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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向黎至的道谢便有了能糊弄的说辞。

    这算是救了黎至一命。

    顾元菱咬牙,低头认错,缓缓半屈身:“是,我不该打听你殿中消息。”

    白衡敛神,悄悄看眼渐烧起来的屋子,轻轻‘啧’了声。

    她家娘娘实在机敏。

    许襄君踩近半步贴身,附耳对顾元菱压声:“黎至是我的人,再打他注意可别我不客气了。”

    “今日我救你们,下次我只救他,你爱死死去吧。”

    许襄君声音轻细,宣示主权却霸道。

    她又满腹疑窦地侧看顾元菱,问一句:“你头顶才女之名是花钱买得么?脑子实在没看见你用过。”

    “就你这脑子当了换钱都不够一个人吃饱,外头那些吹捧你的公子们也是个顶个的眼瞎心盲。”

    顾元菱被她说得脸红,牙咬得几近崩裂。

    狠话甩尽,许襄君侧过身便要走。

    顾元菱急急拉住她,同样压低声,几分恳切软求道:“他只是帮我父亲了个小忙,今日是我行差踏错,你雅量莫要罚他。”

    许襄君冷眸瞧看她,挣开手:“今日心情可被你们糟蹋得透透的,我恶心极了,还饶他这个罪魁祸首?”

    “真的,今日我已算是大度。你该求我明日心情不错,不会再来找你茬!”

    顾元菱刚要张口,许襄君一个冷戾神情让她闭嘴。

    走出两步,许襄君又退回来,看顾元菱神色满是嫌恶。

    生硬着腔提醒:“别忘了去陛下跟前告状,求到那人眼前才能阖宫有个交代,莫等着人细挖你们这份关系。”

    黎至身份敏感禁不住这些。

    顾元菱咬唇:“那你 ”

    许襄君不接受她多余担心,一个不屑神色就让顾元菱换嘴,她憋屈说:“行,知道了,你受了处置别怨我。”

    顾元菱瞥眼正厅,虽有宫女太监一起极力扑火,但效用不大,火已经冲上了屋梁。

    宫道外满是敲锣打鼓喊着‘走水’,动静闹得不是一般的大。

    许襄君狠,真的狠。

    但又是好一手及时的掩人耳目,当真为黎至遮盖了过去。

    许襄君冷笑,上下打量一眼她:“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就你也配我受惩治?滚去动动脑子、升升位份再站到我面前说这等狂悖言语。”

    她冷嗤一声走出顾元菱宫门。

    许襄君没回宫,连招了软轿去含元殿前跪下请罪。

    面圣后她将今日这事一通胡诌,反告顾元菱窝同她殿中人打探秘辛,而她以防某人图谋不轨,才纵火烧殿以示警告。

    现下知错前来御前悔改。

    一片诚挚又兼梨花带雨,哭得夏明勤心尖颤疼。

    他哪能让有孕的许襄君久跪,刚扶起人哄逗,顾元菱便姗姗来迟到殿前告状。

    一个字还没开始分辨,顾元菱便被夏明勤狠喝了一顿,当头怒骂。

    顾元菱看夏明勤怀中的许襄君咬牙切齿,伏身:“是,今日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过度关心襄婕妤日常,但臣妾绝无害人之心,求陛下明鉴。”

    一点小事夏明勤懒得听她们绞.缠,为了安抚许襄君,直接给顾元菱换了住处,将她换到偏远又冷清的兰台。

    那是夏明勤基本不会路过的地方,这样顾元菱侍寝几率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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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下跌

    顾元菱随后给她敬茶认错,这一碗茶她真是递不出去。

    她仰看许襄君那张得意妖异的脸,顾元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我错了。”

    许襄君含笑勾起茶碗,“原谅你了。”

    “ ”顾元菱心里只想骂她一脸,却在夏明勤眼皮子下脊背挺得笔直。

    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至此结束。

    许襄君回到上辰宫第一件事便是把黎至招到身前。

    冷肃道:“来,你跟我说说顾元菱谢你什么,你们宫外没说过两句话,入了宫人家倒有机会了。”

    黎至脸色青白,眉角却舒着:“她让你那夜辗转反侧难眠,我便给宗正寺卿解决了一下当下的燃眉之急。”

    许襄君听完一口气堵在心口,骤然握紧衣袖。

    吊眉:“以你现在的身份你怎敢插足朝政,不怕夏明勤知道处死你吗?顾家与你有何渊源值得你以死相报?”

