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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36°C穿毛衣我不热》30-40

    第31章

    温柔,也残酷

    晚樱初绽,艳而不妖,海风润湿了头发,花瓣映红了面颊。

    自然之力调谐万物,风霜雨露于生命皆是恩赐,人类也是其中一员。整个下午她们都在户外活动,面色因此鲜活而润泽,充满健康的朝气。

    公共卫生间里的大镜子前,周醒左偏偏脑袋,右偏偏脑袋,不由感慨,“我可真好看啊。”

    盘靓条顺,健康活泼,头发乌黑,眼睛有神,性格方面更是没得说啦,绝世大好人一个。

    再侧首去看身边认真搓洗手指的孟新竹,一缕碎发腮边垂荡,睫羽纤浓,更衬得肤白唇红。

    镜子里的她们,有些微的体型差。

    周醒有健身习惯,身形隽秀挺拔,动作行走间自有一派潇洒,充满蓬勃的生命力,是存在感很强的一类人,外形颇具有攻击性。

    孟新竹骨骼纤细,却并不过分羸弱,薄薄的脂肪均匀分布皮下,各处线条圆润饱满,起伏有致,加之皮肤白皙,极具精致感。

    周醒偶尔生出一些不堪的念头,会幻想拥抱她时,身体感受到的那份柔软和包容。

    镜子里看得出神,周醒试着张开手,设想将她揽入怀中时的情形,眸中有隐晦的侵略意味。

    不能在她身边时,思念她,愁绪淡淡,也仅此而已了。

    来到她身边,情绪变得复杂,行事不定,时而自信张狂,时而卑微怆然,喜怒都随她。

    起初周醒想得简单,要实在看不到希望就过把瘾算了,放任情感,在她身边多留几天,到该走的时候,别死缠烂打,找她说清楚,再爽快挥手道别,彻底终结这段感情。

    可越是相处,心中贪欲越是疯涨,渐渐收不住,想要更多。

    也怪周凌,或者说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的一切都在偏向她。

    不出手那才是真傻逼。

    周凌要怪就怪自己吧,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亲姐妹之间谁也别让着谁,就各凭本事。

    “在想什么呢?”孟新竹看周醒虚环在肩膀的手臂。

    身后隔间冲水声响,周醒讪讪收回,“我手真长。”

    下一秒,见周凌打开门出来,周醒冲着镜子翻了个白眼,看她那衰样就烦。

    “手确实长,都伸到人家锅里去了。”周凌凉凉道。

    那也是你自己没本事,护不住。周醒腹诽。

    她心里王八蛋,嘴上甜蜜蜜,擦干手抱住孟新竹胳膊,娇嗲:“晚上我做饭吧,让你和阿嬷都尝尝我手艺。”

    临走还补一句,“不像有些人,就会厚着脸皮吃白食,哼——”

    下午她们沿海滩步行接近八公里,走走停停,收获满满两大只米口袋的垃圾。

    在回收站将垃圾进行分类时,偶遇拾荒老人,还专门把塑料瓶挑出来送给他。

    孟新竹拍照上传打卡,说再捡两次积分就够换东西了。

    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积分只是兑换资格,东西还得自己花钱买,但重在过程,也是给这次活动留个纪念。

    孟新竹今天心情很好,回程路上,精品店里还给周醒买了个小玩具——巴掌大粉红色的挖掘机。

    “小时候你最喜欢看挖掘机挖泥了,常常端个碗跑出去看,我想找你,只需要打听哪里有挖掘机,一准能找到。”

    “姐姐真好,我就知道姐姐心里一直是有我的。”周醒今天誓要婊到底。

    周凌挤上前,冷着张冰块脸站那,“我也要。”

    “那你挑。”孟新竹抬手。

    周凌才不要跟周醒一样,她选了个小房子造型的转笔刀。

    “见人拉屎屁股痒。”周醒刺。

    周凌不理会,拿了东西退到一边,孟新竹扫码付款。

    也是寸,她手机就在这时候卡死了,扫码绿条定在屏幕正中间,上不去下不来,怎么戳都没反应。

    “我来付吧。”周凌抢在周醒面前。

    周醒缩回胳膊,“哼哼”地笑,“装得挺阔,连个手机都不给人家买。”

