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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姜毓便带着内侍过来了,看见谢沉霜和叶蓁已经到了, 姜毓忙快步过来行礼:“太傅, 小姑姑。”

    谢沉霜轻轻颔首,转身往殿内走, 叶蓁和姜毓忙跟上。

    自从昨日宣帝说,要让叶蓁与姜毓一同进学。勤思殿的宫人, 便又在殿中给叶蓁加了桌案,可即便如此,只有三个人的学堂,还是略显空寂。

    姜毓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坐到自己的桌案后, 将笔墨纸砚拿出来。叶蓁见状, 忙将披风脱了,交给外面的宫人,快步进来。

    胭脂红的裙摆,在地砖上旋开,宛如一朵盛开的春花。

    谢沉霜看见叶蓁身上的衣裙时,清隽的眉眼微敛了下,叶蓁察觉到了,便顿住脚步,有些拘谨问:“怎么了?”

    “无事,公主落座吧。”谢沉霜收回视线。

    叶蓁走到剩下的桌案后落座,谢沉霜道:“日后两位殿下一同听学,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问臣。”

    叶蓁和姜毓异口同声应了。

    谢沉霜又看向叶蓁:“殿下如今在学《礼记》,公主从前既读过书,那便与殿下一同学《礼记》吧,公主可有异议?”

    “没有。”叶蓁立刻摇头,她就是个凑数的,学什么都可以。

    谢沉霜颔首:“那我们今日讲《礼记》礼运篇。”

    今日天气很好,殿内门窗大开,日光如流水倾泻而入。

    谢沉霜不像其他夫子那样,只一味照本宣科,他直接连书都没带,只说了今日要讲的之后,便坐在那里娓娓道来。

    叶蓁坐在桌案后,借着听学的由头,光明正大去看谢沉霜。

    在当初谢沉霜离开春水村时,叶蓁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还会有重逢之日。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谢沉霜会成为她的太傅,还会为她教授课业。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笃——”

    一声轻响。

    叶蓁猛地回神,就对上了谢沉霜的目光:“公主有疑问?”

    “没有。”叶蓁立刻收回目光,乖乖盯著书看。

    谢沉霜也没说什么,目光下移,又在叶蓁衣裙上扫了一眼,然后移开径自讲课。

    叶蓁察觉到了,杏眸里顿时浮起一抹隐秘的笑。

    如今刚开春,虽然春光明媚,但寒意尚未完全消散,叶蓁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偷偷在桌下搓手了。早知道,她就把手炉带上了。

    两堂课中间,会歇息一刻钟。

    歇息间隙,姜毓的小脑袋凑过来:“小姑姑,你不冷么?”

    叶蓁手脚冰冷,脸色冻的发白,闻言扭头看向姜毓,她正欲答话时,察觉到谢沉霜的目光也飘了过来,她只得硬着头皮,语气故作欢快道:“不冷啊。”

    “哇,小姑姑,你好……”厉害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叶蓁的喷嚏声打断了。

    叶蓁捂着鼻子,刚垂眸,就见桌边有片绣着银线的白袍角。叶蓁身子一僵,就听谢沉霜道:“公主,你的袖摆扫到砚台里了。”

    叶蓁立刻扭头,急急将袖子捞起来,但胭脂红的布料上,已经染了一块乌黑的墨汁。叶蓁顿时心疼不已,当即便要用帕子去擦。

    “公主这般擦,以后它便洗不掉了。”谢沉霜好心提醒。

    叶蓁顿时不敢动了,她举着脏污的袖摆,仰着头,下意识向沉霜求救:“那怎么办?”

