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自?己?和颜无恙之间?或许有某种?共通的联系。
尤其是按李道长所言,灯□□溃后,即便持有怀表也无法正常定位,他却?能每次都精准地抵达颜无恙所在的世界,又不偏不倚地回到原世界……
顾长雪止住思绪,以免自?己?想得太深,反倒走弯路。转而垂首开始摸索叶星身上都带了什么:“钱袋、罗盘、符纸……”
他在袖中摸到一半,忽然顿住。直到邪祟蹙着眉冷冷地看?过来,才回过神,将触到的那枚温热的硬物取出来:“怀表……怎么会跟来?”
这块怀表的表链是他后来另配的,所以一眼便能看?出这是爷爷留下来的那一块。可——
李道长不是说?,他每次穿梭都是灵魂穿越么?
虚体的灵魂,怎么可能把实体的怀表也带到另一个世界来?
他正皱眉思忖,一直不冷不淡地跟他保持着距离的邪祟靠近过来:“这……是什么?”
顾长雪及时将怀表一收,避开邪祟伸来的手:“既然想不起过往,就别随便碰。”
这万一把他爷爷复活了,扎根在这方世界回不去了怎么办?
他抬头望了下远方:“到了。北河村。”
·
跟阴煞之地紧挨着,北河村想大也大不到哪去。顾长雪一进村,几乎所有村民就都知道了,之前?他们骗去死地的那个督查居然活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巨剑的阴鬼。
村里?顿时乱成一团。最初是慌不择路地想逃跑,待到看?见村外驻守的督查办军队后,又被迫退回来,改为护住孩子?。
督查办军队自?然也看?到了他们那位惹人厌恶的督查。比起村民们的惊慌失措,他们更错愕于叶星什么时候真有本事捉鬼了?
观星司上下谁不知道,二把手叶星虽然每天穿个道袍,却?是一个连鬼都看?不见的假道士。能混到如今这步,无非是苦心经营、拍永帝马屁换来的。
可如今,叶星不但有能耐从阴煞之地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还捉了个阴鬼?
副领军的眼神止不住地往邪祟的脸上瞟,无比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怀疑归怀疑,就算真是在做梦,他也得老老实实下马给叶星行礼:“督查大人。国师卜算过,这北河村共有二十?名符合要?求的童男童女。可这些村民至今也只?交出十?名,剩下十?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正准备说?要?不要?强行搜查,就听督查冷声道:“二十?个屁。将之前?那十?个童子?都放了,你?们现在就跟我回京。”
“……啊?”副领军差点真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拿牙咬了下舌尖,“嘶!不是,大人,为何要?将童子?放了?咱们无功而返,若是报给陛下,恐怕谁都不活不了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长雪冷笑:“活不了的是国师!”
“仅是进了一趟阴煞之地,不消须臾我便失了大半阳气,开了阴眼,得了道行。这北河村与阴煞之地毗邻,童子?自?幼被阴煞之气浸淫,怎可能不受影响?就算八字相合,满身都是阴煞之气,又怎能用来为陛下延寿!”
“国师神机妙算,于京都便可算出天下大事,又怎算不出这点?他这是想借我的手,害死陛下!”
“……”副领军愕然地张着嘴,连啊都啊不出来了。
他有心质疑,可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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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众所周知的假道士突然变得能在阴煞之地进出自?如、还捉了个一看?就本事不低的阴鬼出来,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再仔细想想,一个村落紧挨着阴煞之地,生养出的孩童的确是阴气强盛、阳气不足,沾染煞气很正常。用来延寿……的确一听就有问题。
再者说?,眼前?这人可是为了往上爬生杀无忌的叶星,又怎会为了保下几个小童,就敢质疑国师,蒙骗圣上?
副领军本也不喜这种?拿幼童做人祭的恶行,捋清思路后立即转头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那群没用的小鬼放了!”
他背过身,没去看?那些村民们又惊愕又狂喜的神情:“大人,那咱们这就上路?”
顾长雪瞥了他一眼:“嗯。”
按他原本的计划,最好是能进京见皇帝前?和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或者说?守灯人碰个面?。但有督查办的军队跟着,那就不大方便了。
好在他身边还有个可靠的人手……鬼手能用,上了车他就无比熟练地支使:“别跟车了。替我去京都找个人吧?他叫白木深。”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十?六岁左右,目前?还是个小乞丐。眼睛是重?瞳子?,双目失明。”
顾长雪等了片刻,抬起长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下仍蹙着眉盯着他袖子?看?的邪祟:“你?耳朵又没病,装什么聋子??”
