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赫的罪行被侯府中的众人得知并变相幽禁后,身为世子,卫璟所需要经手的事务便越发繁杂了起来。
若是按照常理,镇南侯日后被褫夺爵位,府中的一众家眷与下人都应当或多或少地受到一些被他牵连到的刑罚。
不过这偌大的镇南侯府毕竟还有浮阳长公主殿下在当家,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永朔帝都不会置她所在意的人于死地。
“你去哪儿?”
卫楚浑噩间听到了戏命的声音,于是他挣扎着克服了困意,伸手揪住卫璟的衣角不让他走。
“楚楚乖,我去处理事情,很快就回来,你好好休息。”
卫璟俯身在他的嘴唇上亲了又亲,又循着微微凸起的被子,也轻轻亲了一口,又道:“回来的时候,给你带酸枣糕可好?”
卫楚咽了下口水,眼底迷蒙的笑意逐渐加深,点了点头,说道:“那还要加一个荷花酥。”
末了,似是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于简单,紧忙补了一句:“两个。”
卫璟失笑着答应他道:“好,两个就两个,不,三个。”
卫楚满意地给自己掖好小被子,懒洋洋地朝着背对自己整理衣裳的卫璟腰后踹了一脚:“快去吧。”
“好好休息,被为夫发现你不乖,可是要被罚的。”
卫璟亲昵地捏捏他的手指尖,转身离开了卧房.
卫楚在短暂的安宁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还未等他起身整理仪容,外头就传来了低声轻唤。
“世子妃,长公主殿下有请。”
卫楚不是个拖沓的人,听见稚秋姑姑的声音,立马就从榻上坐了起来,“我这就出来。”
穿戴整齐后,卫楚跟在稚秋身后,一路走到了恪静阁。
可站定在门口后,他的呼吸瞬间凝滞。
是达奚夫人。
她的左手边站着一个形貌威严的高大男子,身上还穿着铠甲,风尘仆仆的模样,似是刚从血气弥漫的战场上赶回来般的匆忙。
只消一眼,那男子便红了眼眶。
他定定地看着门口的卫楚,嘴唇轻颤:
“……阿楚。”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岳父来了,我们哥俩得喝两盅
楚楚:……有点紧张,我竟然有爹了
【晚安晚安宝子们,楚楚有爹给他撑腰啦muamuamua】
第54章
乍然间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姓名, 卫楚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这高大男人身边的达奚夫人,也只清楚他在死士营中的编号,并不知他名为卫楚。
想来定是有知悉内情的人将自己的事通通告知了眼前的这几个人。
可知晓他真实姓名的人, 除去卫璟之外, 再无其他人了。
自从与卫璟敞开心扉后,卫楚对他的信任自然是一日比一日深厚。
因此这种时候,卫楚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卫璟。
茫然之余, 百思不得其解的卫楚又想起了对他知根知底的戏命,心中闪过一丝犹疑后,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
应当也不会是戏命, 毕竟戏命虽然性格冷戾, 但终归是以卫璟的吩咐为己任,自是不会擅自将这事随意说给他人听。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楚。”
男人见卫楚站在原地,一副出神的样子,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
卫楚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缓了口气,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期间,还不忘偷偷瞟一眼神色明显有些激动的长公主殿下。
是激动,而不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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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来人有恶意, 定然早就将自己并非达奚慈的这件事情对长公主殿下和盘托出, 并且长公主殿下必已勃然大怒, 怎可能还会用这样淡定平和的姿态来面对自己。
难不成……长公主殿下以为他是外头派进侯府的奸细, 想要从他的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话术来,所以才故意装作和蔼?
可瞧着脸上的表情, 她倒像是因为欣喜的缘故, 才出现这眼眶泛红的模样。
卫楚对周围人的情绪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观察, 被皮|质|面|具的一角刻意压下的喉结不可抑制地滚了滚,方轻声问道:“……您是?”
