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音出声道:“姑娘,这不巧了吗,我们也去!”
走近了,那小沙弥还在强词夺理:“慈缘堂的餐饭有限,我们福恩寺本就僧多粥少,能留出慈缘堂接容香客已经是佛家慈悲了,是你们京中贵人太过挑剔,既想在佛祖面前逞能,又想吃住舒心惬意。”
温宛意走到他面前:“今晚的菜叶上面留了牙印,贵寺餐饭数量如何无所谓,但你们既收钱留下了过夜香客,也该拿出诚心来,不该如此敷衍了事。”
“有的香客眼都不眨就奉了好几两银钱,有些香客只给了几十文的餐食钱,这能一样嘛?”小沙弥给了一个白眼,将嫌贫爱富做到了极致,“我们福恩寺也是为了筛选真正诚心的香客,免得有些住不起客栈的人借着求佛的名义钻了空子。”
“你这小和尚!”元音忿忿往前走了一步,又被温宛意拉住了。
在小沙弥说完这话后,她俩齐齐看着方才来讨说法的那小厮会心一笑,直接从怀里掏了银钱递给了那小和尚。
温宛意、元音:???
这么快就倒戈了?
那小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是我们公子不知贵寺的难处,这些银两勉强算作补偿,有劳您再帮忙换一份热些的餐食。”
温宛意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厮走开,沉默片刻,对那小沙弥道:“听说福恩寺昨日来了位京中贵人。”
小沙弥回头,倨傲道:“这是自然,贵人是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来我们福恩寺祈福抄经的,本来我们不该收留你们这些香客,免得冲撞了贵人,幸亏我家住持敦睦慈和,这才没有赶走你们慈缘堂的香客,谁知某些人还要闹着换餐食呢?”
“我们家小姐其实也是认识那位京中来的贵人的。”温宛意装作丫鬟的口吻,对他说道,“那位贵人与我们小姐私交甚好,甚至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面熟了,你若怠慢了我家小姐,传到那位贵人耳中,会让她怎么想?”
小沙弥一副“不信”的表情,揶揄道:“京中的小姐很少来福恩寺的,你们小姐哪里能攀得上那位,别狐假虎威了,我虽年纪小,但也不是个傻的。”
元音笑了一声,开口回怼道:“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随我们去给那贵人送一盘洗净的小果,看她能不能认出我们俩。你敢赌吗?”
小沙弥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心气算不上沉稳,被元音这话一激,当即就应了:“去便去,若你们不认识那位,还冲撞了贵人,我定要住持把你们小姐连夜赶下山去。”
温宛意:“可以。”
当时皇后姑母派她来福恩寺抄经时,也是舍不得她受苦的,所以特意在福恩寺这边也打了声招呼,免得里面的人怠慢了,若她没有心血来潮让元萱代替自己,也不可能看到福恩寺最接近真实的一面。
世上的事也是机缘巧合,温宛意也没想到还有借自己“势”的一天。
元音跟在她身边,何尝不是觉得荒谬至极,本来元音就忍不住笑,眼下一细想,更是一路憋得脸红,恨不得痛痛快快地笑出声来。
温宛意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缓一缓,别憋出泪来。”
两人跟着小沙弥很快来了“皇后亲侄女”的房门口,亲眼瞧见这小沙弥换了一副恭敬顺从的表情和语调,轻言软语地对里面的人道:“贵人夜安,小僧叨扰了,住持派我为您送些山间现采的果子来,不知贵人可否开门一见。”
门很快便开了,开门的也是温家来的下人,一见门口居然是自家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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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当即反应很快地回屋喊了元萱。
元萱端着步子,施施然地朝门口走了过来,一副肩平步稳的贵女姿态,她露了面,先是和善地对那小沙弥一点头,随即佯装诧异地问候门口的两个人:“是音儿你们俩啊,深夜而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沙弥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瞧了瞧门里的贵人,又诧异地看了看门外的温宛意她们。