    “我不要谁给我买,只是我暂时不想换。”孟新竹熟练关机重启。

    这只手机大概能代表她和周凌之间的感情状况,已是强弩之末了。

    什么时候手机彻底不能用了,她也就彻底死心。她心中有预感,手机早晚会摔坏的。也不着急,慢慢等,等它四分五裂,用残躯为这段关系画下结束的句号。

    而周醒对于她来说,算什么呢?孟新竹暂不能定论。

    有感激,也有怜爱。

    感激周醒来到身边,像一尾活泼的小鱼,为她死水般的生活注入灵力,摆尾开拓出更为广袤的大泽。

    也怜爱周醒多年痴心,得不到任何回应,仍固执坚守。若届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孟新竹总是对她心软,她盈盈望来,嘤嘤索求时,心中明确否定,行为却完全不受控制。

    不舍、不愿推开她,拒绝她。

    她好像也很懂得拿捏人,使坏和撒娇切换自如,无论何种局面,都精准控场,也让人对她的游刃有余心生艳羡。

    回程路上,周醒去菜市场买菜,熟练讨价还价,反正不管买什么都先问一句“有没有少”,有就有,没有就拉倒,并不强求。

    看秤也是,其实心里根本没算价钱,脑袋伸过去,主要给商家起个震慑作用,真被忽悠了也不在乎,但绝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只好宰的傻羊。

    严谨,也随意,完全违异的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称蒜的时候,差点斤两,老板起先没打算给,周醒习惯性伸头看称,对方瞄她一眼,箩筐里又捡了个蒜头扔进塑料袋。

    孟新竹揽了她要继续往前走,周醒从口袋里把刚才那头蒜摸出来,翻个面,另一半全黑腐了。

    真是防不胜防。

    “你什么意思。”周醒冷脸盯着他,气势骇人。

    老头抓着后脑勺笑,“没注意。”他还不高兴呢,直跺脚,“给你换一个不就完了,老瞪我干嘛。”

    周醒自己挑了个最大,烂蒜头给他扔垃圾桶里。

    “外面的坏人可真是太多了。”周醒摇头感叹世风日下。

    烂蒜头都专门搁在箩筐边上,顺手一抓,能宰一个是一个。菜市场里处处都是心机。

    “暴暴很厉害,有一双鉴别坏人的火眼金睛。”孟新竹很喜欢她身上这股市井气,也钦佩她的敢言敢做。

    “我买菜从来不敢去菜市场,就是担心被宰,花了冤枉钱不说,主要影响心情。”

    因为这个,孟新竹还跟周凌抱怨过几次,当然并没有获得什么正向反馈,周凌嫌她啰嗦。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拿来说。”

    可生活中处处都是这样的小事,相识近十五年,早就知根知底,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说这些,让她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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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无话可说了。

    孟新竹本能回头搜寻,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谴责,周凌对上她视线,瞬间领悟,迅速偏过脸,姿态抗拒、不甘。

    徐璐璐和俞书华的教育方式完全不同,周醒是半放养,周凌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们虽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性情却迥异。

    这种比较几乎无处不在,伴随而来是态度鲜明的好恶,两个里面总要选一个。而周凌在父母那处得到的宠爱,常常是导致她落败的罪魁祸首。大家都喜欢周醒的真性情,喜欢她活泼开朗,蹦蹦跳跳爱叫爱笑。

    周凌讨厌被比较,从小就讨厌。再是强悍冷漠的家伙,也有无法摆脱的童年阴影,不知何时,她悄悄转身离去。

    孟新竹站在路口,看她落寞的背景渐行渐远,忽然之间,几分愧疚心痛。

    周醒视线跟随,没觉得多高兴,警惕周凌准备改变策略,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谁不会。

    “要跟过去看看吗?”周醒试探,“堂姐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什么时候高兴过。”孟新竹收回目光,“再买条鲈鱼吧,我想吃。”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周凌不在,周醒也婊不起来了,后半程再遇见缺斤少两的菜贩子,她拿人出气,很不客气开怼。

    吵架这方面她从来没输过谁,无论是比嗓门还是比气势,要动手也绝对不怵。

    孟新竹心情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饶有兴味观察她的情绪转变。

    “在国外这几年,还跟人打架吗?”孟新竹随口闲聊。

    周醒先说没有,想想又说有。

    “跟我妈去日本旅行,她在马路上被人撞了,我冲上去跟人打过。”

