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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陆湛把她放到一旁的长凳上,轻叹了一口气,“但是大哥希望,你不要再用从前的生存习惯去对待今后的生活,那对你自己不好。”
虽然被陆湛捡到时陆满才五岁,但在外逃难那段时间,她见过了太多人性之恶,也看尽了这世间的黑暗。也是因此,她才会小小年纪就拥有远比同龄人成熟深沉的心思,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才会有着近乎偏执的态度。
这都是那段糟糕透顶的经历留给她的后遗症。
陆湛明知她有长歪的趋势,却一直狠不下心去纠正她的性子,也是因为这个。直到这会儿,他自己也难得地有些失控,这才顺势把早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陆满虽然还听不太懂陆湛这话,但她能感觉到大哥话里厚重真切的关爱之意,于是放下心来,忍下哭意乖乖点了头:“我知道了,我、我以后都听大哥的话。”
陆湛揉了揉她的头。
又想着小姑娘从未像喜欢桑瑶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至于你瑶姐姐,大哥知道你是真的很喜欢她才想要留下她,可真喜欢一个人就该盼着她好,而不是只顾自己心意地将她困住。她和大哥……是大哥配不上她。”
正在擦眼泪的陆满先是一愣,之后就急了:“胡说!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怎么会配不上瑶姐姐!”
陆湛不想多说,但看着妹妹执拗的双眼,还是耐着性子,叹息般解释了一句:“且不说大哥只是个普通猎户,给不了她从前那样衣食无忧的生活,只说大哥还有寻找义父的责任在身,她嫁给我便不会幸福。”
给不了她富贵双全的生活,也给不了她全心全意的陪伴。这样的他,别说是开口留她,就是对她吐露心中情意,陆湛都觉得自己不配。
她这样美好的姑娘,合该做一朵生长于繁华之地,无需为任何事忧愁不快的富贵花。
想起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的义父陆行,陆满一愣,说不出话了。
这些年为了寻找义父,大哥确实经常要出远门,他们家也因此,总是存不下什么钱……最重要的是,这事儿确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她张了张嘴,声音小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不甘:“可……可我瞧瑶姐姐也是喜欢大哥的,之前在院子里放烟花的时候,我看见她主动往你怀里靠了,而且刚才她还问你有没有舍不得她。或许……或许她并不介意这些呢……”
想起那姑娘满眼期盼,脸蛋红红望着自己的模样,陆湛心里那头兽又开始挣扎咆哮,但他终是抿紧嘴唇,没有理会。
“就算她对我有几分喜欢,这喜欢也是情势所逼,我不能趁人之危。”
他跟那姑娘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是命运弄人,一次又一次令她落入险境,她才不得不一路与他为伴,继而在他一次次的出手相助中对他生出感激与依恋。
这种在困境之中被迫产生的喜欢,真的是男女之情吗?
陆湛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没办法故作糊涂,在她还无法真正认清自己心意的时候,趁人之危地接受她的心意,阻断她做其他更好选择的机会。
他做不出那样卑劣的事。
她也不该被人这样对待。
“可是……”
陆满还想再说什么,陆湛已经直起身:“好了,回屋睡觉吧,你若实在想她,往后有机会,大哥带你去京城找她玩。”
这时夜色已经很深,屋里的烛火也快燃尽了。比之前昏暗了些的光笼罩在青年身上,模糊了他原本过于冷硬的轮廓。
这样的他看起来比往日柔和了不少,但同时也隐隐透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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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满看得一怔,随即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件常被自己忽略的事:对她来说如兄如父,沉稳如山,无坚不摧的兄长,其实也不过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啊。
他也会难过,也会冲动,也会喜欢一个人,也会……自卑。
陆满突然难过极了。她捏紧双拳,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能乖乖点头。心里那些想要用手段强留下桑瑶的想法,也随之散了个干净。
既然大哥都已经想清楚了,那她听话就是。
第44章 有缘再见
桑瑶不知道兄妹俩之间的事, 她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回屋后先是扑到床上闷哭了一场,又把枕头当成陆湛忿忿咬了几口, 心里那点委屈和难过就散出来了。
加上决定表白之前,她也想过有可能会被拒绝,所以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桑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就是他还不喜欢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她办完事从京城回来, 天天打扮得跟朵花似的在他面前转悠,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做他六根清净的笨和尚!
