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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十一颗星
保镖把醉得不轻的周姜宁带下车时, 他还在酒气冲天地瞪着孟慎言叫他渣男。
孟慎言没表情。
车门关上的一刻，他摸出烟盒准备抽一根时，手开始发抖。
烟叼在嘴角, 火机按了好几次才点燃。
他抽得很猛, 不多时，车里就弥漫起了浓重呛人的烟雾。
孟慎言也只抽了这么一根。
抽完后靠在皮沙发上, 手指狠狠揪着手腕上挂着的那枚戒指, 反反复复地摩挲, 直到银戒指的界面都被抚弄得发热。
他才停下来。
混沌的大脑, 也在这一刻终于恢复了运转。
周姜宁说他出轨！
虽然一个醉鬼的表述，并不算多明确。
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交代的信息点, 已经足够让孟慎言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瑜生日是在八月的暑假。
孟慎言因为兼职，以及陆瑜生日要到了, 那年暑假，没有回鹿山, 一直留在了北城。
在陆瑜生日前两天的时候, 老太太说想他了，就和程芸一起来了北城看他。
那天陆瑜告诉他，周姜宁过来了。
他虽然不喜欢周姜宁，想要立刻飞过去, 和陆瑜待在一起, 但那天陪着老太太和程芸，抽不开身, 只给陆瑜打了一笔钱。
晚上的时候, 将老太太送回了宾馆, 老太太说白天拍的照片很喜欢, 想要洗出来，带回去挂着。
北城大学和老太太住的宾馆不远，他知道附近小吃街上有一家照相馆可以洗照片，于是和程芸一起去了……
保镖已经将周姜宁送回了X里的包厢，但没孟慎言的吩咐，也不敢上车。
孟慎言静静坐在车里，望着黑夜里的灯火，手越攥越紧。
所以，这就是陆瑜同他分手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感觉到陆瑜对她并不是毫无感情，却一次又一次说出那些无情的话来！
因为那时候他和程芸去的照相馆，就是个情侣照相馆，而陆瑜和周姜宁就在附近吃饭，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以为他出轨了，而出轨对象竟然是程芸。
孟慎言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了。
起初是愤怒！
愤怒为什么遇到这种事陆瑜不问问他，就直接判了他的死刑。
愤怒渐渐消退后，剩下的就只有心疼，他心疼那时候的陆瑜。
认为他出轨后，陆瑜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时候明明他们那么喜欢彼此，还说好一起过陆瑜的二十岁生日，但转眼间，在陆瑜眼里，他却“出轨”了。
心脏一阵一阵地开始抽痛。
孟慎言闭上眼，靠在了椅背上许久没动。
春节很快过了，陆氏集团开始正式上班。
一开年，陆氏集团就有块地皮需要竞标，陆瑜带着米悦他们准备竞标资料，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在二月月底的时候，将这块地皮成功纳入了陆氏集团旗下。
不仅如此，和蔻茵合作的海岛项目上的别墅区，被抢购一空，蔻茵那边的负责人亚伦很开心，说他和太太的十周年纪念日要到了，陆成衍和陆瑜算是他在国内为数不多的朋友，想请他们一起吃饭。
时间定在这周五。
周五这天下班，陆瑜换了身便装，米白色修身长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羊毛披肩，长卷发披散下来，搭在肩上。
这一身正式又带点休闲，很适合参加饭局。
走出办公室时，孟慎言站了起来，照例要送她，陆瑜看了眼明显憔悴了许多的男人，微微蹙眉。
春假年尾时，不知怎么了，孟慎言病了一次，烧到了快四十度，虽然送去医院输液很快温度就降了下来，但之后孟慎言的状况一直就不太好。
这段时间，他也变得异常的沉默，人也肉眼可见的变瘦了许多。
有一次她还听到米悦她们偷偷叫他“病美人”，整个人的状态又蛊又招人心疼。
孟慎言的萎靡，不止是精神状态，还有其他方面。
前段时间动不动就撩拨她的男人，好像突然就没了什么世俗的欲望，每天依然照旧送她上下班，给她打理生活，但两人没再发生什么亲密的事。
过了小半个月了，陆瑜还记得医生的话，说孟慎言是压力太大引起的植物精神紊乱，才会发烧。
陆瑜不知道孟慎言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会这样，有些担心。但是也觉得以他们的关系去打探，有些僭越了。
见陆瑜盯着他看，孟慎言微微勾唇，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怎么了？”
“没事。”陆瑜收回视线，“走吧。”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率先往外走。
孟慎言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电梯口时，陆瑜又瞥了眼身旁长身玉立的男人，身上这件衬衫，比起前段时间明显宽松了很多，肩胛骨微微将衬衫顶起。
陆瑜正想说什么，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陆瑜转眼看去，是陆成衍走了过来。
“爸。”陆瑜喊了声，语调平静。
上次春节不欢而散后，她以为陆成衍会干涉她的生活，甚至会想办法将孟慎言从陆氏集团里踢出去，但结果却与她想的大相径庭。
陆成衍没有任何行动。
像是对孟慎言的存在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准备干涉了。
这让父女两的关系，稍微和缓。
陆成衍看了一眼陆瑜，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孟慎言身上。
不得不说陆瑜会喜欢这人，还是有原因的。