出于不知道承认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卫楚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只得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进一步探查这男人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听到他的反问,男人上前一步,似是想要靠近卫楚仔细瞧瞧,却被卫楚下意识瞪过来的充满防备性的眼神给逼视得顿住了脚步。
见状,他只得又尽量用和缓的声线对卫楚说道:“阿楚,你不要害怕。”
又说了一遍,若是还不否认,也就意味着是在默认了。
卫楚敛去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先生是否认错了人?阿楚……是何人?”
浮阳长公主走过来,轻轻挽住卫楚的手,示意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放轻松些。
卫楚立刻意识到,长公主殿下此举,无疑是在告诉他,她已然知晓了全部的事实,甚至并未打算责怪于他。
“……”
卫楚茫然地朝达奚夫人的方向望了一眼,接受到她笑中带泪的点头示意后,徐徐卸去了手上的力道,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男人并未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是给了卫楚一个接受的过程:“阿楚,我是……达奚腾。”
达奚……达奚腾?
忠勇侯?
这是卫楚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忠勇侯,果然与世人形容的那般丰神伟仪,容貌俊朗,整个人都透着铁血杀伐的豪迈气势。
难道忠勇侯回来替达奚慈讨回公道了?
也对 ,卫璟的身子如今已经恢复如常,即便当初对卫璟不屑一顾,此时听说了他的事迹,再回心转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卫楚的心头一阵阵地发闷起来,以至于想要不顾礼仪,直接转身逃出这令他感到窒息的厅堂。
卫楚从来没有生出过自私的情绪,可唯独卫璟,他不想就这样拱手相让。
他不愿意。
然而还没等卫楚从自己拟造的想象中抽身出来,就听见了达奚腾的声音:“阿楚,我是你的爹爹。”
“……”卫楚的震惊不比刚得知此事时的浮阳长公主少半分,甚至还有些头晕目眩起来,只能扶住身后的桌角,才可以堪堪站稳在原地。
“那时候,我与你母亲刚得了你和慈儿这对龙凤胎,”达奚腾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欣慰的怀念,“府医瞧着脉象,原以为是两个女娃娃,没成想出生后,竟是一儿一女。”
卫楚虽仍旧不敢相信,但还是安静地听着达奚腾的话。
一儿一女……便是他和逃婚的达奚慈?
可他又是如何沦落到街边,成为人牙子手中赚钱的工具的?
“你母亲听说,是两个女儿,早早地就开始翻书给你们取名。”
达奚腾的视线落在卫楚的脸上,一遍一遍地在他漂亮优越的五官上寻找着先夫人的影子。
听到达奚腾提起先夫人,达奚夫人并未有不悦的情绪,反而还侧头捏着手帕偷偷忍住低泣声。
浮阳长公主就坐在她的身侧,眼泪也止不住地掉,只得背转过去暗自拭泪。
卫楚从未感受到过拥有亲人的滋味,可此时光是听着达奚腾的描述,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回到二十年前,自己仍在母亲腹中时的模样。
“她想给两个孩子取名为阿楚和阿辞,起初她觉得女孩子叫‘楚’,会有些生硬,正别扭间,又觉得‘辞’字有辞行之意,不好,便改成了仁慈的‘慈’,直到你和阿慈出生,你母亲才明白,自己取的这两个名字,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卫楚局促不安地握紧了自己的衣角,睫毛轻颤:“……侯爷……侯爷或许是认错人了,我……”
面对屋中几人的显贵姿态,卫楚实在无法说出自己曾经的低微身份,犹豫了半天,终究松开了紧咬着的嘴唇,嗫嚅道:“我……不过是一介死士,承蒙达奚夫人信任……才得以嫁入侯府……”
达奚腾的眼中噙满热泪。
他自是个刀枪不入的铁血硬汉,独独想起自己那刚会喊爹娘却不慎丢失的可怜孩儿时,才会忍不住地掉下眼泪。
如今终于见到卫楚,他便再也绷不住了,每听见卫楚口中对他自己多一个字的贬低,达奚腾心中的剧痛便加深一分。
他的孩子,到底受了多少的苦难,才会变成这般自卑的模样。
达奚腾上前几大步,猛地将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紧紧抱在了怀中:“阿楚,不要这样说自己,爹来接你了,你有家了。”
卫楚的嘴唇轻颤,试探性地缩了缩下巴,企图将自己从达奚腾的怀中解救出来,却被他再度按紧,“乖孩子,别怕,爹在呢。”
浮阳长公主触景生情,再也忍不住一直压抑着的哭声,疾步走进了后堂去整理情绪。
卫楚骨架纤瘦,虽然身子强健,筋骨结实,但触手总让人觉得他的身子十分羸弱,大有一副推了就倒的架势。
达奚腾心疼地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末了,又将人抱在怀中,垂眸落泪。
到了这个时候,卫楚总算是让自己不断发抖的手指勉强蜷缩了起来,喉咙里极小声地唤了句:“……爹?”
