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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阎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醒了,他睡醒后神清气爽,连日来在外奔波的疲惫一扫而光。
胳膊肘移动,才意识到手还扣着兰格的五指。
时间长了,两人的掌心温度融为一体,分开时指缝间的皮肤仿佛粘连着,甚至发出轻响。
兰格在察觉到他要醒时就开始装睡,避免尴尬,这会儿迷迷瞪瞪睁开眼睛。
阎骁看向窗外的高大建筑物,“到了,我们下车吧。”
泊车员前来开门,慈善拍卖会的入口红毯铺地,两侧站着面露标准微笑的迎宾人员,入场的嘉宾则礼服加身,人手一张邀请函。
只有阎骁和兰格空着手来的。
如阎骁所料,即便没有邀请函,也没人敢拦他,帝国三皇子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主办方是雷森,阎骁要是在他的地盘被拦下,传出去就是五皇子与兄长关系不好,慈善拍卖会竟将人拒之门外,有兄弟阋墙的嫌疑。
阎骁带着兰格畅通无阻地进入酒店大厅。
拍卖会尚未开始,两人挑了个不前不后的位置低调坐下。舞台上有钢琴家演奏,他们俩偶尔说几句话,一个说,一个听。
到场的人越来越多,阎骁也不去社交,跟兰格讲起这栋酒店建筑的历史。白色石柱上的浮雕,彩色窗花玻璃的来历……
钢琴声悠扬轻缓,阎骁的声音低沉动听,收敛了侵略性,像师长讲述故事般,让兰格听得有些入神。
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方小角落。
直到阎骁抬眼发现入口处的人影,阿兹亚·凯德换下了军装,穿一身便服,即便如此,他身上独属于军人的气质还是遮掩不住。
这人上午还在救灾中心,阎骁与他打过照面。当时救援受灾群众情况紧急,谁也没有心思见面寒暄。
见凯德手里同样没有邀请函,阎骁失笑,不请自来的原来不止他。
凯德也看见了阎骁,朝他点了点头,面上依旧不苟言笑。
阎骁收回目光,点开光脑上的拍卖图册,发给兰格一份,“看看上面有没有你喜欢的。”
兰格动手翻了翻,各类型物件都有,金银铜器,钻石珠宝,还有的是五皇子雷森个人的收藏品,起拍价均在十万卡鲁以上。
兰格首次参加这种场合,只当看个热闹。他朝阎骁摇摇头,表示没有自己想要的。
“真没有?”阎骁逗他,“不会是为了替我省钱吧?”
“真没有。”
兰格是实用主义者,里面这些东西买了平常也派不上用场,只能供着。
台上一曲终了,钢琴音停止。来宾各自落座,现场的华丽吊灯从暖黄光晕变换成明亮的白色。
拍卖会开始,主持人邀请主办人阿兹亚·雷森上台致辞。
与那日在圣玛丽医院走廊上为难兰格的男人截然不同,雷森变换了一副样子,依旧大腹便便,但看上去沉稳了不少。
稀疏的金色头发被发胶固定在脑后,晚礼服衬得他像只变异企鹅,眼睛时不时瞟一眼手里的发言稿。先是汇报这次的受灾救灾情况,对受灾民众表示慰问,再介绍了此次慈善拍卖的流程。
发言完毕,台下响起捧场的掌声。
受邀来的媒体记者记录下全程,同步在星网上进行直播。
藏品一样样送上台展出,在场有人接连举牌,拍卖师不断问价落锤。
雷森方才在台上的时候往下扫视,疑似看见了阎骁和凯德,因距离和灯光的问题不太确定,下台后叫人来问了几句。
对方给出肯定的答案:“迎宾人员确实看见大皇子和三皇子入场,他们两位都没有出示邀请函,但……但是迎宾人员也不好拦着他们不让进啊……”
雷森摆摆手让人下去,外面伸进一只劲瘦修长的大手,拨开了门帘。
阎骁挂着张笑脸,迤迤然走了进来。
身边不再是兰格,而是跟着里南奇。
“雷森。”阎骁冲对面一脸见鬼的人微笑,“待会儿要一起喝一杯吗,庆祝你的拍卖会圆满收官。”
他们所在的是拍卖台后的小房间内,保持安静时能听见不远处拍卖师对藏品的介绍和底下举牌人喊价的声音。