    她翻想了这么些年,硬是没想出黎至会帮她、帮顾家的由头。

    黎至看着她,异常冷静:“她今日谢我,过几日可能就要恨我了。这计策只是面上好看,不出十日必会出问题,届时陛下是要降责到顾家。”

    “ ”许襄君心口一塞,顿时没话可说。

    “就因为顾元菱让我一夜难眠,你便如此坑害她全家?你怎想得出来。”

    黎至伸手钩住她指尖,一本正经温声:“现在可好受些?”

    “顾大人不过是一顿板子或罚俸罢了,奴才只是想教顾贵人也尝尝寝不安席的滋味而已。”

    看着许襄君面上未消的青白,他攒眉道:“若是还难受,你再罚罚我?或者我再去惩治一下顾元菱?”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虽迟但到。

    第34章 什么算计

    ◎你将生死交予我手,我还分心其它,奴才是多没心。◎

    许襄君端盏茶, 靠在小楼窗边临眺殿门外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顾元菱,她抿唇含笑得十分喜悦。

    顾寺卿半月前被陛下当众斥责,罚了十板子加三个月月俸, 顾寺卿做了大半辈子文官那受得起这十杖,至今还在家养伤。

    清风徐来几声脆笑, 黎至觉着十分悦耳舒心, 自觉降低诵经声音,缓缓跟她一道弯唇, 满眼温煦地瞧他。

    顾元菱在殿外仰头与她凶狠遥视,龇牙咧嘴硬是没法儿发作。

    最终气急, 顾元菱喝骂:“许襄君你有本事开门、出殿。”

    看顾元菱涨红的脸, 她撑着下颚闲适道:“你有本事进来。”

    挑扬下颚耀武扬威。

    许襄君靠坐上窗台,一只脚腾空缓缓前后踢荡, 苍葭色衣裙犹如绿波。她身子骤然一晃, 吓得黎至咬断经文, 一步阔近一掌实实扣紧她腰肢。

    固定好, 心惊出的汗才凉彻脊背, 黎至嗓子堵涩:“下来。”

    这是二层, 摔下去他根本不敢想是什么情景。

    她回头,黎至鬓角都被冷汗沁湿, 两眼嵌满惊慌担忧。

    许襄君勾唇, 肩脊彻底放松, 身子骤然软在他手上,黎至吓得又贴近一步, 将摇摇欲坠的她牢牢揽入怀里。

    为防止有人发现, 黎至动作特意卡好楼下死角, 无人能看见他们贴在一处。

    许襄君知晓他会这般, 无所避忌地斜倚在黎至肩头,捏紧他指腹摇摇晃晃如同撒娇。

    黎至喉头一阵情不自禁颤涌。

    白衡汗颜,脸色铁青地走到小楼前,仰头小声规劝:“娘娘您小心,往里去些。”

    “顾贵人都来门前骂了好几次,您别再刺激她了,与人为善啊娘娘!我们总要出门的吧。”

    这段时间顾元菱发了疯一样阖宫上下堵她们,宫里不少笑话。

    许襄君垂头看楼下,挚诚地问:“我烧了你住处你还能与我为善?”她由衷‘啧啧’称赞,“白衡果然人美心善。”

    白衡当即被噎得说不出话。

    顾元菱知道许襄君不会开门,怒目切齿一阵便带人离去。

    叩门声一停,白衡终于歇下心,哝语:“顾贵人走了,娘娘现下可以好好听经了。”

    许襄君耳旁一阵清寂,扭头,鼻尖不小心撞到黎至下颚:“你怎么不诵?”