邪祟冷漠的目光扫过来:“你?想调开我?”
顾长雪懒倚着车窗哼笑了一声。想挤兑这人吧,张了张嘴想想还是算了。老生常谈,他都挤兑累了。
他懒洋洋地抬手,修长匀净的手指微挑,扯开半边衣襟,露出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允你?下个刻印,能不能缓解下你?的疑心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轻点着心口,带着几分藏匿着涩气的挑衅睨向邪祟:“照着心脏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马蹄与轮辇声交织入耳。
光线透过纱帘映入车内,在顾长雪身上投下狭窄车窗的剪影。晦暗朦胧的光影随着车厢的?颠簸晃动,为那片裸露的?肌肤打上一层暧昧慵懒的柔光。
车厢里安静了须臾,最终邪祟伸手拽拢那片衣襟,将系带打了个死结:“阴鬼想下刻印,布料能拦得住?”
顾长雪只觉心?口处一凉,像有什?么东西化作无形的丝线钻进了心脏里。他毫不意外?地哼笑了一声,理了理被一番拉扯揉皱的衣襟:“这下心定了?”
“……”邪祟瞥了他一眼,转瞬便没了踪影。
顾长雪并不怎么在意对方算不上友善的?态度,收回手后懒散地靠着窗口晒了会太阳,最终还是将怀表又从袖子中摸了出来。
单就?剧本来看,《人域》的?剧情其实并不复杂。
撇除掉那些?勾心?斗角和悬案谜题,主体脉络大概可以总结为“主角白木深察觉世间瘟疫纵横、鬼神并起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造成的?,一番追查后揪出了国师这个罪魁祸首。”
结局则是“奈何查明真相时为时已晚。无可奈何下友人们?纷纷以命相搏,镇压住了瘟神。白木深因血脉特殊,承担起友人们?生?前的?嘱托,最终登上帝位,保得天下百年安泰。”
顾长雪摩挲着表面,思索着这一回国师背后是不是也另藏幕后黑手,捋到一半又有些?出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穿进《人域》前发?生?的?那一幕。
电气短路、窗外?骤黑,李道长的?法器发?出警告,顾长雪怀疑这都?是屏障彻底崩溃、湮灭入侵所导致的?。
但他穿梭至《人域》后,刚想跟颜无恙交流情报,就?感受到了被强制弹出的?眩晕感……
元无忘曾提到过,只要超出一定距离,湮灭就?检测不到他们?的?活动。反过来说,唯有在一定距离内,湮灭才能察觉他想同颜无恙交换情报的?行?为,强制他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由此可以推出,湮灭出于?某种?原因,也跟来了《人域》这个世界。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因为,湮灭既然也跟来了这里,他就?不必因担忧原世界的?安危,火急火燎地赶此世界的?进度。或许能找机会设法与颜无恙、白木深交换情报,甚至为对抗湮灭做些?准备。
坏事是因为……湮灭有什?么必要在入侵到一半时甩挑子不干,特意跟来这个世界?
顾长雪微微蹙起眉宇,最终仍是将注意力拉回眼前这个世界的?麻烦上。
他抬手敲了敲厢壁:“近来各地的?现况如何?可有什?么消息?”
与之前他所穿的?景帝、白衣剑君不同,叶星在剧本中还算有点分量——整个《人域》的?故事,就?是由叶星之死拉开?序幕的?。
“督办在广收人祭时受村民蒙骗,不幸死于?阴煞之地”的?消息传入京都?,令帝王震怒,掳收人祭的?行?为变本加厉。
各地尤其是京都?的?百姓怨声载道,起义四起,也因此让白木深察觉到如今这乱世似有人为操纵的?痕迹,从而开?始追寻真相。
“回大人的?话,各地并无什?么值得一提的?消息,但京都?近日却发?生?了一场大事。”
跟在车厢外?的?副领军压低声音:“永寿公主薨了。”
“……”
永寿公主?谁?
这又是哪来的?剧情?
