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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思年在护短这方面从不让人失望,唐恬是他认定的朋友兼玩伴,自当万事以不牵扯进他为紧要。

    “这么说你昨晚真是察觉到院墙外有异才追出去的,而没有在新婚之夜弃我于不顾?”

    “千真万确。”

    林青烜短短一夜间就把宋楚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学到了精髓。

    “我盼了这么久才娶到你,怎么舍得同你分开片刻呢?思年,昨晚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停止对你的索取,可这都是因为我太过深爱你的缘故啊。请你一定原谅我的莽撞跟难以克制,相信我,以后我会努力做个好夫君,学着用珍惜你的方式去疼爱你。”

    不出意外,这些话也是某位宋姓男子教的。

    ——纪思年吃不吃这一套宋楚云不知道,但唐恬向来很吃。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那就勉强原谅你这次吧”

    纪小公子被不常煽情的呆头护卫用糖衣炮弹给砸懵了,扭捏几下就没骨气的忘了自己究竟还在为什么生气。

    林青烜心口微松,打定主意在纪思年回过神来之前先用一份清淡爽口的葱油浇面将此事完全翻篇不提-

    武行里的小两口重修旧好,彼此依偎着分享同一碗美味,而临街相对的云甜记里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唐悦今儿这身衣裳比上次的还要精致华丽,还要得体大方。对比唐恬一身粗布短打,愈发显得他像个即将遭遇夫君冷落的糟糠之妻。

    宋楚云:“衣裳颜色似乎有些眼熟,哪里来的?”

    唐恬:“就是你前儿穿的那身啊,太大了,我把衣摆剪了半截,这下合身多啦。”

    宋楚云:“”

    他此刻总算明白唐恬刚刚说的那句‘戏要演全套’是什么意思了,可小夫郎也没说戏服要从他这里克扣啊。关键是工作服都给征用了,那他今日干活穿什么?!

    “随你咯。”唐恬笑得狡黠:“你可以穿我送你的那件新衣嘛,月牙的底色,显得你多挺拔贵气呢。”

    这话听得宋楚云狠狠磨牙。

    唐恬前一阵亲手给他缝了件新衣裳,是宋楚云少有的清浅底料。他那宽肩窄腰以及没有一丝赘肉的身形,被尺寸正好的衣物包裹,几乎能达到双双成就的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贴身舒适,俊朗好看的让人脸红心跳。

    然而浅色不耐脏不说,单论唐恬一针一线缝制的心意,宋楚云是疯了才会穿这身衣裳去干活。

    唐恬眸子里闪着无辜光芒,叫得瑟惯了的大尾巴狼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好伸手按头,想连亲带啃寻衅报复之。

    “别了,讨得她欢心可比欺负我重要。我说夫君你的个人魅力,该不会在成亲之后就大打折扣了吧?”

    唐恬灵巧躲吻,却又在分开之际伸出舌尖轻碰他的唇瓣。言语里的挑衅意味让宋楚云眼眸微眯,恨不得把公然点火的小夫郎给就地正法。

    楼梯的转角恰好能藏住两个身影,宋楚云趁此捉他过来猛亲。而后轻快飘远,莞尔道:“看着。”

    唐恬丝毫不怀疑他夫君的能力,可还是好奇,遂忍下笑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宋楚云露面的时候唐悦已经在大厅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大金小金早接到消息,不用赶人也不用招待,满厅客人占了所有能坐的地方,唐悦无处落脚,只能尴尬的杵在边上假装研究水单。

    “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客多事忙,不知你来了。有怠慢之处,还请唐姑娘见谅。”

    宋楚云略带歉意的抿唇,这样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荡开在他脸上,竟是有种说不出的真挚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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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唐恬对他过分了解,恐怕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人也忒会变脸了,那么那些曾经对自己的种种真诚怜惜,是不是也有演的成分在里面呢?

