内容上。
想到上回第一次在暗巷里救下江峭的场景,那些人攻击的架势明显是在下死手,还有后来他这位“舅舅”甚至派人摸到了小苍岭江峭家里去,如果不是江峭足够警惕,恐怕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盛欲不由地拧紧眉,后靠向椅背,偏头瞧了眼外面的天。
阴云压低,静默翻涌,给沉闷的风加压,吹进来一些潮腥味。
看样子,要下雨了。
江峭,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因为看了那篇报道,反而让盛欲更觉得心慌意乱。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从书架上拿下速写本,选了根笔芯偏细的碳铅,开始“沙沙”涂画起来。心情不痛快的时候,盛欲最喜欢画素描,因为速写时听到碳铅摩擦画纸的声音,会让她觉得格外治愈,可以慢慢将燥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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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沉静下来。
只是,这次不同。
时间一分一秒地跑动,盛欲大刀阔斧地一通娴熟画技操作在纸上,可当她回过神时,发现纸上跃然成形的竟然是一只手。
一只,明显属于成年男子的手。
指骨瘦削漂亮,指节修长,手背筋脉嶙峋盘恒交错,血管饱满凸起,线条流畅欲气,食指上的黑色素圈戒指,搭配手腕的冰冷表盘,令男性荷尔蒙的张力刹那暴涨,指下勾动一支玫瑰,那脆生生的红,如此娇软如同等待垂怜,更像一种隐蔽不发的勾引。
很显然,那是江峭的手。
当盛欲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连忙慌里慌张地随便抽来一本书猛地盖住。
不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又是他?怎么他只是消失了几天,就能让她满心满脑子都是他。
他是死是活,到底关她什么事啊!
像是气他没消息,又像是在气自己没出息,总之,盛欲画也不想画了,笔一扔直接爬上床,倒头就睡。
可是,也根本没有睡好。
睡到半夜,盛欲被一个迅猛炸响的霹雷直接惊醒。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外面早已骤雨侵袭。
是在这个冷温降下的瞬间。
——想给江峭打电话。立刻,马上,就现在。
连盛欲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想法太强烈了,让她根本不顾上深究原因,只是遵从本心,拿起手机再次在通讯录中找到“神秘两面派”
指尖犹豫着,将要碰触到屏幕的那刻——
突然“叮咚”一声。
微信显示收到一条消息。
盛欲下意识点进去,页面切转,她看到:
【我峭:秧秧,我回来了。】!这谁?
江、江峭??!
他们什么时候加上微信了?
‘我峭’是什么鬼啊?
这名怎么还沾点语气形态?
但当下满是惊异的心情,没心思再去思考这些,盛欲感受倒心跳剧烈加速,像有沉甸甸的重锤掷地有声地击落,甚至连不断敲击屏幕打字的指尖都隐微发颤:
【RYAN莱安:江峭?】
删掉,又来:
【RYAN莱安:你在哪?】
删掉,再来:
【RYAN莱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打了又删,删删改改,到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RYAN莱安:到家了?】
得到[我峭]秒回:
【下来 】
【在你宿舍楼下 】
八个字,让盛欲一整个跳起来。
随手捋顺两下睡乱的短发,衣服也来不及换,直接穿着睡衣拿了把伞就动作飞快地跑下宿舍楼。
可这个时间,女生宿舍大门早已落锁。
盛欲飞快地翻过一楼走廊的围墙,冒着泥水,从小花园找到围栏最矮处,手脚并用攀爬过去,又匆匆绕回正门前,生怕让江峭等久了。
可她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江峭,左等右等看不见人,盛欲一颗心从悬吊焦急到渐渐坠落。
不甘心地打着伞来回踱步,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忍不住脾气上来:“这鬼人不会是在耍我吧!”
低头拿起手机,想给江峭再打个电话过去——
“喵呜”
一声轻轻软软的猫咪叫声,从身后传来。
盛欲蓦地抬头转身,然后,看见了江峭。
他套着件墨绿棒球服,里头搭一件MC苦力怕印花的黑卫衣,罩起帽兜,露出尖削冷白的下颌。
他身后天际有铺张的电闪,骤然迸裂出形制不一的亮纹。
虽然身处暗夜,但盛欲能看清楚,他分明是在笑得。
一团邪气,苍白得像只饿了三天出来觅食的吸血鬼。
见他没拿伞,就那么站在雨里,盛欲紧忙小跑上前,将手中雨伞朝他倾斜过去。
第一反应是凑上前,仔细观察两眼他的脸,还好,并没有她担心的那些被殴打的青紫淤痕,视线滑下来,身上看起来也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没受伤就好。但是好奇怪,见不到面的时候有太多问题想问他,可真到此刻见了面,竟然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盛欲抬眼望着他,半天,憋了句:
“我、我刚刚,好像听见有猫叫声…?”