    这身衣裙是她今日第一次穿。

    “墨遇清水便会化开,公主回去更衣吧。”

    叶蓁很珍视这身衣裙,听到谢沉霜这般说,当即便拎着袖摆,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谢沉霜偏头,就看见叶蓁朱红的发带,在风里荡开,继而消失不见。沉霜收回目光,淡声道:“继续吧。”

    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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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翻书的同时,偷偷朝外面看了一眼。

    小姑姑也真是的,怎么跑的那么快呀!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今天是她第一天进学,她早退走了,回头这件事传到皇祖母耳中,只怕皇祖母就不让她来进学了。

    嗐,从明天起,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笃——”

    谢沉霜轻敲了下桌案,姜毓立刻收敛思绪,认真听谢沉霜授课。

    叶蓁是在两刻钟后回来的。

    听到步履声时,姜毓下意识转头,就看见换了身衣裙的叶蓁,拎着裙子从外面跑进来。她脸色粉中透红,额上薄汗涔涔,立在廊下微微喘息,但一双杏眸却比这满院的春光还明媚:“太傅,我、我回来啦。”

    他们谁都没想到,叶蓁竟然又回来了。

    谢沉霜怔愣了下,轻轻颔首:“进来吧。”

    叶蓁回到桌案后落座,抬手就想用手背擦汗,但想起姜曦歌她们平日的仪态,又默默将手放下了。

    一来一回浪费了不少时间,叶蓁坐下没一会儿,谢沉霜便道:“今日就讲到这里,两位殿下回去之后,将臣今日讲的再温习抄录两遍,散课。”

    啊!这么快就散课了呀!

    叶蓁揪了揪裙带,恋恋不舍目送着谢沉霜走远,然后才开始慢吞吞收拾东西。姜毓凑过来问:“小姑姑,我下午要学骑射,你要一起来么?”

    姜毓没有兄弟姐妹,便也没有玩伴。叶蓁回宫后,会带他放纸鸢,会偷偷给他做弹弓,姜毓便爱同她玩儿。

    “不要。”叶蓁不想去。

    姜毓便没勉强,收拾好东西之后,便径自去骑射场了。叶蓁回到撷芳殿,第一件事便是急急问:“姑姑,袖摆上染的墨洗掉了么?”

    “洗掉了,奴婢亲自洗的,眼下正晾着呢!”

    叶蓁亲自去检查了一遍,确定墨被洗掉了,衣裙也没有破损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小宫娥折枝天真懵懂,见叶蓁这般紧张这身衣裙,便笑嘻嘻道:“公主既然喜欢这身衣裙,那回头让织造司那边,照着这身衣裙多裁几件?”

    “不要。”叶蓁拒绝了。

    折枝不懂:“公主既然喜欢这身衣裙,为什么不多裁几件呢?织造司那边手艺很好的,完全能做成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我也不要。”她只要这件。

    折枝还想再说话,却被兰栎敲了下脑袋,兰栎满脸无奈:“怪道别人都说你憨,我看你呀,竟真是个憨的。”

    折枝抱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看兰栎。

    兰栎却没再理折枝,她将茶递给叶蓁,笑着问:“这身衣裙是别人送给公主的?”

    “嗯,”叶蓁接过茶盏,喝了一口之后,又加了一句,“一个很重要的人。”

    看过衣裙之后,叶蓁回到内殿坐到案几后,便打算做谢沉霜布置的课业。她绑好攀膊刚拿起笔,兰栎从外面进来:“公主,您去勤思殿进学时,太后那边派人来问了好几次,您这会儿要不要过去一趟?”

    今日是她第一天去勤思殿进学,于情于理,下学之后,她好像都该去同太后说一声。叶蓁点点头,将笔又重新放回笔架上,站起来道:“那走吧。”

    兰栎本是要陪叶蓁同去的,但正要出门时,有宫人过来询问事情,叶蓁便只带了折枝出门。

    上次陪姜毓放风筝时,叶蓁在御花园附近闻到了梅香,她想着再过不久,梅花就谢了,便打算折一些,给太后带过去。

    却不想,刚走到梅园,远远就看见了谢沉霜。

    叶蓁眼睛瞬间亮了,当即拎着裙摆就想过去,可只走了一步,就看见一只素白的手,拨开花枝,有人从梅树后面走出来。

    叶蓁脚步一顿。

    折枝一拍脑袋,呀了声:“奴婢忘了,五公主爱梅,太后便将这片梅园赐给五公主了。五公主说,花开花落有时,不许任何人来此折花。公主,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叶蓁没说话,只是隔着长长的飞拱桥,看向对面。

    折枝见状,也扭头看过去。就见神色清冷的姜曦歌,将一把梅花递给谢沉霜。

    折枝眼睛瞬间瞪的圆溜溜的。

    “欸,五公主向来不许别人折她的梅花,今天她怎么……”说到一半,折枝又想到了原因,便说给叶蓁听,“谢大人和五公主是青梅竹马,想来谢大人在五公主这里是个例外吧。”

    青梅竹马,是个例外。

    听折枝这么一说,叶蓁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日在太后宫中时,姜曦歌听到她要去勤思殿进学时,只冷冷问了一句,“谢沉霜答应了?”