    那当然是没有的。

    宋楚云用眼神做出回答,还是一样的笑容,但传到唐恬这里时,其中明显夹杂了不一样的浓烈情愫。

    这还是唐悦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长时间的和宋楚云面对面交谈,她也算见识过一些容貌清俊的男子,却仍旧被他俊朗无比的眉眼所打动。

    姑娘家脾气再厉害脸皮也薄,对上那双桃花眼眸不自觉地耳尖浮粉,连带声音更是娇柔到做作:“宋大哥客气了,是我来得突然,搅扰了你们的生意。”

    “无妨的,新店开业只是琐碎事多。有我操持着内外,多个不请自来的人而已,还算不得什么搅扰。”

    唐悦依稀听出了话语里的敌意,侧目睨了说话的唐恬一眼。发觉他只穿了身粗布麻衣,连衣裳下摆都是粗粗赶制的针脚,不禁露出讥笑来。

    “操持?村里人人都说你嫁了个好夫君,过上了吃香喝辣的享福日子。怎么,你夫君开了这么大一家甜品铺,舍不得多请几个帮工,还需你亲自来打杂呀?”

    宋楚云背对着唐悦,是以只有唐恬能看见他做的鬼脸,小夫郎忍笑忍得脸发红,可落在唐悦眼里像极了是被说中心事的恼羞窘迫。

    大尾巴狼乐得见他们内讧,更想看看唐恬会怎样反唇相讥。

    于是摆出夹在新欢旧爱之间左右为难的架势,象征性劝了几句‘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而后依照唐恬的意思,手往衣袖里一揣,正式开始看起了好戏。

    第155章

    唐悦此行前来是得了唐仁海的信, 说婚事八字有一撇,让她赶紧着缝制喜服被面,等日子定下来, 就将她嫁与宋楚云为妾。

    她被周娘子娇养的根本看不上妾室身份,此番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本是来讨个说法的。

    她哪里有为人妾室要低头做小的觉悟, 满心想着既然宋楚云瞧上了她, 不如在外边置个房子。等她有了身孕, 再讨个平妻的名分作威作福。

    偏偏世事无常,她几乎一眼就沦陷进了宋楚云布下的色\\诱圈套。做妾就做妾吧, 给这样一个容貌出挑的男子做妾, 也好过嫁给麻头赖脸的匹夫做正妻。

    只是以往打压惯了的小哥儿如今也敢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 这口气, 她势必是要报复回去的。

    “楚云哥哥, 我听阿爹说那件事你已应允。我到底是个姑娘家, 没成过亲嫁过人的。便想来问问你,新婚的锦缎被褥,你想要什么绣样?”

    说话间唐悦改了称呼, 无比自然的将宋大哥改成了楚云哥哥。只可惜这娇得能滴出水来的四个字,非但没起到传情的作用,反而让宋楚云后背生出身恶寒来。

    夫君要纳妾这事换做哪个正妻都不可能接受得如此坦然,何况还是当着正妻的面, 未来妾室和自家夫君商讨新婚时被褥上绣要什么样子的鸳鸯。

    唐恬配合的因她这话脸颊赭红,手捏着衣摆狠搓,哽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真不是他沉不住性子, 是宋楚云那厮鬼脸千变万化, 他要不低头和衣摆较劲,戏必然要演砸了。

    唐悦见他吃瘪不觉心情大好, 又听宋楚云嗓音有笑,温声夸赞自己秀外慧中,一双手灵巧的堪比织女下凡,愈加得意到忘了形。

    “既然楚云哥哥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在这儿久留。趁着天色尚早,我去街头的绸布店里逛逛,挑几匹好的料子拿回去裁制喜服。”

    宋楚云听她说要走,这才舍得分出半分目光来送客。

    而唐悦早被自我带入的夸赞冲昏头脑,含羞带臊的扭腰出门。

    她没好意思回头再看宋楚云一眼,自然无从注意到唐恬是怎样被人按进怀里调戏,而后在大尾巴狼的逗弄中,真正红了脸的-

    “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漂亮话张嘴就来,我才不信呢!”

    小夫郎被他夫君揽进后厨,在等籼米糕蒸熟的空挡,已然把唇上的水渍接连擦过好几回。

    宋楚云就拿着大蒸笼盖子笑:“我哪句话说错了么?我家甜甜给我做的新衣裳这么合身,夸句织女下凡就算漂亮话了?咦,怎么唐悦听了就那么受用,明明我说的话跟她完全不相干哪。”

    “恐怕她不这么想吧?”