反观江峭,还是那副懒散不成调的样子,扯了扯唇,话音里似是而非地带了点宠意,戏笑她:
“都说小别胜新婚,不给我个拥抱么,秧秧?”
“瞎说什么,谁要跟你新婚啊!”盛欲想攥紧拳头给他来一下,又感觉手指软绵绵的,捏不出力气。
但心里是真切地消散了不愉,有了生机,回嘴损他,“别跟我说刚才那声‘喵呜’是你叫的!”
“当然不是……”江峭低低地哼笑一声,嘴角挑起却僵了一瞬。
随即,动作缓慢地敞开一边棒球服外套,指了指怀里,“是这个家伙。”
有只通体乌黑的小猫,冷得打抖,缩在江峭怀里。
随着衣衫开敞,它也不畏怯,好奇地探出小脑袋,眨巴黄澄澄的眼睛来看盛欲。
尽管它毛茸茸的身上雨水粘着泥灰,有些脏污瘦弱的样子,也挡不住眼里扑闪可爱。
“你这,从哪弄来的??”盛欲惊讶道。
当然会觉得,那种狂拽顽劣的性子,跟这类软软萌萌的小宠物完全违和。
江峭把小黑猫从怀中单手抱出来,拿近些给她看,没急着回答她,反问:“喜欢吗?”
盛欲伸出食指,随意挠了挠小东西的头顶,很快回答:“不喜欢。”
“不喜欢么?”江峭看上去有些苦恼。
看起来憋着闷,像是给女生挑错了礼物的毛头小子。
男生浓重的眉目在今夜格外清隽,密匝的睫毛沾惹了初秋的雷霆和雨露,细密打落在她的心波里。
他突然又抬眼释然笑起来,一举一动,不减英发的少年气,在丝丝沁凉的雨中赤热高涨。
江峭凑过来,轻轻弯唇,字句都着色认真和清晰:
“和你分开半个月,我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无所畏惧,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盛欲随着他的语调泛滥心漪,困惑反问:“再也见不到,是什么意思?”
“不重要,秧秧。”他俯身贴近,弯腰,仍安稳留着小黑猫好奇仰头的空间,他说,
“我每天都迫不及待,想飞奔回来见你,每天,我都在期待你的答案。”
盛欲这次连身体都滚烫起来,雨珠成串滚落伞沿,淅沥形成伞下温热的小囚笼。
她就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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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在黏稠到难以呼吸的赧然里。
眼前,他的唇色似乎被冷温稀释浅淡,一张一合,吐露字字如珠贝般珍贵的少年欢喜:
“回来已经是深夜,第一时间到你楼下、想要见你,都是我的一意孤行。”
她能感受到他的无限靠近。
他说:“如果你愿意纵容我的一意孤行,那么能不能允许我,更过分一点呢。”
他弯腰微微偏侧过头,他唇瓣的接近,都让她慌不择路,手脚虚软飘摇起来。
盛欲紧闭双眼,颤抖的手扶上他的腰身,
“嘶啊!——”
突然惊觉他猛然震动,弯下腰隐忍地颤抖不已。
“你怎么了?!”旖旎烟消云散,盛欲慌忙扶住他。
江峭虚弱地摆摆手,表示没事。
可是盛欲根本不信,她不由分说掀起他的卫衣下摆。
“”
他劲瘦的身体上伤痕遍布,都是新鲜狰狞的血迹,多么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啊?这是谁做的!”盛欲声音都带了愤然的哽咽。
看着她眼里的心疼,江峭低哑地笑出声来,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样轻松愉悦,眼梢微扬,回答:
“他。”
“虹霖?!”
“不,是‘窄桥’,我身体里那位。”
作者有话说:
【窄桥】指路第19章副人格在花鸟市场指着水缸里的那只乌龟骂它像主人格。
22 ? 囚
◎在她的皮肤上细细游走◎
盛欲愣了。
江峭不是答应过她, 不会再伤害自己了吗?
为什么又弄出一身的伤痕,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往江峭的方向靠近一步,但江峭却没有再继续吻她的动作, 只是揉乱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我猜错了。那天从你外公家离开后, 在花鸟市场跟踪我们的人,不是虹霖安排的。”
盛欲懵懵懂懂:“那是谁的安排?”
