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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绍芒。

    绍芒敲门时,她正要出来,恰好遇在一处。

    她神情微滞,让开门,道:“快进。”

    绍芒也不知怎么,在她跟前就大气不了,这样温和一句‘快进’,让她想到方才的生疏,心里密密麻麻的委屈。

    “师姐。”

    司翎萝去拉她的手。

    将褚含英现身的事说了,司翎萝也沉默一会儿,道出自己的猜测:“她突然现身,或许是……璇衡宗的禁地保存着她的肉身。”

    绍芒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握紧她的手,“你去闯禁地了?”

    “师姐,你怎么能——”

    司翎萝道:“我是想去找一个人,但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禁地,看到了褚含英的肉身,保存在玉荧棺中,完好无损。”

    绍芒道:“可有受伤?”

    司翎萝立即摇头:“不曾受伤。”

    绍芒敛眸,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抱着她,手抚上她的背,轻声道:“师姐……”

    司翎萝未设防,被她的柔声话语迷乱心神,偎在她颈窝,正要闭眼,突然发觉浑身一僵。

    “绍芒?”

    绍芒眼神冷静,将她打横抱起,行至榻边,轻轻放下来,便要去解她的衣裳。

    司翎萝动不了,只能皱眉抗拒:“不行,你怎么能……”

    绍芒不管她,俯下身解了她的腰扣,“你骗我。”

    司翎萝眼睫微颤,闭紧双眼,耳畔起红。

    明明不想让她知道受伤的事,明明不想让她担忧,可被她点了穴道解衣,又是如此心神俱动。这曾是她梦里难求的事,如今变为了现实。

    第84章 疗愈 ◇

    绍芒准确无误找到肩膀处的伤。

    绑了纱布, 药液深浸,闻不到血腥味。

    司翎萝侧头不看她,很难为情地道:“你忘了我不会受伤。”

    绍芒抿唇, 盯着瞧了会儿,衣服怎么解的就怎么穿回去了, 末了系上腰扣,解了穴道。

    司翎萝紧绷着的身体还是无法放松, 愣是躺着不动。

    绍芒犹疑不决, 不知该不该说。

    被伤到时会惊恐, 利器刺入身体时会痛,并非只有流血留疤的受伤才作数。

    那样一个充满善意的神愿,好像让司翎萝刀枪不入了,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香炉里的香燃尽, 香烟丝丝缕缕, 半死不活地盘旋在半空, 最终散去。

    绍芒道:“一定是伤的极重, 你才会敷药。”若是小伤,眨巴眼睛的时候就愈合了。

    司翎萝这时候才明白她对那个神愿的看法。

    若是她知道那个神愿的前因后果, 必定自责深重。

    无言之间,绍芒在想,若换成现在的她, 会给师姐什么神愿?

    但想来想去, 并无答案。

    司翎萝半支起身,黑发散在枕上,道:“你认为这个神愿不好?”

    绍芒扶着她坐在床边, 替她拢发, “并非不好, 只是,神魂不损,发肤不伤,不该是刀枪不入、铜墙铁壁那样?你现在这样,到底是伤了的,可见这个神愿不合格。”

    司翎萝微微一笑,宽慰她:“神人尚且不能刀枪不入,即便成神,那也有天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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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规矩压着,怎会有真正刀枪不入之人?那岂非悖逆天理,是要遭天谴的。天妒英才也不是一句白话了。”

    绍芒摇头,并不认可:“天道不公,那就不尊它,为尊者不贤,那便退位让贤,才是美事。”

    司翎萝双目微睁,稍稍失神。听到这句话,骇然之余又在意料之中。

    她一直都是如此,若遇阻碍,一概诛灭,毫不留情。

    当她是荊夜玉时,面对不公从不指责,她只会杀了制造不公的人。

    而当她成为绍芒,依旧未变。

    绍芒迟迟不见她答话,轻声问道:“师姐,你累了吗?也是,你早该歇着,我守着你,你快些歇下。”

    当下局势迷雾重重,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她们,恐怕也只能安稳这么一会儿。

    司翎萝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说不上是无奈还是难过。就如同在看一个霜摧雪盖的夜归人。

    绍芒见状,神色微滞,道:“怎么了?”