    小夫郎抱着蜂蜜罐子察看里边的存货,连最后一点沾罐边的美味都不肯放过,用勺子舀了舔着解馋。

    “我看她现在对你可有点死心塌地的意思,万一她铁了心的非你不嫁楚云,你要怎么向我交代呢?”

    宋楚云被眼眸弯弯的小夫郎逗得笑出声来:“你是当事人之一,难道不清楚我有多无辜?我只不过是往那多站了片刻,她的死心塌地跟我有何关系?”

    “你就仗色欺人吧,长得好看了不起?等她回头在门口又哭又闹嚷嚷着要你负责的时候,你就明白你这双桃花眸子有多能给我惹祸了。”

    唐悦脸皮有没有厚到能当街哭闹撒泼求嫁宋楚云丝毫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今日生意怎么样,能不能早点打烊,他还等着今晚穿上新衣裳和唐恬进行一回夫妻夜话。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给小夫郎量身定做的布料轻薄、衣襟松散的纯黑色禁欲味道讼师服,也到了——

    唐家小院。

    眼下正值晚饭时分,平日里本就萧瑟颓败的院子今日更添愁云倾盖。周娘子一脸不耐烦的往灶膛里塞柴火,时不时抬头焦灼的望向院门方向。

    天光擦黑之际,唐悦终于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推门而入。许是她自己也没料到,人甫一进门,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大嘴巴。

    周娘子一巴掌扇歪了她的脸,把柴火的黑痕也抹到了她脸上,怒骂道:“讨阎王捉了的死蹄子,野哪去了,叫老娘一下午好找!”

    唐悦半张脸又肿又麻,新买的布料在地上跌出大片灰泥,头上一支镶蝴蝶的簪子也给摔成了两截。

    她委屈的直哭,扭脸见唐濛坐在廊下阴恻恻地看热闹,心底不禁升出股邪火来:“你不为我打算,我为着自己找条出路还不行了?!你现在眼里只有那个瘸子,是不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了?!”

    周娘子气得脖子梗出青筋,竟是想也没想,又抬腿给她一脚狠踹:“什么瘸子不瘸子的,那是你哥!别给我装这死样,我问你,我放在床底下的那几两银子是不是你偷偷拿走的?!”

    “是又怎样?”唐悦一骨碌爬起来,脸上泪和泥混成一团,看上去狼狈极了。“自从他腿断了,你什么好的都紧着他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都多久没买过新衣裳了?还有胭脂水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扮?你哥腿伤成这样,将来要怎么讨媳妇儿?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哥打一辈子光棍,看着唐家断子绝孙才满意吗?啊?!”

    周娘子气得胸口发痛,骂完唐悦又骂唐仁海。

    她这样形如泼妇,用最下作的言辞叫骂已是常态,唐悦只顾自己受了委屈嚎啕大哭,另一个主角唐濛则一脸麻木,盯着廊下两只搭窝的燕子愣愣发呆。

    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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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仁海忍不得她聒噪,从里屋丢出一只马扎来强行止了她的叫喊。

    “家里是死了你爹还是死了你娘了?在这清喊鬼叫!讨晦气的娼妇,别在这咒老子不痛快!”

    唐仁海现在满心都是捞油水的肥差,对成天只会怨天尤人的周娘子是一万个嫌弃加厌恶。

    他说是要把唐悦嫁给宋楚云做妾的事已经跟周娘子商量好,其实他巴不得从中捞到笔好处就一脚踹了那婆娘,是以这件事根本就没知会给周娘子听。

    此时这样一闹,他自觉马上要成家里说一不二的家主,还意外生出点要摆平麻烦的责任感来。

    “起来起来!都是快出嫁的人了,挨几下打就哭成这样,平白叫人看笑话!你也是,半点没个当娘的样子,动不动就坐地上撒泼,真真让人厌烦!”

    他这话一说周娘子一声滚地哭嚎瞬间哽在喉咙里,她披头散发,半趴在地上惊异的瞪向唐仁海:“出嫁?你要把我的悦儿嫁给谁?!”