    周醒说:“日本有种很坏的街头现象,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喜欢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专挑瘦弱年轻的女性下手,以此发泄情绪,常常把人撞翻。”

    周醒打架不是什么稀罕事,孟新竹更关心后来怎么解决的。

    “打了就跑呗。”周醒满不在乎道:“他们撞了人就跑,汇进人流,根本抓不到,我也是,打完就跑,事后再打电话跟我妈约定地点汇合。”

    她脾气暴烈,行事冲动,但事先一定会想好退路,力求全身而退,绝不鲁莽。

    “我小时候太弱了,被欺负都没办法还手。从上高中开始跑步,到后来妈妈生病,我感到体力变强带来的种种好处。”

    周醒说:“要自己强大起来。”

    徐璐璐刚出院那阵,瘦到七十多斤,她们住的房子在七层以下,没有电梯,周醒每天早中晚跑十二趟,分别把轮椅和妈妈送下楼,带她在小区散心。

    “后来她身体好些,能走了,但还爬不动楼梯,我轻松一些,来回六趟,背她上下楼。”

    再后来她们就出国了,彻底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又经历过几次手术,徐璐璐身体逐年好转,也邂逅新的感情。

    “现在妈妈结婚了,过得很好,我为她高兴。我们分开了,继续各自的人生,在不同的赛道奔跑。”

    出了菜市场,她们慢慢往家走,天空放晴,海平线上一轮红日低悬。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对吧。”周醒笑。

    “那你觉得我呢?”孟新竹好奇,“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过我不争气,软弱无能。”

    “原来你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周醒大笑,“其实没有啦,我看到你被欺负,会生气,但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

    竹子姐是很坚强的人,她一夜间痛失双亲,她经历过如此沉痛的挫折,她只是比一般人更重视家庭和感情。

    周醒说:“我完全理解你,从来不觉得你是懦弱的人,也没有在心里骂你不争气。俞书华和周贤斌对你说那样的话,是他们坏,而你的善良和宽容,并不是你的错,该谴责的人也不应该是你。”

    “如果你想改变,我支持,要继续,也没什么。日子还得自己过,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如果你真的不开心,最终也还是会离开的,只是时间问题。”

    周醒悄悄隐藏了一些心里话。

    ——但我不许,我要千方百计,用尽全力。

    孟新竹看她沐浴在霞光中的脸,像一朵盛放的花,坚定而明媚朝着太阳开。

    “谢谢你。”孟新竹深深凝望着她。

    周醒被看得有点害羞,偏脸躲到一边,憋笑,“干嘛,突然这么说。”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带给我快乐,教会我许多,让我看到外面的世界。”

    ——也谢谢你喜欢我这么多年。

    “我这么厉害呢——”周醒拉长了音调,好不得意。

    孟新竹挽着她继续往家走,“更让你高兴的还没说呢。”

    “还有什么?”周醒好奇歪头。

    眸子漾出熠熠星光,孟新竹神秘一笑,“怕你得意忘形,暂时不告诉你。”

    夕暮柔和,霞光如酒,她们并肩缓缓行来,风过时发丝纠缠,难分难解,地上长长的一双影子也是。

    到家时阿嬷还没有回来,听阿姨说在隔壁同人打牌,周醒进厨房忙活,孟新竹停在门外思索几秒,最终选择上楼。

    周凌的房间在走廊右手边的尽头,原本跟周醒是挨着的,后来两人常常打架,夜里打到两三点,阿嬷实在没办法才把她们分开。

    房间门没关,盼着人来,可怜巴巴等,又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来,担心表现得太过明显,只留了一条缝。

    孟新竹推开门走进去,房间跟周醒那个是差不多的格局,周凌背对人坐在床边,塌肩弓背,少了许多平日里的意气风发。

    “周凌。”孟新竹叫她的名字,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冰冰’这个小名,觉得土、俗。

    平日里叫她冰冰,是跟她玩闹,虽然她总也没反应。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喜欢跟她呆在一起,来找我干什么。”周凌对着窗户大声说话。

    她到底是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来看看你。”孟新竹不得不讲一些废话来安抚她,“感觉你情绪不太好,放心不下。”