    司翎萝道:“没事。一同歇吧,你去找草药也没午睡,却还惦记我。”

    她的眼色恢复如常,绍芒眉间疑云散去一大半,拉过被褥,“你在榻上睡着,不必忧心我。”

    拗不过绍芒,司翎萝便自己睡下,但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隔一会儿就要睁眼看看床边的绍芒。

    不知第几次后,她终于睡着了。

    绍芒不放心,又查看了她的伤处,发现她肩头有一道很奇怪的血痕,此刻已经变得暗淡,但那凸起的狰狞之状,也能联想到出招之人的狠辣。

    并非剑伤,亦非齿痕,太奇怪了。

    她试着用灵力疗愈,起先没有丝毫效果,但就在她停下时,那道血痕竟然……愈合了。

    这是绍芒第一次看到血肉恢复的过程,就像看一朵花绽放那样新奇。

    司翎萝依旧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绍芒仔细帮她擦拭肩头残余的药膏,替她穿好衣裳,顺便收拾了一下房间。

    擦桌子时她一直在想,师姐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所伤,竟然会被她的灵力疗愈。

    收拾完毕,她坐下来喝了口茶。

    杯面上一片嫩绿的茶叶浮来浮去,绍芒盯着这片孱弱又狡猾的茶叶,不知不觉将这半年发生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

    荊晚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四小天灾,而四小天灾中,生灵神为首。

    世间能抗衡生灵神的神愿但又臣服于生灵神的,也就剩下三个小天灾。

    所以……在禁地伤人的就是它们。

    但师姐博学多知,又见过它们,不可能认不出。

    除非这三个小天灾已经被炼化成什么怪物。

    若真是这样,荊晚沐的计划距离成功也只剩一步,那就是……得到生灵神。

    绍芒扪心自问,她充其量是个外热内冷的半吊子,从不博爱,野心勃勃,丝毫没有神仙具备的品质。

    荊晚沐也不至于找她充数。

    她既已将三个小天灾处理了,那必然对生灵神志在必得。

    难道她有办法让她再次飞升?

    绍芒又怀疑起飞升法度。

    难道神界真的不看人品吗?

    若她成为生灵神,天上的神君做的不如她意,她真的会把神君踢开自己登上宝座。

    神界连她这样的人都要吗?

    就真的不挑吗?

    不能吧。

    绍芒又暗暗疑心,既然飞升之人必然心性纯良,会不会、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人里面最善良的那个,只不过平日大家都藏得深,因此才衬的她有些冷漠。

    这么推测好像有些道理,可还有一处不通。

    她既已经是荊夜玉的转世,因何还能用今世修出的灵力压制三个小天灾?

    一直到晚膳时分,殷彩和云宝鸢在外面敲门,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此事只能按下不提。

    饭堂发现修真学院的学员都不来了,立马将此事报给临时掌事的赵厘。

    赵厘耀武扬威,在寝院四处斥责,将众人全都拘到饭堂去了。

    一顿晚膳吃的令人作呕。

    这还不算完,当晚学院安排表发下来,众人得知卯时便要去演武场晨练,一整日课满不说,一节课动辄两个时辰,课前预习少说得三本书。

    别人还能坚持,云宝鸢是一点罪都遭不了,到第五天时,她整个人已经面无光彩,瘫在床上起不来。

    绍芒喊她时,她拿被子闷头,道:“要是想要我这条破命,那就拿去吧,反正我不可能起床的。”

    璇衡宗的仙府鸟语花香,璇衡宗的人脏心烂肺。

    因着没去晨练,云宝鸢被赵厘告上宗府,罚跪罚抄写。

    幸好绍芒能模仿她的笔迹,帮她抄完了十遍《度万物经》。

    云宝鸢的膝盖刚上完药,看上去紫中带红,好不可怜。

    她面带戚色,道:“这种经文看着都让人暴躁,你怎么抄下来的?”

    绍芒正在晾墨,听到后回答:“那是你心不静,《度万物经》博大精深,我第一喜欢听师姐讲话,第二就爱读《度万物经》。”

    云宝鸢甘拜下风:“要说自虐,我真比不上你。”

    绍芒开始整理手抄的经文,正准备告辞时,外头有人敲门,声音细弱,带着八分的讨好:“宝鸢仙子?绍芒师妹,你们在吗?”

    绍芒闻声,立即皱起眉头。

    云宝鸢听着这声音颇为熟悉,烦闷地回了声:“有何事?”

