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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章 [V]
“不知为何,我竟忽然有些期待你与我为敌了。”裴季说出这话的时候,那眼神似笑。
虽在笑,可去让人感觉得出他不是在说笑。
裴季的眼眸黑得深邃,却也有淡淡流光,看着比平日柔和了许多,华音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她从他这眼神中看出了他好像真的有所期待。
他似乎对那种她只知是用在那种事上面的,却还没搞清楚如何使用的东西表现出了很浓厚的兴趣。
因他这眼中的浓厚兴趣,所以让华音不汗才会斩钉截铁地回道:“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与大人为敌的。”
在裴府时,裴季原本就露骨,但自盘阿寨她再被他逮到之后,他的露骨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四目相对,似噙着若及若无笑意的眼眸,不禁警惕起来的杏眸。
裴季看着华音警惕的眼神,在听到她这句话后,轻笑了一下:“我觉得,九姨娘倒是可以尝试一二,总归我现在也决定不会杀你。”
华音扯了扯嘴角:“那我不是还得谢谢大人了?”
裴季嘴角的笑意更浓:“那倒也不用,或许我还能从中得到趣味。”
华音默了默:“大人若是想得趣味的话,那寻别人便好。”
裴季见她眉眼中隐隐有遮掩不住的不喜,轻嗤了一声,“才哪到哪,这就不高兴了?”
华音嘴角扯了扯,道:“我怎敢在大人面前不高兴?”
是不敢,不是没有。
裴季“呵”了一声,眸中笑意也逐渐淡去,眸色渐沉,语声轻缓:“诏狱中的刑具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你若是真敢背叛了我,便是诏狱这些刑具都够你受的了。”
背叛……
华音嘴角微抽,她说的是为敌,可不是背叛。他们从未真正交心,谈何背叛?
“知道了。”华音也是被他威胁得没了脾气应得略有敷衍。
裴季也收起了凌厉的气息,道:“今日下午我会去赴宴,留下二十锦衣卫守着客栈。”
华音问:“可是段瑞来了”
裴季看了一眼她,点头。
“那另一人呢?”
见裴季眼中露出了一丝戏谑,似乎是因她像是在盘问她。
华音只好解释:“大人先前让我调查奸细,可却没有太多的信息。”
裴季沉吟了一瞬,才道:“一会我让童之过来与你细说便是。”
华音颔首:“多谢大人。”
裴季“嗯”了一声,欲走之际,问:“那舞姬如何?”
华音不知他为何这么一问,但还是如实道:“今日一早被大人训斥后,安分了不少。”
裴季扔了一把匕首在华音腿上的被衾上,慢悠悠的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了这话后,裴季看了眼华音那还未恢复血色的脸,便转身出了屋子。
华音待他走了,才把匕首拿起端详。
匕首通体乌黑,没有过多的装饰,她抽出些许,刀刃泛着锋利的寒光。
华音思索了一息,拔了一根自己的发丝,轻轻的放到锋刃上。发丝一碰到锋刃,便立即断了。
是把好匕首。
似乎常年被它的主人拿在手中把玩,匕首的刀柄很是光亮。
这匕首是裴季让人呈上来,还是裴季自己携带的?
华音揣测间,房门又被敲响,是裴季让童之过来了。
华音正欲把匕首放到枕头下,但动作倏然一顿,低头复而看了眼手中的匕首,略一思索后把它放在了显眼的地方,床头外的茶几上。
华音朝着门外应了一声“请进。”
童之推门进来,朝着华音略一颔首,抬眸之际,视线瞧到桌几上的匕首之时,目光有诧异之色浮现。
华音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匕首,疑惑的问:“这匕首怎么了?”
童之收回目光,看向华音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复杂,随而淡淡一晒:“这匕首,九姨娘好生收着。”
一句好生收着,华音也就明白了这匕首究竟是别人的,还是裴季的了。
望着望着匕首的目光深了些。
赠她随身携带的匕首,裴季究竟什么意思?
“九姨娘?”
