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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爱之深责之切
廖父廖母在南方城市的隔离期终于快满了,廖驰低调的请了几天假,飞过去把人接回本城来。
因为是私人请假,公司里知道他去向的人少之又少。他告诉小穗的时候,叮嘱她先别透露给别人。
小穗问他要不要帮忙,廖驰回绝了,只让她顾好公司的项目,别出差池。
因着多年认识的渊源,和进了云驰之后一个战壕里的默契,小穗对廖驰有点盲目的信任。
廖驰这个上司,在某种程度上独断专行,认准了一件事会想方设法的达成目标。这对他的下属是好事,坚定不移比优柔寡断要有力量的多。
小穗和他相处和谐,一是活络的想法和他接近,一是小穗话多,遇事会主动的和他聊到透彻,挖掘他举动背后的各种深意。
廖驰的布局往往比她想的深远,各方反应、最好最差的情况他都会考量,可谓“老谋深算”。真出了什么事,他也很能举重若轻,拿得起放得下。
所以,小穗虽然有时觉得工作不顺,前方时有荆棘,仍然说服自己坚持下去,尽最大努力支持他的全盘计划。
不过,也有事情失去控制,刹不住车的时候。
这天,小穗正在部门里给大家梳理辅导期培训的材料,人力资源部的一个男孩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祝经理,你快上楼一趟,许总监让你快去!”
“出什么事了?”
男孩拉起小穗就走,边走边急道:“六层一群人在廖总门口堵着,非要讨个说法!许总监已经过去了,请你过去帮忙!”
这种事情——小穗也没有经验啊。慌乱之间她手机也没带,料想许嘉玲经验丰富,想必已经通知几个老板了吧。
到了六楼一看,将近二三十号人,把廖驰办公室堵的水泄不通。
许嘉玲被围在正中间,周围几个人义愤填膺的大声嚷嚷。
“公司说裁人就裁人,一张通知书就想把我们打发走,没门儿!”
“我们不签,不见廖总,我们就不同意解除合同!”
“为公司服务了这么多年,N+1绝对不够,信不信我们去仲裁!”
……
许嘉玲挤在人群中心势单力薄,脖子上直暴青筋,扯着嗓门喊话。
“在不在上市范围是公司的决策,请大家理性看待!有问题通过正规途径向公司反应,不要聚众闹事,不解决任何问题!”
小穗了解一些进展,新公司刚注册完,已经可以接收员工了。这周人力资源部在办理云驰这边的劳动合同解除手续。
之前闭门会议上有人提出,既是云驰主动把这块业务剥离掉,人随业务走,新公司没必要继承所有员工的工龄,该用现金补偿的环节不能省去。
这是个现实问题,公司和员工之间是双向选择,补不补偿看双方意愿。新公司说到底仍在百废待兴阶段,技术和销售的人先转过去了,但后台部门全部要新招聘,高层更是大换血,很多岗位一时空缺,团队里里外外只配齐了不到百分之五十。
自然有人希望拿了补偿,先落袋为安一部分,看情况不好随时准备收拾包袱走人。
周望川对此没有强求,留人靠的是长久的事业,他的意见是公司照常补偿。
廖驰开始时强烈反对,剥离和正常的辞退能一样吗?新公司他不占大股但也是关键发起股东,保证了所有人的工作机会和待遇,全部补偿说不过去。
后来,为了平稳过渡,廖驰咬牙同意了。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员工就是觉得N+1也不够,公司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来送走这批人。
这些背景没人比小穗更清楚,眼见许嘉玲和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同事辩到声嘶力竭,十分孤立无援。在场只有许嘉玲和她是中层,她不能坐视不理。
小穗往前挤,站在了许嘉玲身畔:“今天廖总不在公司。大家不要吵,诉求我和许总监已经明白了,等人回来我们会向公司领导转达。”
“你这是踢皮球,别以为我们听不出来!”
几个近前的同事一起厉声谴责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像下一秒就要举起拳头过来招呼她一样。
大家情绪激动,一触即发的紧张。小穗头皮发毛,强自镇定:“老板今天出差了,大家在这里等也没用。我相信,廖总知道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妥善的交待。”
“你能代表廖总吗?凭什么大言不惭?”
小穗和许嘉玲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强撑面子的力不从心。
小穗不敢迟疑地答:“我可以。”
“如果他翻脸不认人呢?”