    “不要你看。”周凌声线已有哽咽。

    孟新竹在床的另一头坐下,手指轻轻捏着袖子边,“你要控制脾气,老这样,对心脏不好。”

    因为心脏的老毛病,周凌有点被惯坏了,大家都让着她,平日里孟新竹都不敢跟她大声说话。

    “死就死。”周凌赌气,“反正也没有人管我。”

    “你的父母很疼爱你。”孟新竹叹息。

    她没有父母,不能尽孝,也没有人在前为她冲锋陷阵。

    “那又怎么样,你们还不是都喜欢她。”

    周凌情绪瞬间抵达沸点,嘶吼出声的同时,扭身用力摔打手臂,“从小就喜欢她,个个都喜欢她,我学习再好,工作再努力也比不过她,阿嬷从来不抱我,也不爱亲我……”

    “她一走好几年,阿嬷还是惦记她,每年过年的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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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都为她备着,说等她回来,一起补给她。她在饭桌上发疯,胡言乱语,要换我早被训了,阿嬷还一直看着她笑,纵容她。她说什么,阿嬷都同意都顺着,说去车行就去车行。”

    周凌越说越难受,眼泪簌簌地落,“就连你也是,她一来,你就不管我,她到家第一天就跟她睡在一起。”

    孟新竹惊诧看向她。

    快三十岁的人了,竟也会因为得不到长辈和身边人重视,如此激烈控诉、哭叫。

    原来她也是会流露出脆弱,表现出悲伤,无法控制眼泪,甚至会因此而感到羞耻,背身躲避对方探究的视线。

    “其实正确表达情绪,并不难,对吧。”

    在周凌一通哭诉后,孟新竹却并不是哄慰。

    她更为自己的反应感到讶异。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没有完全因周凌的眼泪昏头,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抱她,竟是旁观者角度替她分析。

    如果周凌能更早学会示弱,她们之间或许不必走到这步。

    现在,她们似乎调转了身份,她变成了冷眼旁观的那一个。

    只差一根烟了,孟新竹视线落在空落落的指尖。

    周凌居高临下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记忆中那是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青烟沸腾,环境幽闭恐怖。

    这些糟糕的经历,最终在她心中留下阴影,爱也因此而磨损。

    周凌僵僵地坐在那里,泪水无措地流淌,没有收获理想中的反馈,于是更加感到绝望,情绪随之攀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反正你们就是都喜欢她,不喜欢我!”

    她突然呼吸急促,捂住胸口跌倒在地毯。

    下一秒,如愿以偿落入柔软馨香的怀抱。

    “周凌!”

    孟新竹捏住她手腕,感受脉搏。

    周凌张嘴大喘,心绞痛促使她眉头紧皱,吐息粗重。

    “周醒!周醒!”孟新竹大声呼喊救援,又怕楼下听不到,松开手探身要去摸电话。

    周凌慌忙拽住她,哑声哭喊,求她别走。

    “不要分手,我不要分,你说,不分,你答应我……”

    周醒举起菜刀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爹的,有病还作死!”周醒哐地把菜刀砍在手边书桌。

    她撸起袖子两三步上前,一手扯胳膊,一手抱大腿,直接把人拎起来扔到床上。

    塞药,灌水,再痛快扇她一巴掌,周醒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周凌被扇懵,捂住脸披头散发卧在床榻,身体安静下来,情绪被打断,心脏也随之缓缓平静。

    孟新竹脱力跌倒在地,双手撑头,周醒叉腰站在床边,防着周凌再闹。

    周凌如同死去,一动不动。

    房间陷入沉寂,只有彼此间交错的呼吸声。

    许久,孟新竹艰难撑床起身,周醒随她一道来到走廊。

    “我去做饭吧。”孟新竹伸手去解周醒围裙。

    “周凌呢?”周醒朝屋里看了眼。

    “你陪她吧。”孟新竹淡声,“你告诉她,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我说过,我想独自安静一阵子,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劝劝她,不要再放任情绪,总有人顾不了的时候,别拿身体开玩笑,就算不在乎自己,也想想父母,他们该多伤心。”

    她就要转身离去,周醒说“等等”,跑回房,书桌上把菜刀拔下来。

    周醒经过床边,还举刀威胁,“想死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的。”

    菜刀递过去,周醒换了副面孔,“我会好好安慰她的。”