    黎至怔愣一下,下颚情难自抑轻扫蹭擦她鼻尖:“你将生死交予我手,我还分心其它,奴才是多没心。”

    许襄君笑着往前扑,黎至两手接住窗台上跌下来的人。心里踏实后,这才续上方才吞进腹里的半篇经文。

    “具足妙相尊,偈答无尽意。汝听观音行,善应诸方所,弘誓深如海,历劫不思议,侍多千亿佛,发大清净愿 ”

    骨子深处眷念使他倾在许襄君耳畔,缓缓诵出来。

    他这些时日见惯生死鲜血,总是更想靠近许襄君,以求某种心理平和。

    潮热卷了她半身,许襄君‘唔’得一颤,抓皱他衣裳。

    耳边痒得她直往黎至怀里钻,经文掺上沉厚笑意,听得许襄君心神恍惚。

    黎至扣紧腰肢不许她胡乱动弹。

    继续诵:“我为汝略说,闻名及见身,心念不空过,能灭诸有苦 ”

    许襄君胸肺凝噎,声音颤了又颤:“这样你就别诵了。”

    这谁能听下去。

    她指尖推顶黎至胸膛,两耳嗡震发麻。

    黎至垂眸松开手:“日后莫行此危险。”转念想了想,他换个温厚声线,“我在娘娘随心便好,如此危地奴才会护住你的。”

    深看了她几眼,松手将人安置到桌前,速速不停地诵完余下。

    经文结束,他整襟危坐到许襄君身边。

    俨然一派端正:“平珠已然足三个月身孕、胎象稳固,娘娘对她可有安排?若是安排不足可否交予奴才善后?”

    平珠是件大事,每日每时牵绊了他们不少心绪。

    许襄君两耳带颈子依旧沸热,心口惶惶酥着,缓了几口气才问:“这么早送走?再等等不行吗。”

    才三个月而已。

    黎至眸子骤然沉色:“她马上就要显怀了,再有两个月便是陛下生辰,届时是娘娘犯上遮掩妊娠的最好时机。在此之前平珠会束缚奴才手脚,早早将她送出去奴才的布局才不好伤着她。”

    他深切明白许襄君犹疑,停顿一下说:“你若觉得平珠留在身边才能安心,奴才再尽心些即可。”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这需要消耗许多心神。

    多了平珠如同在颅顶悬着剑,所有事束手束脚还怕她自己不慎被人发现,又恐她伤着惊着。

    许襄君撑着下颚盘算了当下局面:“把她送走罢,你安排便好。”

    黎至点头:“好,奴才近日准备得益便同你细说。”

    许襄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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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脸色还是不好看了几分,肩胛一僵,呼吸不自然紧促几分。

    他隔着桌面握住她的手:“奴才不会让陛下在上辰宫留宿。”

    听到‘留宿’许襄君整个人一惊,双眸填满慌乱。

    黎至捏紧她:“我答应你不会有这件事发生,襄君莫怕。”宽慰效用许是不大,她脸色可见的灰白下去。

    许襄君深缓几口气,凉透的掌心才翻握住他的手:“你可否将这段时间夜半而归的原因细说给我听?寻到上次荷花池旁的是谁了?”

    她将心绪转移到黎至身上,体温才渐渐笼回身,但紧锁的眉头却始终舒不下来。

    黎至敛神:“是李婕妤。”

    许襄君:???

    她温吞问:“是我受封送黄玉、你让我警醒的李婕妤?”

    “是。”黎至跟着蹙眉。

    许襄君万分费解:“我自问入宫以来与她并没有正面交涉过,我们无仇无怨的她为何如此。”

    话到这里也知道了关窍:“她听命谁?”