    “自然是嫁给那姓宋的,如今村里混的最好的就是他。即使悦儿嫁过去是做妾,收的聘礼也比屠户、柴夫之流要多得多。”

    唐仁海一幅理所当然的语气,浑然不像卖女儿,倒像给她攀了个多殷实的厚道人家。

    “姓宋的?那怎么行!先不说有唐恬那个死哥儿做正妻,就是那地痞流氓打断濛儿腿的旧仇,我也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唐仁海啐过去一口:“恬哥儿是个不能生的,悦儿嫁过去只要有了一子半女,那就是当家主母!他开着这么大一家铺子,背后还有知府大人做靠山,以后在淮昭镇上都有头有脸!”

    周娘子正在为给唐濛医腿的事犯愁,请大夫、抓药、疗养康复,哪一样不得花钱。听唐仁海的意思是有心让唐悦做主母,管着宋家挣来的银两,当下不觉心念一动。

    “那、那姓宋的能肯?他和恬哥儿可恩爱的很,未必就瞧得上我们家悦儿”

    “这事我已跟他说定了,悦儿生得年轻,模样又周正,那姓宋的喜欢还来不及。是男人哪有不贪吃的?纳妾的事是板上钉钉,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就别瞎掺和了。”

    唐仁海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周娘子面前显摆:“不管怎么说,那姓宋的还是认我这个老丈人的。他把新铺子里的采买差事交给了我,往后濛儿的医药费我拿就是,自己的儿子我总不会亏待了他去。”

    周娘子的心在短时间内几起几伏,她这一生都是为着这一双儿女,只盼唐濛的腿能治好,正常娶妻生子让家里后继有人。也盼唐悦能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不愁吃穿。

    唐仁海在过去十几年里对这个家几乎毫无助益,因此夫妻间的感情也争吵到消磨殆尽。周娘子颐指气使那么些年,如今山不转水转,让唐仁海占去了上风,一时间她还颇有点不自在。

    不过不论谁当家作主,只要有钱继续给唐濛医治断腿,她都是打心眼里高兴。

    周娘子从地上爬起来,两步跃到唐濛跟前,小心翼翼抚摸他包扎严实的腿骨:“好儿子,你听到了吗?咱们很快就要有钱了,到时候阿娘给你请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你的腿一定能恢复到跟以前一样!”

    彼时唐濛仍旧两眼泛灰,看不出什么生气。那灰在黄昏的暮色里沉淀,逐渐凝成淬毒的阴冷神色:“我不止要我的腿恢复,我还要唐恬也经历一遍这样的痛苦。我会看着他被打断双腿,慢慢的死在我面前。”

    第156章

    关于唐濛到底是怎么就恨毒了他, 不仅要打断双腿还想要他的命的。

    唐恬想了想,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瘸子真是完全疯了,他的腿又不是我打断的。自己得罪的人太多, 怕是连该恨谁都不知道了。”

    宋楚云好笑,一边劈里啪啦拨弄算盘一边摇头:“我是没弄明白, 你们这一家子怎么都对腿有那么深的执念?不是要打断你的, 就是要打断我的。”

    “话说清楚, 谁一家子?”小夫郎叫嚣着扑上去,从后边锁着住他的咽喉不撒手:“都入了你宋家门这么久了, 虽说是没给你添上一子半女吧, 但成亲帖就摆在堂屋中央。怎么, 你想不认账啊?”

    “真的可以吗?”宋楚云笑得欠揍, 喉咙都让人给勒的变了声调, 还有心思和唐恬逗趣。

    大金小金对这一戏码早已见怪不怪, 双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受主家跟夫郎斗殴而影响打烊回家的速度。

    “对了主家,明日我就不过来了。村里的田种子撒得差不多, 我怕地里的帮工们干活不细致,还是我亲自盯着比较放心些。”

    大金是个操劳性子,果圃地里有李博轩帮忙打理他还隔三岔五跑过去看。村里新购的田地更是每日必巡,就差没整理一份进度表给宋楚云了。

    先前开垦地的人手是找林青烜借的, 都是知根知底的好汉子。宋楚云询问过他们的意愿,留了两三个肯踏实种地的细心栽培。

    前大半个月的撒种期过去,接下来的追肥环节至关重要, 宋楚云沉吟片刻, 颔首同意了大金的提议。

    “咱们现在哪边的人手都不太够,店里只有我跟小金肯定转不开。你替我留意着, 看看那三个新来的汉子里有没有拔尖的,日后可以当个庄子上的小总管。”

    “主家想开庄子了呀?那我细心替您留意着,咱自己的人,必然要挑顶好的。”大金咧嘴一笑,打定主意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

    “甜品铺开了起来,和喜莱饭庄的生意也不能耽误,庄子是迟早的事。再说有个自己的庄子做事也方便,等菜品收成好有个地方囤放不说,形成规模会更便于往后整体扩大产业。”

    宋楚云说的风淡云清,声线里却难掩要把初步成型的店面干成大型连锁产业的壮志。

    “至于甜品铺这边甜甜,愿哥儿是怎么和你说的?”