外面喧嚣,里面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小房间内没有开灯,借着过道里的光照明,几人面目模糊。雷森看着阎骁的笑,心底莫名蹿上一股森然凉意。
他分明记得以前的温柏斯不爱笑,从不拿正眼瞧人,总是一副他谁也看不上的样子。
如今这位看着和蔼可亲,却像披着人皮的恶鬼。
“雷森。”阎骁没等到回应,又喊了声名字。
雷森回神,看他的眼神充满警惕与提防。
“……我、我还有别的应酬。”雷森平日的嚣张气焰不见,无意识地摸向口袋中的烟,想抽上一根缓和情绪。
“那算了。”阎骁很通情达理地说,“下次有机会再聚,正好大哥这阵也在帝都星,说不定他也有空。”
提起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处处压他一头的凯德,雷森的脸色变得更差。
两拨人简单碰面,仿佛真是恰巧碰上。阎骁和里南奇与雷森擦肩而过。
里南奇身形高大,不输给任何alpha。门口狭窄,他走路气势似要盖过雷森,胳膊撞到雷森身体,然后一个劲地道歉。
雷森不耐烦地让他赶紧走。
里南奇点头说是,服从命令般立即走开了,衣袖里多了盒烟。
阎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兰格还盯着台上的藏品,见他从洗手间回来,往里收了收腿,好让他通过。
两人裤腿擦着裤腿,阎骁坐下,倾身过去,手搭在兰格身后的椅背上问:“真的不要买点什么吗?”
他这副败家的样子,让兰格有些无奈。
台上这轮亮相的是枚黄钻戒指,镂空的荆棘纹路设计,款式抢眼,适合omega佩戴。
发现阎骁有举牌的动作,兰格阻止他,“我们不是有戒指了吗?”
阎骁低头,素雅的婚戒套在兰格修长白皙的指间,他莞尔,轻易被兰格说服:“嗯,不用了,我们的婚戒就挺好的。”
兰格眨眨眼,总觉得同样的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就多了点暧昧情愫。
见阎骁不再执着于给他拍下珠宝戒指,又暗自松了口气。
这次拍卖会盛大,分上下两场,有中场休息时间。
阎骁知道这栋楼的顶层有室内雨林生态景观值得一看,趁这个机会,和兰格走上去散心。
面前是个小型的雨林生态植物园,有凤梨、青叶霹雳、猴面包树等许多种植物,数目繁多的昆虫与鸟类生活在其中。
凯德找来时,兰格正在观察两只透翅蝶扇动着翅膀停在藤蔓叶子上,他靠近玻璃镜面,纤长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看得仔细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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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骁在他身后的位置,率先发现走过来的凯德。
见凯德有话要对自己说,阎骁跟兰格打了声招呼后,和凯德走出植物园的大门,站在延伸出去的玻璃桥上。
透过玻璃穹顶能看见金碧辉煌的大厅,下半场的拍卖已经开始了。
两人都不着急下去,对雷森的这场慈善拍卖并不是真的感兴趣,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心你的管家。”凯德开门见山地提醒。
阎骁故意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神色,“怎么说?”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企图从对方脸上窥探讯息。
凯德端着亘古不变的严肃脸,语气严峻地说:“你难道真以为自己上次出车祸是意外?”
阎骁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大哥查出什么来了?”
