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着温温笑:“劳烦柳堂主了,至于罚,我自是要领的。”
柳堂主嗤笑一声,吐出嚼烂的薄荷草。
他也不细问,直接一个牌子丢到杜亭云腿上:“马上冬天了,东湖的那些绿藻疯长,烦请您去捞捞。哎,太阳都快出来了,您麻利点快做完啊。”
杜亭云紧紧握着罚牌:“柳堂主放心。”
镜月阁的风,比下界更冷些,卷着片片花瓣,拂过杜亭云的乌发。
一瓣田旋花悠悠荡荡,落在杜亭云的手背上,被他用净尘咒捋了下去。
雪饼跟在后面,忽然抬起头:“仙长,下雨了。”
冰冷的雨水淅淅沥沥,细针样洒下来。
杜亭云默默用灵力支起一柄无形的伞:“走吧。”
雨下得小,山脚下不如山上寒凉,有些闷热。
沈岚烟依旧被牢牢捆在一棵大梨花上。
好在这棵梨花树有她三倍粗,花蕊簇新,撑出一柄雪白的大伞。
杜亭云离她越远,她身上的灵力也越发稀疏,到如今只能维持人形和基本的行动。
沈岚烟不敢妄动,盯着不远处草地上的坑洼,在脑子里揍了杜亭云不下百遍。
眼下已过子时,她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
百米开外,蒙蒙细雨中,一身着镜月阁蓝衫的弟子,哼着小曲儿,悠悠然低空御剑往这儿来。
瞧着吊儿郎当,很好骗的样子。
“仙长!”她忙委屈巴巴喊住他,“那位……唱歌很好听的仙长!救命!”
弟子闻声停下御剑,循声看过来。
“姑娘,你怎么……”
“有个修士,非说我是妖,用什么捆妖绳把我绑住,叫我自生自灭,天可怜见,我只是个凡人。”她说着嘤嘤呜呜哭出来,虽然光打雷不下雨,但也唬地那弟子一愣一愣的。
更何况她的衣衫和头发都被雨水打湿,瞧着分外可怜。
修士看上去不太正常,他身上挂着许多瞧着有点恶心的玩意儿。沈岚烟判断出他可能是原书中周茜茜的男闺蜜——青圭。
这人没什么朋友,是个器修,白天闷头捣鼓一些有的没的,经常半夜出门采买。
月黑风高的,有个小姑娘被绑在树上,场面确实有点诡异。
青圭修为不高,不过筑基中期,且鼻子不好,羸弱的妖气他都闻不出来。
思罢,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水壶。
这是他自己研制的能判断妖气的“辨妖水”,原料比较恶心,反正只要往妖身边洒点水,如果有妖气,妖气就会显性,变成有颜色的雾气。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往沈岚烟身边撒了撒。
像在浇花。
沈岚烟闻到一股两栖类排泄物的味道,眉尾狠狠抽了两下,默默把脚收回来点。
确认沈岚烟不是妖,青圭收起水壶,笑道:“姑娘,我这就帮你松绑,真是的,哪个师弟干的,怎么能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呢。”
捆妖绳随着他的法力收回。
沈岚烟这才从树上跌下来,一时竟站起不来,只能蹲在原地。
脚后跟站麻了,方才被划破的脚腕也因为浸润了雨水痒痒的。
“咦?这还是一根上等的捆妖绳。”
青圭笑嘻嘻收进乾坤袋里。
沈岚烟缓了一会儿,才扶着树根支起身子:“仙长,你能带我上镜月阁吗?”
“啊?这恐怕不行……姑娘可以等年末镜月阁招弟子的时候,报名参加我们的考试。”
“哦……”
该死的杜亭云。
沈岚烟心生一计,忽然小声啜泣起来:“仙长,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来寻人的,没想到落到如此下场。”
“你别哭,”青圭手足无措,“你说说,我若力所能及,定帮你。”
“嗯,事情是这样的……”
深夜,雨越下越冷,越下越大。
直到天边泛起灰暗的光,杜亭云方回到晴雪阁。
他用净尘咒洗净了身上的水汽和土腥,衣衫如竹,清丽地从未沾染尘土似的。
他推轮椅到桌边,抖着手点燃一豆灯。
一次不成,又试了一次。
须臾,晴雪阁内弥漫出浓厚的药味。
杜亭云坐在书桌前,将双手浸润在药汁内。
长袖卷起,原本白净修长的指节上布满了红创。
左手手腕上的一抹红绳,衬得他手背更加惨白。
他敛目凝视指节上被绿藻刮出的细密伤口,和冻得发颤的指尖,最后看向那根红绳。
杜亭云唇角紧绷,然后长长吐出一口寒气。
灯花影影绰绰,倒下又复燃。
晴雪阁的灯燃了一夜。
一场雨,直到白日也未停歇,不大,但总是淅淅沥沥地下。
翌日辰时正,所有弟子去勤勉阁听课。
杜亭云除了长老们分享经验的大课,小课基本不和弟子们一起上。
千年来,此界无人飞升。灵气渐渐稀薄,久而久之,发展出修仙者压迫妖族,通过食用妖丹来获取灵力的偏门。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一个元婴修士便能自成一派掌门,化神修士更是大门派的镇派长老,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杜亭云,少年天才,从小锦衣玉食,五岁炼气,七岁筑基,十二岁结丹,是真正的不世之材。
只可惜,天才殒落,妖界叛乱那年,杜家一朝山倒水涸,鱼溃鸟散。
而杜亭云也在那场战争中被妖气浸染,导致双腿尽废。
据说他是被镜月阁掌门天渺真人在回门派的路上瞧见,被看中资质,才被救下,成为首席弟子。
杜亭云身为首席弟子,门门都由掌门亲自教导,除了每个季度一周的大课会露面外,基本闭关,若闭关时间长,大课也不参加。
杜亭云要坐轮椅来,为了不妨碍他人视线,便坐在大堂的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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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
而他的位置,正巧与青圭这个无人理会的边缘人并列。
时间一长,青圭也会主动单方面与杜亭云攀谈。
杜亭云此人矜傲却又温和,免不得要惜字如金的敷衍几句,青圭便自以为与杜亭云算是熟络。
今日,青圭站在组我诶上东张西望,一瞧见杜亭云就面染红光:“师兄!你可算来了!”
几名走在前方的弟子们回头行礼:“师兄好。”
杜亭云温温点头,他驱轮椅到座位边上,用灵力让自己稳当落座。
向来干净的桌上,今日竟摆了一束盛然的梨花,花香扑鼻。
杜亭云:……
“这是?”
青圭嘻嘻一笑:“是给你的惊喜。”
他悄声提示说:“我昨夜在山脚下,遇到个来寻你的小姑娘!”
一股不祥的预感漫上杜亭云的心头。
花束中间还放了张纸。
他从容地捻起那张纸。
青圭的双眸里迸发的光像两颗闪耀的灯球。
前排的某些弟子听见声音,都偷偷往这处瞟。
杜亭云迟疑了很久,才翻开那张纸条。
【杜仙长,今夜山脚的梨花格外的迷人,可当我想象你站在梨花树下,它便黯然失色。
啊,原来,你才是最迷人的。
等你来见我(蛇蛇落泪)。】
杜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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