没有人比卫楚更想要将这个字大声地喊出来,可长年累月所积攒起来的自卑心理让他在这种关乎于情感的事上十分迟钝。
达奚腾没有错过卫楚声如蚊蚋的低语,忙大声应道:“哎!乖孩子,乖孩子!”
他手上的力道大得很,像是要把卫楚揣进自己的铠甲中护佑一般。
卫楚被他勒得腹部微紧,一时有些呕意。
可是面对这措手不及的父爱,他只想暂时忍下这种难捱的酸胀感,没想到刚缓了口气,整个人就朝下坠去,脸色也跟着变得苍白不已。
“怎么了孩子?”达奚腾一把揪住了卫楚的衣领,轻松地将宝贝儿子拎到了椅子上坐好,俯身探查他的脉象,同时朝后堂喊道,“殿下,请命人唤府医过来,阿楚身子似乎不舒服。”
浮阳长公主紧忙走了出来,顾不上去看卫楚,就朝门外唤道:“来人啊!快去寻司空大夫过来!”
没一会儿,司空大夫就被恪静阁中的下人们从自己的院子里用肩舆给抬了过来,匆匆放到会客厅中后,被忠勇侯的威严气势震慑到,纷纷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屋中。
“还请世子妃伸出手来。”司空大夫掏出脉枕,搁在桌上。
卫楚的意识发散,哪里还听得清司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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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说的话,就连手腕,都是达奚夫人轻轻给他卷起衣袖才得以露出来的。
司空大夫年纪大了,加之又一心只知钻研医书,因此对卫璟刻意隐瞒之事并不知情。
此时面对长公主殿下一脸紧张的模样,自然以为卫璟早已将世子妃有孕的这件大喜事对长公主殿下转述完毕,故而在把脉的时候也就顺口叮嘱了卫楚一句:“世子妃,酸的东西固然合胃口,但还是要少吃些。”
听见司空大夫对卫楚说的话,浮阳长公主还当是卫楚生了什么病,不禁担忧地问道:“司空大夫,为何要让世子妃少吃……酸的?”
莫不是真的生了什么重病,阿璟没告诉她?
浮阳长公主攥紧了手帕。
前几日她去清沐阁中,与卫璟二人一同用膳,饭桌上确实有些让她都无法下口的酸食,但想着这是人家小夫妻平日里喜爱吃的食物,饶是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应对他们院中的饭菜指手画脚,故而也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见司空大夫主动提起,浮阳长公主就想顺便问个清楚。
司空大夫皱皱眉,心中对长公主殿下不关心怀孕儿媳身体的这件事微有不满,但他一个府医又不好对长公主殿下发表什么意见,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怀孕之人喜食酸物,这本是正常的事,但若是过量食用,也恐会对腹中胎儿产生影响。”
浮阳长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犹自垂首昏沉着的卫楚,惊愕道:“阿……阿,阿楚……阿楚怀……”
达奚夫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邪门儿了,阿慈是女子,能怀孕也就罢了,可嫁进侯府的,分明是身为男子的阿楚,怎的也会……也会有孕?