    “哼,我一早就跟愿哥儿商量好,等春季开学同到学堂去念书。他下了学还要接替外公照料小闺女,你就可着单成哥一个人使吧,我们小哥儿才不帮你守店面。”

    唐恬笑得像只小狐狸,看得宋楚云心里泛软,伸手捉他过来坐在腿上:“好,好,你个小没良心的,哄着我开甜品铺的时候一套说辞,铺子开起来又一套说辞是吧?当初学堂是我送你去上的,现在倒是把你拐都拐不回来了。”

    逗人的话是这么说,但宋楚云比谁都开心唐恬选择继续念书。愿哥儿产后恢复的不错,两个人一起上下学还能相互做个伴。

    小夫郎羞得坐他腿上,余光瞄了两眼还没完全关上的店铺门,三两下便扭脱开:“呸,分明是你要为我开店,怎么还赖起我来了?他们哥俩一走你又要关起门来欺负我,我才不如你的愿,晚饭我不要在家吃了。愿哥儿炖了烧肉,知道宋主家忙,特地没准备你的份。笼屉里还有两块烙饼,吃完记得把今儿的账目理清楚,昂?”

    唐恬说完抓起装书的布包就要跑,宋楚云阻拦未遂,只得苦笑着扬声叮嘱他路上小心些,约好等手头上的活干完就去同伴家接人——

    小夫郎主动去愿哥儿家聚餐,倒是给了宋楚云布置计划的绝佳机会。云甜记的账目每日都理,一应原料支出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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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消耗都有专门的书册记录,因此整理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

    宋楚云只花了不到两刻钟就办完了手上的事情,眼下距唐恬回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略微合计一番,决定先去武行找找林青烜。

    刚刚新婚大喜的武行头子春风拂面,显然是从大尾巴狼这里讨教来的哄媳妇儿方法起了作用,因此对他难得的和颜悦色。

    “喝点什么?藤茶还是碧螺春?要不尝尝九真云芽,经过一整个冬天的冰库窖藏,味道浓但不涩。”

    宋楚云不挑这些,示意他随便来点就成。反正从云甜记到武行统共不到三百米,渴是渴不到哪里去的。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可有眉目了?帮我向纪思年借间库房,不需要太大,只是地段一定要好。”

    林青烜微微点头,一脸‘我出马你放心’的表情:“以前在府里,岳父大人就把几间闲适的仓库交给我在照管,不逢年节或者囤备农用物料时大多都空着。钥匙还在我这,有需要你随时可以用。”

    “地段呢?”

    “就在提督府后街,两个门反方向相对,不会引人注目。”

    林青烜大致猜得到他要库房干什么,也就不兜圈子了,替纪思年提出诉求:“我家那小公子闲不住,要是你这边演戏缺人手,他很乐意参与。”

    宋楚云正想着怎么不留痕迹怂恿提督府的新女婿携他的小公子一起帮忙设局,赶巧林青烜就把纪思年给送上门来了。

    “这样最好,虽说唐仁海没长那个谋略的脑子,但咱们戏做全套,才不会引得旁人怀疑。”

    其实宋楚云设的局很简单,采买原料一事关乎云甜记的生死存亡,他当然不可能全盘交给唐仁海来打理。

    之所以要借这么间库房,一是向唐仁海证实他和提督府的确有着私下交易的往来,二是方便处理掉那些根本就不会用于甜品制作的‘原材料’。

    “明日我就会让唐仁海接手采买事项,库房这边的原料你让纪思年来对接。他是提督府的小公子,有他出面,便是唐仁海不信也得信了。”

    宋楚云微微一笑,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再找你兑换点官银,不用很多,五十两就好。”

    “五十两?”林青烜眯眼,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玩这么狠,看来你对你的老丈人是半点情面都不打算留了?”