    然后许襄君动脑子排除:“皇后对我是直接的厌恶,有不除不快理由。”

    “秦贵妃 她若是有不轨之心,用我危难嫁祸皇后倒是一箭双雕,她渔翁得利,更多赢面是她膝下八岁的绪王殿下。”

    “丽妃舒静无嗣,她争与不争在宫里都一样。剩下的几位高位妃嫔我实在想不出。”

    目光投给黎至,想听听他如何说。

    许襄君都觉得自己冤枉,她入宫不怎么与人走动,从不‘招惹’是非,怎么还在漩涡中呢。

    恍然抿了唇,笑了个无奈。

    指尖钩了钩凉透的瓷盏,一抹莹色晕在指尖,凉的人心寒。

    黎至声音森然:“最初那碗伤人的雪耳也与她宫里人有些关系。”

    他拧眉:“如你所言,你与她可谓是都没正眼见过,但她们的恶意无止无尽必然有因。”

    黎至双目微微一沉,寒光凌冽,弥漫了层杀意。

    许襄君轻咳打断他生戾的心绪,指尖跳动在他手背上。

    “想知道为什么简单,亲自去见见就有分辨了。只是我好奇她既然打算这般害我,当初那块黄玉是什么意思。”

    “我与她、或者说与她背后那人有什么冲突?”

    黎至手背弹动一缩:“其实你大可不出面,只需我再多费些功夫也是能查清原委的。”

    许襄君摇头,他身份敏感,老这样游走,若被人捉住马脚才是真危险。

    李婕妤敢在宫内大胆出手,她又怎么不怕黎至河边失足。

    既然明确了人,她出手即可。

    许襄君晃晃小脑袋:“你有这时间心思,还不如帮我准备夏明勤生辰礼?我是一点也不想给他准备。”

    黎至将她手掐一下,拧眉苦笑:“你让我准备陛下生辰礼?”这关系怎么准备。

    “ ”许襄君起身撑住桌面,压面怒瞪:“难不成我费心去想给他准备什么?我才不要。”

    她脑子扭开,瘪嘴嫌恶的小表情一下撞到黎至心尖上。

    黎至敛眸颤了喉咙,硬生生吞咽几口。

    许襄君横眉:“你要觉得难受我让白衡去准备、平珠去准备都行,反正我不要。”

    她腆笑贴近:“我就只给你准备,也只能给你准备不是。”

    话到这里,黎至收敛神色:“好,我去准备。”

    交给白衡,白衡太尽心,难免出个‘情深’吉利。

    交给平珠,她这副身子也不好四处走动。

    宫内其他人更是没个准。

    数来算去还真是他合适,黎至疾首蹙頞好一阵堵心。

    他提手钳住许襄君身来的小脸,虚眯眸子:“奴才做这儿事是真不痛快,还请娘娘给予奴才等量宽慰。”

    黎至扣紧她下颚,目光寒凉地贴在她身上每一处。

    许襄君正要往前倾,楼下白衡敲起门骤然打断他们,“按时辰娘娘可听完了?陛下又送了补品,说是让娘娘趁热用。”

    两人动作适时停得堵心。

    她再次往前还没凑到,楼下木制阶梯响起声再次打断动作。

    许襄君龇牙咧嘴一副怨怪,鼓起的脸让黎至忍俊不禁笑了一声。

    黎至闻声数算着阶梯,朝前倾贴下,点水后迅速站直,清嗓行礼:“奴才告退。”

    正巧白衡从楼梯冒头,时间一息都不多,卡得正正好。

    黎至与白衡一上一下错肩。

    许襄君摸摸唇哼笑,余光飞瞥,黎至消失在她眸底。

    待黎至离开,她在白衡盯梢下一口一口喝完补品,期间整理寻思了几段黎至方才话下深意。

    黎至所有心机筹谋也不敢让她知晓、让她涉险。

    她亦然。

    许襄君温吞喝完补品,走到窗边朝下看,上辰宫角落不起眼的那间是他的居所。

    她推推额角,显现疲惫:“白衡,席嬷嬷送平珠一同入宫的另一位嬷嬷在哪里?你替我送封信去。还有,陛下身边的康公公近些时日可有打发人来寻黎、小黎子?”