这长相确实属于万里挑一的出众，而且冷清的气质，很招人眼。
孟慎言察觉到了陆成衍的视线，抬眸，与他对视时，依然不卑不亢。
陆成衍对他倒是有几分欣赏了。
电梯到了，发出“叮”的一声响。
陆成衍收回了视线，看着空荡荡的专用电梯，率先迈步走了进去后，陆瑜和孟慎言才紧跟其后。
孟慎言按下了地下负二楼，就听到陆成衍说：“孟助，等下你先回去，不用送陆瑜了，她坐我车。”
这个决定太突然了，陆瑜看了眼陆成衍。
他面色镇定，看不出异样，又抬眸朝着孟慎言看去。
孟慎言也看着她，没有回答陆成衍的话，像是在等她的答案，像是只听她的。
“孟助，你回去吧。”
听陆瑜这么说，孟慎言才点点头，“好。”
出了电梯，陆瑜径直跟着陆成衍朝着他那辆奔驰走去，孟慎言站在身后，看着他们上了车，奔驰从停车场开了出去，孟慎言才提步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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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眯着眼，看了眼手机，点燃了根烟。
车开出去半小时。
坐在奔驰后座的陆家父女都无话，安静的车厢里，只偶尔能听到一点陆成衍翻报纸的声音。
陆瑜看了他一眼，按下按钮，关上了前后车厢的隔板，终于挑起了话题。
“爸，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如陆成衍了解她，知道她对孟慎言并没有敞开心扉一样，她对陆成衍多少也是了解的。
叫她来一起，一定是有话要说。
而且肯定也是关于孟慎言的。
有些事早晚是要发生的。
早面对早解决，面得扰人心烦。
陆成衍将报纸放到了一旁，抬起眼静静打量了陆瑜片刻，靠坐在椅背上，揉了下眉心，自顾自地说：“孟慎言这人气质不错，长得也合你们小姑娘的心意，听说工作能力也强，除去家世，在普通人里应该算是出类拔萃的。”
听陆成衍这么说，陆瑜惊讶得微微挑眉，“爸，有话直说，别绕弯子了。”
“我没和你绕弯子。”陆成衍笑了声。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瑜紧盯着陆成衍，她太知道陆成衍是什么人了，能被他夸的人，多半是什么那种家世好的人，但孟慎言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陆成衍这么夸孟慎言，反而显得诡异了。
见陆瑜那防备的眼神，陆成衍愣了一下。
随即叹了口气。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成功，直到上次除夕夜，全家人都与他对抗时，他才察觉到自己这一生过得多失败。
自以为春风得意事业有成，但一双儿女却都与他不亲近。
陆成衍说得很慢，“小瑜，上次小珏给我说，他见你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和那孟慎言在一起的时候。”
他顿了下，转眼看向陆瑜。
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的女儿。
他记得以前的陆瑜是很爱笑的，好像就是自从进入陆氏集团后，就没怎么见她笑过了，甚至公司内部有人称她为AI、女魔头，他也是知道的。
起初他也觉得挺好的，商场上只有无坚不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软弱的人早晚是会被扫出局的。
他也知道这些年陆瑜挺不容易的，所以，他一直想要物色一个与她门当户对的女婿，只有那样的人，才能成为她的依靠和后盾，才能帮上她，让她在职场上更轻松一点。
但如今，他突然就觉得，好像他观念错了。
陆瑜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她没有找到能让她快乐的事，哪怕真的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在一起，她却不喜欢，她依然不会快乐。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瑜拧紧了眉，神色里已经隐有不耐烦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孟慎言能让你觉得快乐，你们在一起也无妨。”
陆成衍停顿了下，眼神锐利，“可是我观察你似乎和现在的他在一起，也并不快乐。更何况当初你们也分手了，如果你们真的合适，现在应该还在一起。他不会成为你的前任。”
陆瑜：“……”
她被说中了心事。
是的。
她不快乐。
以这种畸形的关系，和孟慎言在一起，她只会觉得越来越心累，每时每刻都在自我拉扯中。
有些时候，她都分不清，她和孟慎言保持着这种关系时，是怀揣着怎么的心态，是想要报恩，还是想要报复他。
但报恩算不上，因为在这段关系里，委曲求全的一直是孟慎言，她反而是高高在上的一方。
报复更算不上，如果真的想要报复当年孟慎言的背叛，在他喜欢她时，她就该眼色都不分给他半个，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这样才酣畅淋漓。
可她却在与孟慎言的一次又一次的纠缠中，摇摆不定，原本坚定的意志也在被腐蚀。
这些年，她从未有过这样失控的时刻。
这让她害怕。
害怕她再这么和孟慎言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下去，她就撑不住了，再次跌入这个男人的温柔里，站不起来。
如果这样，她会一辈子唾弃自己。
她和孟慎言之间，怎么玩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动真心。
那样会是对二十岁那个陆瑜的彻底的背叛！
她不能背叛自己。
陆成衍点到即止，没再多说。
陆瑜也沉默了，快到新宁街时，她终于开口，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和他有什么结果的。”