    她答完之后,姜曦歌便将头转直一旁,再未说过话了。

    隔着飞桥流水,叶蓁看见,谢沉霜接了那把梅花,又不知同姜曦歌说了什么,姜曦歌轻轻点头,神色依旧清冷,但身上却没有平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折枝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既然谢大人都可以折,那公主您与五公主是姊妹,若您想要,同五公主说一声,五公主应该也会愿意让您折的。”

    叶蓁是为梅花而来,但此刻,看着对面梅林的两个人时,她却怎么都迈不开脚。

    “公主?”折枝看向叶蓁。

    叶蓁摇头,神色一瞬低落下来:“不要了。”

    “不要了?怎么突然就不要了?欸,公主,您等等奴婢呀。”

    谢沉霜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时,只看到一个宫娥远去的背影。

    叶蓁去了太后宫里,却没想到,竟然又碰见了姜曦歌。

    第25章 问题

    ◎臣有一事想问公主。◎

    姜曦歌觉得, 叶蓁今天很奇怪。

    从她进来之后,叶蓁便时不时看她。从前叶蓁也会偷偷看她,但目光里更多的是好奇。可今日叶蓁的目光里, 却掺杂着一股别样的情绪,让姜曦歌想忽略都难。

    “有事?”在叶蓁再一次看向她时, 姜曦歌直接抓住叶蓁的目光。

    “叶蓁下意识想说没, 但低头的那一瞬间, 先前梅园的那一幕,猛地又蹿了上来。顿了顿, 叶蓁迎上姜曦歌的目光:“我听说, 梅园里的梅花,最近开的正好。”

    “所以呢?”姜曦歌反问。

    我能折几枝么?话已涌至唇畔,但看见姜曦歌衣裙上绣的梅花时,那句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叶蓁摇摇头,改口道:“我能去看看么?”

    姜曦歌柳眉轻蹙,盯着叶蓁看了片刻, 旋即移开视线, 冷淡道:“随你。”

    太后出来时,就看见她们各坐一处,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面色如常走过来。

    叶蓁还要回去做课业, 陪太后说了会儿话之后,她便先走了。但回到撷芳殿,叶蓁并未立即抄书,而是径自练起了仪态。

    叶蓁从小是被放养长大的, 除了医术之外, 叶老爹从不强迫她学其他的。甚至在四婶好心要教叶蓁学做女红时, 叶老爹一脸嗤之以鼻:“我闺女的手,是拿针治病救人的,不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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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那些花儿草儿啊的,不学!”

    因为叶老爹的放养,别说是礼仪规矩,就连普通女红,叶蓁都不会。

    叶蓁自由自在活了十六年,如今突然要仪态端雅,其难度可想而知。兰栎进来时,叶蓁额头上已覆了一层薄汗,兰栎忙快步过去扶叶蓁:“可是今日太后娘娘又说什么了?”

    兰栎比任何人都清楚,叶蓁有多不喜欢这些仪态规矩。

    却不想,叶蓁摇头笑笑:“母后没说我,是我自己想学的。”

    “好端端的,公主怎么突然又想学了?”兰栎十分不解,因为这些仪态规矩,叶蓁才会去勤思殿进学的。可这才去了一日,叶蓁却又突然想学仪态规矩了?

    “因为很好看,也很重要。”叶蓁眼睫轻轻一碰,遮住眼中的情绪。

    她们正说着话,有宫娥进来禀报:“公主,五公主派人过来了。”

    皇姐?!叶蓁目露惊讶。

    她回宫这么久,除了必要的场合,姜曦歌私下从不与她往来,更别说派人来她的撷芳殿了。

    很快,一个圆脸宫娥,抱着一把梅花,从外面进来。那宫娥先是冲叶蓁行了一礼,旋即笑着说明来意:“梅园的梅花,这两日开的正好,我们公主便吩咐奴婢折些给公主送来。”

    叶蓁面露惊诧,姜曦歌从不许人折她的梅花么?