听到童之的声音,华音收回目光,抬眼看向他,温声道:“不知童管事可否把今日都来了谁,还有南诏王宫的事情与我说一说。”
童之点头:“自是可以。”
然后便把这些事一一与华音说明。
日头高挂,已是晌午,华音用过膳,喝了汤药后便又睡了过去。
小金银许是有灵性一般,知晓主人生病了,乖巧安静地趴在床头一侧。看着主人睡着了,站起了毛茸茸的小身板,再而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她的身旁,然后在华音的颈窝处趴了下来。
华音因知道是小金银,所以就是感觉到了也没有把它拨弄到一旁去。
这近乎一个月下来,与它也相互依偎惯了,它趴在自己的身旁,倒是让她心里有些许暖意。
华音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因今早裴季带着小金银进了她的屋子,她也没有察觉,所以时下即便是在睡梦中也都带着些许的谨慎。
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开门声,华音便醒了,她镇定的握住被她放在被衾之中的匕首。
不多时,感觉到冷冽寒意袭来,华音倏地一睁眼,偏了身子猛然用匕首挡住了要往她刺来的匕首。
是舞姬阿依。
裆下匕首的下一瞬,有珠子滚落到了床上,华音无暇顾及,只厉声一喝:“你想做什么?!”
瞬息之间,阿依手臂一转,向华音攻去。
华音利落躲避,随即迅速抽出挂在床头的腰刀,刀子一扫,阿依步子一退,但刀刃还是划了她脸,有一条痕迹划开,但怪异的是没有鲜血涌出。
外边的锦衣卫听到华音那声怒喝,顿时反应了过来,迅速撞门而入。
阿依见刺杀失败,也不再纠缠,转身就破窗跳了出去。
锦衣卫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袭来,华音捂住伤口下方,唇色发白。
不用多想,伤口又裂开了。
看了眼那敞开的窗户,华音不知想到了什么,穿上鞋子立即步出房门,未曾追去的锦衣卫忙声劝道:“九姨娘还是在房中待着。”
华音出了屋子,望向走廊,沉声问:“哪新来的舞姬在那间屋子?”
锦衣卫不解,但也知她察觉出了什么端倪,回:“在一楼右边最后一间房。”
华音步子匆匆走过走廊,下了一楼,寻到了锦衣卫所说的屋子。
到了屋子外边,身后的锦衣卫也不多言,一脚就把房门踹开了。
一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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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便有细微的血腥味拂来。
锦衣卫对血腥味敏锐,不用华音多言,便立即抬脚进了屋中,循着血腥味而去,停在了床外边。
床幔垂放着,他带着戒备,蓦地一掀开帐幔,只见床榻之上的被衾鼓起,底下躺着一个人。
锦衣卫伸去未出鞘的腰刀,挑开了被衾。
被衾之下是那行刺了华音,本该逃跑了的阿依。
阿依此时躺在了床上,双眼紧闭,脖子还渗透着血。
锦衣卫探手摸去她的脉搏,道:“还活着!”
华音转身吩咐身后另一个锦衣卫:“大夫还在客栈,你马上把人喊来。”
锦衣卫倒也不耽搁,抓身就去喊大夫。
华音看向床榻上的阿依,目光沉了下去。
毋庸置疑,方才刺杀她的那人,戴了人/皮/面具。
只是这人是怎么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进入的客栈?
华音稍一思索,得出了两个结论——若不是从今早的来人中混进来的,那就是早已经躲在了客栈之中,伺机动手。
可为何不是刺杀裴季,而是刺杀她?