    “嗯。”孟新竹下楼。

    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周醒再次进房,一脚踹上房门,大摇大摆走到床边坐下,将孟新竹原话一字不差带到。

    “你现在知道怕了,吵架的时候多能耐,真稀奇,你也会哭,哼——”

    周醒等了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俯身拨开她脸上乱发,“你听见没有啊,没听见我再讲一遍。”

    周凌半边脸肿起来,发丝被泪水粘黏在脸庞,双眼紧闭着,一直没有停止过抽泣。

    “你,干嘛……”周醒声调渐弱,有点被吓到,犹豫片刻,赶忙跑进卫生间,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

    周凌睁开眼睛,声音像含了一把沙,“她真是那么说的。”

    倒是少见她这般狼狈模样,周醒不忍心了,毛巾给她冰冰脸蛋红肿的地方,没有接话。

    “她不理我,也不管我。”

    周凌蜷缩起身体,手指用力抓紧被褥,颤抖哭泣。

    毕竟是亲姐妹,周醒狠不下心,对她凶也凶不起来,只能下楼求助。

    “要不再去哄哄她,让她情绪稳定下来。”周醒不愿,却也没办法,“她还哭呢。”

    然而意料之外,被拒绝。

    孟新竹熟练敲晕鲈鱼,尖刀刺入鱼肚,动作利落果决,一点血水飞溅在面颊,她抬肘面无表情擦去。

    “她从来没有哄过我,她现在遭受的一切,不就是我曾经遭受的吗?”

    鱼尾垂死摆动两下,僵住不动,周醒视线从失神的鱼眼转移到她的脸上。

    熟悉的眉眼,还是那么漂亮,却充满一种残酷的冷静,棕眸空泛缥缈。

    周醒初次领教,原来温柔的人,狠心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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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我来好好疼疼你

    周醒离开厨房,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许久,她飘散的思绪才慢慢收拢,重新找回脚下实感。

    竹子姐的反应,大大出乎人意料,局势一时变得复杂,她有点不知该怎么继续了。

    周凌那副惨样,她看了都不免心疼,竹子姐竟是全然无动于衷。

    也可能她就是知道自己会心软,也会躲进厨房,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

    思及此,竹子姐言行倒是合理了,那我怎么办呢?周醒又犯难。

    现在回房间,也不合适,若周凌哭着问她,竹子怎么还是不来看我,该如何回答?

    周醒又发现自已一项优秀品德——善良。

    她真是太善良了,这个节骨眼还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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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考虑呢。

    周醒不擅长哄人,她只会哄自己。

    ——坚持跑步,就不会再生病。

    ——妈妈身体会好的,她们还有大把的好日子。

    ——竹子姐说不定也有一丢丢喜欢我,只是碍于伦理,不好直接跟我说。

    ——嘿嘿。

    梦幻泡影,慰情胜无,这些话想必周凌是听不进去的,她被宠得一点苦也吃不了,样样都要完美妥帖,要落在实处,要看得见摸得着。

    周醒没她那么命好,用在自己身上那套,对她未必奏效。

    下楼,走到院坝里,周醒抬了张竹板凳坐在屋檐下,给冯念打电话。

    这几天太忙,发生的事太多,都没空跟她联系,想必她都好奇死了。

    果然,电话一接通,冯念张嘴便问:“是不是有大情况!”

    周醒一声哼,“大,简直太大了,说出来都怕吓死你。”

    语音条装不下,必须得打电话才能说清楚。

    周醒从离开民宿上高速说起,连周凌路上心脏不舒服,她们换车开这样的细节也全无遗漏,都是为了给最后打铺垫。

    紧接着,接风宴上发羊癫疯、阿嬷安排她去车行、海边捡垃圾,到十分钟那场闹剧。

    周醒口干舌燥,冯念久久无声。

    “靠北,刺激啊——”

    这次通话的重中之重,是分析竹子姐的反应,周醒感到奇怪的是,既然竹子姐对周凌已经如此冷漠,为什么还是不痛快点跟她分手呢?

    冯念胡猜,“也许是还有爱?”