    第85章 东窗事发 ◇

    外头的男修几乎将脸贴在门框上, “仙子,我是来送药的。”

    云宝鸢忍耐不住,斥道:“我们曳影门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还需要别人来送药?”

    那男修立即为自己开脱,“仙子误解我了, 我是担心您的伤势。”

    云宝鸢不是没有耐心,但那耐心是万万不可用在这种人身上的。

    见她抓狂的模样, 绍芒细思后道:“莫急, 我出去瞧瞧。”

    云宝鸢摊手:“行吧。最好警告他, 我们曳影门不要长得丑的,让他绝了一些肮脏的念头。”

    绍芒虽应了,但心里存疑。

    这个男修已经示好多次,别的学院也都猜测他是要巴结曳影门, 但绍芒始终觉得此人不大对劲,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表演, 云宝鸢的话说得如此难听, 他也笑意不改,目的不详。

    那男修见她出来相见, 小鼻子大脸上堆满了笑容,“绍芒师妹,这是我带的药, 虽不是名贵之物, 但也是我的心意,望你替我转送。”

    绍芒极少疾言厉色,此刻也是有礼有度, “宝鸢仙子来时带的药够用, 不劳费心。”

    男修笑着道:“唉, 药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现在璇衡宗也不太平了,此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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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宗师们罚,下回还不知……”

    语声停顿,仿佛察觉自己言语不妥,尴尬一笑:“我就是人云亦云,师妹莫往心里去。”

    绍芒皱眉,淡漠地看他神色变换,“何出此言?”

    前一句说自己是人云亦云,但绍芒一问,他又说得确有其事那般,“听说有什么邪物混在我们当中,进了璇衡宗,还闯了璇衡宗的禁地,现在各处都戒备森严,轻易不得外出。”

    闯禁地?

    绍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司翎萝。

    未露讶然,随意搭话那样问道:“我们都不曾耳闻,想来与我们干系不大。”

    男修道:“非也非也。璇衡宗之所以不昭示此事,多半是怕引起恐慌,也不想让学员们觉得自己被怀疑针对,其实私底下已经开始查了,宗府那几位长老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师妹们还是小心着些。”

    绍芒抬眉,当做不关己身,淡淡道:“且不说这是璇衡宗仙首该管的事,就算查到这儿,那也是闯禁地的人心慌,我们只管上课修习不就是了。”

    那男修还想劝些什么,绍芒已经下逐客令:“宝鸢仙子还得养伤,午后得去向袁宗师送手抄经文,这会儿不得空见你。”

    那男修笑意更深。

    绍芒之前没仔细大量过此人,这会儿一瞧,见这人连眼睫毛都长得乱七八糟,实在没有半分好感。

    “也对,那请师妹照顾好宝鸢仙子,哦瞧我说话多不得体,师妹也要保重自身。”

    绍芒听这话总觉得刺刺的,皱紧眉头,问道:“敢问师兄师承何处?”

    男修道:“我嘛?我只是个散修,没拜过师,师妹唤我文寅即可。”

    随意打发了他,绍芒才回到屋内。

    云宝鸢道:“他带的药没留下吧?”

    绍芒道:“没有。”

    云宝鸢嫌弃极了,“我听他说叫什么名字?什么寅?”

    “文寅。”

    云宝鸢见她出神,便不提无关之人,问道:“要跪那个袁老头的是我,你怎么愁眉不展的,难不成是担心我?”

    绍芒道:“那个袁宗师很针对我们,由不得我松懈。他像是对我们两派偏见极大。”

    这几日上课时,袁恒驹总是挑她们的刺,其中的打压之意过分明显,弄得极不体面,好像这几个初出仙门的女仙偷了他的棺材本一样。

    云宝鸢苦恼道:“何止啊。”

    他简直恨死司翎萝了。

    但不知缘故。

    绍芒道:“你缓好了吗?我们这就去宗府?”