    许襄君别扭生硬地改口。

    白衡点头:“寻过。”

    许襄君缓慢转身:“他们见过?”

    白衡:“见过。”

    黎至做事足够小心谨慎,能被白衡瞧看便是没打算遮掩。

    两个字,足矣让许襄君头疼不已。

    黎至为了能在宫中多掌控些局面,是要走到政权中去吗。

    他一个入仕过的文人同阉人一党如何混在一块,行事作派目的手段均是不同,怎能一道有行。

    黎至糊涂。

    她却奈何不了黎至想法,因为他全是为了自己。

    许襄君半身倾出窗台,撑着臂看远处夕阳。

    傍晚轻风拂面,带着夏热独有的燥热划上面庞。

    她顶摁太阳穴,目光却始终紧盯着楼下那间小屋,心中复杂难纾。

    “白衡,你在宫中高兴过吗?”声音寂寥许多。

    这问题实实在在难住白衡了,她认真细想:“刚入宫有过。”

    许襄君茫然,想了这半年多的每个日日夜夜,忽然一句:“我也是。”

    这日之后许襄君闷头在房间两天没出门,随后一向贴心的平珠在某日被许襄君大声训斥。

    平珠撕心裂肺哭饶呈情也没用,无人知道原因,只知她转眼就被许襄君贬离了上辰宫。

    次日清晨殿内一切如常,好像平珠从未出现在上辰宫过。

    平珠走后好像时间被拉快了进度,日日过的紧密如一。

    要不是许襄君肚子逐渐显怀,好像过的都是同一日。

    陛下常来上辰宫,但从未留过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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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次不是这位不适、便是那位有事,没多久便将陛下拉走,婕妤有孕不能侍寝,陛下就再也留不下。

    宫内微语被白衡尽力挡在门外,也拦不住飘到许襄君耳里。

    白衡老是垂叹:“娘娘,我们出门走走?”

    但许襄君依旧。

    高卧、静坐、试茶、阅书、临帖、诵经,过的有滋有味,可谓将不出门发挥到了极致。

    风雨欲来总是静得别致。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35章 我护着你

    ◎我能求你怜悯我这仅剩无几、男人在妻子面前所需的尊严吗?◎

    “娘娘, 康公公的人又带走小黎子了。”白衡在黎至跟随一名内侍出门后,压低声在她耳边说到。

    许襄君掀眸:“看见了。”

    白衡瞧了眼她连日来青白神色,抿了抿嘴闭上。

    与其说是康灯找黎至, 不如说是夏明勤找他,或者说是黎至主动攀求到夏明勤眼前。

    她侧肩从二楼垂看下去, 黎至正回头扬颈, 两人平淡对视后,他抿唇转身毅然离开。

    许襄君支手撑着下颚, 目光追随。

    他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怎么一直没看出来。

    黎至已经在陛下面前露过脸, 现在无有回转余地。

    许襄君挑眉‘啧’声, 心口闷得一堵。

    黎至出了视线,她微微侧头问白衡:“李婕妤在何处可有打听清楚了?我们出门‘偶遇’她去。”

    白衡敛眸, 这是哪门子偶遇。

    “打听了, 今日李婕妤与顾贵人一道听戏。”白衡看她也有几分难言、神色缤纷精彩, 随后怯糯糯问, “娘娘还去吗?”

    许襄君倒‘嘶’口凉气, 顿了顿:“去, 怎么不去。”

    白衡心忖:这还去啊,顾贵人最近跟疯了一样四处围堵, 今日送上门这算什么事, 贵人能饶了她?