顾长雪微抽了下嘴角,麻木之余又觉得不怎么意外?,毕竟这次穿回原世,他已经了解了剧情残破的?真正原因:“细说说。”
“是。”副领军稍微提起些?劲头,“大人您知道,陛下没什?么兄弟姐妹,子嗣又单薄,永寿公主是陛下唯一一个没夭折的?女儿?,所以对她格外?宠溺。”
“……”顾长雪心?想能听出来。
这位永帝登基以后什?么正事不干,光顾着想尽办法攥取永生?了。这位公主能被赐封号为“永寿”,足以说明她爹对她寄予了多么殷切的?期望。
“公主虽然体弱多病,但有陛下拿人祭替她续命,照理来说不该香消玉殒才对。可几?日前,她在府中赏花时忽然倒下,太医赶到时,身体都?已经凉了。”
顾长雪压住嗤笑,淡淡道:“以人祭续命到底有违天理,遭到反噬并不奇怪。”
副领军愣了一下,没想到叶星嘴里居然也能说出人话。但他只走神了这么一瞬,立马又拉回注意力,苦笑着道:“但好巧不巧的?是,公主数月前才看上了今年的?状元郎,点为驸马。再过半月,便该是大婚之日。陛下疑心?是驸马抗旨,不愿与公主成婚,所以才设法害了公主……”
顾长雪听得忍不住揉了下额头:“可有证据?”
副领军哂笑一声:“大人说笑了。陛下处置人,何须凭证?”
“尤其是那位状元郎原本便与一世家女子情投意合,早有婚约,当时接到赐婚的?圣旨时便想拒绝,闹出好大一场乱子。”
“这次东窗事发?,陛下直接将那状元郎和世家女子的?九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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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打入牢狱,说是……要将他们?充作人祭,给公主陪葬。”
副领军顿了顿,看在自?己还得在叶星手底下讨生?活的?份上,还是多嘴了一句:“因为这件事,陛下近来心?情糟糕得很。督查大人若想同陛下说这阴煞之地的?事,还需小心?婉转些?为妙。”
·
北河距离京都?其实并不遥远。叶星抓人安排了个环形的?路线,北河算是最后几?站,本就?在回京的?路上。众人一路急赶,总算在宵禁前进了京都?。
顾长雪估算了下时间,觉得这会儿?永帝早该睡了,就?算求见也不可能见到。索性便领着队伍想回观星司休息一晚,隔日再面见圣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想到走到半途,队伍却忽然被拦住。
正闭目冥思的?顾长雪蹙了下眉,睁开?眼撩起纱帘往外?看,就?见一道肥胖的?身影堵在路中间,笑呵呵地拢着手中拂尘的?白尾:“见过督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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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打扮得格外?古怪,明明穿着一身太监服,却没戴太监的?冠帽,大喇喇地露出一颗秃头,头顶上还烙着几?枚戒疤。
顾长雪的?目光在那和尚不像和尚,太监不像太监的?家伙头顶停留了半晌,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我才刚进城,国师大人便算得我回京了?可惜天色已晚,马上便是宵禁,国师若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谈吧。”
穿太监服烙假戒疤的?假和尚,也就?国师手底下才会有这种?为了讨好永帝如此不要脸的?人。
他收回撩起帘子的?手,重新靠回厢壁:“接着走。”
“且慢。”那假和尚没打算让开?,依旧笑眯眯地道,“不是国师有事,是陛下想见督查。”
“……”这么晚,那老?昏君不睡他的?养生?觉,怎么会想起见他?顾长雪摩挲着怀表的?手指动作微顿。
还是国师的?人跑来拦他的?车队……难道他在北河放走童男童女的?事已被国师察觉,对方早一步跑来上眼药了?
“督查……”副领军有些?不安地低声唤了句。
“无妨。”顾长雪收起怀表,“既然是陛下召见,那便不能推卸。我随这位……”
“庆轩公公。”那胖子居然还真能神情自?若地接过顾长雪的?话,叫出这个名字。
顾长雪无语地牵了下嘴角:“随这位庆轩公公进宫一趟。”
·
未免倒霉的?手下们?被无故牵连,顾长雪随意几?句便将他们?打发?回了观星司。庆轩公公跳上车辇,亲自?驾车,一路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督查大人可要顺路买些?吃食填填肚子?”庆轩公公沿途还不忘乐呵呵地向顾长雪搭话,“等进了宫,可未必能再吃到东西了。”
顾长雪瞥了车帘一眼,听出这人“这估计是你最后一顿断头饭”的?言下之意,但又懒得搭理。
偏偏庆轩公公颇为“热心?”,就?算顾长雪一声不吭,他依旧坚持攀谈:“督查大人这些?时日不在京都?,可能还不知道近来发?生?了什?么事。”
“燕北又抓到了好一批僧道。据说早在十三年前,陛下下旨让天下的?修行?人皆入观星司受职为官,替他谋求长生?之法时,那群胆敢抗旨不尊的?家伙便已扮作便衣,四处潜逃。”
“逃又有何用?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苟活了十三年,还不是被抓了?三天前送上断头台,一刀便毙了命。叫我说,这种?糊涂到胆敢和陛下对着干的?人,死了也是自?找的?。督查大人,你说是不是?”