    云宝鸢理好衣裳,视死如归:“走吧,早晚要面对,我有什么好怕的,左右他们也不能吃了我。”

    两人拾掇一下就往宗府走去。

    果然如文寅所说,这一道增添了不少法障与察点。

    绍芒心里不安,路上魂不守舍,云宝鸢和她说话,她也没听到。

    宗府高墙大殿,很是庄严。

    经由弟子通报后,两人进到殿中。

    袁恒驹正在议事,将她们晾在一边。

    过了半个时辰,袁恒驹才想起来让她们起身。

    绍芒暗想,看来璇衡宗挑选宗师的眼光也不怎么好,这样拿捏姿态的宗师真的小家子气。

    回忆这几日的课堂,袁恒驹总给她一种很怪异的厌恶感。

    老实说,袁恒驹授课的水平中规中矩,也没旁人夸得那么好。

    但他自己一站上课台,就有种自己天下第一师的摆谱,傲慢的气息过分浓烈,近乎是逼迫所有人承认他的修为与德行。

    一分的能力,一百分的心气。

    绍芒当真是嗤之以鼻。

    袁恒驹让手下弟子散了,这才正视阶下静立的绍芒与云宝鸢。

    冷声开口:“云宝鸢,云曦宁没教你怎么在我手底下听课吗?”

    云宝鸢一阵反胃。

    知道的是说她来听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当奴才的。

    荊晚沐都没资格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袁恒驹算个什么货色。

    有气无力地答了句:“是我懈怠了,《度万物经》已抄写完毕,请宗师过目。”

    袁恒驹使人下阶来取。

    云宝鸢把头低下去,狠狠翻了个白眼。

    绍芒倒是面无表情。

    她懒得理视袁恒驹拿大,心里想的是禁地之事。

    文寅这个人太奇怪了,从入学那晚就刻意接近她们,不知有什么目的。

    今日他来,真不像给云宝鸢送药,倒像是故意告诉她这个消息。

    他是在为谁办事?

    周扶疏说这批学员中不少人都认定是她杀了廖霜明,想杀她立名,但璇衡宗的修真学院规矩严明,他们没机会动手,恐怕会在之后的历练中动手脚。

    这个文寅不太像。

    最近发生的事真是迷雾重重,她每每觉得要拨云见日时,又会重新陷入迷茫。

    袁恒驹冷睨她,忽然不训云宝鸢,转而问她:“绍芒,你既是云霄派内门第一,可知要为旁人做出表率,只顾自己,自私自利,非我道中人。”

    绍芒抬头,迎面一口大锅就飞到背上了。

    她干什么了?

    ‘我道中人’这四个字还轮不到他袁恒驹说。

    见绍芒无动于衷,袁恒驹似是回想起什么,额头青筋毕现,咬牙切齿:“看来是罚的轻了,丝毫没有悔过之心!”

    不明不白,他就要罚绍芒。

    云宝鸢立即道:“是我自己偷懒,跟绍芒无关。”

    她还要说话时,袁恒驹竟然出手打出一掌,正中肩头。

    云宝鸢身子不说弱,但也绝不强健,这一掌落下,她当即吐出一口血。

    绍芒连忙去扶她。

    袁恒驹道:“真是没规矩,也是,云曦宁那种叛宗出逃之人,能指望她教出什么好东西吗?”

    云宝鸢脸色苍白,绍芒此刻才明白,袁恒驹今日让她们来此,查手查经文是假,泄私愤是真。

    她正要说话,外头忽然一阵清润的鸟鸣,殿内吹过一阵凉风。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在殿门口,“袁宗师怎么又动了大气。”

    这道声音很耳熟。

    袁恒驹与云宝鸢自不必多说,听过无数次了。

    而绍芒是在梦海中听过一回,今日也分辨得出。

    殿内众人纷纷行礼。

    绍芒扶着云宝鸢退开了些,两人也作揖意思了一下。

    又是一阵鸟鸣。

    荊晚沐入殿时,袁恒驹立即从高座上起身,下来拜见。

    荊晚沐一身素白,周身闲逸,缓步走到袁恒驹跟前,道:“袁宗师向我行礼,我是惧怕的。我方才还在想,莫不是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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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才辛苦您教训这些晚辈。”

    袁恒驹脸上的肌肉绷紧,俯跪下去。

    荊晚沐没看他,只叹道:“宗府事务多,袁宗师有时做岔了我也明白,只是宝鸢是曦宁的妹妹,想是我也不能这么罚她,袁宗师恐怕当了曦宁还在我门下,此番失了分寸。”

    袁恒驹被她说得面上无光,但恨却转到云宝鸢身上。

    荊晚沐朝着云宝鸢走去,虚扶她一下,道:“你初入璇衡宗,不知袁宗师严厉,他没坏心,盼着你们修行路更广而已,你先起来。”

    云宝鸢算是领教到了。

    云曦宁曾和她说过,荊晚沐此人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

    她外表亲和,总不发怒,仿佛是个温润和善的仙首,实际上睚眦必报,心思不纯。

    绍芒听着她的声音,心底有些异样。

    荊晚沐未必是来为她们撑腰。

    这期间,她没问过绍芒一句,安抚了云宝鸢后,竟直接让人送她们回去。

    绍芒走到殿门外,回身看了一眼,大殿威压,荊晚沐正望着她,唇畔携了些意味不明的笑。

    袁恒驹再次跪倒,道:“宗主?”