莫非镇南侯府世子当真是天赋异禀不成?
屋中几人缓过神来,皆偷偷朝刚寻回爱子却突闻爱子怀孕的达奚腾看去。
虽说两个孩子已经成了婚,但面对这位忠勇侯,浮阳长公主还是有种心虚的感觉,总觉得自家的猪没礼貌地拱了人家养得好好的小白菜。
果然,这回轮到满脸热泪的忠勇侯震惊了。
只见他愤怒地朝着厅中的楠木桌上拍出一掌,裂痕顺着楠木的纹路寸寸断裂:
“什么?!怀孕?!谁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我怎么感觉有点冷
楚楚:那就让我爹抱抱你
【宝子们晚安,拱白菜的柿子要见老丈人了,muamuamua】
第55章
听到耳边这句暴怒而起的吼声, 司空大夫吓得一哆嗦,手边的脉枕都被他在慌乱之余给拂到了地上。
“殿下……”他惊慌失措地回头看着浮阳长公主,余光瞟向达奚腾, 似是在问她这人是谁。
浮阳长公主显然也吓了一跳, 不过家中习武之人不少,桌椅断腿之事也是常有的,因此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给司空大夫介绍道:“这位是忠勇侯, 世子妃……是他的……”
她并未说完后面的话,司空大夫就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回转过身, 朝达奚腾施了一礼, “早闻侯爷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达奚腾抱拳道:“失礼了。”
“不妨事,不妨事。”司空大夫俯身捡起地上的脉枕,掸去灰尘,重新放在卫楚的腕下,继续诊脉。
浮阳长公主对卫楚怀孕一事始终保持着欣喜万分的情绪,她顾不上仪态端庄, 直接捏着手帕半蹲在卫楚的椅子前面, 伸手一下一下地轻触着卫楚的肚腹, 眼中笑意深深。
虽然方才那样问, 但冷静下来后,达奚腾自然立刻明白过来, 究竟是谁让他的宝贝儿子身怀有孕。
不过盛怒之下, 他还是很难原谅那个不干人事的混小子。
竟敢在阿楚孤苦无依的时候对他下手。
“殿下, 我家阿楚作为世子妃,平日里就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侍女小厮,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若是在平日里,达奚腾向来是个宽宏大量的随和侯爷,可如今寻回了自己的孩子,很难让他能够按照寻常的情绪泰然处之。
此时替卫楚说起话来,难免带上了几分锱铢必较的老父亲心态。
没等浮阳长公主说些什么,达奚夫人便对他说道:“阿楚以男子身份出入在这侯府中,本就有着诸多不便,长公主殿下即便派给他侍女,估计也被他想办法给推脱掉了,再说,有什么人能护得住阿楚啊?若是遇到危险,按照阿楚的性子,跟在他身边的人,反倒会成为他的累赘,劳他动手护佑。”
想起卫楚确实是有武艺傍身,并非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虚弱无力,于是欣慰地点点头,朝浮阳长公主略一抱拳,“确实,是我关心则乱了,还望殿下见谅。”
浮阳长公主自是明白这件事是自己的疏忽,即使是卫楚将自己派去的人给找理由打发了回来,自己也应当前去劝他留下几个作为伺候的人。
达奚夫人此言,无疑是帮她解了围。
司空大夫把手从卫楚的腕间移开,看着意识逐渐恢复清明的世子妃,语重心长地叮嘱着:“世子妃的身子强健,此番只是稍稍有些动了胎气,并无大碍,但世子妃仍旧不可掉以轻心,毕竟哥儿有孕,还是要比女子怀孕要凶险些。”
闻言,达奚腾越发担忧不已,伸手摸了摸卫楚的脑袋,温声道:“孩子别怕,爹在呢。”
在北瑜境内,虽有哥儿的存在,但毕竟是少数。
更何况,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哥儿本就是一种异类,生着男子的样貌,却能够像女子一样生儿育女,实在是怪异得很。
因此在京中一众达官显贵的圈子里,未曾听说过哥儿的,自是大有人在,甚至即便家中有女眷生出了哥儿,也会被他们因为觉得丢脸,而偷偷对外瞒下这个消息。
但达奚腾完全不介意自家孩子是哥儿,同时也对卫楚腹中尚未成形的小娃娃充满了慈爱的感情。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想要见见这个能让他的孩子甘心情愿为其孕育子嗣的小混蛋。
“在此之前,我得先会会我那‘天赋异禀’的新婿。”