    送走那宫娥之后,兰栎也很惊讶:“五公主向来珍爱那些梅花,今日怎么折来送给您了?”

    叶蓁想到了先前,姜曦歌那句冷淡的‘随你’,突然就明白了,她将那把梅花抱在怀里:“姑姑,你去找个瓶子来,这梅花我亲自插。”

    兰栎去了,叶蓁抱着梅花独坐殿中,丝丝缕缕梅香浮动时,叶蓁心底的那抹嫉妒,突然就奇异的消失了。

    这一刻,叶蓁突然很庆幸,先前她没说出想折梅花。谁的喜欢都没有错,她与姜曦歌之间,不该也不是敌对关系。

    经过这两次的事之后,叶蓁似乎知道,该怎么同姜曦歌相处了。亲自将梅花插好摆到书案上之后,叶蓁想了想,又同兰栎道:“姑姑,我记得,母后前段时间赐了我许多玉料,你明日把它们找出来,让雕师看看,有没有适合雕绿梅的。”

    兰栎知道,叶蓁这是要给姜曦歌回礼,便应下了。

    夜里临睡前,兰栎同叶蓁道:“明日是上朝的日子,谢太傅要等散朝后,才能去勤思殿,公主明早可以多睡会儿。”

    叶蓁应了,但第二天仍早早的去了。

    等谢沉霜下朝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叶蓁原本正和姜毓在说话,说着说着,她似是心有所感,猛地回头,就见谢沉霜过来了。

    今日的谢沉霜一身宽袖紫袍,腰系墨色镶玉革带。举手抬足间,自有一股俊雅风流之态。叶蓁见惯了谢沉霜穿玉袍霜衣,这是她第一次见谢沉霜穿紫衣,不免怔愣了下。

    “太傅好。”姜毓的问好声,拉回了叶蓁的思绪,她忙收回视线,也跟着问好。

    谢沉霜轻轻颔首,从外面进来道:“两位殿下久等了。”

    甫一进来,谢沉霜便发现,他的桌案上多了一个碧青色瓷瓶,此时瓶中正插着一捧沾着晨露的桃花。

    “是小姑姑带来的。”见谢沉霜的目光落在桃花上,姜毓立刻说道。

    叶蓁抠着袖子上绣的桃花,有些心虚解释:“我过来时,看见这桃花开的很好,就折了一把过来。”

    谢沉霜不疑有他,他冲叶蓁温雅一笑:“公主有心了。”

    在授课之前,谢沉霜先检查了他们昨日的抄写。叶蓁慢吞吞的找,姜毓见状,便先将他的递上去。

    叶蓁趁机瞄了一眼,发现姜毓虽然只有六岁,但一手字却写的如锥画沙,叶蓁将抽到一半的纸,默默又塞回去了。

    那谢沉霜并未注意到叶蓁的动作,他翻着姜毓的字,点评道:“殿下的字比前几日有所进步,但笔力仍不够匀整,还是需得多加练习才行。”

    听谢沉霜这般说,叶蓁更不愿意将她写的拿出来了,可还没等叶蓁想出办法,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探过来:“公主的呢?”

    “我、我……”叶蓁心一横,正想说自己没写时,就对上了谢沉霜清凌凌的目光。

    叶蓁顿时卡壳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日后谢沉霜检查课业时,她总不能每日都说没写吧。

    谢沉霜没逼叶蓁,但也没收回手。

    叶蓁只得硬着头皮,将自己写的交上去。

    谢沉霜接过翻开,眼底滑过一抹诧然。叶蓁捕捉到了,她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根,整个人窘迫的不敢抬头。

    叶蓁的字是叶老爹教的。用叶老爹的话来说,大夫是靠医术吃饭的,又不是靠字吃饭的,写出来的药方,只要自己认识就行了,不用在乎好不好看。所以他们父女俩写出来的字,是如出一辙的鬼画符,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看出来他们写的是什么。