这么一想, 贺兰玦倒是来得及时, 不然要是正式表白却被拒了,那才尴尬呢。
想到这,桑瑶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而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过可能是心里有事,第二天她很早就醒了。若是平常她肯定会继续赖床,但想着早去可以早回, 她还是揉揉困倦的眼睛, 挣扎着爬了起来。
起床洗漱完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桑瑶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间。
一身月白色锦袍,怎么看怎么风度翩然的贺兰玦已经带着随从们在院子里等着。看见桑瑶, 贺兰玦上前两步问:“瑶妹妹,你想好了吗?”
桑瑶先是用眼睛四下瞄了瞄, 见没瞄见陆湛, 才缓下故意绷起的脸色说:“想好了, 我跟你去京城,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吧。”
“好。”贺兰玦心下一松, 冲她笑了起来,“我娘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桑瑶很感谢陆氏这些年对她的疼爱,和得知真相后对她的维护,闻言也眉眼舒展,回了他一个真心的笑容:“我也很期待见到琼姨。”
“小姐你起啦?可以吃早饭了!”这时林秀秀从堂屋里探出脑袋叫了一声。
“好。”
桑瑶应了一声,邀请贺兰玦和他的随从们一起过去。但贺兰玦的随从们都十分自觉地拿出了干粮,恭敬婉拒了。
广安伯府这样的人家,自然是十分讲究尊卑有别的。桑瑶见此也没勉强,带着贺兰玦进了堂屋,跟林秀秀说了自己一会儿就要出发去京城的事。
正想去叫陆湛等人过来吃饭的林秀秀听见这话,顿时傻眼了:“怎么这么突然啊!那小姐,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一副生怕被丢下的样子。桑瑶看得心软,面上却只傲娇地给了她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你当然要一起去,你不去谁伺候我?”
小丫头性子耿直认死理,说了要给她做丫鬟就一心认准了这事。桑瑶一说不用她伺候了,她就觉得桑瑶是嫌弃她不想要她了,因此桑瑶只能一边随她去,一边多给她些月钱,就当是雇她了。
好在她干活利索,学东西也快,刚跟着桑瑶时连梳头都梳不好,如今已经能把桑瑶伺候得舒舒服服了,桑瑶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林秀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小姐,我们去了京城之后还回来吗?”
“当然……”恰逢陆湛进屋,桑瑶赶紧把到口的“回”改成了“不回。”
昨晚刚放过狠话,这会儿哪能马上改口,那也太没面子了。
而且她这么说,没准还能刺激刺激他——她不信他真的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他之前对她那么好。哼哼,要是能通过这一次的分离让这大木头意识到他也是喜欢她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桑瑶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矜傲地斜了陆湛一眼,拿起筷子吃起了早饭:“行了别问那么多了,你先坐下吃饭,吃完饭去收拾东西。”
林秀秀其实还想问陆湛是不是一起去,闻言只能把话咽回去,点头看向贺兰玦:“这……要不我还是等会再吃吧。”
她不认识贺兰玦,也不知道他和桑瑶是什么关系,只是看贺兰玦长得跟神仙似的,又通身尊贵气派,便下意识不敢与他同桌吃饭。
但桑瑶却说:“让你吃你就吃,我们这没那么多规矩,贺兰三哥也不会介意的。”
她打小便叫贺兰玦“三哥”,因为贺兰玦在家里行三,又比她大两岁。
贺兰玦确实不介意,他性子好,没那么多权贵子弟的臭毛病。但听见这话,他心情还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复杂。
因为这样直来直去的桑瑶,才是他印象中的桑瑶。而这样的她,和一直在假装她的桑玉妍是大不一样的。
坦白说,贺兰玦并不讨厌桑瑶这样长相明艳,性格率直,像是一团明亮火焰的姑娘。但若说心动却好像没有,更多的是对家人和妹妹的感觉。