    “他儿子都想要甜甜的命了,我还给他留情面。生出这样的好儿子,就活该他受着。”

    淮昭镇上的铁律,凡是平头百姓敢私自动用官银超过五十两以上者,轻则流放充军,重则抄家斩首。

    五十两不多不少,刚好卡在被流放但不至于要命的界限上。

    唐仁海夸下海口,以后唐濛的医药费都由他出,绝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儿子,那宋楚云就如了他的愿。

    这笔钱唐仁海势必要交给周娘子,而周娘子又势必会用来给唐濛请大夫医腿。这一家子人,一个都跑不脱。

    “提督府的官银我也是不能轻易动的,不过岳父大人手里有一笔州府审批下来可使用的官银,不知道那种可不可以。”

    林青烜说的是那种专门发给朝臣的俸禄银两,底部有本镇的镇名徽印,却不是烙着官银二字。

    “可以,只要能证明是官府的就行,反正唐仁海不识字,未必会看的那么仔细。”

    林青烜莞尔,摸出库房钥匙给他。

    有了行案地点、人员帮手、确切物证,现在就只差养精蓄锐,且等明日,看他的老丈人要怎么花样作死了——

    唐仁海比宋楚云预想到得要更早一些,早集刚起,街道上买菜的人还不太多,连云甜记也才将温热的牛奶煮出淡淡香味来。

    小夫郎昨儿在愿哥儿那里玩的晚,回来又遭宋楚云好一顿折腾,此刻困倦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反倒是宋大尾巴狼,吃了唐恬打包带回来的炖肉精神整夜,直到今日开门还是那么活力充沛。

    “晚点单成要来上工,你是老板,得由你定下他每月的薪资开多少。等事情弄完你再去楼上补觉,午饭吃萝卜烧鸭,我做,怎么样?”

    宋楚云好声好气的哄,听到有萝卜烧鸭吃,唐恬这才肯扬起睡眼惺忪的脸乖乖给他亲。

    说话间唐仁海已经进了门,边抬脚边呵呵笑:“姑爷起这么早啊?这就要去库房看货了?恬哥儿,你快去烙几个饼来,一会儿给我拿着垫垫肚子。”

    做父亲的那个是一点不见外,唐恬懒得遮掩脸上的厌烦,索性偏过头不搭理他。

    宋楚云兀自一笑,不动声色把闹觉的小夫郎给挡在身后:“正是等您来了一起去库房里交接账目呢,店里都是做甜品的食料,甜腻腻的不下酒。我请您到摊子上吃馄饨,再点上一份卤猪尾,保管让您吃好喝好。”

    唐仁海喜得龇出大黄牙笑:“瞧瞧姑爷这为人处世恬哥儿不是我说你,你成日跟着楚云也多学着点,嫁进门这么久了,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小夫郎只当这些话是耳旁风,丝毫不往心里去,但这并不影响他借此向他夫君使小性儿。

    宋楚云受了一记软绵绵的瞪更是笑逐颜开,为不影响唐恬早起的心情,立即连拖带拽的把唐仁海请去看库房了。

    第157章

    纪思年给宋楚云借的那间铺子原本就是他的陪嫁之一, 两层高的砖砌小楼,冬暖夏凉,囤放蔬果或是柴炭都十分合宜。

    关键是门窗内外不张扬的地方都刻有提督府的徽记, 即使是夜间忘了锁门,也不会有不长眼的窃犯来偷这里边的东西。

    看得出来纪小公子选这间库房还是上了心的, 比之更上心的, 是这小公子本人前来交接特意欲盖弥彰用斗笠遮面, 但那一身华贵到夸张的衣裳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一样。

    宋楚云差点扶额——早知道纪思年脑袋就够灵光,干嘛还要过林青烜那一手, 看他们两口子满武行乌眼鸡似的上蹿下跳难道不香么?