    从前叶蓁没觉得有什么,但眼下她却窘迫极了,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姜毓还没见过叶蓁的字呢!她十分好奇,便踮脚想去看,可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他刚踮起脚,谢沉霜便将纸抬高了。

    姜毓:“……”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时发出的窸窣声,这对叶蓁来说,简直像是一道酷刑。在叶蓁脸都快烫的烧着了时,谢沉霜才声色朗润开口:“瞧着颇有风骨,但根基不稳,也需多加练□□若不介意,回头臣拿些帖子给公主临摹?”

    “好,有劳太傅了。”叶蓁窘迫的抬不起头,像一朵蔫蔫的春花,就连头上的发带,也失去了昨日的灵动。

    下学回到撷芳殿之后,叶蓁看也没看她写的字,直接就将它们塞进书架里了,是以她压根就没发现,她的字少了一张。

    第二日散学之后,谢沉霜单独叫住叶蓁,递给她几张帖子:“公主拿回去临摹,若有不懂之处,可随时问臣。”

    “好,多谢太傅。”叶蓁接过字帖,打算回去就临摹。

    折枝守在外面,见叶蓁是与谢沉霜一同出来的,便只远远跟着。这是叶蓁回宫后,第二次单独和谢沉霜待在一起,叶蓁既欢喜又紧张,便没话找话问:“太傅这是要去见皇兄么?”

    “不是,臣去文渊阁寻几本书。”谢沉霜温和笑笑,又同叶蓁道,“宫里的藏书全在文渊阁,公主若有想看的书,可以去那里找。”

    叶蓁点头应了,文渊阁与勤思殿之间并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之后叶蓁每日往返撷芳殿与勤思殿,闲暇时不是去文渊阁找书,就是临摹谢沉霜给她的帖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字丑到了,自那次之后,谢沉霜便鲜少再布置抄录的课业。

    宫中锦衣玉食,叶蓁再也不用每日奔波,走很远的山路为人看诊,但每每抬头,望着朱红宫墙上逼仄的天空时,叶蓁还是会想念春水村。

    待春分一过,便传来宣帝要去春猎的消息。

    叶蓁眼睛瞬间亮了,她问兰栎:“我也能去么?”

    “能的,不但公主能去,朝臣们的家眷也能去。到时候男子们围猎,姑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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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们则会结伴踏春出游。”还有后半句兰栎没说,叶蓁是在民间长大的,在上京人生地不熟的,趁着这次春猎,多与同龄的姑娘小姐们接触接触,便也能得几个玩伴了。

    叶蓁倒没想那么多,对她来说,只要能出宫就是好事。

    如今春闱刚过,学子们都在京中等着放榜。听闻天子要携百官去春猎,便都早早在酒楼上包了雅间,都挤在窗边,想一睹公主贵女们的面容。

    众多学子中,唯独一个青衫男子,与他们格格不入。

    在学子们都挤在窗边时,唯他一人坐在桌边,捧着一盏茶,专心致志看着手中的书。有人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抽了他手中的书:“周兄,这春闱都考完了,你还看什么书呀!你别忘了,我们今天可是来看公主贵女的。”

    “魏兄你们看便好了。”那人坐着没动。

    “哎,周兄,我说你……”

    被称作魏兄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学子打断了:“哎呦魏兄,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周兄已心有所属了,就等高中后去提亲了。现在别说是看公主贵女,就怕是公主贵女想嫁他,周兄都不愿意的。”

    而被称作周兄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曾许诺,待他高中后再来听叶蓁答案的周允。

    “哎,来了来了。”不知谁喊了声,学子们立刻伸长脖子,往街上看。

    皇家仪仗浩荡而过,后面缀着长长的车队,两侧禁军林立,众位学子脖子伸得老长,但路过的轿辇马车,无一不是帘子紧闭,他们看了半晌,什么都没看见,只得悻悻将脑袋又缩了回去。