    荊晚沐微笑,收回落在绍芒身上的视线,道:“我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提醒你,云宝鸢和我们门派的弟子不同,禁地那边出了事,你若为难她,显得我们没胸怀,刻意怀疑曳影门和云霄派。”

    袁恒驹急道:“可除了那两个逆徒,谁还会闯璇衡宗的禁地,我想,这几个女仙都是带了任务来的,禁地破封,与她们脱不了干系,宗主不必发愁,以我的名义拘了云曦宁和聂神芝,让她们来向宗主谢罪!”

    荊晚沐叹息,“事情若真的这样简单就好了,我设修真学院,本意是想让流落在外的散修有个依靠,至于为何选宝鸢她们,也是为着不落人口实,眼下看来,倒是一步错棋。”

    袁恒驹道:“宗主切勿烦忧,即便是云曦宁和聂神芝,也不能在璇衡宗翻起风浪,何况是几个女仙?早晚会找到擅闯禁地的人。”

    荊晚沐愁容未淡:“禁地的那个东西一旦伤人,可是神仙难救,我看它好像出过手了,但是……”

    袁恒驹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往下说:“禁地并未发现血迹,更没有尸体,那个人在它手下逃了出去,活下来了。”

    荊晚沐点头:“是啊,这才是我烦恼的地方,已经有人能抵抗它了,它可是……”

    袁恒驹面色骤变:“宗主,我怀疑那个人是——司翎萝。”

    荊晚沐也像是受了惊吓:“此话怎讲?”

    袁恒驹道出自己的猜测:“此人和聂神芝关系匪浅,但来历未知,那时还向着……荊夜玉,旁人伤她不得,不像正道中人,若非聂神芝护着,她早就——”

    袁恒驹想起什么,恨得牙关紧咬,“不知道她修了什么邪术……一定是她!”

    荊晚沐还是不相信,道:“她嘛,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可也不至于抵抗它,难道这个人不在六道之内吗?那岂不是和我们同道?”

    袁恒驹不屑,请命道:“宗主若能信得过我,此事交给我去办?”

    荊晚沐微惊:“在这种关头,你还愿意助我,可知当日将宗府交予你是没错的,但切记一点,不能伤人,即便司翎萝闯了我们的禁地,那也不要轻举妄动,先问过聂神芝的意思。”

    聂神芝算什么,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袁恒驹内心不当回事,面上却应承下来。

    绍芒忧心了一整日,晚间去和司翎萝说了此事。

    司翎萝一听,也觉得其中有异。

    她道:“我那日并不想去禁地,只是想去陆月莲的住处,查一查她身在何处,谁料里面有阵法,我想办法挣脱,出来时人已经在禁地了。”

    绍芒细思,才道:“那个阵法是故意引你去禁地的。师姐,禁地伤你的怪物会不会是三个小天灾?”

    司翎萝回忆片刻,道:“我无法确定。那个禁地在北山后,里面空空荡荡,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只是那种气息极其微弱,伤我时,那个东西根本没有露面。”

    也许露面了,但她看不到。

    绍芒轻声道:“就像是处在六道之外?”

    司翎萝点头,“它能伤到我,但又能被你的灵力化解,荊晚沐一定是将旱妖、水沫和虐祟炼化成怪物了。”

    会是什么呢?

    两人沉默思考。

    绍芒忽然问:“师姐为何要去找陆月莲?”

    这几日事多,两人没来得及说这些,司翎萝便借此机会道出:“荊晚沐的几个徒弟中,陆月莲是最为出色的那个,周扶疏待她也是不同寻常。”

    绍芒道:“可我们就算找到陆月莲,她也不一定能出手相助。”

    司翎萝道:“陆月莲即便出手相助,也是无用的。我要找的,是她的门徒。”

    绍芒道:“这是为何?”