    许襄君招手:“去给御前的李嬷嬷传句话, 让她这样做 ”她附耳在白衡耳边轻叙几句。

    白衡脸色一青,惶惶惊了脊梁, 肩胛有几分泛僵。

    “等你回来我们再去就见不到顾元菱了, 李婕妤一人听戏寂寞, 本宫人美心善去作陪。快去快回吧。”

    许襄君松腔, 目光放远,像是在看些什么,可眸底茫白一片,什么也没抓住。

    白衡闷声‘是’,匆匆下楼出殿。

    一场戏结束,与许襄君并肩而坐的李婕妤捏着一块黄玉面色不慎地离开。

    她走后,许襄君由挺直的肩变为松靠在椅背上,指尖‘哒哒’敲着桌面,瞧不出情绪。

    白衡走近见她眉眼暗藏疲态,启唇要开口,许襄君将戏折子扔给她:“去点《西厢记》的‘张君瑞庆团圆’,本宫只想听最后一折戏。”

    这出戏讲张生与崔莺莺历经所有,最终夫妻团圆的一幕。

    许襄君指节撑顶着太阳穴:“本宫不喊停,这一折子就让他们重复不停地唱。”

    白衡不明缘由,只道是她家娘娘钟爱这出,便捏着戏折子去吩咐。

    这一折子戏从未时二刻一直唱到申时四刻没停过,直到一截素蓝衣袖递上盏茶,许襄君才微微提了精神。

    “白衡,去吩咐这遍唱完就停,天色晚了,本宫乏了要回去。”

    一曲落声,戏停台散。

    许襄君指使前头回上辰宫的路,冲白衡说:“你走前面,本宫有话问他。”

    白衡目光在她与黎至间游离几遭,闷头应‘是’,便往前与他们拉开距离。

    白衡刚转身几步。

    黎至温声:“我来接你回去了。”

    许襄君瞥他一眼,阔步往前,一身衣裙带着娇飒翩跹越过,黎至慢半步抬腿跟上。

    她心里绞着混,几次欲言又止。

    黎至抬起臂膀:“前面鹅卵石铺的路不稳,还请娘娘扶着奴才,奴才带着您走。”

    “ ”许襄君胸腔狠狠起伏一阵,思来想去心绪一片复杂,抬手抓紧他腕子。

    少顷,黎至垂声到她耳畔:“襄君莫恼、也勿忧,我不会有事。”

    许襄君心涧深处骤然一紧,政权漩涡之中怎会无事,那里是绕开风雨也会沾一脚泥的苦境。

    黎至知晓她全部纷杂心绪,微微抿唇垂眸看向身侧许襄君:“反倒是娘娘该忧心自己不日后的处境才是。”

    许襄君懒得与他说话,恨极黎至当下所选所行,哪怕是黎至为了护她偏疼她,她也憎恶不理解。

    许襄君掌心失力,狠狠掐了把他,怨怼情绪十分具象化。

    她恶狠狠瞪眼黎至,咬了咬后齿,再次无话可说,只觉得胸口要炸,疼得很。

    黎至喉头闷声笑意,温温轻声:“奴才即将高升,而娘娘会被陛下厌弃,整个宫里能照顾你的便只有我。”

    这里尾音他略微提了调,透着满足。

    黎至突然反扣住她腕子,将人扯进一座假山之下。

    他将人牢牢抵在山石上,欺身拢住许襄君:“届时娘娘困锁在上辰宫,一应供需皆由奴才负责,一茶一饭都要求着奴才,你会朝我开口索求吗。”

    “襄君。”轻轻呢喃下,掌心扣紧了她的腰。

    终于切实听出他的打算,许襄君闭目,连日来的心绪喷薄而出,呜咽出嗓,脑袋埋进他胸口,肩胛颤抖不矣。

    “这一切是我选的,你为什么要去夏明勤面前赔身下气。我进宫是来护着你、给你撑腰,是我想费尽心力让你远离那些不堪,与我无忧欢喜共度一生。”

    “不是让你去那群阉人中间屈尊就卑、去朝政污浊泥潭浸着邀名射利。”

    许襄君咬牙,手揪紧黎至后背,心口万分不忍:“你为什么要典身卖命到夏明勤跟前儿任他糟践?我千疼万爱的舍不得,你竟让自己至于此 ”