凯德并未全盘托出,而是意有所指地说:“身为帝国皇子,你遭人算计,如果没有自保的本身总有一天会出事。”
俨然是长辈教训小辈的架势,偏生阎骁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听罢并未恼怒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挑了挑嘴角,“要靠大哥庇佑了。”
凯德不知他何时变成这副没脸没皮的模样,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正要继续说什么,被底下大厅中拍卖师的声音打断。
席位上站起一位面容明艳的女性omega,她面朝现场人员和媒体记者的镜头,捂住晚礼服的胸口鞠躬。
就在刚刚,女星荔可多次举牌,最终以天价拍下一套首饰。
凯德和阎骁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荔可的身上。
凯德这几年远在边境星,对帝都星的事情仍密切关注着,他想到以前的温柏斯绯闻不断,常被狗仔拍到。绯闻对象中,就有这位女星。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凯德还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说:“既然你现在打算结婚了,有了omega伴侣,就要好好珍惜。”
阎骁明白他的意思,态度散漫轻佻,声音却认真,叫外人辨别不出真心:“当然,兰格就是最好的。”
兰格从雨林生态植物园出来,就听见他的这一句,“我有了最好的,还要别的干嘛。”
第52章
拍卖大厅的弧形穹顶像一汪巨大的半圆月亮,栖息在夜里,散发着光芒。
荔可鞠躬之后重新坐下,今晚她足够惹眼,叫在场政商名流都正眼瞧她,而不是往日那种看戏子的眼神。
凯德大概不想这个与他关系一般的弟弟再次重蹈覆辙,与女星产生新的什么纠葛,才出声提醒他已经是要结婚的人了,要好好珍惜自己的omega。
“我有了最好的,还要别的干嘛。”阎骁不甚在意地说,随性到让人判断不出他只是张口一说,还是真心实意。
兰格手里捧着植物园内售卖的蝴蝶标本,手指掐在木框边缘,望着阎骁背影,长睫微颤,不知在想什么。
阎骁回头就看见他,朝他走过去问:“逛完了?”
“走了一圈,后面的没有仔细看。”兰格把标本框往外送了送,五彩斑斓的蝶翼保存完好,颜色如新。“买了这个。”
“好看,有眼光。”阎骁张嘴就夸。
凯德见两人相处自然,至少从表面看不像是因为100%的信息素契合度而绑定在一起。
他要说的都跟阎骁说完了,不打算多待。
阎骁和兰格在凯德离开后不久,没等下半场拍卖结束,也走了。
回程的路上多了里南奇当司机,兰格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来的时候根本没见着人。
但见阎骁丝毫不觉得奇怪的样子,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回了庄园,等里南奇停好车,阎骁和他在车库内多逗留了一会儿。
里南奇指间夹着烟盒递过去,阎骁掀盖抽出一根,是他先前见雷森抽过的那种,薄荷绿的过滤嘴香烟,看来最近雷森一直没换。
他只留了手里这根,其余的还给里南奇。
手指触碰到暗格开关,从里面取出一个类似于眼镜盒的长方体。
里南奇打开,里面同样是两根烟,不过跟雷森身上的这种看上去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卷烟纸的质感和花纹,过滤嘴的颜色和设计,都不一样。
这两根是利休从赫西蒙身上搜来的。
赫西蒙伤势严重还没有出院,治疗过程中大概痛苦难捱,趁医生和陪护人员不注意,他半夜有偷偷摸摸抽烟的现象。
利休拍摄到的画面中,他夹着烟吞云吐雾飘飘欲仙的样子,跟那晚阎骁在单身派对看到的雷森的状态很像,像醉酒的人,眼神迷离,手上一根烟仿佛能缓解极大程度上缓解身体的痛苦。
“这些一起送到检测机构去。”阎骁说。
里南奇应下。
开车走之前,他多嘴问了句:“大皇子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阎骁拨弄了下手里细长的烟,点头道:“他知道的不比我们少,今天还提醒我注意劳伯。”
这倒是让里南奇出乎意料。
毕竟从以往看,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关系不见得有多好。
“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劳伯?”