    司翎萝看了她一眼,温声道:“这件事跟你有关。”

    绍芒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是和荊夜玉有关?”

    司翎萝道:“不错。”

    这夜,绍芒才终于知道荊夜玉的一切。

    荊夜玉飞升时,当了神界怜悯众生,可魔族霍乱人间,神界不闻不问,她多番请命,才领了天兵去浮水玉殿。

    而神君之意是不能杀老魔尊。

    荊夜玉不是听话的人,不但杀了老魔尊,还是用极其残忍的方式。

    照理来说,魔族的行径全要由老魔尊承担,但神界的意思是,那个临时继位的魔尊也要负点责任。

    司翎萝被关押在煅狱中,荊夜玉也无力救她。

    神君的意思是,这世上没有坏人哪有好人呢,若没有魔族作乱,她荊夜玉怎么能飞升呢?人世间没有磨难怎么能成呢?

    作为神,你要告诉人们,世间是有公道的,公道是神说了算的。

    如同游戏一样。

    这与荊夜玉的修道之心相悖。

    她总以为世间的妖邪是能除尽的,总有一日,人世间再无天灾人祸。

    那时候,人间恢复短暂的宁静,璇衡宗荊晚沐成为仙首,荊夜玉所谓的宿敌褚含英也暴露了身份,死的凄惨。

    人间本该是一派祥和。

    荊夜玉想去找荊晚沐,但没料到在齿雨城遇见一桩不平之事。

    璇衡宗的一些修二代在城中肆意为恶,某日醉酒后,显摆‘仙术’,烧了周府的宅院。

    周府三十口人,只剩下周凉茵和殷彩。

    周凉茵的住处偏僻,火没烧到她。

    等她去救人时,殷元洮已经毫无生气,殷彩也生死一线。

    这桩事偏让荊夜玉遇上了。

    她算了殷彩的命数,知道她命不该绝,还有一段仙缘,便救了她。

    周凉茵便求她,再救救殷元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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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荊夜玉束手无策。

    她虽厌恶神界的各种规则,但有一点她却认同,不能扰乱凡人的命数,何况,殷元洮命数如此。

    周凉茵将殷元洮葬了,经过深思熟虑,又选择将殷彩送到宋婉叙跟前。

    她的想法很简单,聂神芝与宋婉叙情深义重,云霄派初立,根基不稳,指不定哪一天就没了,到时聂神芝能不能活着也不一定,但宋婉叙不同,聂神芝若真的出事,她能跑也就跑了,反正各种账也算不到她头上。殷彩也多一条活路。

    周凉茵复仇一事,荊夜玉从未阻拦,甚至还帮她铸了断水刀。

    周凉茵报了仇后,将断水刀送给殷彩,自己跑去璇衡宗拜师。

    荊晚沐得知她与荊夜玉的关系,便将她收下。

    而周凉茵成为荊晚沐的徒弟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宗府里砍柴的丫头抢名字。

    从此,她就叫周扶疏。

    璇衡宗那些老人家都不满她,可因着之前的过节,也不好明目张胆对她怎么样。

    这都归因于他们死要面子,像周扶疏这样的,她只管报仇。

    那些放火烧周府的修二代她要杀,修二代的爹当然也不能活着。

    荊晚沐后知后觉才发现,她收了一个祸害。

    宗府里原本二十来位宗师,周扶疏一来,直接砍半。

    一时间,周扶疏恶名远扬。

    这时候,聂神芝与云曦宁已经自立门户,陆月莲也因为周扶疏的缘故离宗远走,传言说她收了个徒弟,有一处僻静的山头。

    绍芒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周扶疏竟然……”

    司翎萝道:“她自小没有母亲,父亲也不怎么明理,她在周府吃尽了苦头,下人们没人拿她当主子,殷元洮来了以后,她才过得好了。殷元洮对她而言,很不同。”

    到底有多不同,绍芒也能猜出一二。

    周府待她那样恶劣,她也只是性子刁钻些,却没有杀人。

    只因殷元洮的死,她就在璇衡宗大开杀戒。

    绍芒道:“陆月莲怎么会和她有过节?”

    司翎萝沉声道:“你可知,陆月莲的长相与殷元洮足有五分相似。”

    绍芒惊到:“竟是如此?难道周扶疏将陆月莲当成了殷元洮吗?”