卫璟在外面办完了棘手的事后,便被心中对卫楚的惦念驱使着,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侯府,有路不走,偏要在房顶上走捷径,一路奔回了清沐阁。
没想到刚一推开卧房门,卫璟就看到了险些让他的眼珠子当场掉出来的香艳画面。
只见自家娘子背对着自己撅在地上,宽大的衣衫都遮不住他纤细的腰身,因着天气炎热,身上的衣裳不多,故而便是连亵衣亵裤的边痕都看得相当清楚,不由让卫璟一时生出了些脸红心跳的感觉。
……这,这谁顶得住。
卫楚匍匐着从床底下钻出来的时候,突然瞧见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站在离床榻不足五步远的卫璟,不禁吓了一跳,一头撞上了雕花床栏,磕得“哐”地一声。
卫璟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小心些!”
“嘿嘿,无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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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楚任他大步走过来,蹲下身子单膝跪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揉着,笑吟吟地对卫璟说道,“你回来得倒早,没等我准备好呢,就进屋了。”
“得亏我回来得早,不然还不知道你会将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呢,你现在肚子里可揣着一个呢,千万别伤着自己。”卫璟上下打量着卫楚身上可以让自己轻拍一把以示惩戒的地方,可琢磨了一圈儿,也没寻到一个忍心下手的部位,只能屈指轻弹了一下卫楚白皙光洁的额头。
卫楚抬手挠挠被他弹得发痒的地方,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在与卫璟对视的时候把话给咽了回去。
“说。”卫璟也不多跟他废话,直接了当地挑破了他的心事。
卫楚心虚地咬了下舌尖,终是艰难地开口说道:“阿璟,晚间姑母会设宴在恪静阁中,我爹说……想见见你……”
虽然心里对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家时刻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情绪,但乍然跟卫璟提起这件事情,卫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话说了一半,卫楚抿抿嘴唇,瞥了一眼卫璟的脸色,见他并未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这才接着说道,“若是……若是你不愿意,便不要勉强。”
卫璟最不喜欢的就是见到卫楚的自卑模样,听完这呆兔子故态复萌的傻话,他一把将人的嘴唇捏住,凑上前去亲了又亲,末了才假意愠怒着教训卫楚道:“日后若是再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定是要亲哭你的。”
卫楚抿嘴朝身边人笑了笑,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搞得卫璟又心猿意马起来,不客气地将人搂在怀里占尽了便宜。
早在回来的路上,卫璟便已经从前来汇报的戏命口中得知了忠勇侯来侯府认回卫楚的事情,惊讶之余,这也成了一个他心急不已地跑回来的理由。
毕竟初次与岳父见面,总不能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
卫楚不知卫璟的心中所想,整理好了被搓揉得凌乱不已的衣襟后,低头仔细数着自己掌心的一把金叶子,一片一片地摩挲着:“我想着拿些银钱,去街上替你给我爹买些礼物,谁想你竟回来得这么早。”
“见岳父,我自然要回来得早一些。”
卫璟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不过还是想要逗逗这爱财如命的傻兔子。
“楚楚,还真是让你说对了,我身上确实没什么钱,想要给岳父买礼物,只能暂时先朝你借用了。”
果然不出卫璟所料,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卫楚忧心忡忡地攥紧了自己的金叶子,茫然道:“……啊?”