阎骁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车库内的光源像两点寒星映在瞳孔上,状似随意地说:“背信弃主的东西能拿他怎么办,总不至于真的抛尸荒野,或者干脆牵两条鬣狗送他一程。”
里南奇身体保持没动,听他继续说:“放心,我还是得积点德,跟兰格百年好合。”
他扔掉烟和擦过手的手帕,“既然诺塔收集到了实打实的证据,直接以涉嫌故意杀人罪逮捕他就行,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不插手。”
里南奇明白,谋杀帝国皇子的罪名加身,劳伯不会轻判。
赫西蒙在狱中会不会把雷森供出来,单看他们之间的契约精神有多牢靠。
一旦烟查出有问题,凯德不会坐视不管,扯进来的人越多,这摊水就搅得更浑了。
目前对阎骁来说,解除掉劳伯这个麻烦才是最重要的。他和兰格马上要结婚搬新家,哪能再容外人来插手。
婚礼在即,离那天越来越近,兰格堆在仓库的材料已经被运去了新家,剩下一些个人生活用品,也陆续带走。
他担心的问题始终没有发生,劳伯没有再出现,似乎坐实了佣人口中老管家得罪三皇子被解雇的传言。
自从阎骁告诉他劳伯别有用心,是害阎骁陷入车祸险境的罪魁祸首之一后,兰格面对这个人便心神紧绷。听阎骁说事情解决了,也不由松了口气。
阎骁同他商量,新家只带两个佣人、一个园丁过去,人手多了太杂,难管理,到时反而会成为麻烦。
举行婚礼的倒计时第三天,他们从庄园搬出来,住进了新家。
是上次兰格亲自挑的那套房。
有陡峭的尖角屋顶和敞亮的大窗户,鸟雀飞来飞去,停在小喷泉池边喝水。白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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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植茂盛,树影摇曳,哪怕是萧瑟的寒冬也显得生机勃勃。
屋内的壁炉与沙发、挂毯和地毯、楼梯墙壁悬挂的木框画与壁灯,都契合心意,都是兰格自己选的,让他有了实感,拥有家的实感。
刚住进来的第一晚,为贺乔迁之喜,阎骁亲自下厨做晚餐。
冰箱里送来的食材太多,他挑挑拣拣选出一些,没打算弄得太隆重,两个人吃不完浪费。
兰格杵在厨房门口,不上不下的样子。他是不喜欢下厨的,纯粹因为见阎骁一个人忙活过意不去,才在门口逗留。
阎骁叫他进来洗了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一物儿二柒五巴依盘小番茄和一把青菜,也算多了点参与感。
“够了,去玩吧,新家不是还有很多地方没参观吗,自己去看看。”阎骁打发他走。
“要不要把六六叫过来帮你?”兰格坑六六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阎骁失笑:“真不用。”
“你带六六一起参观,告诉他以后都换地盘了,要在这边生活。”
兰格把拉门关上,面前一切都是崭新的。
走了几步回头,阎骁背朝着他,垂着头,背微微弓,家居服的袖子高高挽起,下刀片鱼的姿态娴熟。肩很宽,围裙的两节布绳系在劲瘦的腰间。
阎骁听见拉门的动静,见兰格去而复返,又走回来了,问:“怎么了?”
兰格指指他身上的围裙,“没系好,快要松了。”
阎骁腾不出双手,朝他背过身,故作客气道:“那劳烦你给我打个结。”
一个简单的绳结,兰格弄得有点郑重。
阎骁也不催他,眼睛往后乜,惹来兰格脸上一阵热意。
“好了。”
“多谢。”
两人之间反而客气起来。
兰格逃出厨房,上了二楼,六六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比他的主人对新环境更加好奇。
二楼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房间被布置成了主卧,暂时兰格独享。他和阎骁的脱敏尚未进入更亲密的阶段,阎骁体贴地选择再等等,主动住进了旁边的侧卧。
衣帽间里挂上了兰格的四季衣服,置物架上有他惯用的生活用品。
新换上的床品蓬松柔软,睡上去像陷入团团白云里,嗅得到阳光的味道。
床头柜上摆了张相框,兰格拿起来看,相框里装着另一个他。
他不知道阎骁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上的青年穿着米白毛衣,面朝玻璃花房,大片羽毛状的豆蔻蕨隔着玻璃飘浮在头顶,像一片深绿的海。
他就藏在那片汪洋下,眼神清澈明媚,仿佛也被重新注入了生机。
通过另一个人的镜头看自己的感觉很奇妙。
兰格盯着照片许久,直到六六提醒他下楼吃饭。
阎骁做的菜照例是他爱吃的,其实两人口味十分相似。兰格摆好两人的碗筷,菜也都端上了桌。
阎骁煮了一小锅桂花米酿,适合冬天喝,现在这样的时机正好。
他问:“要不要尝点儿?”
香归香,酒味不重,跟小孩喝糖水差不多,专门替兰格准备的。
兰格把碗递过去,阎骁先给他盛了半碗。半透明的酒酿晃荡在淡青的冰裂纹瓷碗里煞是好看,有香味扑鼻。
阎骁再给自己盛了半碗,说了句吉祥话:“入住新居第一天,福星高照,祝我们健康平安,以后都要好好生活。”
兰格认认真真地点头。
两人碰了个碗。
佣人园丁此刻都不在,除了一个六六在旁边盯梢,没有旁人,只有他们。
婚礼倒计时第二天,兰格去了私人诊所,与心理医生赛琳见面,跟她描述了昨天乔迁新居后的晚餐。
兰格准确地叙述出阎骁做的每一道菜,精准评价味道,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当时的许多细节,阎骁说的话,还有他说话时的表情。
每当感到幸福时,兰格便会产生一种陌生的虚幻感。
他靠着沙发椅背,头发垂落在肩头,眼睛望着雨后初霁的珊瑚粉天空,露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脆弱与迷茫,不知是在问赛琳还是问自己:“omega和alpha之间会受100%信息素的诱导而相爱吗?”