温宛意一欠身,对元萱道:“有劳温姑娘挂怀,我家姑娘近日抱着孩子来福恩寺还愿,听闻您也来了,本想着用饭后再来拜见,谁曾想饭食上面出了些问题,顺路遇见了这小沙弥,正想着讨个说法呢。”
小沙弥脸色一白,连忙摆手否认:“不是这样的,福恩寺并非刻意克扣香客餐食,是小僧糊涂,给一些施主送错了。”
温宛意莞尔一笑:“可是吓到了?我也并非说你们克扣餐食啊,或许也因为我们家小姐吃不惯吧。”
“小僧这就回去帮施主换一份餐食。”小沙弥连忙道了句阿弥陀佛,忙不迭地退下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门口的元音才终于忍无可忍地笑出了声,扶着门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得元萱帮她轻拍后背来顺气。
温宛意进了门,对着元萱叹了口气:“这福恩寺也是离奇,很多诚心来的香客竟被拿一些剩菜剩饭应付,南骆姐姐这次来还愿特意匿了身份,反而连口寻常的热饭都吃不到,孩子现在还饿着。”
对此,元萱也表示闻所未闻:“或许是这福恩寺远离瑞京城,平日少见权贵,因此胆子格外大些……姑娘,还有一种可能,是那小沙弥为了克扣下来省钱,所以瞒着住持在香客餐食上动手脚。”
温宛意想了想,说道:“那小沙弥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他哪里懂得嫌贫爱富,这些事情,估计也是住持教的。”
元萱轻叹息:“这便不得而知了。”
“不碍事,总之他也不知道我身份。”温宛意朝她眨了眨眼,“辛苦阿萱这几日代我,我明日再去那小沙弥面前套几句话出来,看看这福恩寺到底怎么回事。”
元萱点头,随即抱来了一本佛经:“姑娘,这是今日方丈送来的。”
温宛意接过,吩咐道:“你先去睡吧,今夜我多抄些,不要误了抄经的功夫。”
她白日跟着南骆郡主,夜里便回自己房间多抄写佛经,待到七日后,便能完完整整地抄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刚入V,更得稍早一些,明天可能在下午六点左右就更新了~大家可以早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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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想念
◎倒也没有多想念表哥◎
温宛意整整抄了一整夜, 直到天将明时,才终于放下了笔。也许是累过头了,她竟隐隐觉出了一丝奋然, 哪怕躺下来, 也迟迟难以入眠, 索性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福恩寺到底是离瑞京城远了些, 再加上身处山峰,清晨还有很多瑞京城见不到的景象, 温宛意出了门, 极目远眺——林间的梵刹琳宇都笼着一层薄雾, 山腰处杳霭流玉, 传来佛音阵阵,俨然一派脱俗离尘的造景。
因为出来得早, 所以许多香客还没有入寺, 慈缘堂周围倒是清净得很。
温宛意也没有去叫醒元音与元萱, 她一个人沿着附近山林蹬道走了走, 脚下蹬道是用条石铺就的, 越走越觉得发滑, 想着什么时候累了或是困了再回厢房去, 结果再停下后, 一抬首, 山风忽过鼻尖, 山后晨光熹微,顿觉荡气抒怀,便又不想早早回去了。
没等舒心多久, 一声孩童的哭啼声刺破了这阵安逸, 温宛意正要捂住耳朵, 却听见孩童的哭声转瞬又停了,她这才朝出声的方向看过去……见一气宇轩昂的男子双手搂住一个孩子腋下,将那孩童举过头顶,一边哄着他,一边在原地转圈圈,嘴里还笑呵呵地哄着什么。
温宛意突然觉得那孩子有些眼熟,再一细看,果然——竟然是小怀,而南骆郡主就站在小怀身边,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居然忍不住笑弯了腰。
温宛意一时间险些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歇着,抄佛经抄出了幻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男子好像是太子?
等她走过去,那举着小怀的男子却把孩子降了下来,她看到对方轻轻捏了捏孩子的小手,额头轻抵住小怀的头,发出了类似于牛犊的“哞哞”声,小怀立刻就“呵呵”地笑了起来,紧接着,那男子收回了幼稚的举动,把孩子抱在了臂膀间,小怀却依旧“咿咿呀呀”地去扯他的衣袖。
正这样想着呢,那正在哄孩子的男子一回头,对上了她的目光……不是太子又是谁?