“我保证他不会。”
……
周望川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人群已经安静多了。最先听进耳朵里的,就是小穗这句保证的话。
他刷卡进门甫一出现,被眼尖的人看见,有人开始在人群中嘀咕:“看,周总来了!”
很多目光聚集过来,周望川阔步走近,脚步停在办公室门口,眼神把所有人淡淡扫了一圈:“她只代表她自己。廖总和我对这个问题已有了共识,有事找我。”
指着许嘉玲和小穗的方向:“许总监留下,祝经理先回去。”
小穗犹豫,周望川又发话:“处理劳动关系的事,与她无关。其他人有对公司决定不满的,尽管到我办公室来。”
斩钉截铁气势如虹的老大作风,这股子威慑力让很多人和小穗一样止步,灰溜溜的下楼了。
有些胆识过人的骨干不肯罢休,闻言跟在他身后,去他办公室理论去了。
小穗为周望川捏一把汗,面对众人雷霆之怒的可怕,她今天算是领教过了。真的叫人顶不住,要不是许嘉玲和她都是女流之辈,只怕一场肢体冲突的爆发不可避免。
小穗不是多强悍的性格,重压之下说话腿都不自觉的轻轻发抖,声音上有没有露怯就不知道了。
她心有戚戚焉的后怕,心神不宁的坐不住,在办公室里踱步了不知道多少圈,内线响起,周望川叫她上楼一趟。
“这是你逞能的时候?”他一上来就寒着脸问她,“廖驰呢,他躲哪去了?”
“他不在公司,这几天出差了。”
“关键时候他故意往后撤,你倒好——就傻呵呵的往上顶?”
什么呀,小穗想和他诉苦的心思一下淡了:
“我不傻。而且你别这么说他,他是真有事……”
“你不傻?”周望川也是被气到昏头了,气势迫人地教训她,“以一敌十很有成就感是吧,还是舌战群儒让你发现自己挺厉害?这事是你能和他们说得通的吗?”
“我只是帮忙平息一下……”
“谁的事谁负责,你觉得你能代替他吗?还是你们平常职责就混乱,这会越俎代庖都成习惯了?”
他的话劈头盖脸地凶狠,“他们要找的人是廖驰,要你来多管闲事?公司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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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高层中层,轮得到你来为他出头?”
情绪到急处,难免有几分口不择言。周望川黑压压的沉着脸,只恨她脑袋不灵光,越是重要时候越是犯傻掉链子。
可对小穗来说,为廖驰排忧解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的话对她伤害性不小,且侮辱性极强。
“我为他出头怎么了?难道我应该一看到,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让嘉玲姐一个人被他们欺负到哭?”
小穗胸口起伏不定,火气也上来,冲动到差点把面对众人撒不出来的气都发泄到他身上。
知他无辜,还是说:“明明是他们得寸进尺!从公司这里要了补偿不够,狮子大张口的又来威胁人!你是他们老板,当然向着他们说话,嫌我插手多管闲事?我就管了,我偏要管,你能怎么样?”
狗咬吕洞宾似的胡搅蛮缠,互相站的立场本就迥异。周望川才知她被他一骂,想岔到别处去了。
“你爱管不管,只要你管得了,全归你管我也不说什么。”
他从椅子上起身,手指使劲地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似的气郁,“我是嫌你插手吗?那我这费劲的找你说什么说?我吃饱了撑的?”
“那你就好好的闭嘴!”
太阳穴被他戳得生疼,小穗更恼,他就是吃饱撑的,摔门走了。
廖驰听过许嘉玲的电话汇后,给小穗也打来了电话。告诉她事情会秉公解决,公司不会亏待员工,但补偿金是有标准的,也不会额外给予多少。
这种风波的处理,最关键是公开透明。廖驰让许嘉玲把德昭的律师请过来,和员工敞开沟通一次。于法于理的当面说明白,律师的话比他们都有公信力。
下午小穗的工作效率异常低下,下班后又熬了半个钟头,早早让部门几个人下班回去了。
她心情不好,懒得自己捯饬,拐弯去小区边上的川菜馆子打包了现成的菜,开车回家。
到家时间不晚,楼梯间里多了一个人,背对着她,就着打开的窗口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
小穗不理他,直接咚咚咚的进了家门。放下菜,衣服都没换的站了一站,不一会拉开门嚷他。
“不要再抽烟了,熏死人了!”