在婚礼临近的这段时间里,兰格开始频繁地回忆遇到阎骁的情景,对方因为中央系统检测出的100%契合度,凭空出现在他生活里。
这原本就应该是一场交易,动心太愚蠢。
直到问出问题的这刻,兰格清醒地知道自己在那些日常点滴中动心了,由爱而生忧,由爱而生怖。
所以忧愁,所以恐惧。
如果对方因为信息素而动心,他们双方的关系能够持续多久,会有期限吗?
能够持续到死亡发生的那天吗?
第53章
兰格从私人诊所出去,沿着小街慢慢向前走。
来过几次后,小街上的风景已经让人有了熟悉感。面包店门口的小黑板挂上了新的打折消息,新开的海鲜干货店里摆满了干贝虾米各类海货,珍贵的冬阳从头顶洒下,在错落的屋脊和长巷里延伸……
心理医生赛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信息素一直以来的确是ao之间维系感情的重要纽带,你会产生困扰太正常了……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兰格点头。
“你的alpha了解你的喜好吗,知道你爱吃的菜,喜欢什么颜色吗?”
兰格仔细回想之后说:“知道。”
“他关心你吗?”
兰格没办法否认,“相遇之后,他总是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
赛琳眼神温和,用幽默地语气说:“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爱情吗,充满了宿命感。”
兰格有点窘迫:“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不,请相信你的直觉。”
赛琳回到先前的话题,继续问道:“如果你的伴侣与你共度时光,吃饭,散步,替你种花,和你共建家园,而他不是alpha,你有没有可能与他相爱呢?”
“我是说,设想一下他是一个从来不会受到信息素影响的beta,你还会接受他吗?”
兰格没有犹豫:“当然。”
“那么你看,信息素并不代表全部,或许它没有那么重要,听从我们的内心比较重要。”
小街快要走到岔路口。
光脑上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兰格沉浸的思绪,以前合作过的杂货店老板替客人来打听,问他手里还有没有以前售卖过的那款古典风台灯,客人想买来送给暗恋对象。
兰格这阵子没动手干活,也没开张,马上又是婚礼,估计要再等上半个月才能有货卖。
刚回完老板消息,前面的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骤然变多。
一对上了年纪的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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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走路往后退,踩到兰格的脚,一直在身后默默跟随的保镖现身,替他挡住面前的人。
“小少爷,您没事吧?”保镖有点紧张地问。
兰格摇摇头,退开了些。
视线远眺,他发现前方的广场上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人群都是朝那边涌过去的。
广场后方的商贸大楼上张贴着巨幅的奢侈品海报,代言人荔可站在中心位置,展示雪白胸口坠着的珠宝项链,明媚动人的五官似比宝石更加耀眼。
兰格朝广场的方向靠近,看清了被人群包围的临时搭建的台子,一个男人举着话筒发表励志演讲,前来听讲的大部分是此次的受灾群众或者家属。
气氛一度低迷死寂,渐渐又随着讲师讲述灾难中人们互帮互助、勇往直前的事迹而改变,那些分享的故事让人心生感动。
最后以充满力量与希望的话术结束演讲。
兰格在街边的台阶上站了会儿,光脑再次震动。
自从他上次与郦澜夫人联系,被索要七百万卡鲁币后,兰格在她反复疯狂拨号的偏执行径中把人拉黑,今天才把人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他们之间再次有了联系。
兰格接通,郦澜夫人传出的嗓音变得虚弱了许多。
“兰格。”她叫他的名字。
兰格想起两人以前频繁搬家,辗转于各个星球的那段时间,彼此憎恶的母子被命运绑定生活,相看两厌。
他见过母亲深夜从情人住所回来时,花掉的妆容挂在疲态的脸上,黑色的泪痕可怖得像女鬼。
郦澜夫人见过他被发/情热折磨,用剪刀扎破皮肤时狰狞的面目。
他们在彼此眼里没有体面,没有自尊,似乎从婴儿脱离母体,脐带被剪断的那一秒开始,他们就应该失去所有联系。
“兰格,我的好孩子,妈妈的乖宝贝……”
郦澜夫人的声音让兰格产生了一种呕吐的冲动,他面容曝光在日照中,晃了下神,需要努力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才能集中注意力听清对面的声音。
“新婚快乐,妈妈知道你终于要跟三皇子完婚了,祝你们幸福……不过就算你们结婚了,也不代表完全可以放心,你们之间的共同财产……”
“我没有钱。”兰格不打算继续听下去。
“我只要八百万卡鲁!”