庆轩公公虽然说的?隐晦,但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他在讥讽顾长雪擅自?放走童子,现在只能等死。
顾长雪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公公博学。”
“……”庆轩公公没忍住,“督查大人何出此言?”
他刚刚说的?话里哪点和他博学有关?
顾长雪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句出自?《诗经·小雅》,公公居然读过书,果真博学。”
“……”庆轩公公差点没被气出血,“督查也就?现在冲着老?奴我贫贫嘴了,待得见到国师与圣上,看你如何分——”
庆轩公公的?话音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不知何时撩开?车帘,手搭在他肩上的?顾长雪,浑身动弹不得:“你——啊”
耳后痛如铁炭烧灼,庆轩公公嘶声道:“你对老?奴做了什?么?!你不是没有道行?吗!”
顾长雪借着车帘裹了裹手,将庆轩公公的?肥头大脑往侧拨了拨,确认师徒契的?印记已经烙进了对方灵魂里:“安静地驾车,会吗?”
“……”庆轩公公很想反抗,但刚要张嘴拒绝,心?中就?弹出来自?誓契的?警示:违逆者,死!
他霎时变得六神无主,但看看不远处的?皇宫,庆轩公公又生?出几?分希望:国师,国师一定会帮他的?!对……要快点进宫,找国师求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庆轩公公动的什么心思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顾长雪扫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地坐回?车内,直到进了宫,才打起纱帘看向四周。
和一般的皇宫不一样,这位永帝的皇宫主打一个“人多”。
自进门起,便能瞧见来来往往的人。昂首挺胸志得意?满的,垂头丧气面色灰败的……
顾长雪扫了一眼,便轻易分辨出他们的身份:一脸灰败的是被迫进入观星司,替皇帝琢磨怎么延寿的修行?之人。满脸春风得意?的,则是观星司督查办的军官。
永帝昏庸,对朝政毫无兴趣,唯一一次上朝就是为了在自己的皇宫附近兴建观星司。
自“天下修行?之人当即刻入观星司为官,违者斩首”的皇旨下达后,大量修行?人士涌入司内。
主?动响应旨意?、想替皇帝卖命以谋求权财的那?一批人,被划入了观星司下的督查办,领军衔,对内负责监管司内众人,对外负责逮捕、追杀抗旨之徒。
至于抗旨不从的那?一批人……正如庆轩公公所说,被逮捕后,要么不得不折腰屈从,要么被当场斩杀。
当今国师,就是当年第?一个响应帝王旨意?的道士。
“督查大人,到这就得下车步行?了。”
庆轩公公硬着头皮提醒车都停了还坐得四平八稳的顾长雪:“不远的,老奴引您去。陛下和国师都在殿里等着呐。”
顾长雪思索着要不要进门就直接拍两道师徒契过去,但想想又觉得这有点法外狂徒那?意?思了。还是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拍不拍。
他拿打定主?意?,便将怀表收回?袖中,起身下了车辇。
迎面扑来阴风阵阵。顾长雪抬眼就看到富丽堂皇的宫殿外围着大量的阴鬼,几乎将整个宫殿淹没。
“……”顾长雪无语地牵扯了下嘴角,心想亏得这还是国师殿,这要是换佛子来,估计当场就能把国师当邪道给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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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蓄养阴鬼这种?事对于《人域》中的修道人来说十分正常。毕竟自永帝屡出昏招、众人主?动或被动的助纣为虐之后,神明便不再赐福于人了。
从前的道士念一句净口?咒,那?是真有北四圣之一的天蓬将军降下赐福,助道士驱邪修炼的。现在……
顾长雪讥嘲地轻嗤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跨越阴鬼铸成的围墙,步入殿内。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嗯?”
永帝暴怒的声音从后殿内传来:“我昏庸?我不问是非?我要是不问是非,当初闲家那?小子抗旨拒婚的时候就该把他满门抄斩了!”