    唐仁海也没令人失望, 用仅有的智商简略分析过后, 非常笃定的确信了这就是纪远提过的, 想和宋楚云私下交易的库存场所。

    于是一场针对除唐恬以外唐家所有人的圈套就此拉开帷幕。

    “这是账本, 请您先过过目。”宋楚云递去一本特别制作的书册, 并善良的指出上面用图画代替的文字。

    唐仁海不识字,正儿八经的账本他看不懂,要是有简易图画代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自尊心也没被人这样保护过, 此时见账本上的图画清晰明朗,不由得感激的看了宋楚云一眼。

    “云甜记主打的是甜品,平日里消耗最多的就是籼米、面粉、糖和奶,春季热推产品里青枣、香橙跟苹果居多, 荸荠我们自己有种,就无需从外边进货了。”

    “牛奶、羊奶大扬会给我们提供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还是要去专门的取乳场里买。鸡蛋家里的两脚禽类暂时能供给, 其他的还有什么?噢, 对一些小的诸如油、盐、柴炭之类的就交由您全权做主了。”

    宋楚云手放得很宽,基本上把店里需要采买的消耗品全都交给了唐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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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需要的用料我已经备齐了, 请岳父大人每隔三日往库房里补充一次。东西买来登记造册,打烊后我会让小金来清点核对。”

    “啊、啊好没问题!我吃过的饭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这点小事交给我你放心!”

    唐仁海哪里替人管过账目,连账本上要记录些什么条例都搞不清楚。但当着纪思年的面,他少不得要拿出岳父大人的做派来应承一二。

    宋楚云倒只觉得那句‘吃过的饭比他走过的路都多’有点好笑,想当初负重二十公里越野,他可是整个特别行动队整整蝉联了三年的冠军。

    “您是我老丈人,交给您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点银子您先拿着,不够等月底分红时还有。”

    除开账目,宋楚云额外递给他一包沉甸甸的散碎银子。

    “这么多啊?”唐仁海颠了颠钱袋子,着实吃了一惊:“这得有快三十两吧?全、全都给我?”

    “一共三十五两,大头的三十两是给您采买物什的钱,剩余五两是我的孝敬。”

    宋楚云眯眼笑,一脸男人最懂男人的促狭。绝口不问唐仁海是想拿这些钱去寻欢还是去喝酒,亦或是一边寻欢一边喝酒。

    唐仁海乐的脸都要抽抽了,他很想现在就把钱袋子打开,取出两锭来咬一咬证明那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白银。可纪思年闲闲睨过来一眼,倒叫他一张老脸无端有些发红。

    “贤婿这样为我考虑,真是多谢了。”

    “岳父大人不必客气,这些银子本是要提前给纪公子的货款,他因顾念着云甜记新店开业,怕我手头周转不来,所以没要。等下个月扎了帐我再补上便是,岳父大人若要谢,不妨就谢他吧。”

    纪思年向来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哪怕被人礼待敬畏,也不过是看在他爹是纪远的份儿上。

    这般如同幕后黑手在生意场上与人交涉还是头一回,他接收到了宋楚云的暗示,立即悄悄挺直腰板,笑的得体大方。

    “谢就不必了,我身为提督府的少公子,自然要为府上尽点心意。往后若云甜记生意红火,提督府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同是镇上的百姓,想必知府大人也很希望看见你们安居乐业,共襄富贵盛景。”

    一笔官民合作互惠的私下生意被纪思年生生拔了个高度,宋楚云差点没忍住笑。偏偏唐仁海没听出端倪,甚至还满脸恭敬,拱手作揖:“是是是少公子的教诲小人记下了,还请公子帮小人向知府大人带声好,谢过他对小人贤婿的照拂。”

    纪思年深觉再听下去自己也要破功了,赶忙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转移注意力。唐仁海自是一叠声的应好,用蹩脚的语言夸赞这位小公子体恤下民,有乃父之风-

    一番为时小半个时辰的交接工作让唐仁海早酒都快醒了,纪思年说的口渴,耍完威风就趁机遁走。

    宋楚云则留下来扫了个尾,等唐仁海拿着账目兜着银两心满意足离去,这才叫上门口留守望风的小金一起回店里。

    “主家,您真的要把采买事项交给那糟老头子做啊?您都不知道,他刚从库房里一出来就当街叫了辆马车,说要去——”

    “去浣歌楼是吧?”宋楚云哼笑:“淮昭镇上新开的一家勾栏,听说里边的姑娘腰肢极软,会拉着绸布在空中跳舞。”

    小金脸都气皱巴了:“您分明知道那老头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给他这么多银子,岂不是养虎为患么?”