华音忽然想起被杀手围攻的那日,胸口一疼,眼神瞬间锐利。
是了,她现在在那些人的眼中无疑是叛徒,而叛徒就必须得死。
显然那杀手以为裴季不在,锦衣卫又走了一大半,杀她也不难,所以才会动手的。
华音正要呼出浊气之间,忽然想起方才与那假舞姬交手时,假舞姬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
眼神暗暗一变,转身就回了二楼。
回了房中,与外边的锦衣卫道:“我换药,莫要打扰。”
说着便房门关上了。
门窗关上后,华音忍着伤口的疼痛,走到床边,往床上一摸索,便找到了方才那假舞姬掉落的珠子。
是一个小指头大小的绿珠子,若是不留心,还真以为是一颗普通的装饰珠子。
华音略一思索,用力碾碎了珠子,目光落在掌心中。
果然,内有乾坤。
是一张小纸团。
华音面色沉沉的把纸条打开。
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在南诏杀了裴季,不然死的就是你。
华音收回了目光,把纸条放在了桌面上。
方才那假舞姬分明就是想杀了她,而给她留这么一张纸条,无疑双重计算。
若是此次杀不了她,也可威胁她一番。
深呼了一口气,华音看了眼胸口处逐渐被鲜血渗透,又是无奈一叹。
心思乱糟糟的。
依今日裴季给她防身刀子来看,他隐约有两分信她了,且对她的性趣比在金都的时候还浓了许多。
若是入了南诏王宫,太医能诊出她是真的失忆了,裴季兴许还会多信她两分。
若是这个时候在云雨间行刺,或许真有可能行刺成功。
可,她却不想这么做。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早已经在裴季的身上孤注一掷了,不能再回头了。
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只怕连活路都没有了。
翩跹而舞,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有锦衣卫穿过一众舞姬,朝着裴季走去。
裴季看到本该把守在客栈的锦衣卫,似乎想到了什么,敛去笑意,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朝着童之使了个眼色。
童之朝着锦衣卫走去,似乎听到了些什么,脸色微变的朝裴季那边看了一眼。
裴季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沉沉。
童之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声道:“有人假扮舞姬行刺九姨娘。”
裴季这边的动静,让席上几人探去目光。
段瑞询问:“裴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季起了身,面色似乎平静:“客栈出现了刺客,我且先回去看看,几位大人且继续。”
裴季话落,几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裴季起身穿过衣衫暴露的舞姬,径直朝着厅门而去。
席上几人目光相视了一眼,也随之起身一同前去。
?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午补一更。
四十二章 [V]
华音箭伤的伤口又裂了,得重新上药包扎。
舞姬现在生死难测,且因出了这么一个易容的杀手,华音也不会冒险让客栈中的女眷来帮忙,所以也只能自己来处理伤口。
伤口裂开了一次又一次,疼得华音额际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抬起左手时候,那疼痛似要疼骨子里一样。
华音不仅脸色苍白,便是双唇也没什么血色。
咬牙忍着疼脱去身上的外衫,低头一看,裹着伤口的纱布如她所料,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得尽快止血才行。
华音把今日童之送来的白药寻来后,才慢慢地把缠在胸口上的纱布解开,才解开就牵动了伤口,疼的华音倒抽了一口气。
把解下的血色纱布放到了一旁,看了眼裂开的伤口。
血肉微翻,血色鲜红,触目惊心。
便是如此,华音也依旧镇定自若的拿起湿帕,擦拭着伤口周遭的血渍,然后撒上了白药。
这白药的止血效果确实是好,不过一会,血就逐渐不溢出了,止住了。
华音赤着上身,正欲包扎伤口之际,房门忽然从外被人一推,她被吓了一跳才想起房门已经被她反锁上了。
这整间客栈中最不敲门就推门进来的人,除了裴季还能有谁?
知道那门就是上了门匣也挡不了裴季,她忙开口:“稍等。”
他若是把门打开,她还不被人瞧光了!
华音也顾不得包扎伤口了,连忙套上穿上衣服。
穿衣间,裴季语声隐有不耐:“开门。”
华音穿上里衣后,多披了件外衫,一只手也不好盘扣,只右手拢着外衫走去开门。
华音左手微抬,拉开门匣。
左臂不动,只是手动倒不至于牵动伤口。
裴季听到门匣落下的声响的下一息,便已不耐地推开房门。
房门一开,裴季便见华音衣襟略松,领口微掀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他愣了一瞬,下一息疾声一喝:“转过身去。”
华音不明所以,正要转身,却见他身后的童之已经先行一步转了身。
华音:……
几乎一时间,裴季已然步入屋中,迅速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裴季入了屋中,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很浓郁。
转头一看,便见床头外的桌几上放着解下的纱布,鲜血染红了大半,收回目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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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华音。
她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那张脸,时下更是白如纸,似乎想到了什么,裴季眸色沉沉:“伤口又裂了?”