明净清朗的初晨,太子不知什么缘故出现在了这僻静的梵刹,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玄色衣袍,除了襟领的一抹石绿做衬色,几乎单调得看不出光彩,但就算衣裳这般质朴,也难掩其华贵面容。
温宛意欲行礼,却见对方一抬手,免了她的礼。
“虚礼勿行。”太子举手投足间却都带着几分懒倦,他笑道,“身处禅林间,也没什么别的人,行事无妨自然些。”
温宛意之前在宫宴上也是见过太子的,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太子甚少露出如此轻松的笑,也许佛门重地真的能叫人放下凡俗的重担,偷得片刻惬意吧。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愈发喜欢孩童了。”太子把怀里的孩子还给南骆郡主,眯着眼瞧了瞧山那边的太阳,“对了,她小名叫什么。”
南骆郡主回答:“尚未取小字,素日里,我只叫她一声‘小怀’,乳名始终未想过。”
谈论间,温宛意扭头瞧着太子,在光里瞧见对方眉高目深,眉形如高俊的峦,山根高挺,乍一看五官都很刚毅,但偏偏又生了一双总也带笑的细腻眼眸,下颌线比那嫁妆画的线条都清晰,却没有硬朗的下颌转角,倒是显出了几分难得的柔和,青丝还微微带着卷,整个人放松下来的时候,举止懒倦,让她想起了表哥曾说过的话——太子啊,那年白衣赴宴,有种惊艳四座的谪仙感,直叫四国使臣都看痴了眼。
这位太子骨相有异于常人,称得上“好看”的评价,俊朗得不似中原人,偏偏面容中某些地方又漂亮得出众,放在女儿家身上也不违和,要不是这周身的龙虎气概压着,怕要被说“男生女相”了。
像不见底的深潭,青松下恒久的岩石,裹一袭玄色衣袍,二十余年太子位,三十多岁的城府,叫他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老道,窄袖玄袍严丝合缝地裹在身上,就好似这永远无法松闲的前半生,看似端方,实则克制。
虽说与表哥称作兄弟,但却和他一点儿也不相像。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1],唤作小怀。”太子重复一遍,又问,“难道平日只唤作小怀,没有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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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骆郡主摇了摇头,只道:“之前她爹爹想着从‘亭亭明玕照,洛洛清瑶流’中取二字为小字,后来一耽搁,只能不了了之。”
“这句诗字字珠玑,取任何字都是极好听的。”太子想了想,又提到,“若取‘清瑶’二字,便不只是顺耳,更有‘安富尊荣,涵养雅量 ’的美好寓意。”
温宛意跟着点点头,十分认可。
太子随即笑眯眯地瞧了她一眼,问道:“温姑娘觉得这二字如何?”
“清瑶二字,甚好。”温宛意觉得同太子说这些话很奇怪,但还是开口回答道,“诗仙也曾写过‘松风清瑶瑟’一句,清瑶,尤为瑶水,这二字,无论平仄韵脚还是取义寓意,都是上乘的。”
太子温和自如地笑了起来,随即南骆郡主也道:“那便依照宛意的意思,取‘清瑶’二字为小字了。”
温宛意:“啊?”
怎么三言两语间,就这样定了?
后来回去厢房后,她还是有种宛若置身云端的漂浮感,直到元音忧心忡忡地打断她:“姑娘,你方才去哪里了?王爷派人送了信来,可要先瞧瞧?”