“刚跟你说的就忘了?”江峭笑着撩起衣摆揶揄,“窄桥!”
自己安排人跟踪自己?
她张口结舌, 接不下去话了。
江峭收敛了笑貌, “那些人都是家里的旧部, 跟我爸一起白手起家的精英团队, 对我家倒是忠心。不过我没有跟他们接触过,我猜, 是窄桥在上次切换之后和他们做过沟通,对这副身体进行控制。”
“那…那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啊?”盛欲虽然不能理解, 但感觉这件事不简单。
[埃尔法研究组]——江父生前的心腹。
江峭一在北湾市现身,[埃尔法]就将他控制起来, 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现在想来, 应该是在确认当时的主导人格。
后来他们将江峭锁起来, 称呼他为【GUST】,并注射了某种精神影响类药物。
是在借助药物干预,强制唤醒[窄桥人格]。
身上的伤痕就是在强行逃脱时,被全身禁锢的铁锁所划伤。
但此刻的江峭。
更准确的说, 是被[埃尔法]称作“GUST人格”的江峭, 什么也没有向盛欲透露。
“没什么。”他瞧了眼怀里的小猫, 语气坚定,
“能见到你已经足够了, 我先回去了。另外,如果接下来一周内我没出现,你不要来找我。”
因为注射进身体的强制唤醒药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起作用,但那绝对不会太远。
不想把那样心机深重的人格,放到她面前。
“你又要去哪?”盛欲的声音里,落入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张不舍。
良久沉默,江峭发现自己没办法骗她,只能裹紧包着小猫的衣服,转身:“乖乖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暂时没有办法,从客观来说,是江峭‘本人\''给予[埃尔法]的无责委托权。
江峭就无法用“限制人身自由”的罪名反制[埃尔法]。
简直比虹霖还要棘手。
目送他在雨中走远,一次也没有回头,盛欲感觉脚灌了铅般,难以迈出半步。
然后,他就真的连续三天再没出现过。
盛欲没忍住,第四天时,连续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全部无人接听,发微信也杳无音讯。闹不懂这人为什么又一次失联,但总归盛欲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她的预感告诉她,那夜匆匆分别后,江峭或许出事了。
想到这种可能,盛欲更加坐立不安,下午直接请了假打算亲自去一趟小苍岭。
去的路上,她还在尝试着给江峭打电话,前面几个依然没人接听。直到她驱车通过江峭家的私人警卫系统,还在惊讶怎么这次这么顺利时,车载蓝牙电话突然被毫无征兆地接起来。
电波送来江峭的声线,沉闷、涩哑。他开口,叫的是她名字。
“盛欲。”
盛欲一边打转方向盘停车,边有些心急地问他:“江峭江峭,你现在家吗?”
“嗯……”他似乎轻笑了一下,黏着微妙的虚弱和温柔,
“我在。”
盛欲拿起手机,从车上跳下来,关门锁车,问他:“最近几天都没见你来学校,电话微信也联系不上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留给对方作话的机会,急性子的女孩接连发问:“身上的伤呢?有没有好些?
“上次听你说,你联系你爸的旧部来抓你自己…不对,”意识到自己又忘了对方有分裂症的事儿,盛欲抓了抓头发,站在车旁边单手叉腰,重新组织语言说,
“那个,那些什么[旧部]的人,没再找你吧?”
“盛欲。”江峭忽然在这时出声,打断她,第二遍叫她的名字,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强打起精神。
他说:“我被关起来了,来救救我好不好?”?!
盛欲猛然惊住,语无伦次地追问他:“什么意思?被关起来是什么意思?你被谁关起来?关在哪了……喂?喂江峭?!”
电话蓦地中断在这一刻。
盛欲彻底慌了,手机揣兜里就不管不顾地飞快朝江峭家跑去,就在她冲进江峭家客厅之际,她突然顿住步子,然后脑内一个惊醒,恍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
江峭刚才,叫她什么?
是“盛欲”,而不是“秧秧”。
这是不是表示——
盛欲没时间细想关于猜测的结论,仰头四周逡巡一圈宽阔寂静的客厅,脑子里在飞速思考,他说自己在家,但又被关起来了。
会被关在哪呢?