“陛下!闲家三子与玉氏嫡女三年前便立有婚约,京中无人不知。令其迎娶永寿公主?,本就——啊!”
顾长雪加快步伐转入后殿,便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倒在地上,永帝满脸怒容地收回?踹人的腿:“你还敢提朕的女儿!永寿死了!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朕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喊得颇为悲怆,顾长雪看着他老态龙钟的脸却只想说,你要真那?么想见女儿,不如停止人祭,保管隔月就能和公主?家人团聚。
永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蓦然回?头:“叶督查,好,你来了。你来说说,朕的永寿被人害死了,朕将害死她的人下了狱,这有错吗?!”
中年官员挣扎着坐起来:“陛下!闲家世代忠良,万万做不出戮害公主?之事啊!玉氏乃是书香门第?,更不可能做出情杀公主?此等恶行?。既无证据,陛下怎能下令将他们满门抄斩?”
他颤颤巍巍地捂着伤处站起身:“陛下,陛下若是还不醒悟,臣当以死——”
“死?!”永帝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暴跳如雷,几步上前抓住中年官员的后颈,“好!你死,朕帮你死!”
“陛下。”顾长雪淡声拦了一句,“动怒伤身动气,若想延年永寿,还需时时保持心若止水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永帝凶狠地转头瞪来,神情阴晴不定地看着顾长雪,最后居然当真松了手。
“督查说的没错,为这种?人动怒的确没有好处。还是督查你重要。”
永帝挂着阴森森的神情走近几步:“朕听说,你在北河放走了不少本该替朕延寿的童男童女,想必是有合理的解释吧?”
“的确有。”顾长雪抬起手,那?位还软倒在地的中年官吏当即像被无形的巨手拎住了后领,整个人悬飘在空中蹬着腿挣扎,“臣开阴阳眼了。”
“——怎么会??!”一直面带淡笑站在一旁的国师终于端不住他作壁上观的架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阳气甚重,根本开不了——”
“但我开了。这是既定的事实,国师就算不信,也改变不了。”顾长雪不客气地打断,“说起来,这还是拜国师所赐。”
“什么意?思?”永帝机警地竖起耳朵,“国师还有法子帮人开阴阳眼?”
他眼底流露出渴望和贪婪:“为何不告诉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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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辻刚要辩解,顾长雪先开了口?:“因为这法子几乎成功不了,且有百害而无一益。”
“这怎么能叫‘无一益’呢?”永帝有些急切,“你这不是开了阴阳眼吗?”
“但我损了五十年的寿命,”顾长雪难得施展许久未用过的演技,脸色阴沉得就算是永帝都被摄了下神,“如今只剩几年的命可活。”
他又精准地踩上永帝的另一处痛点:“而且,出了北河我便试过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屈辱和愤怒,“我已经,无法再人道了。”
永帝最在乎的人生?大事就那?么两三件。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永生?,永寿公主?只能排第?三,第?二便是床上雄风。
永帝认为这是衡量他寿岁的最佳标准,再加上他本就没什么子嗣,自然对这方面看重一些。如今听顾长雪说又是只剩几年可活又是不能人道的,他霎时就没了想法,甚至没去怀疑顾长雪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叶星原本并未道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突然得了阴阳眼,自然得付出一些作为代价。
再者说,叶星如今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又位高权重,这样的男人最是好颜面,永帝推己及人,觉得叶星不可能做出当着帝王、当着国师这个敌人、当着中年官吏这么个随时可能把他的残处传出去的人的面,撒下这种?谎的行?为。
他质问的语气都没之前那?么凶暴了:“这也不能解释你为何放走那?些童子。”
“当然能解释。”顾长雪阴沉的目光狠戾地扫向?一旁错愕的国师,“若不是他算出北河有一批童子恰适合当陛下的人祭,臣也不会?入那?村边的阴煞之地,丢了五十多年的性命,还……”
永帝眼看着叶星颇觉耻辱地咬了咬牙,没能把后续难以启齿的话说完整:“但也幸好有这一劫,臣才有机会?想明白一件事——阴煞之地如此凶恶,那?些自出生?就生?养在阴煞之地边的童子,又怎能干净纯洁!?如何能用来为陛下延寿?!这等小事,国师神机妙算,如何算不出?!分明是心存恶念,想让陛下品尝寿岁折损、不可人道之苦!”