她从门缝里都能闻到烟味,丝丝缕缕的,让她根本静不下心来……
周望川刚刚点燃了一支新的,脚下也不过屈指可数的一两个烟头。闻言掐灭,人从楼梯间走出来,招呼她。
“我们谈谈?”
“接着训我吗?来来回回那几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小穗拧腰哼了一声,训的还不够吗,气呼呼的一字一顿,“招、人、烦,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的面色恢复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平静:“不训你,这又不是在公司。”
小穗斜眼看了他半天,心口还是闷闷的。想到他不知道一个人等了多久,话就没那么刻薄了。
“我真的要气死了,你现在说出天来也不管用……”
她想了一下午,误解肯定有,但他冲她撂狠话也是实情。两个人怎么话赶话的,鸡同鸭讲到那种地步,她心里也大致的明了一些。
周望川没有说出天来的本事,她一抱怨,他捏着手里的烟盒,又沉默了。
小穗是个急性子,跨进家里关上半扇门,不饶人的呛他。
“怎么,你是打算用沉默——来和我无声的对抗吗?”
“……不是。”
周望川把烟装进裤兜,语速缓慢,徐徐地问她,“白天我为什么找你说话,你想明白了吗?”
“没有。”
小穗有一丝预感,他要说的话也许会有点不同。总之不会是为了工作专门找她吵架,他不是这样气量狭小的人。
“为什么?你说。”
他似是沉思良久,说出口的瞬间如释重负:“爱之深,责之切。”
她却不得其意,把火爆的小脾气都用在了他身上……
周望川说完就走,小穗忽的把门打开,追上他。
“不许走,你说清楚。”
他闭口不语,小穗穷追不舍,音量低了很多,“大爱还是小爱?友爱还是父爱?”
“碰”,周望川把她关在了门外。
两秒钟之后,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臂把门外笑得猖狂到出声的她一把拽进去。
小穗眼中盈盈秋水似的抬头看他,止不住漾起柔柔的笑意。
他终是破功,用手挡上她的脸:“别这样看我,闭眼睛。”
他另一手扶着她的肩头,把人往怀里拉:“是——爱情的爱。”
小穗耳边酥酥麻麻的滚烫,心海像被煮沸到一百摄氏度似的,美得冒泡。
有生之年,还有听到他表白的一天,多么难能可贵。
她合上的双眼在他亲下来的时候,忽然刷的睁开,两个人四目相对,一下都笑了。
第52章 以后要对你好一点
第二天是公司的上市合规培训,由券商团队的谢Sir亲自主讲。
这周初,云驰已经联合券商在监管机构完成了上市辅导备案。网站一公布,主流媒体反应迅速,特别是几个热度很高的行业自媒体账号,把云驰要上市的新闻作为爆炸性头条,赚足了关注度。
作为辅导内容的一部分,这次安排的集中培训为期三天。对象分成了两拨,一拨是总监以上的高管,场地在办公楼里。另一拨是本地和外地的中层,依旧在线上参会。
投资部是组织者,小穗全天在会场边听课边给大家服务。培训的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她做老师不知道给人讲过多少次了。
全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一会恍惚一会。一整天,她都在想同一件事——晚上,去哪儿约会好呢?