虽说他原本并不是想要跟卫璟客气客气,但心里总觉得卫璟活了这么多年,又当了这许久的世子,身上总不会连些买礼物的银钱都没有,总归不至于借用他的私房钱。
没想到,竟真的没有。
阔气十足的话既然放了出去,就要对这话负责。
卫楚含恨交出了自己藏了小半年的私房钱后,一头闷倒在了被褥里,足足缓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忍住令人悲痛的心碎,起身换好了赴宴的衣裳。
忠勇侯的子孙繁茂,加之达奚一脉中,继承他将门风范的少年将军更是比比皆是。
因而他此番回到京城,北境的战事便尽数交给了长子达奚律和侄子达奚良,终是得以高枕无忧地当一次甩手掌柜。
聚荷厅。
卫璟亲自给岳父倒上了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完全不让生性豪迈的忠勇侯爷从他身上挑出半点毛病。
“我儿以阿慈的身份嫁入侯府,”达奚腾端坐在椅子上,斜睨着规规矩矩地坐在身侧的卫璟,“你这臭小子倒是不客气,还未等给我儿正名,便先对他下手了?”
达奚腾不是不知晓卫璟的真实身份,只是他属实想要看看,这浑身上下都格外飞扬跋扈的少年,究竟对阿楚有无情真意切的耐心。
先不说卫璟能否打得过这位战无不胜的岳父大人,光是他余光里那一抹时刻都提心吊胆地朝这边望过来的怯弱目光,就足以让卫璟将身上的戾气收敛得干干净净,面对达奚腾,尽然一副老实乖巧的新婿模样。
傻兔子的爹,自然是他最应敬重的长辈。
“岳父大人,小婿定会择良辰吉日,重新迎娶阿楚过门。”卫璟端着酒杯,面上满是歉意。
达奚腾哼笑一声:“重新?你想让我儿成婚两次?”
他一向是个胸襟开阔的人,可独独面对这个占了自家儿子便宜的小混蛋,就算是在考验,他一时之间也还是做不到对卫璟宽容大度,总想着要为难这臭小子一番。
卫璟连声否认:“不不不,岳父大人,小婿无意让楚楚成婚两次。”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娶我家阿楚了?”达奚腾重重放下酒杯,转头瞪着卫璟,语带怒意,“那我便将阿楚带回我忠勇侯府将养着,我儿如此优秀,何愁寻不到将他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人!”
即使知晓老侯爷在开玩笑,但卫璟还是慌了。
他忙不迭地回身握住卫楚的手,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岳父大人,小婿离了楚楚,是万万不能活的。”
“哈哈哈……”
达奚腾大笑了起来,拍拍卫璟的肩膀,满意之情尽数显露。
席间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酒过三巡后,饶是两个剑拔弩张的人都会被烈酒给激得搂在一起说体己话,更别提方才验了卫璟武功,对他越发中意的达奚腾。
“今日,我可得跟您好好说道说道阿楚平日里都是怎么打我的,”卫璟大着舌头搭住达奚腾的肩膀,全然一副兄弟俩感情深的样子,“这右边儿的脸,自从他怀孕以来,共计打了我三十二个耳光,左边儿……左边儿我算算,大概是……二十八|九个,您可要为小婿做主啊,岳父哥。”
……岳父哥?