“我会尽快和他厘清关系！”
纠缠不清这么久，是时候该结束了。
亚伦虽然是个外国人，但在中国待了二十多年，算是个中国通，还娶了个北城本地的老婆，对北城的美食，他比许多当地人还清楚。
这次吃饭的地方在新宁街，地处老城区的四合院。
四合院内仿造园林构造，水榭楼台，小溪潺潺，坐在包厢里吃饭，就能欣赏到优美的景致，十分惬意。
亚伦的太太是个黑发黑眼睛的女人，四十左右，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很年轻，身材丰韵，穿着一身天青色旗袍，看起来雍容华贵。
她很健谈，席间，她一直在和陆瑜交谈。
她的言谈让人很舒服，陆瑜并不排斥。
吃完饭，亚伦太太邀请陆瑜一起出去走走，说晚上河边会有一场烟花秀。
陆瑜没什么兴致。
她早过了看烟花的年纪了，不过见亚伦太太这么热情，也不好推却，两人一起出了四合院。
四合院靠着一条人工河，夜里河沿一排排灯亮起，倒影在河里，很是梦幻。
不时还有揽客的船，会从河面上而过，船桨搅动湖面，灯光破碎，粼粼摇晃。
亚伦太太看了一会儿，转眼看着陆瑜，笑着说：“陆小妹，你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亚伦太太很热络，今晚第一次见面就说和陆瑜投缘，就一直叫她陆小妹。
陆瑜微微勾唇，“没有。”
亚伦太太轻轻摇晃手指，“一个人快不快乐，看眼睛就能看出来，我发现你一晚上眼里都没光，有什么烦心事，可以给我说说。”
陆瑜沉默了几秒。
这一晚上，她确实心不在焉的。
她一直在想要怎么和孟慎言提结束关系的事。
看陆瑜的表情，亚伦太太笑了笑，没再多说，轻轻扯了一下陆瑜的胳膊，说道：“烟花秀快开始了，我们找个好位置。”
北城禁烟花，但这边老城区也是个景点，为了吸引游客，应该是有什么特批，每周五的假期会有小型的烟花秀。
很多人慕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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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游客，周边的居民也会过来看。
此时，人还不算多，但街上人也已经熙攘，两人朝着河边那个凉亭走去时，亚伦太太忽然和迎面过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来人是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
亚伦太太立刻道歉，“没事吧。”
女人说没事，又教小孩子说没关系，小孩也听话，真的一板一眼地对亚伦太太说，姐姐，没关系。
这声姐姐逗得亚伦太太直发笑，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正在走神的陆瑜的胳膊。
陆瑜抬头。
亚伦太太说：“陆小妹，你看这小孩多可爱啊。”说着，又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脸颊，问道：“几岁了。”
陆瑜也跟着朝着那对母子看了一眼，小孩子粉嘟嘟的，眼睛很大，确实很可爱，听到亚伦太太的询问还奶声奶气地回：“六岁了。”
陆瑜盯着小孩看了两眼，眉心越蹙越紧。
这孩子，怎么与除夕夜那晚，孟慎言发给她的他侄子的照片那么像。
那小孩视线也和她对上了，或许是她脸色不太好看，和陆瑜对视了两眼，就直接扭过头，抱住了女人的脖子，小小声地说：“妈妈，我们走。”
“子莘，乖啊。”女人轻轻拍着刘子莘小朋友的背脊，然后笑着对陆瑜说：“小姐别在意，我家宝宝胆子小。”
陆瑜看着面前笑起来眼睫弯弯的女人，脑中轰地响了一下。
无数次做梦，梦见的那张女生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陆瑜似乎又看到了她站在十字路口的街边对孟慎言笑，然后挽着孟慎言的手一起进了情侣照相馆……
八年了。
她没有怎么变，哪怕有了孩子，还是长了一张辨识度很高的娃娃脸。
冬日还没过去。
哪怕河边人已经很多了，风依然沁凉。
陆瑜浑身发冷，她盯着女人，手慢慢攥紧，指甲掐入了肉里，都毫无所觉。
如果这个小孩子，真的是孟慎言的侄子。
那被小孩子叫妈妈的女人，和孟慎言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小妹，你怎么了？”
亚伦太太的呼声，终于换回了陆瑜溃散的神智。
她重重地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抓住了女人的胳膊。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说了声抱歉，缓缓松开了手。
女人看了她一眼，说了声没事，抱着孩子就要走。
“请等一下。”
陆瑜心中疑惑几乎要压抑不住了，像是有什么即将要喷发而出。虽然知道对一个在街上萍水相逢的人问出这话，很是唐突，但是她根本忍不住了。
女人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她。
陆瑜吞了下喉咙，嗓音有些发抖地问：“你认识一个叫孟慎言的人吗？”
闻言，女人圆眼睛瞪大，显然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见她诧异表情，陆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手脚在寒风里变得越来越凉，像是整个人被埋入了雪窟之中。
“认识，他是我哥。”
周遭一下就静了，她看到女人的唇一张一合。
缓缓地道出了八年来，她和孟慎言错过的时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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