这些年他一直拿桑瑶当未来妻子看待,一心一意等着她嫁过来。为此,他连已故祖母赐下的,给他通人事用的通房都没收用,平时也从不多看别的女子。如果没有换嫁之事,他应该会按部就班地把桑瑶娶回家,和她相敬如宾地过一生。
可偏偏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大玩笑,让桑玉妍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当然,他与桑玉妍相识不到三月,在一起不到两月,若说他已经真正爱上她那肯定不至于。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在她的刻意迎合下,发现了自己的审美竟是遗传了自家老爹这个事儿。
这就很尴尬。
但尴尬归尴尬,贺兰玦并没有逃避责任的念头。
虽然如今的他并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之后的相处中,对桑瑶生出真正的男女之情,但他会尽力试一试。
至于桑瑶想退婚一事,他其实没太在意,因为他知道他娘应该是不会同意的——换嫁之事的真相一旦对外公布,桑瑶的名声无可避免会受到损害,她的出身不算高,又与亲生父亲闹翻了,这种情况下,按照之前的约定继续嫁给他,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娘那么看重桑瑶,肯定会想法子打消她的顾虑,让她改变主意的。
所以,贺兰玦这时候还是拿桑瑶当正儿八经的未婚妻看待的。
也是因此,看见照顾了桑瑶那么久,对她有大恩的陆湛进来,他回过神,态度比昨晚刚见面时还要客气:“叨扰陆兄了。”
陆湛:“……”
陆湛目光扫过桑瑶,却见她一双漂亮的杏眸正对着贺兰玦,并不看自己。他沉默了一下,垂目回了句:“粗茶淡饭,贺兰公子不嫌弃就好。”
桑瑶其实一直在用余光偷看他。想到这一走,两人得至少一两个月见不着面,她心里就不争气地生出了许多不舍来。
“我们一会儿就走了,”为了能正眼看他又不丢面子,她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才转头看向陆湛,“阿满和阿澄呢?他们还没起吗?”
她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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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眼睛却偷偷黏在了陆湛身上。
哎呀越看他越觉得好看了。贺兰玦这般出了名的美男子居然都没有他吸引她的目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不不,是他本来长得就不差,贺兰玦俊归俊,可太过文弱,少了些男子气概,还是她看上的人更能给人安全感!
陆湛不知桑瑶在偷偷得意,闻言微顿片刻,终是忍不住抬起头,将目光落在眼前这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的脸上:“阿澄已经起了,这会儿正在洗漱,阿满还没起……”
向来言简意赅的他难得想说几个字,谁知刚说到一半,倒霉弟弟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桑瑶姐,你真的要走啊?”
陆湛:“……”
“啊,是啊。你知道啦?”桑瑶回神看向陆澄。
少年显然刚起床,刘海还有些支棱着,他抓抓脑袋说:“刚才在门口碰见秀秀了,她跟我说的……不过你这也太突然了,还有这个人,他靠谱吗?我听我大哥说,他是你原来的未婚夫,就是桑玉妍那不要脸的女人抢走的那个?”
最后那句话他是凑到桑瑶身边,看着贺兰玦小声说的。
桑瑶听出他的关心,也小声回他:“嗯。他叫贺兰玦,人还不错。你放心,他要真欺负我,我就跑回来找你们。”
陆澄这才挠着头憨笑起来:“那行,那祝你一路顺风!”
他没问她会不会回来,因为怎么看,与桑瑶自幼相识又曾是她未婚夫的贺兰玦对桑瑶来说,都比相识不过三月的陆湛跟桑瑶更亲近。
因此他下意识就觉得,桑瑶这是苦尽甘来,要“回家”了。而既然是“回家”,她自然没必要再回来。
不只是他,陆满也是这么想的。
也是因此,小姑娘才会生出不择手段把桑瑶留下的念头。
不过昨晚跟自家大哥谈过后,陆满已经打消了心里的各种想法。桑瑶吃完早饭去跟房间跟她道别时,她也没说别的,只抓着桑瑶的袖子眼巴巴地问:“瑶姐姐,我以后还能去京城找你玩吗?”