温宛意想着先回了信再歇着,然后便当着元音与送信人的面打开了那封信,然后就被信中扑面而来的想念给冲击到了,元音一时不察,也不小心看了一眼,险些被“暌违日久”四个大字给拍晕。
“不过分别一日,哪来的什么‘暌违日久’啊。”温宛意纤眉一凝,半是无奈半是羞赧的,她轻咳一声,继续看下去,终于才从这洋洋洒洒的一封信里读出了表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表哥新任瑞京府府尹,被瑞京府那一大团糟心事缠住了身心,哪怕忙得快疯,也非要在百忙中问候她一二,说什么“未悉近况,拳念殊殷”,冗长了整整一页,虽然掺杂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温宛意还是读懂了他那拐弯抹角的想念,不禁有些失笑。
谁家表兄会用这样黏糊糊的口吻写信啊?三岁大的孩童都没他这么粘人的。
温宛意放下手里读了一半的信,竟然还想象到了表哥那缠人的语气,他好似在说——表妹啊,你表哥我席不暇暖,寝不遑安的,只要能偷闲,就忍不住问询你的近况,并非有多么想念,也不是担忧,只要你安好,表哥也能稍作慰藉。
口口声声说着“不想”,结果通篇全是“想念”,颇有种稚拙的强词夺理。
这种嘴硬,真的,至多超不过三岁。
温宛意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说他了,尤其还是在屋内几人的注视下,更有种如芒在背的羞臊。
她硬着头皮继续拿起那信,强装镇定地继续读下去,又见她那过分粘人的表哥居然天惊石破地又来了这么一句,大意是——话本子表哥派人找到了,比画册迎人,表哥也觉得好看、爱看、可以天天看,等表妹从福恩寺回来,完全可以接连不断地看,日日夜夜地看,表哥再也不拦你了。
温宛意:“……”
这话说的既露骨又真诚,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表哥在刻意揶揄人还是真心实意地让她看了。
“表姑娘。”那送信的人躬身递来一物,开口道,“属下依着王爷意思,给您带句话——王爷说,以此物寄情,可解思念。”
温宛意心道:信里面不是说不想吗,怎么现在知道改口了?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那送信人笑着解释:“王爷的意思可能是……解您的思念?”
温宛意:???
表哥什么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
胡说的事,自己并没有想起他。
“劳烦带句话给王爷吧,就说——分别几日而已,我可够不上多想念,是他多虑了。”
温宛意接过那信物,一瞧,果真是之前的金粟伽楠珠串,这是表哥最偏爱的手串,以前经常见他拿着这一串珠子盘来盘去,像只顽劣的猫,手边总爱作弄个什么小玩意儿才行。
送信人又问:“王爷在府里等姑娘的回信,不知姑娘可有意向也给王爷回信一封?”
“不必了。”因为也没有什么要说的,温宛意也不是表哥那种喜欢事无巨细都告知她的粘人性子,所以也没有回信的必要,她说,“待到有事可说时,我自会给他回信,加起来不过七日而已,不至于日日书信往来。”
送信人听后便退下了,温宛意把那金粟伽楠珠串往腕间一戴,伴着禅香去歇着了。
她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直接由天亮到了黑夜,还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也许是白日的那封信起了作用,她在梦境不住地辗转奔波,唯有可靠的表哥一直陪着,他会为她解决儿时的苦恼,又会在危险来临时,护佑她安然无恙,但若没什么危险了……表哥就成了最大的隐患,会带着她各种胡闹,打雪仗都能给她弄个雪满头。
儿时的许多年陪伴都是情真意切的,温宛意好似又活了一遍,再次想起了表哥对自己的百般好。
一觉醒来,她一扶脑袋,心道——
糟了,还真有点想他了。
有些事情不戳破还好,一摆在眼前,那些刻意被忽略的东西全都冒了上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意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念他。
明明才分别了不到两日。
怎么会呢……
温宛意抬手,轻轻摩挲着腕间的金粟伽楠珠串,随即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试图从珠串禅香外,找出独属于表哥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注:摘自《秋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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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信
◎本王的表妹可有回信?◎
温宛意左思右想还是压不下心头的想念, 就好像怀里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她坐在那里,完全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可一旦把那份想念拿出来, 又显得格外惹眼。
元音:“姑娘你怎么了?”
“拿笔墨来。”
温宛意到底还是没忍住给表哥写了回信, 之前她还笑表哥信里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念头太过幼稚, 结果轮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能豁出颜面表明心迹竟然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自己不该这么迟才给表哥回信的, 若叫表哥希望落了空, 就是她不懂事了, 哪怕没什么可说的, 也得回信。
温宛意被几个时辰前的自己硬生生打了脸,眼下提笔回信的时候, 只能一声不吭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心直口快的元音帮着在一旁研墨的时候, 直接来了一句:“咦, 姑娘, 你怎么突然反悔了, 不是说……不给咱王爷回信了吗?”
温宛意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 煎熬愈盛——她哪里知道自己主意变得这么快。
元音:“姑娘, 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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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不说话了?”