    宋楚云欣慰读不进书的小金弟弟也会用成语了,笑容愈发灿烂:“那可是个豪掷千金的地方,三十五两银子够干啥的呀,你且放心,顶多喝杯茶水就要被人给轰出来。既然找不到乐子,那你猜他会去哪?”

    “我怎么猜得到,反正我要是他,干脆一头扎回村子里不出门好了,省得在外头丢尽了这张老脸。”

    “对呀。”

    宋楚云挑挑眉,自顾自乐的神神秘秘。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个儿找上门来的,最后能落得个什么下场与咱们无关。大金现下打理田地里的事不会常来店里,你脑子机灵,每日看着库房里采买来的物料,可别叫唐仁海查出不对。”

    “噢”小金心疼银子白白打了水漂,转念却又为宋楚云夸他脑子好使而高兴起来:“您和夫郎的交代我都记着呢,店里要用的物料叫人直接从后门送进院子里。牛奶惯常是大鑫接送,水果那边有小李哥盯梢,全是咱自己人,连购货的账单我也是做的一式两份。”

    小金近来进步不小,虽然行事作风还比不上大金细致,但已经有了举一反三的灵巧。

    宋楚云点点头,奖励一般在他脑门上敲了个栗子:“多大了人,边走路边抠手指的毛病就是改不了。走吧,陪我去集市上买只咸水鸭,炖得软软烂烂,中午甜甜要吃的。”——

    村里的小院儿里养了不少鸡鸭鹅,开春又孵出来一批,本是不需要上集市去选购食材的。可家养的鸭子剁个新鲜的熬汤还好,用来烧萝卜就明显滋味不足了。

    反正有小金扛背篓,宋楚云一路走一路逛,什么柴米油盐、碗盆炊具,只要看得上眼的各样都买了点。观其架势,俨然是要把二楼的小厨房给重新启用起来。

    等俩人连背带扛把物什弄回店里的时候,云甜记今日份的客流量已然到达了顶峰。

    食客从收银台前一直排到门外转角,有人嫌等的时间长,索性蹲在门廊处歇脚。后边的人被挡住了去路,只好一边伸长脖颈往里张望,一边小心翼翼躲避脚下的障碍。

    “老板娘,我要一份明鸢花露的特推,饮品要温热的,麻烦多加干桂花。”

    柜台前一个大门牙走失的小闺女在昂头点单,因为身量太矮小的缘故,唐恬不得不将上半身探出柜台才能看到她。

    “是每一份甜点里都要多加干桂花么?还是只用饮品里需要?”

    “唔都加吧,我阿娘喜欢。”

    “好呢,请拿好你的叫号单,在旁边稍等。”唐恬笑得温和,递过单号时还揉了揉她扎小揪的脑袋。

    宋楚云有一瞬间被他的笑给打动,匆匆在腰间围上围裙就凑了过去:“甜甜,去歇会儿吧,我来就好。”

    “没事,横竖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吃午饭了,正饭点的时间不忙,我可以上楼去睡个午觉。”唐恬揉揉眉心,撒娇一般用额头在他肩上轻轻撞了一下。

    “老板娘”

    小闺女奶声奶气的呼唤又在柜台下响起,宋楚云伸头:“刚刚那个是老板,正牌老板娘在这儿,请提出你的诉求。”

    原本是想问问她要的吃食都打包好了没的小闺女,乍一看换了个俊朗但五官不够亲和温柔的男人,半截催促断在嘴边,转而向身后陪着的阿娘低声告密:“这个老板娘跟阿爹一样,脖子上有突起的喉结包包诶。”

    宋楚云:“”小丫头片子就这么会找重点了哈。

    那位看上去就很知书达理的妇人抱歉一笑,牵紧小闺女的手温声教她:“阿蛮,快和哥哥们说谢谢。”

    小闺女也很乖,手紧紧攥着装吃食的油纸包:“谢谢老板娘哥哥,老板哥哥再见。”

    柜台前等候的食客们听闻都纷纷发出真心实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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