“当然能。”桑瑶被小姑娘满是不舍的大眼睛看得心中发软,抬手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说,“等你来了,我带你去闻名天下的珍味阁吃饭,他们家的糕点果子可好吃了。”
陆满这才露出乖乖软软的笑容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开始存路费,等存够了就去京城找姐姐玩。”
桑瑶看出她的认真,心下感动又有些想笑。她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句:“其实去不了也没关系,没准过段时间,我就带回来给你吃了。”
陆满一愣,顿觉惊喜的同时又有些不确定。瑶姐姐这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桑瑶见此冲她挤挤眼睛,又贴到她耳边补了一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别让其他姑娘靠近你大哥。”
意识到这话里的含义,陆满乌溜溜的小鹿眼一下瞪圆了。
“好!”她一扫先前的低落,高兴得险些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
桑瑶怕她坏了自己的计划,连忙弯身捂住她的小嘴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你大哥。然后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写信告诉我,地址就写京城的如意阁,那是我的产业。”
陆满弯着眼睛不停点头,还主动伸出了小手要跟桑瑶拉勾。
桑瑶这才放下心来,嘿笑着跟她拉了个勾。
有眼前这个她拉过勾的“小细作”在,那个燕映红,休想趁她不在这段时间把陆湛拿下哼哼。
跟陆满说完悄悄话后,桑瑶就带着收拾好东西的林秀秀坐上贺兰玦带来的马车,告辞离开了陆家。
上马车的时候,一直在陆湛面前故作冷淡的桑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向了出门送她的陆湛:“我走了。”
“……嗯。”陆湛沉默片刻,说了句,“珍重。”
桑瑶:“……”
桑瑶很想再跟他说说话,但又怕再说下自己又要被他的不解风情气到,于是还是强忍下不舍,腮帮子鼓鼓地扭头上了马车。
“那我们这便启程了,诸位,有缘再会。”
贺兰玦来时坐马车,走时马车让给了桑瑶和林秀秀,他只能骑马。客气地与陆家三兄妹道了别后,他就带着桑瑶、林秀秀和一干随从走了。
陆湛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清,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感觉家里一下就空了。”完全没发现自家大哥异样的陆澄收回视线感叹了一句,而后才想起正事,“对了,今天大年初一,早上起来得放炮仗啊,大哥,阿满,咱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大哥突然转过身,大步朝院中停着的马车走去。
“大哥!”一旁的陆满见此眼睛一亮,赶紧跟了上去,“你这是要去追瑶姐姐吗?”
这马车是桑瑶买的,但因为刚刚长途跋涉回来,马儿还需要休息,桑瑶便把它留下了。陆湛看着正在吃草料的马儿沉默了一下,取下马车套杆,翻身上了马背:“不是,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们好好看家,别乱跑。”
第45章 回到桑府
“哦。”陆满失望噘嘴, 但想到自己与桑瑶之间的“小秘密”,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那你早点回来!”
“嗯。”陆湛说完策马出了自家院子, 朝平安镇飞驰而去。
平安镇上,威远镖局里,燕留青还没起。
昨晚除夕,他跟家人及镖局里的兄弟们喝酒玩闹到天快亮才散, 这会儿睡得正香。
结果美梦刚做到一半,就被陆湛从床上拎了起来。
“……???”燕留青睁开困得直往下坠的眼皮, 一脸懵地看着这一大早就跑来他家扰他清梦, 关键还一点不像是来拜年的大兄弟,“你怎么来了?”
“给我找几个人。”陆湛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要马上能动身的。”
“什么?这大年初一还是大清早的,你让我给你找几个能马上动身的人?”燕留青昨晚喝多了,这会儿脑子还晕着呢。听了陆湛的话他感觉更晕了,好一会儿才捂着一抽一抽的额角爬起来, “不是, 你这也太突然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想找几个兄弟, 替我送个人去京城。”理智知道贺兰玦母子可靠,但事关那姑娘的安危, 陆湛终究是不敢全然放心。
“送人去京城?”燕留青揉着额角, 意外又纳闷, “谁啊?”
“桑瑶。”
“桑……你家那位表姨小姐啊!”燕留青反应过来,很是惊讶,“可她不是刚跟你从幽州回来吗?怎么突然又要去京城了?而且还走得这么着急……我这本来还打算明后天找个时间去你家一趟, 把之前那买马车的钱还她呢。”
“有机会再说吧。”陆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广安伯府那位三公子来找她了,他们已经启程。”
“什么?广安……你是说她前头那未婚夫?”燕留青愣了愣,彻底清醒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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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挺快啊,看来是个聪明人!不过既然这么放心不下人家姑娘,你干嘛不自己去送?”
他没问陆湛为什么不想办法把桑瑶留下来,因为不用问他也知道陆湛是怎么想的。
桑瑶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是一朵本该绽放在高高枝杈上,却不小心被风雨吹落在地上的娇花。她不属于大地,大地也不敢留她,因为娇花停留在大地上,会枯萎。
“我打算再北上一次。”
听见陆湛的回答,燕留青皱眉:“北上?你这不刚回来吗?又要干什么去?”