    她痛心疾首到几近呕血。

    黎至抿唇,听着她幽咽抽噎,心被钝刀绞杀,疼得无以复加。

    抵住她的手颤了又颤,继而掌心握实,将人狠狠扣紧。

    “所以今日李嬷嬷在我面前向陛下献言,让顾元菱到含元殿伴驾,你再主动找李婕妤直面下战书宣战,是为了让我知道你一直有掌控权么。”

    他顿顿:“我知道,知道你能掌控你想要的局面。”

    许襄君扶紧人,嗓子絮絮绵软。

    靠倒在他怀里使不上什么力。

    黎至佝颈,由衷说:“我的襄君真有本事。”

    “只是宫内险境重重,我也想护着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么,我若连你都护不住、任人委屈苛责你,有何用!我的体面尊严、性命远没你重要。”

    他身体给他带来痛不可忍的难堪,许襄君却一直小心翼翼护着。

    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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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这样支离破碎他的许襄君,黎至无法心安理得的承接这些。

    不被算计伤害、无忧无虑只是基本,不够,他想要的远不止如此,想让许襄君得到也不止眼下方寸。

    “襄君,看看我。”手揉揉她后脑,千丝绕手,钩颤得黎至意乱心慌。

    许襄君现下心绪放闸情难自抑,脑袋狠狠顶在他颈侧。

    黎至手抚到她颈侧掌心叩实,拇指顺着下颌线往前划,肌肤细腻摩挲,他指腹用力挑起她下颚。

    垂眸,许襄君两眼润红,面颊粉得晶透。

    看得黎至心口骤紧,他徐徐温声:“我不会有事,只要你在我就永远不会有事,我省得。”

    许襄君摇头:“天子喜怒无常,我不希望你去,现在还有回旋余地吗?”

    她知道以黎至的手段是没余地的,但许襄君还是想竭力求一求。

    求一求黎至不要去危地。

    夏明勤在众人眼中是神,是天下的圣人,他掌握着世间极致的正确性、他不会犯错,也不会有错。

    如果有,那便是身边奸佞作祟。

    她盯紧黎至,细声强硬道:“你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即便下个月夏明勤生辰我惹怒他,我的上辰宫依旧是一所庇护,我能保你安然无恙自在快活,你不要去 ”

    黎至垂颈,猛地咬含住她的唇。

    温润一触便无法遏抑疯涨的占有欲,他将人抵在冰冷坚硬是山石上,手细致地护住她的背,以防硌得许襄君难受。

    喘息下唇齿间他缓挤出几个字:“该是我护着你,我能求你怜悯我这仅剩无几、男人在妻子面前所需的尊严吗?”

    “许襄君,让我护着你,你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欢喜怡乐、长命百岁。”

    “求你了。”

    “我求你。”

    许襄君满腔心绪崩塌,嗓子深处的呜咽被黎至吞了个正好。

    她流着眼泪紧紧嵌在黎至怀里,踮起脚仰着头与黎至交付最后的气息。

    黎至此刻吻得更深。

    白衡走了许久回头骤然没见到人,连忙折回找。

    “娘娘,娘娘你在哪里。小黎子,小黎子——”她边走心边惊得慌,“怎么一个没回头人就没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找人还真不好找,她现在只求小黎子能安然送娘娘回宫。

    听着耳旁第三人的呼喊,这种撞破禁忌的紧张使人血.脉.喷.张。

    许襄君伸手推搡。

    黎至骤然眸子涌出浑色,一手圈紧人,故意松开她的唇,唇角贴着肌肤往下,一口咬在她肩上。

    许襄君疼的惊慌一颤,颈子高高扬起,求生本能让喉咙适时吞回要叫出的声。

    她指腹战栗地揪紧黎至衣角,潮.息没规律地扑在他发间。

    黎至心里涌出了一种怪异满足,他想被白衡发现,又不想被发现。

    基于这种心理,他对许襄君此刻的呜咽透出兴奋。

    黎至沉嗓压声在她耳边:“此刻外面就算是陛下,我也不想松开你。”