“什——不,我没有!你胡说什么?!”郭辻震惊地道,“我卜算过,一切都是天命所定——”
“你是说,陛下短寿、不可人道也是天命吗?!”顾长雪厉声呵斥,“休要再辩解!有我这个亲身经历过阴煞之气侵蚀的人珠玉在前,陛下怎还可能被你蒙骗!”
“信口?雌黄,陛下——”郭辻将目光投向?永帝,却在这个多疑、残戾的老人眼中看出了深浓的怀疑,心中霎凉,“陛下,臣为您卜算向?来尽心竭力,就算那?几个小童生?在阴煞之地边,也一定是恰好需要他们,才会?卜算到他们的信息——”
“恰好需要沾染阴煞之气的童子来为我延寿?”永帝越发不相信,“既然如此,那?便用国师一贯爱用的法子来证明你二人说的话谁真谁假吧。”
“斗法?”郭辻眼底又生?出几分希望,“好!我——呃!”
在永帝肉眼不可见处,一道取自于邪祟的阴气凝成针勾,毫不留情地将郭辻的魂魄从躯壳中生?扯出来,又收进顾长雪袖中的罗盘里。
顾长雪抬手捋了下袖子,看着国师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下。
剧本中对于国师斗法也有过几回?描述,每一回?看,顾长雪都觉得这自证真伪的法子荒诞到滑稽。
又不是在拍西游记,还御前斗法,还不论生?死。将真相的判断寄托在斗法胜负上,这对君臣还是真是荒唐到了一处。
他本来没打算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毕竟《人域》似乎也不能算是一个好结局,鬼知道所谓的“百年安泰”到底只是个虚指,还是字面意?义上的只能保百年平安。万一国师后面真藏了个幕后黑手,他处理得太明显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但事态发展到当下这一步,他也不可能配合地让郭辻把他弄死……
顾长雪的眼神微转,睨向?永帝,开始思考要不还是把殿里的人都下个契,先撑到与白木深碰面,再考虑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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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行?动。
永帝猜不到顾长雪的心思,只盯着郭辻瞅了半晌。
倒不是因为近臣身死而受触动,纯粹只是眼红于叶星刚得了道行?居然便能这么厉害,国师甚至连话都没说完便身死他手。
但转念一想叶星所付出的代价,以及叶星为何出手如此之快,他又觉得平衡了:“叶督查,国师……啐。郭辻生?前一直不赞同?朕细查公主?之死,但永寿死得冤啊,朕如何能心安?这件事,便交给督查你来调查吧。”
顾长雪:“……”永寿公主?冤,那?些被抓来做人祭,为公主?吊着命的人死得就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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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了眼地上面朝下躺着的人,又想难怪他只是挑拨了几句,永帝就如此轻易地对国师产生?了那?么深的怀疑,感情之前就因为永寿公主?之死发生?过矛盾……
他收敛心神:“陛下,您让臣查此案,那?驸马和玉氏一族……”
“杀了!”永帝毫不犹豫地恨恨道,“就算朕的永寿死了,闲家那?小子也得给朕下去陪她去!还有那?玉氏女,多次引得永寿不快,此番索性也送他们一家下去,给永寿为奴为——嗷!”
顾长雪面无表情地拽着旁边的帘布擦了擦手,看着捂着耳根哀嚎的永帝,终于明白了当初颜无恙下起手来能跟一整个永乐海都强制立下师徒契的心态。
他侧目扫向?一旁傻眼的中年官吏:“过来。”
“……你要干什么?贼、贼子!你对陛下做了什么?!”这官吏之前还想死谏,这会?看着永帝哀嚎不已的样子,又冲上来想和顾长雪拼命。
顾长雪轻啧了一声,抬手攥住官吏的肩膀。
法外狂徒就法外狂徒吧,世界都要毁灭了,还管得上什么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师徒契一下,很多事都变得简单许多。
顾长雪严令禁止了官吏泄露今日的见闻,几句话将?他打发走?。又勒令永帝中止一切于民有损的行为,立即释放被抓的童子、驸马和玉氏一家。
唯独在处理国师时,不出所料地遇到了麻烦:“你说,你从未散播过瘟疫,也并未招引过恶鬼肆虐人间?”
国师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身躯,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啊!那瘟疫我也怕,所以才招了不少鬼在殿外围着,就为了防有瘟鬼靠近。平日里我就是拿鬼甲算算人祭,最多便?是借这老昏君的手害人!”