华音抿唇,点了点头。
目光暼到她笼着的衣襟,便知她刚刚在包扎,朝着床榻示意了一眼:“坐下。”
华音伤口泛着疼,没什么脾气的朝着床榻缓慢走去,而后坐到了边沿处。
才坐下,裴季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垂眸正欲开口,已经有了经验的华音松开了撰着衣襟的手,实在不想再动,径自道:“大人脱吧。”
……
她这都生出了习惯,他伺候她的习惯。
裴季微微眯眸沉默了一瞬,还是抬手解开她身上的衣衫。
衣衫落下,漆黑的眸子望向那刚上了药,止了血却还是鲜红刺目的伤口之处,嘴角绷紧,眉头也不禁地皱了起来。
望了片息后,拿起一旁的纱布,语声冷沉:“抬手。”
华音见他面色阴沉沉的,暗暗嘀咕道:明明是她被行刺了,怎觉得好似他被行刺了一样?
包扎的时候,纱布肯定会碰到伤口,华音轻“嘶”了一口气。
裴季抬起黑眸看了眼她:“疼?”
华音怕自己说还成,他包扎会下重手,所以老实的点了点头,谁成想裴季却是厉声道:“疼就忍着。”
华音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被刺杀的人不是她,是他,不然他的脸怎就那般黑?
裴季继而沉声道:“疼了才会长教训。”不然这伤口还得裂第三回。
受伤,热病,被刺杀接踵而来,饶是人在屋檐下得看人脸色的华音,在听到了这冷嘲热讽半的话后,心下憋屈得忍不住,反驳道:“大人这话听着好生不顺耳,怎么说是让我长教训?又非是我上赶着让杀手来杀的,再者若不是锦衣卫办事不力,怎会没察觉到假舞姬不对劲?”
裴季轻“呵”了一声,斜睨她:“怎么,这意思是怪我?”
华音冷着脸:“怎敢。”
不敢,那就是怪了。
裴季包扎好,从高望下,一条深深的白软沟壑便落入了眼中。
移开了目光,看了眼华音那张冷脸,转身走开,停止桌前,翻了两个杯子,倒入芽色茶水。
拿起茶水,徐步走回华音面前,递了一杯给她。
华音暼了眼茶水,没接:“我是个阶下囚,怎敢劳烦大人亲自倒水?”
裴季挑眉,低低缓缓声唤了一声“华音。”
华音抬起脸,与他对视。
只见裴季那张俊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笑得让她莫名,也不禁的谨慎了起来
裴季轻轻轻悠悠的道:“你近来,似乎胆子越发大了。”
华音暼了眼他,随而垂下眼睫琢磨了一下,她胆子大了吗?
好像还真有些,都好几次差些与他唇舌相搏了。
她现在也算是半个阶下囚了。
但哪个投降的阶下囚不是低声下气的,偏生她这个阶下囚似乎偶尔还对着凶名在外裴季硬气一下。
沉默了半晌,华音生硬的转移话题:“大人不是在宴席上吗,怎忽然赶回来了?”
裴季把茶水伸到她眼前轻晃,华音能屈能伸的接过茶水:“多谢大人。”
裴季对她的识时务的态度还算满意,浅饮了杯中茶水,放置床边的茶几上,淡淡道:“宴会寡淡无趣,正好听说有杀手潜入了客栈,也正好有了个借口离去。”
说到杀手,华音问:“抓到人了?”
裴季摇头:“未曾。”顿了一瞬,又道:“你说得没错。”
华音不知他怎忽然这么一说,疑惑地抬起了目光。
裴季望着她那双棕色的眼眸,道:“确实是锦衣卫的疏忽了。”
华音一默。
这人既知是锦衣卫的疏忽,那还出言讽刺她?