    想想又举了个身边的例子,说初中时候某某同学和班上谁好,从高中谈到大学,工作后又异地了三五年,结果最后还是以分手告终。

    冯念说:“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她们闪婚闪孕,看起来很不靠谱,其实人家过得很幸福。婚前波折越是少,婚后能翻的旧账也少,一蹴而就并非是坏事。”

    “而有些人,爱情长跑七八年,甚至十几年,最终还是无法走进婚姻殿堂,为什么?其实合情合理,要真那么爱,干嘛不结婚,对吧?拖着干嘛?耽误人时间。”

    周醒摇头,“没什么参考,我们拉拉又不结婚。”

    “好吧。”冯念换种说法。

    “就拿我跟老郑来说,谈恋爱两年,分手十二次,平均两个月一次,最终还是结婚,说明什么?”

    不需要周醒回答,冯念说:“分不开,太爱。”

    重点来了。

    “竹子姐之前从来没跟冰冰提过分手,只这一次,就能咬死不松,说明什么?她不是一个爱反复的人,她既然说出口,那基本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至于为什么还没分,多半是还在考量,在犹豫,也是看冰冰态度。”

    最后总结:“老实人发飙最可怕,温柔的人残忍起来,也非同儿戏。”

    “所以竹子姐其实还是喜欢她的。”周醒顿感挫败。

    “毕竟快七年的感情。”冯念到底是局外人,能看得更清楚透彻,“放不下的,未必是冰冰,或许是这七年的付出,是过去的甜蜜。”

    放不下的,其实是自己。

    好不甘心,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人是自己。

    周醒恍然大悟。

    这波敌情分析完毕,周醒挂断电话,感觉浑身装备都已经强化拉满,达成套装成就,布灵布灵直冒光。

    再回到周凌房间,看她先探身来望,发现对方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又失落跌下身子。周醒心中替她默哀,也暗爽。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今天收获满满,还趁乱扇了周凌一个大耳刮。

    “竹子姐在做饭,抽不开身,我来陪你。”周醒靠在窗边,吹着凉凉的小风,心情好不愉快。

    周凌仰面望着天花板,无悲无喜。

    见她实在可怜,周醒又补了句,“我做饭不和你口味,她亲自下厨嘛,还是惦记着你的。”

    既然火已经烧起来,那就烧个彻底,直到连残骸都无法打捞,即使捧在手心,也会慢慢顺指缝溜走,大风里散个干净。

    “你要早点示弱,说不定真能行,有进步了,继续努力,早日挽回她的心。”

    竹子姐不喜欢被人威胁,那就让周凌再接再厉,抽空干票大的。

    人都自私,周醒不否认她的自私,她跟周凌确实是一丘之貉,但她自以为,比周凌更懂得如何正确去爱一个人。

    这次她势在必得。

    晚饭周凌没有下楼去吃,阿嬷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杵着拐上楼来看。

    孟新竹盛了饭端上,紧随其后。

    老人家亲自来问候,周凌倒也不继续装死了,从床上坐起来,起身要去搀。

    “就躺那!”阿嬷赶忙制止。

    周醒端来板凳,阿嬷坐在床边,拉着周凌手不停地抚,“这心脏问题可不能开玩笑。”

    她发觉周凌没带运动手环,又略责备道:“怎么不戴,那个东西专门监测心率的,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手环周凌有好一阵没戴了,为了不让老人担心,说只是昨晚洗澡忘了。

    “要戴的。”阿嬷叮嘱:“发觉心率不正常了,就要快些平复下来,你是老病患了,马虎不得。”

    阿嬷又说了好多,跟饭桌上那些不一样,这次都是真心话,说只盼着她们三个都好好的,别吵架也别打架。

    说到这里,阿嬷发觉周凌脸有点肿,倏地抬头望向周醒,“是不是你干的!”

    嘿,还真让老太太猜着了。

    周醒矢口否认,“哪儿能,我们老好,老和睦了。”

    “跟她没关系。”周凌深深看了一眼周醒,“是我最近智齿发炎。”

    “智齿啊——”

    老太太好骗,当真了,跟她说不行就去拔了吧,“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就过去了。”

    “竹子,你得管着点她。”阿嬷回头。

    孟新竹低眉顺眼,“会的。”

    阿嬷起身,周醒扶她下楼,孟新竹关闭了房间门,把饭菜端到床头柜,布好筷子,随后退至书桌边,审视着她。

    气氛僵持,周凌沉默,也不动筷。

    孟新竹深吸了一口气,“你说没有人爱你,我很好奇,你心中渴求的爱,到底是什么样子。”

    “阿嬷腿脚不好,前年冬天摔倒过一次,脚踝肿得老大,从那之后就开始杵拐。发觉你没有下楼吃饭,专程上来看你,跟你说了这许多,你觉得她对你怎么样?她真的不爱你吗?”