“找我义父。”陆湛捡起一旁燕留青的衣裳扔给他,“从之前得到的消息看来,他应该是离开冀州之后往南边走了,我打算沿途再仔细找一找。”
往常他每次出门都会隔几个月,但这次,他一天也不想多等了。从未有过的迫切像绳子一样勒紧了他的心,他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去排解,可收效甚微。
所以陆湛最终还是决定,明天就出发。
“可这大过年的,你这也……”燕留青下意识想劝,可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最终只能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边穿衣裳一边认命道,“行行行,想去就去,你家里那俩小的我还替你看着行吧?”
他这可怜的小伙伴显然是还没来得及尝到爱情的甜,就先尝到了爱情的苦。他这做兄弟的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也只有忍着头疼起床帮他找人,再继续给他家那俩小的当奶妈子了。
威远镖局不小,燕留青的父母也都是侠义心肠的厚道人,收留了不少无家无累,孤家寡人的镖师住在家里。
老曹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个孤儿,年幼时混迹街头,长大些在码头上扛包,后来意外认识了燕留青的父亲,就开始跟着他跑镖了。
燕留青把他和另外三个同样吃住在府里的镖师从床上挖起来,把暗中护送桑瑶去京城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暗中护送,远远跟着,确保人姑娘平安无事就行,别打扰到人家,也别让人家发现你们。当然真要遇到什么意外,肯定是以她的安全为重。完了等她到达京城后,你们再暗地里保护她一阵,等她彻底安顿下来之后再回来。期间要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搞不定了,就传信给陈达他们,过些天他们正好有一趟镖要押去京城。”
燕留青把大概的情况和要求跟他们讲了讲,之后就把陆湛给他的钱袋扔进了老曹怀里。
老曹那日身受重伤,差点就没命了,要不是陆湛和桑瑶及时拦下那辆马车,燕留青等人又用最快的速度送他去找了大夫,他这会儿早已不在人世。因此得知托镖的人是陆湛,自己要护送的人是桑瑶后,他怎么都不肯收钱。
最后还是燕留青说了句“这一路上你不吃喝,他们仨也得吃喝”,他才肯收下。
“那这事就拜托几位了。”
“陆兄弟你放心,咱哥几个这就出发,保证把桑小姐平平安安护送到京城!”
老曹是个利落人,说完这话连早饭都没吃就背上自己的大砍刀,带着另外三人骑上大马往淮扬城的方向追去了。
陆湛站在镖局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回头地对燕留青道了声谢。
“跟我还说这个。”燕留青挑起眉毛啧了一声,抬手勾住他的肩膀,“怎么样,要不要我陪你喝上几杯解解心中愁闷?”
陆湛闻着他那身还未散尽的酒味,并不领情得推开了他:“不用,我回家了。你身上太臭,回去洗澡吧。”
燕留青:“……刚过完河就拆桥啊你这是,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走了。”陆湛看了他一眼,非常没良心地骑上马走了。
燕留青看着他虽然清醒冷静,但还是隐隐透着几分沉郁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实在难受就喝几口,睡一觉,别憋着!”
陆湛身形一顿,背着他摆了一下手。
桑瑶不知道向来理智清醒,不怎么爱喝酒的陆湛,回家之后终究还是默默喝了几坛子酒,放任自己醉了一场。更不知道他雇了人暗中保护自己,且第二日就再次告别弟弟妹妹,动身往北边去了。
离开陆家后,她和贺兰玦一行人就径直往淮扬城去找桑明海了——把桑明海和柳氏带回京城,这是陆氏的命令,也是贺兰玦这次南下的另一个任务。
桑瑶对此没有异议。
柳氏母女的换嫁计划对广安伯府来说是冒犯,更是羞辱,如今人家得知真相后要问罪桑家,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哪怕她和贺兰玦同为受害者,也没有资格为桑明海和柳氏求情。
当然她也从没想过要为这两人求情——柳氏就不说了,不上去多踩几脚就已经是她心地善良了。至于桑明海,早在他选择利益舍弃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她敬爱孺慕,想要依赖的父亲了。
因为多年的养育之恩,她没办法恨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他落井下石,可也只能是这样了。
覆水难收,她没办法忘记自己曾有多么绝望,也没办法替那个若不是万幸遇到了陆湛,这会儿已经身处地狱的自己说出原谅的话。
各人造业各人担,不管广安伯府最终要怎么处置他们俩,桑瑶都不会多言。
带着这样的心情,这天傍晚,桑瑶再次踏进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桑府大门。
对换嫁一事毫不知情的管家看见她和贺兰玦,又惊又喜,连忙跑进去禀报:“老爷,老爷!大小姐和大姑爷回来拜年啦!”