算了,边想边找吧。
江峭家实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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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所幸盛欲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依照上回江峭带他们参观的路线,甚至等不及坐电梯,一路跑上螺旋步梯,一间间找过第一间书房、第二间书房、第一间客房、第二间、第三间、茶室……
盛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疯狂吐槽该死的有钱人,居然买这么大的房子,一直到她气喘吁吁摸到他的次卧房。
然后,盛欲当即傻眼在原地。
房门向内大开大敞,但里面的人一步也无法离开。
因为门口竖立起成排的黑色钢管,森冷地围成一道沉重的铁笼门。向房间内看去,就连窗户都被封死,精致的卧房被布局成一间囚室。
房间内,江峭一件白衣,颓然坐在纯黑天鹅绒地毯上,背靠床沿,垂下头了无生机。
光线昏暗,他如同一枝破碎的白栀,藏身寂寥里,无所谓你施舍或吝啬的垂怜。
“江峭……”盛欲花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伸手摸上高矗在眼前一根根金属钢管,感受到指下森寒冰冷的恐怖触感,嘴唇微动,“这、这怎么回事啊??”
谁这么丧心病狂?
竟然会在他次卧房外布设下这种坚固囚笼。
江峭抬头缓慢投来一道视线,他目光如平澜幽静,深沃似三万里海域无波寂凉。
却在听到她声音的刹那里,如危色漆黑的海底偶然游弋过一尾蝰,擦过微弱的丝缕光亮。
“你来了。”他总是安静。
“好久不见。”总是喜欢这样打招呼的话术。
“盛欲。”总是偏爱,她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明明江峭的眉眼早已深刻印在脑海。
可见到此刻的他,盛欲竟然真的生出一种“久别重逢”的心情。
她本能地往前靠近竖钢铁门,同时下意识摸了摸外衣口袋内的东西,看向“笼内”苍白如纸的男人,追问他:
“江峭,到底是谁把你关进去的?”
想到他前不久在北湾刚刚遭受过伤害,加上这两天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总之,江峭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
“是他,GUST。”他挣扎着起身,拖着虚浮的步子来到门口,两手握扶在钢管上,眼神眷恋在她面庞上,眉目柔和悲悯。
语气仿佛自嘲,小心对上她的眼睛,
“我称呼他的代号,你会不高兴吗?”
“代、代号?!”盛欲反应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到大脑信息量过载。
这个“GUST”,应该指的是“狂妄人格”吧。
所以这算什么?
看似是两个人格之间的针锋相对,实际是江峭给自己房间焊了铁栅栏,然后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
双重人格可以这么疯的吗……
盛欲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让人关死在自己家里。
她伸出两手,握住江峭浮在铁门上的左手,安抚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是么。”
江峭高瘦身形隐隐有些微摇晃,左手却倏然掌间施力,扣住盛欲的两腕,在钢管间隙中间展臂,扯着她绕转半圈,将她反过身围抱在牢门外。
盛欲惊呼一声,一下子背抵钢管,江峭从“笼内”伸出手半抱着她的同时,将她的双手扣在腰身处。
如此亲密贴近,他摇晃的呼吸在耳后轻拢慢捻。
如果不是有门隔档,此时她该是在他怀里的。
在她开始脸红紧张的时间里,江峭另一手缓慢下探,两指伸入她外衣口袋,携出一支录音笔,在她眼前掠晃而过,笑意凉薄:
“是救我,还是救他?”
盛欲慌乱地转过身,看着已经被他取走的录音笔:“不是的,我……”
来之前,盛欲就有预感江峭可能会切换人格。想到那晚雨夜江峭欲言又止,她想来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担心转述不清楚,不如干脆录下来拿给“狂妄人格”听听看。
并不是想偏帮任何一个人格。站在盛欲的角度,如她所言,无论江峭的性格如何,他都是他。
只是她先入为主地觉得,最初见到的“狂妄人格”是主位,让主位人格多了解一些,会对病情有好处。
而盛欲,会陪他一起把分裂症治好。
然后,再陪他一起到永久。
这也是盛欲这次来,打算给予江峭那晚告白的回应。
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录音笔。
只是眼前这个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江峭退后一步,面色隐没在昏暗里,听语气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口吻疏淡地说:
“如果是你想知道,那么我会对你毫无保留。”
他望着盛欲,指尖捏着那支录音笔,话锋一转:
“至于它,我要你自己进来取。”
盛欲低头看过去,密码锁在墙上发着无情的蓝光,有点懵:“可我不知道密码啊……”
“以他对你的重视程度,我猜,密码一定与你有关。”江峭脱力斜倚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仍在循循善诱的语气,鼓励她,
“试试看,盛欲。”
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盛欲沉了口气,低头看向眼前铁管之间的密码锁,安静又认真地思考起来。
四位数字,还要跟自己有关。
她首先尝试自己的生日,但不对。
又试了下他们初遇的日期,还是不对。
之后又依次试验过自己的学号、寝室号、车牌号……很烦,统统不对。
比起反复试验密码失败的焦灼,更要命的是,盛欲到此刻才发现密码试验的机会,居然只剩最后一次!