右手控制不住的去摸手机,打开微信看一眼,点进去又点出来,反反复复数次。
廖驰还在外地没回来,坐在会场最前桌、最中间的人,小穗已经看了一天他的后脑勺,简直要把他的脑袋盯出一个窟窿来了。
即使知道他回头也不一定看得到她,一排排的电脑屏幕格在中间,小穗的目光时不时的总往他的方向飘。
和人说话的侧脸,喝水时滚动突出的喉结,前倾时宽阔的肩背……
她今天戴了一副厚框眼镜,所以看的很有些肆无忌惮。一边看一边自怜,麻烦了,她有点走火入魔的苗头了。
一早某人来敲门,小穗刚刚准备好一桌早餐。
肉沫粥、包子、煎蛋、牛奶、面包、麦片……品种丰富到可以直接开个小型的早点铺子了。
周望川洗完手出来,把她也一起从厨房捞出来,不让她再忙了。
望着满桌的美味,他没说话,眼角的浅浅细纹却泄露了藏不住的笑意。
小穗清清嗓子:“我觉得,以后要对你好一点,毕竟——你是这个世界上眼光最好的人。”
不然怎么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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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个新上岗的女朋友呢。周望川一进门,动作本来有点拘谨,这下忍俊不禁。
“嗯,我也觉得我是,那就不客气了。”
饮食男女,每天日常最多的事情就是吃吃吃。周望川分好餐具,看她鬓边碎发凌乱,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直接说:“晚上你歇歇,我们出去吃。”
据他所知,很多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养尊处优,宅在家里从来不做家务。他这大半年,吃的最多的就是她做的饭菜。
小穗摇头,有人捧场她才做的多些。
“也不太累,只要有空,我愿意自己做饭。家里的饭菜清淡有营养,调理肠胃最适合了。再说,我这几天也正好减肥呢。”
他长臂伸过来,捏捏她的小胖手,再捏捏她若隐若现的双下巴,不以为意:“减什么肥?本来也不胖。”
这话说到了小穗的心坎上,比甜腻腻的、海枯石烂的情话还让她觉得动听。
嘴里碎碎念:“我以前更瘦一些。这阵子压力一大,碳水化合物吃的就多,有点管不住嘴……公司应该给我申请工伤,压力胖也是工作带来的……”
“跟我早起去跑步?”
“……不去。我小脑不发达,医生说我缺一点点运动神经,不适合跑步这种耐力活动……”
没营养的对话延续了一早上,说来说去没什么实质内容,可小穗乐此不疲,他也听得专心。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甜甜的香气,目光相触像带着轻微电流一般的交集错落。
出门的时候小穗惊讶于他等在门口,还没去按电梯。
“要来不及了……”话尾倏地收住,他帮她把包包跨在肩头,然后大手牢牢握住了她的,牵小孩似的牵她走。
一路下楼,直到开车上路才松开。
小穗昨晚没太睡好,梦里一个个场景放电影似的自动播放,画面边框一水儿粉红色的泡泡,梦幻极了。
早晨醒来,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念头是——他可不许反悔啊。
据说晚上是人的情绪最冲动、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夜色渲染之下不适合做重要的决定。
白天确实就不一样了。比如昨晚,他能那么热烈浑然忘我地亲她,一早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早安吻都没有一个……
小穗在副驾驶座问他,你会吗?
周望川理性道:“我不会反悔,也很少冲动。”
他确实是这样的人,脑子清醒且像安装了智能芯片一样的精密。
小穗尾音拖得长长的:“哦——那昨天呢?”
“昨天,大概是我这一年中最冲动、最后悔的一天了。”
“……啊?”
小穗傻眼,他赶紧安抚:“我是说,在公司一时冲动和你说了重话,事后很后悔没有好好讲道理,不该那么情绪化。”
“其他的呢?”
他不爱说那些花哨的甜言蜜语,隔着手刹摸了摸她的头:“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临时起意。昨天我很庆幸,你气成那样,还愿意答应和我在一起。”
回忆起来,他们前一刻还在大吵大闹呢,两个人的情绪转换得都够快的。
“我也很庆幸……周先生,以后我们约法三章,无论因为什么事,不能为工作吵架。”
“好。”
“我宣布,以前是工作重要,现在是——你也很重要。”
“荣幸之至。”
小穗一提起工作,就一脑门子官司,话里话外的哀叹:“可是,我很怕工作会让感情变质……”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她一发现他的身份,就前功尽弃的决定和他保持距离。
“不会。”他说的坚定不移,是回答也是承诺,“虽然在同一个天平上的两端,我们各自有各自的重心,但我相信,凡事总有一个平衡点。”
她不会把他置于最末端,而他也不会置她于不顾。
他有这个信心,孰先孰后、孰轻孰重,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定可以妥善的处理。
车子在公司车库停下,小穗伸手,朝他理直气壮的要手机。
摁着他的指纹解锁,找到微信图标,尽量让自己不多看的哗哗往下翻列表。
她的对话框好靠后啊,十名开外。小穗指尖翻飞,然后点击“置顶该聊天”,手机还给他。
从今天开始就不是单身了,为了纪念也好,为了圈地自萌也好,怎么要给他做点记号。
如法炮制的在自己手机上也操作一通,大方展示给他看。
界面一溜往下都是未读的小红点,同样的聊天置顶,周望川一看昵称满头黑线——
“老周”,他手机里是“小穗”,还挺对仗。
“改掉!”