裴季好似会读心术一般,竟戏谑道:“你也不必在腹诽我,总归胆子越发的大了,有什么不满便直接说出来。”
窗户被杀手撞破出了一个大洞,有挟着几分寒意的风灌入,只包扎了伤口,却还未穿上衣衫,华音那光滑肩头微微一颤。
华音正欲回裴季说没有什么不满之前,却见他把一旁的衣衫披在了她肩上,她不禁心头一跳。
裴季越发的阴晴不定,可也越发的奇怪。有些怀疑的种子似乎要从心底破土而出,但华音却不想也不敢深挖,便把那疑窦重新埋进土里。
裴季只下意识地给她披上衣衫,但披上后,又不禁拧眉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大概裴季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拧眉看了眼华音,眼底逐渐冷静。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方才还戏谑的面色逐渐冷凝,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我允过你,会让你活着出南诏,便不会食言,此次是锦衣卫疏忽,你可在适度内向提一个要求。”
华音听出了裴季语气变化,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淡。
华音不欲深究这转变,回神后便摇头,知足的道:“大人答应帮我解蛊,也应下护我离开南诏,已经足够了。”
裴季轻“嗯”一声:“既如此,便罢。”
他转身正欲出去,但看到那门,想了想,还是转头对华音道:“你总归是我的人,注意些。”
华音茫然了一瞬,顿时反应了过来,然后抬手把帐幔放下,问:“这样总可以了?”
裴季不语,静默了片刻,他才开口:“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回了。”
说罢,转身走向房门,打开房门步出屋子后,童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裴季暼了他一眼,道:“段瑞他们都在楼下,你把他们给应付走。”
童之复杂的目光敛去,颔首应了一声“是”,随即退下。
童之退下,裴季睨了眼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等着领罚的两人。
华音的屋子,便是由他们二人看守的。
裴季目光凛然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慢慢悠悠的道:“南诏一行,正是用人之际,回金都后,自去童管事处领罚。”
二人垂头,异口同声应“是”。
屋内的华音听到了裴季的话声,轻叹了一息后,在床榻上躺下,感觉头又有些沉了。
总归有裴季在,这回没那么容易出事了,便也就渐渐放松了戒备。
裴季见前去搜查的人回来了,让他们到走廊尽头的屋子候着,随而吩咐方才认错的两人:“让掌柜送一面屏风上来,放到九姨娘榻前。”
说罢,才转身离去。
楼下,段瑞向童之打探这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之解释说是刺客想挟持姨娘来威胁大人,好在锦衣卫发现得及时,才没有让刺客得逞。
后又说大人如今正在安慰着受了惊吓的姨娘,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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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乏术,不能与众大人再饮酒赏舞,若是决定了明日启程的时辰,便会派人通知几位大人。
几人听闻裴季安慰那么一个姨娘,心思各异。
谁人不晓裴季生性多疑,冷漠寡淡,谁都不信任,能近身伺候的人也没几个,便是年过二五也还没有娶妻,后宅妾室众多,却也不耽于美色。
如此一个人,他们都无法想象是如何自降身份去哄一个姨娘的。
但尽管想象不出来,但也知那姨娘定非庸脂俗粉。
就是先前觉着舞姬去伺候裴季姨娘是暴殄天物的宋大军将,也不免好奇了起来,这裴季的姨娘究竟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才会让裴季这么一个冷静的人沦陷下去。
他们也听出了童之送客的意思,便纷纷告退。
出了客站,段瑞看了眼云霄。
“裴大人由我护送进王城便可,云大人还不如先会王城做好接风宴,免得太过仓促,有损南诏脸面。”
云霄无谓笑道:“迎接客人也是客曹的职责,再者接风宴也已在准备,段大人便莫要太过操心了。”
段瑞笑意挟待了几分嘲弄:“便是再积极,又能改变什么。”
说罢正要转身上马车,却有侍从面色匆匆而来,随即附耳到了他耳边。
段瑞听到侍从所言,眉头微微一蹙,转头望了眼客栈,目光带着几分思索。
半晌后,收回目光,上了马车。
云霄沉思了片刻,也上马离去。
离得远了些,才有探子来抱:“禀告大人,大启有万人大军守在了边境。”
云霄闻言,便知方才段瑞为何是那样的神色了。
段瑞先前就是忌惮裴季帮大王,生出过对付裴季心思,恐怕时下也会因这一万大军而歇了心思。
云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笑容不达眼底。
皆传大启摄政大臣裴季行事谨慎,心思缜密,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他得更小心应付了。
?