“如果最后一次都没试对,会怎么样?”
盛欲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江峭隐约轻笑了下,长指利落转玩着她的录音笔,神色里侵染浅浅疲惫,嗓音微哑:
“也许如他所愿,我死。”
关乎生命的话,被他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就像在评价今天的天气真不怎么样那般平静。
“刚刚为什么挂我电话?”盛欲忽然没由来地问他。
江峭也算老实答她:“刚好,手机没电了。”
“有电的时候为什么不打给我?为什么不求救?如果我不来,你今天就打算死在里面是吗?”盛欲越说越气。
“没有。”江峭否决得很快,语调坦诚,“我答应过你,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求死。”
“我知道你会来,只不过。”他又接着说,凝视她的眼神复杂深涩,压低眉峰,唇角自嘲感浓烈,
“想要你多担心我一会儿,哪怕是……假借他的名义。”
盛欲脱口而出,“我当然会担心你啊!”
“盛欲,你担心的是我,”他再次示意手中的录音笔,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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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明确的态度,“还是他?”
又来了。
盛欲无奈着拒绝回答,把精力集中在开锁:“要是这次也不行,那我就叫专业人员来,把这钢管锯开就完了。反正不会让你出事。”
脑海似乎灵光摇曳,她想起在鸥鹭山庄他自杀的时候,那时他拒人千里,现在却乖乖等待她的营救。
要不就试试那天的日期吧——
输入后按下井号键,“啪嗒”一声,锁开了。
卧槽居然真的是这个。
GUST这是记着窄桥的死期呢!
盛欲紧忙拉开门,走近席地而坐的江峭面前,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又将手背贴上他的颈侧,还好不烫,但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可男人只是摇摇头,手掌轻抚在她发顶揉弄两下,眸底光泽摇曳,笑眼温柔,告诉她:“我没事。”
面对盛欲的急切与担心,他似乎十分享受。
因他急切。为他担心。
盛欲却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怎么会没事呢?
江峭的脸色很差,锋锐眉骨稍稍蹙起,眼睑下有明显睡眠欠佳的乌青,连嘴唇都在隐微泛白。略宽松的领口,露出一抹伤痕的行迹。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江峭,你被关在这里几天了?”
“将近三天。”
“三天?!”盛欲惊叫道。
她环顾一圈整个卧房,没有食物,没有水,所以他这三天是靠什么过活的?靠喝浴室里没过滤的生水吗??
盛欲二话不说想拽起他,“走,跟我去医院。”
不料,江峭坐在原地没动,反而腕骨一个用力扯她回来。盛欲没来得及设防,随外力扯动错步踉跄跌落而下,身体重心失衡的一刹,江峭迅速出手勾揽上她的腰肢,收紧臂弯,任由她失控地撞上来,跪在地上,在他面前,令彼此身体贴合。
低腰绑带短裙束勒在她身上,勾描腰线纤盈细弱,曲弧窈窕,被男人斥足肌力感的手臂牢牢桎梏。
身后的玻璃花瓶被一扫而落,砰声崩溅,碎炸满地。盛欲惊魂未定,没来得及发觉彼此站位调换,便被江峭抱起坐上旁侧的六角木桌。
近乎是一个晃神瞬间,惊醒时,盛欲才认清自己已处于绝对无法挣脱的劣势境况。
下意识想要合上腿,惶惑出声:“你做什么……”
“我需要一个宣泄口,来向你传达事情的真相。”江峭半躬下腰身,腾出手一把按掐住她的大腿,强势站入,不准她有半分挪移,语调却耐性十足,
“就这样探讨下去,他会听清所有,我们交流的一切。”
蛊动,挑惹,纵火。
他们距离得太近了。
他直挺锋利的鼻尖凑抵在她唇前,盛欲必须紧绷脊背,保持极力后仰的姿势,才不会一个不慎吻到他。
可这会让她顾此失彼。更加做不到并拢双腿,热辣短窄的裙身被撑开,完全暴露脆弱,柔软阴影被迫容纳他轻而易举的站入,无处遁形。
“我猜你很好奇,‘江峭’为什么会分裂,对么?”
“那你说,为什么?”盛欲略带艰难地开口,那是不能轻易示弱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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