卫楚一时无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咱俩各论各的,我叫你爹,你叫我弟
楚楚:我肚子里的孩子基因堪忧,我想离婚
【晚安呀宝子们,今天我还挺早的,嘻嘻嘻,晚安!muamuamua】
第56章
见卫璟居然做出了这样一番令人惊异的举动, 坐在主位上的浮阳长公主不禁有些尴尬。
她不好意思地端起手中的茶杯轻啜一口,继而用手帕轻拭嘴角,这才僵着笑意对达奚夫人小声解释道:“……我家阿璟平日里不是这个样子的, 也不知今日是怎的了, 竟……实在是不好意思。”
达奚夫人中肯地拍拍她的手背,眼神仍未离开拉着自家相公的手臂、絮絮叨叨得正欢的卫璟,失笑道:“世子先前体弱,如今已然痊愈, 许是压抑得太久了,适当释放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浮阳长公主只能干笑着点头。
然而这个时候, 为自家侄儿找补的浮阳长公主却并非这厅中最为丢脸的人, 相较于她的难堪而言,此刻更觉得面上无光的,是坐在卫璟身侧、耳尖通红不已的世子妃。
卫楚不是没有见过卫璟喝酒,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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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见过他喝得这么多酒的情况。
还有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染上的……喝多了就口若悬河的毛病。
卫璟自是不知道卫楚在心中腹诽着自己什么,只清楚自己应当抓住一切可以对岳父大人诉苦的机会,若是有了岳父的撑腰,以至于但凡能够对卫楚平日里的打人行为有那么一丝丝的制裁效果,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的苦心和热泪。
“岳父哥, 您信不信, 楚楚只消一巴掌就能把小婿的脸打肿?”卫璟拍拍自己的脸, 企图让达奚腾得以看清那上面已无明显痕迹的巴掌印儿。
可惜让卫璟没想到的是, 人家忠勇侯终归还是向着自家孩子的,听完卫璟的话, 达奚腾并未如卫璟所愿地说出“信”这个字, 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着对卫璟说道:“不信。”
卫楚:“……”他爹的偏心是否过于明目张胆了些。
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 卫璟完全没有介意达奚腾的话,反倒还侧过身,抓住卫楚的手,笑盈盈地对他说道:“来,楚楚,给我一巴掌,让岳父哥长长见识。”
卫楚:“……???”
达奚腾:“……??”
屋中众人:“……?”
直到这个时候,达奚腾才意识到,可能他家阿楚在素日里实在是对卫璟压迫得狠了,所以才导致醉酒后的卫璟会这般口不择言。
想到这里,忠勇侯爷心中的正义感顿时油然而生。
“无妨,贤婿,你且将阿楚虐待你的事情尽数说出来,岳父自会为你做主。”
达奚腾将酒杯放在桌上,满脸“这事包在我身上”的表情说道。
“岳父哥,您真是大好人,”卫璟拍了拍达奚腾的肩膀,感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今日与岳父哥相识,着实是小弟的荣幸,那小婿现下便开始说了。”
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镇南侯府的世子爷耍酒疯,对恪静阁院中的一众下人来说,属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场面,见卫璟从座位上起身,一旁侍立的侍女们纷纷后退,给他让出了广阔的发挥空间。
卫璟晃晃悠悠地伸出了身量为八尺二寸的人才配拥有的长腿,俯身点了点自己的膝盖,又指了指卫楚,对岳父说道:“就拿上次酸枣糕的事情来说吧,我因为失手打碎了两个茶杯,原本膝盖就已经跪得很痛了,他却还是让我去街上给他买酸枣糕,还要在两炷香之内回来,虽然美其名曰是要验我的轻功,可未免太苛刻了些!”
说完,没有听见岳父大人的附和声的卫小世子突觉后背隐隐有些发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觉,只能用眼神去找达奚腾,争取他的认可:“岳父哥,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达奚腾笑着点点头:“是苛刻了些。”
得到认同,卫璟立时有了底气,又道:“还有那日,他说我肚子大,好笑,我肚子大吗?”
卫楚小声解释道:“我……我是说你胃口好……并非肚子大……”
对卫楚迟来的狡辩,心高气傲的卫小世子表示充耳不闻。
他隔着衣裳拍了拍自己练得凹凸有致的腹部肌肉,期待地等待岳父对自家娘子的否定,可是见周围人一脸惊疑地看着他,还当是大家不相信他的话,便直接扯开腰带想要证明一下。
卫楚忙上前按住他的手,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劝道:“差不多得了,没人不信你。”
“糊涂!”