“别问了。”温宛意薄唇轻抿, 含糊道, 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我也不知道, 但不回的话,有点太没规矩了。”
元音:“王爷待姑娘这么好,都快捧心上尖去了, 再加上这几日这么忙, 王爷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温宛意:“……”
她本想瞒天过海的小心思, 全被元音直言不讳地点出来了,就好似被强迫着再去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去把遮遮掩掩的心意剖开,直面她对表哥的想念。
一旁的元萱终于也听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拎开不懂事的妹妹,替代元音帮温宛意研墨。
“元音,你去煮些茶来。”元萱找了个理由支开她,“顺便去拿本新的经文来。”
元音傻乎乎地去了,全然不懂阿姐的深意。
当屋内只剩下元萱与温宛意时,元萱这才开口提议:“姑娘,国公爷还派了府里的影卫跟着您,若您想,不妨差遣其中一个影卫去送回信,无论能否赶上,至少能让王爷知晓您的弥补心意。”
元萱的贴心瞬间让温宛意心头熨帖了不少,她点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但差遣影卫去送信,而且不是什么要紧的信件,岂不是有些轻事重报了?”
元萱笑道:“咱府里这几位的影卫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没点儿什么外出的任务呢,那日他们还和我说,几人闲的都有些无所事事了。再说了,信虽轻,但情意重啊,姑娘的一番真心,可不就是紧急的事情吗?”
“也是,我常年不出府,拖累着他们也难有机会外出。”温宛意依旧提笔写着,她边写边说道,“那便派个身手好、腿脚快的,尽快赶到王府去送。”
元萱浅笑低眉:“好。”
温宛意本以为自己没什么想对表哥说的话,想着随便写点儿什么凑个半页纸作为回信,谁曾想落笔就不知不觉写了很多,临了,还得强行截住话头。
“早知道我便不笑话他了。”温宛意拿起这页回信,感慨道,“我竟也和他一样,絮絮叨地讲了一些闲话。”
“亲近之人,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元萱道,“姑娘,该封好去送了。”
·
入了夜,恒亲王府依旧来人不断,白景辰就职视事以来,瑞京府的官员就好似被火燎了眉毛,这种紧要关头被查到的,便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所谓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呢,更何况是陛下亲派的恒亲王,那些尸位素餐的老东西很难不跳脚,一时间,瑞京府人人自危。
白景辰沿着一根线绳,摧枯拉朽地拽出了一堆“老蚂蚱”,上任第一日,直接揪到了官官相护的典例,他也没想到这瑞京城里还有这么一窝蛇鼠,贪了不少银两不说,身上还背了诸多的人命。
这几方腐乱的案子还未解决完,结果突然又查到之前余留的一堆烂摊子,于是今夜,整个王府灯火通明,大有连宵彻曙的意思。
某个累到眼花的瞬间,他甚至在想,父皇让府尹一职空了这么久,应当就是想攒着一窝收拾他们呢,借着自己上位的时间,一举全都给铲除了——也是借机给自己立威。
意识到皇帝用意后,白景辰心头顿时一暖,没想到父皇竟为他铺了这么久的路,上辈子他却一直不懂。
如今重活一次,很多没来得及看清的真相渐渐浮现在水面,他虽还是十七岁的年纪,但却好似活了两个十七年。
瑞京府炸了锅,士、户、仪、兵、刑、工六曹需要翻的旧账很多,有些地方难以搜集证据,毕竟多年藏污纳垢,宛若塘泥沉底,哪些该肃正审视,哪些该松手略过,都有讲究。
立威不宜过度,查到某种程度,就该收手了,不然瑞京府来一波大换血,遭罪的不只是这些官员,父皇也是会看不下去的。
“让他们自己写封请罪折子,交代清楚了,可酌情谅罪。”听到手下人禀报说府外又等了一些请罪的官员,白景辰有些头疼地把那些人都打发了,“别一天到晚地在王府门口哭。”
刚刚送走一批,眼下又来了一批,饶是恒亲王长着一副铜筋铁肋的身子,也没办法分出个三头六臂来应付他们。
渐渐的,书房只留下步安良一人,步安良听了,乐不可支地出声:“王爷啊,这样一来,您不怕这些老狐狸在请罪折子上用春秋笔法?曲义谄媚、扭曲事实,把那些所犯之罪,桩桩件件都真真假假地掺和起来,和您耍心眼。”
“一定会有人避重就轻地报上来。”白景辰倒也不怕他们这么折腾,“前段时间春日围猎,小鹿们专往文官的方向跑,哪怕难逃追猎,也不愿落到武将们的手里,‘两害相权取其轻’是林间小兽都知道的道理,这些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知道?”