“怎么跟上次比还涨价了?”兰格乏力地笑了笑,满是讥诮,“说了只有一千五百卡鲁,你不要就算了。”
演讲现场有电子募捐箱,兰格再次把郦澜夫人拉黑之后,从光脑上转走一千五,捐给受灾群众。
回家后闷声不吭地去了工具房整理手工材料,默默干活。
六六在旁边播放最近星网幼儿园爆火的搞笑儿童歌曲,被他按下暂停键,并赶出工具房。
阎骁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他进门脱了外套挂好,兰格坐在深棕色的木餐桌前走神,佣人已经把菜肴和餐具摆好。
阎骁脚步不停顿地走到他身后,浑身携带着凛冬的寒冷,只有掌心的温度始终是暖的。
他摸了下兰格的脸。脱敏治疗中,这种程度的接触他们相互之间习以为常,兰格没有躲,以坐着的姿势仰头看阎骁。
阎骁的手掌几乎能裹住他的那张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像把玩触感温凉纹理细腻的玉石。
“怎么了,今天没胃口?”阎骁笑道,“不会是白天吃多了积食吧?”
他清楚兰格今天的行程,从保镖和佣人口中得知兰格下午回家后心情不怎么好,于是远程用光脑连通六六的操作面板,让他播放儿童版搞笑歌曲,导致六六被赶出去。
“别心情不好,晚餐还是要吃的。”阎骁说。
兰格在他掌心眨了眨眼睛,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刷来刷去。余光瞟见不远处的佣人,为阎骁这种摸脸方式感到羞赧,反而暂时从面对郦澜夫人的复杂情绪中解脱,被转移了注意力。
“没有不高兴。”他说。
阎骁笑了笑,终于放开他,“那陪我吃点儿。”
天黑得早,窗外夜色浓郁,窗玻璃上映着室内灯光的影子。
阎骁睡前因为婚礼各项事宜和王后身边的女官通讯,确认了某些流程和细节。
隔壁的主卧内,女官同样联系了兰格。兰格把传来的视频反反复复观看了好几遍,熟悉流程。
阎骁冲完澡从浴室出来,听见敲门声。他看了眼时间,诧异兰格还没有睡。
“又熬夜?”
兰格在卧室门外有些拘谨,“我找你有事。”
阎骁把门拉得更开了,“进来。”
兰格环顾四周,这间房相比于主卧更简约,颜色更单一,床品也是清一色的灰。
阎骁坐在床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兰格攥着手指,“我看过婚礼流程了……”
“嗯。”阎骁点头,耐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婚礼上要接吻。”
阎骁脸上笑意更大了,“确实要。”
他半干的头发被毛巾擦乱,乌黑的色泽因灯光染浅了些,脸上带着潮湿的水汽,一笑就显得多情。
兰格被他笑得脸烧起来。
他还要坏心眼地问兰格:“怎么办,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总不能不亲吧,那样别人会误会我们感情不好,存在很多问题。”
兰格的手指攥得更紧,试探地提出建议:“我是想……我们能不能先进行脱敏训练,提前练习一下?”
阎骁伸出手将人拉过来,动作里藏着急切,嘴上却说:“当然,我会配合你。”
但兰格很难主动。
阎骁耐心耗尽时,虎口卡着他的下颌,额头抵上去,嘴碰到嘴就分开。
浅尝辄止的第一下,双方的呼吸声都好像重了。
“我不太舒服。”阎骁说。
兰格立刻因为他的话而提心吊胆。他喉咙发干,仰着漂亮如云霞的粉色脸颊艰涩地问:“我是不是表现不好?”