卫璟怒喝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是下意识地搀住了卫楚的腰,语气仍旧凶狠不已,“谁准许你起身的?!还不好好歇着?当心我回去打你屁股!”
卫楚额间的青筋霎时暴起:“……”
他本是个极要面子的,原本能够接受在众人面前与卫璟亲亲脸颊拉拉小手,便已经是会让他感到脸红心跳的事情了,此时听见卫璟对他毫不掩饰的调戏,卫楚不禁又羞又怒,藏在宽大衣袖里头的手攥握成拳,眼看着就要凿在卫璟的脸上。
护主的戏命敏锐地发觉了卫楚情绪上的变化,忙大步上前将自家小主人从卫楚的身上扯了过来,按回到忠勇侯的身边坐好,而后朝卫楚略一抱拳,示意他暂且给卫璟留些颜面。
卫楚原本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对卫璟动手,只是他实在气不过,尽数在心中一笔笔地给卫璟记着,等回到清沐阁之后,他再翻出来跟卫璟好好算算这笔账。
喝得舌头都大了的卫璟拜别了岳父后,自然没有办法做到自己走回到清沐阁中。
可偏偏卫楚又身怀有孕,浮阳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亲自扶卫璟回去,于是就让戏命将人扛在背后,像是码头的脚夫背着装重物的麻袋一样,到了卧房便卸货似地把卫璟朝床榻上干脆利落地一凿,最后转身离去。
卫璟被摔得哼了一声,旋即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迷蒙着眼睛去寻自己即便醉了也惦念不已的人:“楚楚,娘子,你去哪儿了?”
彼时的卫楚正在达奚夫人和浮阳长公主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迈进清沐阁的院门。
大老远儿的,浮阳长公主就瞧见了从卧房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的卫璟,立时防备地对卫楚道:“阿楚,要不你今夜还是同我去恪静阁中歇下吧,也不知道这混小子发起疯来会不会伤到你。”
卫楚摇摇头,笑道:“姑母放心,阿璟不会伤害到我的。”
浮阳长公主不放心地让戏命守在卧房门口,只要听见里头传来疑似对卫楚的安危有隐患的声音,便不用向她报备,直接进屋将那醉汉击昏即可。
至此,卫楚总算得以如愿地进了卧房,扶着酸胀的腰坐在了床榻边上,转头看向一脸傻笑的卫璟,不嫌累地站起身朝桌案边走去,同时问道:“阿璟可是口渴了?我给你倒杯水喝。”
平日里卫璟不招惹他时,卫楚时常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而今日见卫璟把自己的悲苦经历诉说得如此心酸,卫楚不由更加大度。
卫璟双手捧着卫楚给他倒的茶喝了个痛快,眼看着卫楚就要伸手过来取走他手中的茶杯,卫璟担心卫楚会累到,便用力将那白玉杯朝地上一摔——
“啪嚓”一声。
“切莫累坏了我娘子!瞧,摔了就好了,省得折腾娘子把杯子放回到桌上去了。”卫璟底气十足地道。
向来节俭到有些抠门儿的卫楚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碎片,心疼得不行。
他刚要对卫璟说不能这样做,就瞧见卫璟那头竟又推翻了桌上圆溜溜的茶壶,神情严肃地指着地上碎片说道:“这屋中只有我娘子一人可以大肚子,你不行。”
卫楚:“……”
想着卫璟平日里并非如此,定是像小姨与姑母说的那样,他是压抑得久了,所以需要一定程度的情绪释放。
于是卫楚压下心头的浅淡不悦,温声夸赞着卫璟道:“相公好棒。”
若是卫璟能听到一些被认可的话,心情或许会更加敞亮,清醒的速度应当也能快上不少吧。
这些日子以来,面对怀孕的卫楚,卑微求生的卫小世子完全不敢当着自家娘子的面,轻易做出忤逆之事。
此番借着令人倍感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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