    司翎萝摇头:“这倒不是。周扶疏挑衅陆月莲不知多少回,陆月莲先前忍让她,只不过周扶疏行事太过分,她无法忍受,荊晚沐又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由着周扶疏闹,陆月莲便离了璇衡宗。”

    这倒是可以理解,谁能忍得了周扶疏。

    绍芒道:“那这与陆月莲的徒弟有什么关系?”

    司翎萝敛眸,神色复杂。

    荊夜玉与神界决裂,是以万剑穿心为代价。

    神界的剑不比凡剑,威力无穷,剑下从无生路。

    哪怕砚迩以身化剑,最终也没能逼退神剑,荊夜玉还是在葬神台受了刑。

    神君认为她是想救司翎萝,才这般固执,于是将她们逐下九重天。

    一同失去神籍的,还有砚迩。

    若只是这样,倒也是个好结果。

    可她们的行踪被一个煅狱出来的废仙寻到,那废仙口口声声说要找生灵神报仇。

    他要报什么仇?

    因为他迫害仙娥被生灵神关入煅狱,所以他觉得生灵神欠了他,前来寻仇。

    荊夜玉即便受了万剑穿心之刑,杀他不在话下。

    司翎萝也以为这并不算什么,只是个宵小之徒,杀了就杀了。

    可荊夜玉却被此人影响,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她不明白,难道迫害别人不该入狱?难道做了恶事不该受罚?这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来寻仇?他难道认为自己没错?这是她要寻的正道吗?

    她顷刻间明白一切。

    她不能要这颗所谓的慈悲之心。

    她死身救世又怎么样?

    符离有几个人在感激她?

    天下有几座殿宇在供奉她?

    她不该那么做,她不是能锄奸扶弱的人。神君才是对的。

    司翎萝在煅狱中整整一年,本就修为不足,当下更是无能为力。

    那几日,真是她此生最不能回忆的事。

    她一直守在荊夜玉身边,寸步不离,只有一次,她去河边打水,回来时,荊夜玉拿剑剖心。

    若能救她,司翎萝愿意替她承受这些。

    荊夜玉能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有一天她气色好了些,忽然和司翎萝说话,让她去符离找人。

    司翎萝不知去找谁,也不想去。

    荊夜玉说,是她同母异父的阿姐。

    司翎萝不知道什么是母亲,什么是姐姐,她不要这些,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愿意跟荊夜玉在一起。

    荊夜玉已经意识到自己气数将尽,她不能拖累任何人,何况在她算的命盘中,司翎萝在人间还有牵挂。

    魔族的浮水玉殿已经被封,司翎萝最好能有个去处。

    她又交代了司翎萝一桩事。

    此事,便和殷元洮有关。

    原来当日殷元洮并不是回天乏术,只是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荊夜玉不忍让周扶疏空等,就存了殷元洮的魂魄,养了一阵。

    若能寻一个新的身体,殷元洮未必不能活。

    她要做的事,司翎萝必定替她完成。

    一刻不待地到了符离城,找到了聂神芝,看到了聂神芝的求而不得和一夜白发。

    聂神芝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因为司翎萝和她的母亲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母亲过世前也提过,她和父亲在符离城成婚,生下了聂神芝,但她不爱那个丈夫,她在这个家一刻也待不下去,因此魔族招女侍时,她便去了。

    不仅去了,还成为魔尊的魔侍,生下了魔尊的孩子。

    可惜魔尊不喜欢女儿,也不愿给她一个名分,她心灰意冷,将那个女娘沉入抔荒泽,自己逃回家来了。

    司翎萝的出现是聂神芝的新生。

    她失去亲人,失去爱人,却得了个妹妹,她爱这个妹妹,这个妹妹让她不再是孤家寡人。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牵引,司翎萝将那个魂魄交给聂神芝,聂神芝帮着找了一具身体,让殷元洮复生。

    聂神芝将一切都告知她,殷元洮想去找周扶疏的心便没了,她当下如此虚弱,若是出现在周扶疏面前,只会成为拖累。她会是周扶疏的弱点。

    聂神芝便将她留在身边。

    偶有一日,陆月莲来到镜姝城,和聂神芝相聚,竟然看中了殷元洮,想讨她做个亲传徒弟,聂神芝当时也颇觉无奈。

    殷元洮觉得这不是坏事,也想跟着陆月莲去修行,可在这之前,她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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