阎骁再也升不起逗弄的心思,“没有,表现很好,是姿势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坐到床上来?”
兰格晕头转向地顺着床沿坐下,床垫下陷,把他往旁边带。
阎骁搂住他单薄的背,摸到了蝴蝶骨的形状,顺着脊椎往下,轻轻圈住了一截细腰。
抚摸也是循序渐进的一种。
他感觉到他身体的轻颤。
阎骁又低头亲了下唇,“别怕,兰格。”
每次碰触的时间都很短,却在不断重复,一下一下。等察觉到怀里的身体终于有了放松的感觉,阎骁才停留得久点,撬开唇齿,探了进去。
深冬的夜里万籁俱静,寒霜凝结在窗玻璃上。气温骤降,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一场雪,纷纷扬扬如鹅毛似的雪花飘落。
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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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温暖如春。
第54章
婚礼倒计时第1天。
阎骁和兰格如约到举行婚礼的麦顿林宫熟悉婚礼的流程,相当于进行彩排。
婚礼场地一切准备就绪,布置好了鲜花与舞台,处处奢华瑰丽。
他们从麦顿林宫出去时,被蹲点的记者拍到了几张照片。
兰格听见咔嚓两声动静,回过去头,日光下除了一丛被风雪扑倒的灌木,什么也没有。
兰格回家后没多久,就在星网上看见了自己和阎骁被偷拍的照片。
他们只简单地牵了个手,短时间内就引起了极高的讨论度。
主要怪三皇子纨绔子弟的名声太臭太响,本就是娱乐报的重点关注对象,自从他的身影从狗仔镜头中消失后,网民们直呼少了一大乐子。
如今他再次被拍到,还是在麦顿林宫外与人牵手,已足够引人关注。
而身边omega的身份不用多说,自然是他的未婚妻。
不少人设想的三皇子婚礼前夕夜会情人的刺激场面并未出现,他换情人如换衣服的种种荒唐事迹仿佛被抹去,彻底变了一个人。
但还是有不少人对这段婚姻持悲观态度。
星网上甚至就他们婚姻的持续时间开设了赌局,有人押一个月,有人押半年,有人押七年。
七年常常被视为婚姻关系的一个重要关卡。
或许足够长的时间,足够鸡零狗碎的日常,便能直接消磨掉岌岌可危的爱情。在大部分人眼神里,他们之间甚至没有爱情,只有信息素。
因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而结婚,一开始就连兰格本人都笃信不疑,唯有阎骁清楚,信息素是幌子,想和他结婚共度一生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王室婚礼一向备受媒体关注,阎骁推掉了大大小小新闻社的邀约,不打算接受任何采访。唯独王室的官方媒体拿着王后手谕,来到了他们的新家。
兰格还在房间午睡,阎骁替两名记者开门,领他们参观自己的小院。
记者和摄影师入行不久,是业务能力过关的新人,此前并未与温柏斯有过接触,对他的了解全部来源于以往的新闻报道,以及各种不知真假的传闻。
见到本人后,与之进行交谈,感觉对方和自己脑中虚构出来的三皇子形象不太一样。
昨天才下过雪,还没有完全消融,院中处处残留着痕迹,像撤碎的棉絮乱飞,覆盖在屋顶和矮树上。
阎骁刚才在布置新的花房,天气太冷,栀子花还不适宜移植到室外,不过已经让园丁在院子里预留了一大块土地。
他干过农活,工装裤的裤腿上蹭到碎泥土和白色石灰粉,边擦手边带着人进屋。
记者暗中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接过佣人送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牛乳茶。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三皇子进屋后动作放轻了许多。
佣人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小,刻意压着嗓子,像怕惊扰到什么。
阎骁指了指旁边的一扇门,“他在里面午休,睡眠浅,非常容易醒。”
他是指谁,不言而喻。
今天下午兰格在一楼的房间逗猫,没有上楼,坐在藤椅里就睡着了。
是闯入院子里的一只大橘猫,闲庭信步从敞开的门口进入里屋,趴在兰格腿上。大橘一点儿也不怕人,身上干干净净,应该是有主人的,吃完小鱼干就走了。
当时兰格已经昏昏欲睡,便没有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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