    “怎么办。”

    齿下细细碾磨游动,许襄君闭眼倒吸、却没有气息往胸肺里去。

    话语短促结束,烧起周围空气。

    许襄君觉得身上又燥又麻,生怕这非比寻常的温度引起白衡注意。

    她颤了颤嗓子:“黎至,我站不稳,你救救我。”

    黎至提了提臂膀、莞尔出声:“奴才抱着您,不会摔跤。”

    此时白衡正巧从这旁过,高声一喝:“娘娘——小黎子——”

    许襄君惊得‘啊’出声,黎至像是有所预测,在她出声瞬时哼着笑又封住她的口,将她的慌措惶悸吞下。

    指尖扣紧她虚弱无力腰肢,怕人掉倒地上。

    待白衡身影飘远,许襄君衣衫已湿了一背。

    黎至松散的笑饱含餍.足愉悦,拇指挑弄她下颚:“回去吧,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实在抱歉,上次日更已经是两年前,现在日更还没适应过来,我努力。

    真对不住。

    第36章 佛说因果

    ◎你动手杀我,我逼你去死,这是礼尚往来,做人该是如此。◎

    “襄君今日真好看。”长长睫毛投落下来也遮不住他眸底情浓。

    黎至捏着紫云步摇在她发髻上比划, 碎碎响绕上他指腹。

    对着镜中影像问她:“这里?”可又觉得头上钗环整体不协,他皱眉换一个位置,观镜比划:“要不簪这儿?你看如何。”

    虽然合好位置, 但黎至并没有簪进发间。

    目光擦蹭她额角发丝看向镜中许襄君的眼睛:“你喜欢哪一处?这里还是那处。”

    满腔满意是想按她的意来,他万不敢随自己喜好定夺。

    许襄君展眉瞧他, 腕子朝上一翻便握住他的手, 推力借他的手簪进去。

    “你选得就很好,歪了我也喜欢。”

    她支着下颚缓缓斜扭过身, 碎玉流苏带着酥麻触感从他指尖慢慢钩走神智,黎至喉结急涌两下。

    许襄君媚眼如丝地凝着他, 娇嗔:“今日又去含元殿?你已经有几日没诵经给我听了。”

    她伸出指尖钩住黎至腰封边角, 圆弧指甲尖悄悄顶了两下他腹部。

    黎至腰身绷紧,下意识伸手按住, 肩颈带着魂颤了颤。

    “你还未被夏明勤招走便这样难见你, 你真去了御前我岂不是要被你弃之度外?”

    软哝娇腔犹如凌迟人的刀, 专挑人柔软的地方片。加上许襄君这般委屈神情, 黎至很难心里平静。

    他瞳孔一紧, 胸腔一阵急促起伏:“不敢, 这些时辰稍后补给你。”

    黎至垂眸,看了看自己按在腰带的那截莹透, 实在让人色昏, 身子不免燥了两分。

    他咬了咬牙, 忍住摩挲她指腹的动作,缓缓敛下神情。

    补?

    许襄君一下子来了兴致, 歪身撞进他怀里:“这你如何补?说来我听听。”

    气息卷着高温尽数喷在他喉结上, 黎至余光瞥眼大敞的殿门, 慌地伸手将她扶起, 自己往后退半步与她保持距离。

    在许襄君颦眉瞬间,黎至抿唇:“补时娘娘便知道了。”将她指腹钩出腰封,实在不敢与她有所沾染。

    门前白衡身影闪过,抬手要打竹帘。

    黎至再度拉开距离,跪伏在地向她叩拜:“奴才告退。”

    许襄君听到门帘声便掐紧眉头,生看着黎至素蓝衣袍离她越来越远,她却留不下来。

    闷得一掌挥掉了两盒胭脂,‘啪’一声跌碎在身旁。

    白衡进门看见黎至跪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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