即便粗放如他,对男人三十之后的年纪也一样敏感。
严令之下,小穗很快屈服。幸好她有备选方案,比“老周”更进一步的亲热有加,琅琅上口。
“就这个,不许再换了!”
手机扔给他,小穗甩着小包先上楼了。心照不宣的分开走,避人耳目免得闲言碎语一大堆,最近他们一直这样。
周望川熄了火,打开再看——“川川”……
女朋友这是什么爱好,还不如上一个呢。
第53章 一个人也很好
六月开始入夏,今年的汛期来的比往年要早一些。
半夜,闪电划破夜空,响雷阵阵,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清晨,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细雨,万物仿佛被洗涤过一样的清新明朗。
上午,方丛过来云驰找小穗。
小穗把新的资料给她拷在电脑里,说:“我们反复和各部门确认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
本来两周前律师的现场工作就结束了,采购部做事情拖拖拉拉,昨天又补了一批供应商的材料上来。
“不好意思,你们还要再安排人review一遍。”
“不要紧。”
方丛把前期发现的问题和她交流了一下,完了和她说:“这一周我们的初稿报告就能出来,到时我先发给你看。不过,现场我就不来了,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过来,后面我会休一段时间的假。”
“你?休假?”小穗意外,她可是雷打不动的敬业,随时找得到人的那种,“是要回趟老家吗?现在去外省很方便了。”
方从支吾了一秒:“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想在家休息一阵子。不过休假期间电话邮件畅通,你有事随时找我。”
小穗看她面白如纸,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也见怪不怪。
方丛拿过来的一些文件需要盖公章,小穗让方丛在办公室里等她片刻,她去行政部一趟。
廖驰出差回来了,不过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今天出现在了公司。
他见小穗办公室亮着灯,一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不是小穗,而是她。
屋子里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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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的风凉丝丝的,吹在人的身上很舒适。方丛已经趴在小穗桌上睡着了。
开门的声音都听不到,睡得是有多死。廖驰轻合上门,探身过去看她。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宽松长裙,整个人像是陷在一团白蒙蒙的云朵里。身材看不出弧度,巴掌脸好像又小了一圈。
室外熙攘的人声,门口不时有人路过,公然在办公室里睡大觉,可太影响方律师的专业形象了。
而且这里也不是睡觉的地方。小穗的办公室不到十平米,桌子紧靠着墙壁,她的脑袋半悬在桌沿,廖驰看得直皱眉。
咚咚咚敲了几下桌子,把人叫醒。方丛一觉竟睡沉了,猛地醒来,眼前见到是他,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廖驰后撤一步,奇怪她的反应如此之大:“你慌什么?”
“我没慌……”
廖驰从头到脚把她看了好几个来回,声音一凛:“最近又去相亲了?交男朋友了?”
方丛起身太猛,一阵低血糖的眩晕,低头撑着桌子没回答。
他追问:“是不是?”
“……不是。”
廖驰总觉得那里古怪,细细致致地打量了一会,还是看不明白。她这人守口如瓶,一般人撬不开她的嘴。
不一会小穗回来,推门一愣:“廖总你居然在!我以为你今天不来公司。”
这几天廖驰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她有好多事情要找他汇报。
廖驰迈着方步走了:“我有事要忙,下午再说吧。”
小穗和方丛把所有文件核对完,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方丛坚持不在公司吃饭,说有事还要回所里处理。小穗拗不过她,送她到一楼的院子门口打车。
小雨不知几时能停,细雨朦胧宛若轻雾一般。绵绵密密倒也不大,雨滴打在身上浸不透衣服,小穗把伞留给了方丛,自己快跑几步先回了楼里。
她在旋转门的入口处擦了擦衣服上的雨水,刚要进楼,一层保安的对讲机响起来。
保安收到呼叫里的通知,让小穗赶紧回院门看看,刚刚和她一起出门的女士在积水里摔倒了。
廖驰开完一个短会,去食堂吃过饭刚上来,半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刷上午的股票走势。
门口工位上人事部的几个女孩刚下楼,嘁嘁喳喳的八卦。
“看起来怪吓人的。”
“谁说不是,雨天出门怎么不小心点!”
一个年纪大点的中年女同事说:“不过,看她的样子,不大像是摔啊……”
“那是什么?”