    在城中时,叶蓁一直克制着不掀帘子,等出了城之后,她便偷偷将帘子掀开一角,朝外望外。

    春分已过,山上渐染新绿繁花盛绽,若还在春水村,这个时节,山上除了春笋辛夷花正当时,还有许多草药正是采摘的好时节,有时候她一天还会上山两次。

    叶蓁此举其实很不合规矩,但兰栎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才到敬春山的行宫。

    叶蓁甫一下马车,便有行宫的宫人过来行礼:“奴婢带公主去春和苑。”

    春和苑布置的很雅致,庭院里栽了许多玉兰树,此时正值花期,粉白的花瓣缀在枝头,瞧着十分热闹。

    叶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不想窝在殿里,便趁着兰栎她们收拾的时候,带了折枝在附近转转时,在经过一处水榭时,竟然意外看见了谢沉霜。

    叶蓁脚步轻快过去:“太傅,好巧啊。”

    谢沉霜转过身,看着叶蓁:“不巧,臣在此就是为了等公主。”

    “等我?”叶蓁杏眸里满是疑惑,见谢沉霜神色不对,她问,“怎么了?”

    谢沉霜犹豫片刻,开口道:“臣有一事想问公主。”

    第26章 相配

    ◎一个贵妃的弟弟,一个公主,倒是般配的紧呢!◎

    因为从前的事, 叶蓁在谢沉霜面前,总带着一分心虚。眼下突然听谢沉霜说有事要问她,叶蓁几乎是下意识攥紧袖子。

    正惴惴不安时, 谢沉霜将一张纸递过来。

    叶蓁狐疑接过,看清上面的字时, 她惊诧道:“这是我阿爹的字迹。”

    “这是我从太医院叶院判手中得来的。”谢沉霜解释, “之前检查公主课业时, 臣便觉得,公主的字迹有些眼熟。后来去求证了一番, 发现公主的字迹, 与叶家离家多年,至今音讯全无的大公子颇有几分相似。”

    叶蓁倏忽攥紧手中的纸,语气发颤问:“叶家大公子?他,他叫什么?”

    “叶慈。”

    叶蓁眼眶骤然湿热,可她不想在谢沉霜面前失态,便背过身飞快抹了下眼角, 继而问:“你刚才说, 这是从叶院判手中所得,那他与我阿爹……”

    “他们是亲兄弟。”说到这里时, 谢沉霜又向叶蓁请罪,“请公主恕臣唐突之罪。”

    叶蓁摇摇头, 轻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阿爹养了她十三年,又对她倾囊相授,然他猝然离世,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 关于他过往, 叶蓁更是无从得知, 如今知道他是叶家大公子,于叶蓁而言是意外之喜。

    “公主客气了。”顿了顿,谢沉霜又加了句,“叶院判如今也在行宫,公主可要见他?”

    叶蓁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见了。”

    谢沉霜眼底滑过一抹诧然,但见叶蓁神色怅然,便没再说什么。

    折枝远远站着,看见谢沉霜离开之后,她走进水榭里,就见叶蓁坐在廊椅上,垂眸盯着手中的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遂问道:“公主,怎么啦?”

    叶蓁回过神,将纸塞进贴身的荷包里,站起来道:“没事,我出去走走。”

    折枝当即要跟上,却被叶蓁拒绝了:“我就在附近,不走远。”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时值午后,行宫里人并不多,叶蓁漫无目的走着,还在思索叶老爹的事。

    叶老爹走的太匆忙,如今知道他有亲人在世,叶蓁自是要见一见的。但她是晚辈,该她主动上门去拜见人家才是。

    只是太后从不许她出宫,她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她?

    骤然响起的欢呼声,唤回了叶蓁的思绪。

    叶蓁循声看过去,就见前面的马场上,黑红相间的旗子迎风招展,有许多锦衣华服的公子,正在挥杆打马球。

    看见马球飞来飞去的,叶蓁觉得十分危险,回过神的她扭头就走。刚被截了球,正心气不顺的贺潇,眼尖看见了叶蓁,当即便将气全撒在她身上:“那边那个,给小爷站住!小爷让你走了吗?”

    场上原本正在抢马球的众人,闻言纷纷勒停马,朝叶蓁这边看来。

    叶蓁听见了,但马球场上还有其他人,她不知贺潇在叫她,便没理会直接朝前走。

    贺潇何曾被人这般忽略过,当即气的嘴都歪了,他怒喝一声:“小爷让你站住!你是聋了吗?”