正心情颇好地与前来拜年走访的亲朋好友一起喝酒吃宴的桑明海听见这话,却是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大小姐和大姑爷?
他说的是桑瑶和贺兰玦?
不可能,他们俩一个在陆家,一个在京城,怎么会同时突然出现在这里?
酒过三巡后有些醉了的桑明海下意识就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严伯,我并没有嫁给贺兰三哥,他不是你家大姑爷,你还是喊他贺兰公子吧。”
“啊?”
管家严伯听懵了,堂上众多宾客也听懵了。只有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桑宝康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后,不高兴地皱起了胖脸:“娘,你不是说桑瑶已经嫁人了,以后不会再回我们家了吗?可这才多久啊,她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里的嫌弃厌恶之意实在太过明显,在场宾客顿时纷纷回过神,神色各异地朝桑明海身边坐着的柳氏看去。
——是的,柳氏从乡下庄子里回来了。
因为桑宝康见不着母亲后,一直在家哭闹,还把自己折腾得病了好几场。桑明海虽然一开始气恨柳氏擅作主张,可到底是对她有感情的,时间一长,气就渐渐消了,加上又正好赶上过年,府里人情往来繁多,很多场面也不能没个女主人来处理,他便还是在桑宝康的哭求,以及柳氏留在府里的心腹们的劝说求情下,派人把柳氏接了回来。
柳氏是昨天到的。
到家后她伏低做小地伺候了桑明海一整晚,两人便算是和好了。桑明海还把桑瑶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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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命嫁给陆湛,只是要求桑玉妍归还她部分嫁妆,桑玉妍也已经识趣照做的事告诉了柳氏。
不过那些嫁妆,他还没来得及送去给桑瑶,因为他想等年后找个时间亲自送去,顺便借此机会和桑瑶缓和一下父女关系。
柳氏听罢虽很心疼那些嫁妆,一颗心却是彻底放下了。
她知道,桑明海这是彻底接受换嫁之事了。有了他的支持,桑玉妍的腰杆子就可以挺直,不用再怕别人会戳穿她的身份了。
不过,以她对桑瑶那丫头的了解,她未必会真的就此认命。为防万一,还是得在风头过去之后,找个机会把她和那陆家人彻底除去才好。
——这是柳氏刚才还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在想的事情,却不想想曹操曹操到,她这还没想好什么时候下手比较合适,外头就传来了管家严伯高兴的通报声,紧接着桑瑶的声音就惊雷般从外头传了进来。
那个瞬间,饶是心思深沉如柳氏都吓了一跳,险些把手边的酒杯打翻。
桑瑶,那丫头不是应该在陆家吗,怎么竟突然回来了?还有,她不是哑了吗?!
正惊疑着,桑宝康又开口说了那么一通话。柳氏被众人异样的眼神看得脑袋一嗡,顾不得多想其他,甚至没注意到管家说的是大小姐和大姑爷一起回来的,沉下脸就拍了桑宝康一下:“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你大姐姐,你怎么能直呼其名!还有,这里永远都是你大姐姐的家,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叫人伤心的话来!”
桑宝康冷不丁挨了母亲一下,正要吃进嘴里的肉被拍掉了,气得就要大喊。好在柳氏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用糕点塞住了他的嘴,他才没闹起来。
柳氏这才心下微松。然而不等她想法子给儿子找补,维护住自己温柔和善的好继母形象,一身海棠色衣裙,容貌比往日更加明媚夺目的桑瑶就面色冷然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和一位锦袍玉冠,风姿翩然的贵公子。贵公子长得剑眉星目,十分俊美,另有数十位衣着统一,训练有素的带刀随从紧随其后。
那样的威严气派,一看就非寻常人家能有。
柳氏定睛看去,脸色霎时大变。
这!这不是她费尽心思才为女儿谋划来的金龟婿贺兰玦吗?!他怎么会和桑瑶在一起?!