    楼上楼下,年轻的跑得快的,三五秒就到了,老人家一步一挪,得走上好几分钟。

    孟新竹想起昨天刚到家,阿嬷听说她跟周凌吵架,饭后也专程来看她。

    她之所以还没有放弃,除去自身,还有许多旁的顾虑。阿嬷对她好,一直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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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她当作亲孙女,私下还偷偷跟她讲,遗嘱里给她留了一笔钱。

    她原本是不接受的,但阿嬷态度坚持,也不好一直绷着脸矜持。

    与周凌,她们之间的牵绊太深。

    肆方镇三大姓祠堂紧挨着,两家人从阿嬷那辈就认识,虽然在上高中之前,她跟周凌一直没什么交集,但始终是知道这号人的。

    相识相知多年,到底是爱,还是亲情,已经分不清了。要彻底断绝,必然也要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以后都不好光明正大来看阿嬷,否则还不知道被俞书华怎么阴阳怪气。

    “再说暴暴,你说大家都喜欢她,难道她真的过得比你好吗?”

    孟新竹哽咽了,“周存伟出轨,什么也不管,她妈妈生病的时候,她还在上学,每天照顾病患,不说多累多苦,心理压力有多大。担心失去亲人的痛苦,你当然不懂,你父母很和睦,也很健康,你始终被照顾得很好……”

    “你就是被照顾得太好了,不知人间疾苦,不懂体会旁人的难,你自私又狭隘,从来看不到自己的问题。”

    房间肃静如一间审判室。

    周凌沉默低垂着脑袋,罕见没有反驳。

    情绪敏感的人,连质问和谴责,都能煽动眼泪。

    孟新竹吸气,缓和情绪,抬手平静拭去脸颊湿漉,“你好好想想吧,想想你自己的问题。”

    临走前,她转身最后一句:“你曾经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因为这份好,许多时候我都在努力说服自己,没关系,都是小问题。但所有的好和坏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记得,你对我坏,我总有无法忍耐的时候。”

    房门“咔嗒”一声。

    夜色如水,漫进房间,周凌独自抱膝坐在床头,安静像一块海底的石头。

    周醒很好奇孟新竹在房间跟周凌说了,晚上洗完澡躺床上,旁敲侧击打听,孟新竹一个字也没对她透露。

    “睡你的觉。”

    周醒脑袋上挨了不轻不重一叩。

    她噘噘嘴巴盖被躺下,满肚子忧愁。

    难道和好了?可还在分居状态呢。

    没和好,又为什么迟迟拖着不分,难道真像冯念说的那样,还爱着?

    周醒不高兴了,周凌到底多大魅力啊,还爱呢,就不能换个人爱爱吗?

    “竹子姐。”周醒床上翻个身,伸出根手指头,戳戳身边人肩膀。

    孟新竹“嗯”一嗓子,周醒合掌垫着腮帮,眨巴眨巴眼,“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一张床上睡了几天,周醒很乖,只是睡相不太好,也有童年滤镜的缘故,孟新竹对她并无太多防备,翻身面对面,认真思索她提出的问题。

    周醒管好眼睛,不往不该看的地方瞄,定在她小巧粉红的嘴唇。

    欸,也不太行,姐姐嘴巴生得好乖,看多了就想亲。

    揉揉眼睛,周醒掩去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转而去盯人家发顶。

    这样一看,更不得了,她头发真多,几乎没有发缝,灯下头发显得又黑又亮,十分健康润泽。

    真是无一处不完美。

    这么好的竹子姐,为什么就不是她的呢?周醒叹气,嘟嘴巴。

    猝不及防掀眼,对上她幽邃的眸,周醒没由来一慌,心跳踉跄,习惯性咧嘴傻笑。

    “想什么呢?”孟新竹语气幽幽,眼底几分戏谑,“眼珠子转来转去,又酿了什么坏主意。”

    啊?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周醒慌忙去摸眼睛,“没有转来转去吧。”『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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