他无视永帝错愕的怒骂,言辞诚恳地?道:“您都在我魂魄上下契了,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是不相信,是觉得头大。顾长?雪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国师亲手沏的茶,心?想奇怪。
剧本里既然描述了白木深查到国师是幕后黑手,那不管怎么说,国师肯定会与?瘟神灭世的灾祸有所联系。可照国师所言,他似乎与?这些并无关系?
难道司夜阑又看到错误的剧情了?讯息在传递的过程中,又被?湮灭恶意剪辑了?
还是……白木深查错人了?
但这得多离谱才能将?一个全?无瓜葛的人查成幕后黑手?
更何况,上一个世界中,元无忘曾提过几回有关他挚友的只言片语。根据他下意识敲个暗码都能敲出白木深的名字来?看,这个所谓挚友明?显指的就是白木深。
按元无忘的描述,白木深明?显是个什么事都爱替人默默兜住,总能掌控全?局的人,照理来?说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
永帝还在一旁不甘心?地?叫嚣:“朕乃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人祭怎能算是害人?”
“朕记得清清楚楚,永丰二十七年冬日,朕第一次举行人祭。那祭台之?下的大雪立时消融,繁花盛开有如?春至,附近村落的农田里还结了万顷秋稻——如?此吉兆,不正说明?上苍是赞同我的?”
“闭嘴吧,拟你的圣旨。”顾长?雪无语地?扫了这老昏君一眼。
若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觉得这是什么“编剧所钟情的环境烘托”。但自从得知时空紊乱是世界崩溃的表现,再联系起《死城》中的盛夏飞雪、《悬壶济天》中的无端沙化……不难看出这所谓“春暖花开、万顷秋稻”其实也同样是世界崩溃造成的时空紊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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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还好意思说什么“天命所归”?
顾长?雪起身看了眼永帝不甘不愿地?缩回头写下的圣旨,又转向跪得老老实实的国师:“你再仔细想想。任何可疑或可能有关的线索,都说来?听听。”
“可疑……”郭辻犹豫了一下,“真要说,那我觉得永寿公主之?死挺可疑的。”
“您也知道,永寿公主身体不好,一条命全?凭人祭给吊着。只要人祭不断,她不该暴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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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就觉得这事古怪,没等这老昏君问就卜了一卦,结果我那跟了我几十年的龟甲眨眼就碎成了齑粉……这说明?要么背后动手之?人的实力远胜于我,要么,便?是天命不可妄加测算。”
“照你这么说,之?前你不让朕查永寿的死,倒是为朕好了?”永帝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又不甘愿地?对顾长?雪道,“圣旨拟……拟好了。你拿着这圣旨便?能接出驸马等人,童子?都在国师手上,只消国师这边直接放人便?可。”
“很好。”顾长?雪扫了眼确认无误,便?不打算继续听这两人互扯头花,只再度重申了一遍不可打草惊蛇的保密事宜,便?举步往殿外走?,“庆轩公公,劳你再送我一程吧。”
·
亲眼目睹国师和?永帝吃瘪,庆轩公公心?底最后一丝希冀彻底断绝。原本的嚣张气焰变成了胆战心?惊,一路都在小心?翼翼地?试图搭话,想要讨好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的男人。
“……国师手底下的那些人也并不是齐心?协力,督查大人若是需要,老奴可以替您理一份名单……”庆轩公公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听见车厢里的人应答一句,面色顿时更苦了。
也对。都有能耐强逼国师和?皇帝低头听令了,哪还需要他提供什么下面人的名单?
他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车内人如?今的状态,多半正气定神闲地?闭目养神,根本听不会听他说了什么话。
——然而,事实却与?他的想象相去甚远。
车里的人半点也不神定气闲,也没有听都懒得听他说的话。
低垂的车帘遮住最后一丝月光。
黑暗的车厢内,有男人隐忍着喘息的呼吸声,急促中带着几分难耐的微颤。
顾长?雪是上车后才察觉到车厢内有阴气盘踞的。
刚准备动手,一具阴寒的身躯便?裹挟着熟悉的气息从背后拢住他,带得他向后踉跄几步,一下坐在藏匿了身形的阴鬼腿上。
皮肤因为过低的温度激起一层细薄的寒毛,顾长?雪绷紧的身体却放松下来?。刚要开口,就觉对方的手掌缓慢移向某个不太妙的部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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