难道说他已经知道——
“这就是你说的,你已经把她送去庄子,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桑瑶没有看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面露惊骇,瞬间心下大乱的柳氏,只径自走到整个人僵住的桑明海面前,一字一句冷笑道,“桑老爷,您可真是个言而有信的好父亲啊!”
第46章 众矢之的
桑瑶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被桑明海伤到, 可进门看见柳氏的那个瞬间,她才知道自己还是天真了。
好在被伤过一次后,她已经能抵抗这种极致的愤怒和失望带来的痛感了。桑瑶深吸口气, 压下心中那团横冲直撞,几欲炸开的怒火,不等桑明海有所反应就转过身,面冷如霜地看向了贺兰玦:“贺兰三哥, 动手吧。”
她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跟桑明海多说了。
贺兰玦也没想到桑明海这么快就把柳氏接回来了——或者他其实根本没把柳氏送去庄子,只是对外做做样子?
不管真相如何, 向来好脾气的他也被眼前这始作俑者一家三口阖家团圆, 他和桑瑶两个受害者却是一个伤心伤情,一个无家可归的场景气到了。
“来人,把桑明海和柳氏带走!”气怒之下,他连桑老爷也不想叫了,直接叫了桑明海的名字。
“不是,瑶儿, 贤婿,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终于回过神的桑明海猛然起身努力挤出笑容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 咱们可以私下好好说,何必——”
“我跟桑老爷早就断绝父女关系, 不是一家人了。”桑瑶不想看他表演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等他说完就面无表情打断道, “至于贺兰三哥,他跟你就更没关系了,毕竟他被人欺瞒着娶回家的, 只是柳氏带进门的拖油瓶,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看见贺兰玦和桑瑶一同出现的那个瞬间,桑明海就知道换嫁之事已经败露。他惊惧之余飞快地转起了脑子想找到解决办法。可事发突然,他毫无准备,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桑瑶身上,希望她能看在多年的父女之情上,不要当众把事情闹开,最好能再安抚一下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贺兰玦。
可谁知这丫头竟这么绝情!
桑明海脸色一黑,又急又气,忍不住就道:“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逆女!”
见他对桑瑶毫无愧疚之心还出言呵斥,贺兰玦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出身尊贵的世家子,性格再温和,也不可能真是个毫无气性的泥人。再一想那个颠覆了自己美好的新婚生活,给了他沉重一击的晚上,贺兰玦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厉声质问道,“与我自幼定亲,本该在三个月前嫁进我广安伯府的,是桑家大小姐桑瑶。可你们夫妇俩因着自己的私心,竟仗着我与瑶妹妹已有多年未见过面,让府里的二小姐桑玉妍假扮成瑶妹妹,李代桃僵坐上了我广安伯府的花轿,还弄坏瑶妹妹的嗓子把她换嫁进陆家,试图遭践她一生!你们这么做,可还有半点为人父母的慈心,可还有半点将我广安伯府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被这过于荒唐的内幕惊傻眼了。
一直很相信女儿的能力,根本没想过她会暴露得这么快,因此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柳氏听见这话,更是如遭雷击地白了脸。
桑明海也是脑袋一嗡,老脸倏然涨红。
他这人平生最好面子和名声。要不是这样,从前也不会由着桑瑶各种乱花钱,以此展示自己对原配之女的宠爱和纵容,也不会把桑玉妍这个柳氏带进门的继女视为己出,百般疼爱了。
外人眼里的他乐善好施,重情重义,心胸宽阔,是淮扬城里人人敬仰的桑大善人。可桑瑶和贺兰玦先后说的这些话,却无异于当众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再一想这件事很快就会在淮扬城里传开,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桑家这桩姐妹换嫁的大丑事,还有他因此惹怒广安伯府,被原女婿上门问罪一事,桑明海就更是比直接被人杀了还难受。
他想否认,想说自己根本不知情,可桑瑶远比他想象中决绝的态度让他意识到,他根本否认不了——要不是被他这做父亲的伤透了心,桑瑶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宁愿与他断绝父女关系,拼着从此没有娘家做依靠,只能孤苦无依漂泊在外的心,也不愿再叫他一声“爹”?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
可要是就这么承认自己早就知道真相,还为了利益选择了纵容柳氏母女,甚至一手促成换嫁之事,毁了亲生女儿的婚事和前途……
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桑明海面色僵硬,进退两难,没了平日里叱咤商场的果决。
而这个时候,在场的宾客中终于有人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瑶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兰公子说这、这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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