步安良不懂了,连忙虚心追问:“那王爷的意思是……”
“就让他们扎堆来闹,让他们以为本王上任第二天就已经不胜其烦了。”白景辰放下手头的东西,回过头来对步安良说,“有人就这样掉以轻心了,必然会按着‘避重就轻’的做法来写请罪状,本王就等着他们糊弄本王呢,到时候随意抓几个典例,严苛处理了,再玩一次‘杀鸡儆猴’,这样诈上几个来回,看谁先扛不住重压。”
步安良一时哑口无言,不住钦佩点头:“王爷高明。”
这样施压诈上几次,别说寻常犯事的那些官员了,就连老狐狸们的心脏也受不住啊!小案全被诈出来了,重案方面……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不报,一来二去,几乎很快就能肃清瑞京府。
正在步安良感慨的功夫,门外突然传了一声禀报,是之前派出去给温姑娘送信的人回来了。
步安良连忙起身想要告退,却看恒亲王朝他一摆手,让他继续坐下。
步安良:“……”
有乖巧的表妹谁都了不起。
白景辰并不觉得表妹能给自己回信,但一听外面送信的人又来禀报了,他心头就好似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不该奢望的期待又涌上了心口。
送信的人进来,跪下道:“王爷,表姑娘让属下捎一句话回来。”
步安良一副如坐针毡的表情,和恒亲王请示道:“王爷,要不臣还是退下吧。”
白景辰很缺德地笑了笑:“别走,就在这里听着。”
步安良:“……”
行。
白景辰对送信的人一抬手:“起来说。”
送信人:“温姑娘说——分别几日而已,她倒是也没有多想念您,是您多虑了。”
正襟危坐还竖着耳朵去听的白景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步安良突然就绷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当即痛痛快快地大笑出声,“王爷,臣确实不该退下的,这可太有趣了。”
“笑什么。”白景辰黑着一张脸,斥道,“还笑,你还笑?”
步安良从善如流地闭了嘴,憋得眼冒金星。
“回信呢?有吗。”白景辰依旧抱着一丝希望,问那送信人,“你该不会是空手回来的吧。”
回信人低下头:“属下无能,没能要到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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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回信。”
“你还出口要了一次?”白景辰不免诧异,“她……没给?”
这都没有给吗?
白景辰捧心,觉得自己这个表哥当得太凄惨了些。
回信人大气不敢吱,很快灰溜溜地退下了。
步安良点评道:“王爷你也别灰心失意,这还是头一回不受待见呢,臣在家里也是个做哥哥的,对此深有体会。”
白景辰气到不吭声,不想和他多说些什么。
步安良:“哎,说起来臣也该回了,臣家里的妹妹还在等臣回家带一份炸酥点呢。”
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又是一阵人声,紧接着,有人再次禀告——是温府的影卫来见。
白景辰:“快请。”
看笑话还没一会儿的步安良:“……”
影卫一袭夜行衣,匆匆进门奉上回信便离开了,步安良眼看这回来真的,连忙也不想多待了,起身再次要走。
“本王允你走了?”白景辰一抬眼,语气并不轻松,“你若离府,外面等着的那些老东西就知道这是一场假戏了……所以你得留下,忙个通宵达旦,才能做戏做全套了,不然怎么唬人?”
步安良下巴险些脱了臼:“啊?臣不能走吗?”
“不能。”白景辰波澜不惊地一垂眸,当着他的面展开回信,作势看了起来,“不止不能走,你还得大张旗鼓地吩咐手底下人,去霄琼街买好几家炸酥点带给你妹妹,让更多人知道,今晚你是走不出王府了。”
步安良:“……”
什么叫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非要看王爷笑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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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病猫
◎会妨碍到表哥吗?◎
温宛意给表哥写完回信后, 又抄了会儿经文,或许是YH因为白天睡久了,此刻她竟没有丝毫困意, 只能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腕间的金粟伽楠珠串。
不知是不是她多虑了, 她之前不经常想他的, 但自从表哥把这手串给了她, 她总能经常想起表哥,好似对方片刻不离地守了自己很多年。
“姑娘, 我方才去取茶的时候, 瞧见了之前那个小沙弥, 他今日果真又偷偷摸摸克扣了香客们的面点, 把一些剩菜剩饭给端过去了。”元音回来的时候,窝着一肚子火气去和温宛意告状, 一看就气得不轻, “这福恩寺的小沙弥也忒坏了些, 明明昨天都被我们发觉了, 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温宛意不解:“他扣了面点有什么用, 是要自己吃吗, 难不成这小沙弥在福恩寺还会饿肚子?”