    说完,便怒气冲冲打马朝叶蓁追去。

    贺潇那群狐朋狗友,齐齐坐在马背上,开始看起热闹来。

    “这谁家小姐啊?今儿怎么这么倒霉,赶在贺二不爽时撞上来了?”

    “指不定谁倒霉呢!”有人不怀好意笑了声,“那姑娘身上穿的可是贡缎浮光锦,据我所知,这浮光锦一入宫,就被太后娘娘全赏给前不久刚寻回的那位公主了。”

    这群人顿时神色各异,有人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有几个与贺潇平日里交好的,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提醒。

    那头贺潇已骑马追上了叶蓁,他怒不可遏俯身,伸手便要去抓叶蓁:“让你给小爷跑!小爷今儿非……啊……”

    话没说完,贺潇突然惨叫一声。

    叶蓁听到马蹄声,刚往旁边挪了挪,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叶蓁下意识回头,她身后站着一匹马,马蹄旁躺着一个人,此时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正在看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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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的众人,顿时被这个变故惊呆了,齐刷刷扭头,看向击球之人。

    竟然是与贺潇交好的祁明照。

    众人齐齐愣了愣,便有人开玩笑道:“祁兄这是大义灭亲的啊!”

    祁明照冷着脸没说话,立刻打马赶过去。在看台上与人说话的祁明乐,看见了这一幕,当即也往贺潇这边跑。

    叶蓁吓了一跳,立刻转身过去,手娴熟搭上贺潇腕间。

    “贺二!贺二!”祁明乐拎着裙子跑过来,看见叶蓁在为贺潇诊脉时,十分惊愕,下意识喃喃道,“公主不是只会调香烹茶么,你竟然会医术?”

    “略知一二。”叶蓁头也不回说着,贺潇脉象没问题,叶蓁正要去摁他的穴位时,贺潇□□一声后幽幽醒来。

    他撩开眼皮,微微侧头,只见天高风软,漫天浮光云蔚融成彩霞,风丝丝绕绕吹过,蹲在他面前的姑娘,一手按着他的手腕,一手拦住耳廓飘飞的发丝。

    这一瞬,天上的浮光彩霞,和马场上迎风招展的旗帜,悉数在贺潇的世界里退去,贺潇眼里只有眼前的姑娘。

    叶蓁见他漆黑眼瞳怔怔,嘴唇微张望着自己,不由松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贺潇怔然,心砰砰跳的很快,嘴唇却说不出话。

    叶蓁皱眉,又问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贺潇还是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叶蓁,一脸魂儿丢了的模样。

    “贺二,好赖说句话啊你。”祁明乐脑袋横插过来。

    贺潇一瞬回神,想到自己摔下马的狼狈样,顿时脸红脖子粗,咒骂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目光一晃碰到叶蓁关切的眸光,声音陡然低八度,宛如蚊呐:“胳、胳膊疼。”

    叶蓁问:“胳膊哪里疼?”

    “从这儿到这儿都疼。”贺潇从掌心指到胳膊肘。

    叶蓁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抬下胳膊让我看看。”

    贺潇咬牙将胳膊抬起来,可手腕却软绵绵垂了下去。

    祁明乐一脸无语。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贺潇这种人,马球没砸出大问题,反倒摔下马的时候,竟然把自己手腕摔折了。

    “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么?”叶蓁同贺潇闲聊着,手不着痕迹在他腕间巡逡。

    贺潇眼底滑过一抹心虚,但旋即他眼珠一转,违心道:“我是看见马球飞过来,想喊你躲开的。”

    说完,他偷偷觑着叶蓁的神色。

    “是么?那谢谢你呀。”叶蓁冲着贺潇甜甜一笑,贺潇魂儿都快没了。可下一瞬,贺潇突然嗷的惨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好了,没事了,已经接上了。”叶蓁安慰道。

    “哇,公主你好厉害啊!”祁明乐直夸叶蓁。祁明照被她吵的心烦,冷冷扫叶蓁一眼,并没觉得她像个公主。

    见贺潇已经醒来,又在叶蓁面前装憨卖痴,祁明照当即转身便走。

    过来看贺潇的公子们,站在一起议论。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公主呢?”