作者有话说:
作息又乱了,昨天通宵没睡,早上七点才睡的,所以加更晚了。
四十三章 [V]
入了夜,客栈灯火明亮,却也有锦衣蛰伏在暗处,一有风吹草动便瞬息如鹰隼一般猛然而出。
因又飘了些细雨,夜里略有寒凉。
裴季的房中点了两盏灯,屋中甚是明亮。
他未着外袍,一身墨色束腰劲袍坐在桌前看着探子送来的信件。
这时童之敲门而入,端着刚煮好的茶水到了桌前,往裴季的空杯中添入热气氤氲的热茶。
童之放下茶壶后,犹豫再三开该如何开口之际,看着信件的裴季声音淡漠:“有话直说。”
童之斟酌了几息,才开口询问:“小叔对九姨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裴季把看完的信件放下,抬起淡眸:“你觉得什么样的心思?”
童之道:“若是九姨娘只是普通人,侄儿自然不会多言,可九姨娘不是普通人,若是小叔真用了情,只怕这是会致命的情。”
裴季面色平静地端起茶水浅饮了一口,放下后,指腹摩挲着有热气透出的杯壁,低声道:“用情?”
随而嗤笑了一声:“真是个新鲜词。”
见裴季如此,童之皱眉道:“这些天下来,小叔如此紧张九姨娘,更是连旁人多瞧一眼都不行,不是用情又是什么。”
裴季笑意敛去,面色逐渐肃严,语气冷静:“旁人多瞧一眼?可你别忘了,她身份便是再复杂,但同时也还是我的侍妾,也是唯一一个入了我床笫的侍妾。”
闻言,童之眉头不禁紧皱了起来。
“再者,我在金都说过的话,你忘了?”
童之回想了一番,似乎有了印象,不确定地问:“给九姨娘编织一个温柔梦?”
裴季也不应是还是不是,端起半杯茶水饮尽,抬眼看向童之:“她还没有把所有事情交代出来,不是吗?”
童之沉默,提起茶水又给裴季添了水。垂眸间,意味深长的道:“侄儿还是斗胆提醒小叔一句,既然小叔如此说了,那小叔也得时刻记得目的是什么,不要先迷失在其中才好。”
裴季微一眯眸,怎觉得不仅是华音,便是童之的胆子也越发的大了?
翌日一早,晨曦熹微间,准备出发进宫。
华音自行梳洗,缓慢的穿戴好衣物,左手不便,难以束发,就只能披散着一头青丝。
童之送来汤药之际,也送来了一件斗篷:“九姨娘热病才去,伤见不得风,一会出门还请披上。”
华音微颔首:“多谢童管事。”
道谢后,华音问:“那舞姬如何了?”
童之应:“已无生命之危,大人念她无辜被牵连,已让人给了她大启路引和盘缠,只要自会有人给她弄一份良籍。”
“到了南诏,我再另寻靠谱的婢女伺候姨娘。”童之说罢,便退出了屋子。
待童之出了屋子,华音才饮下那一晚苦涩汤药。
漱口祛了口腔中的苦味后才去拿那件玄色披风端详。
干净整洁的披风抖开,却是一件男人的斗篷。
许是临时起意给她送来披风,所以时间紧蹙,只能送来了他人的披风。
金色边纹,精细到极致,一看这做工,便知披风的主人很是讲究。
华音披上披风,长度几乎与地面齐平,与此同时,她似乎嗅到了淡淡的冷香。
她捏着一角披风放到了自己鼻息之间轻嗅。
很熟悉的气息。
华音转念一想,即便知道了她有可能是刺客,身份危险,裴季还是不允别的男人给她包扎。
如此,以裴季那样的霸占欲,又怎可能让她用其他男人的披风?