“我只看到他趁着夜色去了后山方向。”元音道, “而且他并没有一次全部拿完, 估计等会儿还会再去几次, 姑娘, 我们可以去当面抓住他,把他带到住持那里去,让他再没有作恶的机会。”
温宛意:“若他只是单纯吃不饱才选择克扣香客的饭食, 或许我更应该去和福恩寺里的住持谈一谈。”
去看看吧, 难得出来一次, 而且现在也睡不着了,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也好和表哥有个闲聊之事。
想到这里,温宛意跟着元音便去了后山方向——现在夜色已深,圆月之下,是隐隐绰绰的林间树影,两人结伴走在羊肠小道间,渐渐走出了一身的冷汗。
元音:“姑娘,糟了,我忘记路了。”
“什么?”温宛意倒是知道元音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她不知道元音居然能这么靠不住,若没有元萱在的话,元音马上就能把事情搞砸了。
她看到元音停在了原地,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安慰道:“找不到方向也不要紧,府中影卫应该记得路。”
元音沉默片刻,低声道:“在去找姑娘的时候,我让他们去歇着了。”
温宛意:“啊?”
元音又道:“不过没关系的,哪怕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也不会让坏人欺负姑娘的。”
温宛意一笑:“哪来的坏人。”
元音:“姑娘,你看身后。”
温宛意:???
被元音一提醒,她突然觉得迷路依旧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毕竟身后真的跟了一个行迹诡异的男子,这种荒无人烟的后山,不用想也知道他不怀好意。
元音她真的……
温宛意始终无法理解这丫头的脑袋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能欲哭无泪地看向她:“我们该如何全身而退?”
元音二话不说从袖中拿出了一把解腕尖刀道:“不是什么大事。”
温宛意险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刀给晃花眼,心里更疑惑了:“你什么时候在袖中也藏了刀?”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除了入宫要搜身不能带刀,素日里刀不离身。”元音并未打开刀鞘,只是简单在自家姑娘面前亮了亮刀,“国公爷选我和姐姐做姑娘的贴身婢女,也是因为我俩功夫更好一些。”
温宛意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这回事,不诧异是不可能的,她没想到自己爹爹那般深思熟虑,更没想到一直跟着自己的两姐妹还有功夫傍身。方才若不是元音,自己哪里能发现身后那不怀好意的男子?
元音:“姑娘等我片刻,我去会会那人。”
温宛意还没回过神,元音便已经去了,再回来时,甚至连刀鞘也没有除去,好似只是单纯“比划”一二,但那男子可就遭罪了,也不知道元音和他说了什么,对方没几句就捂着胳膊倒地上了。
“是个没工夫的寻常男子。”元音说道,“我好好劝了劝他,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别出来尾随其他姑娘,”
温宛意还有些没回过神:“他那样的体格,元音你这般娇弱,怎么能打得过啊?”
元音顺手拾起地上足足有两臂宽的树枝,毫不费力地一屈一折,树枝便干脆利落地断成了两节,她把较长的那一截拿在手中探路,同时回头:“姑娘方才说什么?”
温宛意:“……”
这次亲眼瞧见,她终于信了——不过是力能碎鼎的“弱女子”而已。
“那年梁域来战,逃难路上爹娘都离世了,只剩下阿姐和我,八九岁的年纪,一路颠覆流离,实在走投无路了,阿姐才带我来瑞京讨饭,她说瑞京富贵人家多,说不定有机会被买走做奴婢呢。”元音一边低着头探路,一边回想起了往事,“是周嬷嬷带我们回了国公府,那一批的姑娘有三十二个,我记得很清楚。”
温宛意问:“所以最后只留下了你与元萱吗?”
“不,最初,只想留我一个。”元音突然脚步慢了下来,她回头,眼神中是少有的寂寥,“那时候国公爷说,只留下一个伺候的就好,陪小姐长大,做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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