    “你还别说,这两位公主真是很不一样呢!五公主吧,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性子忒冷了,每次看见她,我都觉得凉飕飕的。还是这位小公主好相处,看着跟个小太阳似的,也不摆架子,还会医术呢!”

    “就是就是,我赞同李兄说的。”

    祁明照猛地回头,目光仿若利箭射向叶蓁。

    正在和祁明乐说话的叶蓁,隐约觉得,有人在看她,并且还带着很强的敌意。她下意识抬头,只看见一个走远的蓝色背影。

    可能是她产生错觉了吧,叶蓁便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很快,兰栎和太医便过来了。

    兰栎立刻过来扶叶蓁:“公主,您身份尊贵,这种事,怎么能亲自来呢!”

    “老臣来,老臣来。”赶来的太医忙凑上来。

    既然有人接手,叶蓁便站了起来,同太医交代道:“他右手腕骨折了,我已经帮他接好了,你再检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太医忙称是,将药箱放在地上,又问贺潇:“小侯爷觉得哪里不适?”

    见叶蓁要走了,贺潇当即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开始扯着嗓子哀嚎:“哎呦,我胳膊疼腿疼,头晕恶心还想吐,我好难受啊!”

    贺潇边叫还边拿眼睛去瞄叶蓁。

    叶蓁都被贺潇气笑了,见她转头,贺潇嚎的更大声了。

    “小侯爷,您这……”太医满脸的束手无策。

    叶蓁脚步一顿,兰栎立刻轻轻摇头,示意不可再关注此事。

    叶蓁正要走时,一抬头,突然看见马场边站着谢沉霜。他并未看她,而是在跟身边几个男子说话。

    谢沉霜方才路过马场,看到一群人喧哗,发现叶蓁也在其中,他正要上前,人群已经散开,三三两两从马场中央过来的人见了他,随口说到马场方才发生的事情。

    “谢大人是没瞧见,贺二那厮一睁眼看见小公主,眼睛都直了。”

    谢沉霜一言不发。

    这几人同他并不熟稔,只是见他意向脾气好所以玩笑两句,此时见他垂睫面色微冷,并不知道那句话出了差错,相携着离开前,又打哈哈道:“一个贵妃的弟弟,一个公主,他们俩倒是般配的紧呢!谢大人,你说是吧?”

    这几人走了,谢沉霜抬眸,见马场上叶蓁已经和兰栎出了马场。

    马场内聚拢的人散开,贺潇被太医抬走,转眼喧哗的马场空寂下来。

    谢沉霜静立着,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转眼,天色四合,四周渐渐冷下来。侍从觑着谢沉霜神色,试探地喊了一声:“大人?”

    谢沉霜回过神:“无事,回吧。”

    作者有话说:

    针对评论区的疑问,在这里统一回答:是个双向奔赴的小甜饼,没有宫斗宅斗姐妹互撕等剧情哈请放心入坑哈  ps: 曦歌也是个好姑娘

    第27章 暗算

    ◎我怎么感觉谢沉霜在搞我?◎

    回到春和苑之后, 叶蓁便坐在榻上,翻看叶老爹留下来的医书。

    等到暮色四合时,兰栎进来道:“公主,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便该过去了。”

    “好。”叶蓁收了书, 换了身衣裙, 便带着兰栎往皇后那边去。

    太后不喜舟车劳顿, 历年都不参加春猎,今年也不例外。而狩猎是男子的事, 女眷们不参与, 是以往年徐映月都会安排女眷们赏春。

    叶蓁过去时,女官正在同徐映月禀报,明日赏春的安排。

    “蓁蓁来了。”看见叶蓁,徐映月冲那女官道,“就按你刚才说的办,下去安排吧。”

    那女官行过礼便退下了, 徐映月拉住叶蓁的手, 两人叙了会儿闲话后,徐映月才吞吞吐吐道:“蓁蓁, 我也请了曦歌过来用膳。”

    说这话时,徐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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