华音放下了披风,思索了片刻,在与裴季为敌这一点忌讳上边,又多了一个忌讳。
——若是她去招惹了其他男人,或与其他男人有了亲密的关系,她估摸着便会成为裴季的眼中刺。
而在等她恢复记忆交代一切后,恐怕裴季也不会那么容易放她离去,还可能会拔之而后快。
华音思索间,有人敲响了房门,随而传来裴季的声音:“准备好了?”
华音看下阖上的房门,暗道方才童之出去带上的门,她也没有上门匣,而这从来就不会敲门的人,今日反倒敲门了,着实让人意外。
应了一声:“好了。”
裴季这才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眼趴在桌面上打哈欠的小畜生。
小金银看到裴季,瞬间匍匐一团跺着后脚,一双眼眸圆不溜秋地盯着刚进来的人。
是狩猎的动作。
华音暼了一眼:……这小东西哪来的自信能把裴季当成猎物来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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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似小短箭一样蹭的射出,扒到了裴季大腿位置的衣袍,然后蓦地爬到了裴季的腰间,啃咬着裴季腰封上的虎头金饰。
裴季伸手直接拎住了他的脖子,挑眉睨了一眼小金银,然后看向华音,饶有趣味:“这小畜生还想偷袭我,你教的?”
华音上前把那“喵喵”脚蹭着腿的小金银自裴季的手中解救出来,把它放到了童之让人新买回来的笼子中,应道:“大人高看我了,我哪有这本事来训练一只小畜生偷袭他人。”
关上了笼子,华音转眸看向裴季,问:“大人可是要把我抱下去?”
裴季看了眼她披在身上的披风,宽大的玄色披风把她笼罩在其中,显得她原本高挑的身段娇小了起来。
裴季点头后,华音便把兜帽戴上,遮住了半张脸。
裴季上前,丝毫不费劲地便把她打衡抱起,低眸睨了一眼她,戏谑道:“现在藏起来也无用,到了南诏王宫,你还能藏得了?”
华音也不矫情,右手攀上配给的颈项,佯装柔弱,柔柔回道:“总归还是能让少些人看到我的脸,不是吗?”
四目相对下一瞬,裴季挪开了目光,轻嗤一笑:“多此一举。”
说着,还是抱着她往房门徐沉走去,停在了门前,淡淡道了声“开门。”
下一息,房门自外被人推开。
房门打开,裴季平稳地把华音抱出屋外,随后有人进来把收拾好的行囊和小金银从里搬出。
无论是段瑞,还是那云霄,亦或者送行的宋大军将都已候在了客栈外。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见裴季抱着一个人从客栈大堂走出,稍做他想,便知他怀中的人便是那个一直还没露脸的宠妾。
摄者大臣裴季的九姨娘与奸夫私奔的事在金都传遍了,但却还尚未传入南诏。
宋大军将一直很好奇这个宠妾的样貌到底有多娇媚,才会让裴季把他送去的舞姬给这宠妾当侍婢。
可没想到那裴季竟然把这宠妾护得这般的紧,连脸都不舍得让她露。
便是段瑞,都免不得对这宠妾多了几分好奇。
好奇之余,心底轻嘲,裴季到底没有多重视他们这大王呀。
不然来这南诏,还带着个女人做什么?
简直累赘。
询问过那大夫,得知这宠妾伤势不轻,若不得静养调理,一直奔波,恐怕人都会废了。
裴季把华音放上了马车,转而对段瑞和云霄淡淡一哂:“两位大人,可以出发了。”
刚入马车的华音看到马车内的装饰,略有诧异。
裴季的马车,原来只算是舒适,可现在地板上铺上了一层厚实的棉絮,还有两个背靠的软枕。
她沉默了一瞬,还是倚靠软枕而坐。
自在南诏与裴季再遇的这几日,裴季对她越发的好了,好到她心惊胆战的程度。若是他对她生出了几分喜爱的心思倒不会让她害怕,就害怕裴季是不是有些什么谋划。
待裴季入了马车,华音马上收起了心事重重的模样,一副娇花的模样。
裴季放下帷帘,暼了眼她:“他们又看不见,便不用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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