“你们小姑娘没经验,你看她白裙子上一片血迹,更像流产啊……”
“不会吧?听说那位律师小姐还没结婚呢。”
廖驰刷手机的动作一顿,心里忽然咯噔的猛然跳一下。
正在这时,小穗的电话打进来,语气恶狠狠的:“我送方师姐去旁边的社区医院,不管你在忙什么——马上来,赶紧的!”
十分钟的车程,廖驰感觉像过了十年那么久。
车子在医院门口随便一停,他人就飞奔进了急诊楼。
等医生做完检查,他在楼道里等到方丛被轮椅推着出来,似乎又过了一个十年,他的心里已是百感交集。
蹲下沙哑着嗓子问她:“怎么样?好点了吗?”
方丛带着口罩,虚弱的窝在轮椅上,面色更加惨白。她不想让廖驰知道,可小穗聪明,一看她流血,再往下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一下就明白了。
真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人命关天了。小穗被吓得不轻,推着轮椅没好气地说:“人在这,好不好的,看不出来吗?”
“医生怎么说?”
方丛气若游丝的不说话,小穗代劳:“说幸好摔得不重,让去打点滴,单子在这。”
她晃了一下,本想让他去跑腿,又想到不能让他看到单子上的处方:“你在这陪师姐,我去缴费取药。”
“给我吧。”廖驰拦住她,难得的迟疑不定,问小穗,“孩子……也没事,对吗?”
从医院出来,廖驰无视车窗上的罚单,打开后座的车门,把方丛从轮椅上抱了进去。
动作轻而小心,小穗从没见他这么温柔体贴过。她也不当电灯泡了,摆摆手自己走了。
廖驰第一次进方丛家,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装修简单、家具不多,空间显得有些空旷。
他抱着她往卧室走,方丛说:“不用,把我放在沙发上就好。”
她从医院见面就一直沉默,他问她什么只会点头或者摇头。这会儿终于肯开口,廖驰没有拂她的意,放下人又把医院开的药拿出来放好。
“医生说你贫血,这几种药要一天三次的吃。还要补充叶酸和维生素,这两种是一天一次。”
他交待完,方丛眼也没抬,拉过来一个毛绒绒的抱枕抱在怀里,暖和了会,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呢。”
“为什么不要?因为我吗?”从意识到要有一个新生命那一刻开始,廖驰的脑海里从没有过不要的念头。
方丛的说辞,其实也仅是强弩之末而已。
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两个月的时候她发现大姨妈没来,买了试纸测完,看到两道杠的时候,仿若晴天霹雳一样。
六神无主的惶然,有一段时间每天郁郁寡欢,不知道要拿这个突然的“意外”怎么办。
拖着拖着两个月过去了,她换了平底鞋,还了宽松的衣服,更加注意作息的早睡早起。早起偶尔孕吐,但她该吃还要吃,饮食荤素搭配,戒油戒辣,吃得比谁都健康。
女人对宝宝有一种天然的、发自内心的亲近感,即使她对未来迷茫的一塌糊涂,她也割舍不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因为很多,总之我没想好。”
廖驰给她倒了杯热水,先让她吃药。看她咽下去并没有不良反应,坐在沙发另一侧。
“我不会让你做单亲妈妈。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来安排,你只管好好休息。”
她问他要结果,他说要顺其自然。所以,上天替他们做出了选择。
廖驰初听见孩子没事的惊喜仍在,心中一阵激荡:“丛丛,我想这就是天意。注定我们不能分开,还要继续一起走人生的下一段路。“
“可是,我要的不是这种方式。”方丛摇头,眼里满是疲色,“我不想用孩子绑住你。”
她很现实,对他本就没多少信心,横杠在他们之间的问题那么多,一个共同的孩子能解决多少呢?
——不能,只会让问题更加多如牛毛,让所有事情雪上加霜的一团糟。
“你何不换个角度,也许是我,用孩子绑住了你?”廖驰笑笑,低头低的坦然:“是我的责任,我愿意也必须承担起来。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你早就没有机会了。”这也是中间见了几次,她一直没有告诉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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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丛笃定的话,让廖驰十分后悔前两次的执迷不悟,“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没错。所以孩子的去留在我,不在你。”
“你是赌气,还是真的决定……”残忍的说法他甚至说不出口。
“真的。”
廖驰的脸色蓦地变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怎么狠得下心?也是,她一向狠心,果然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她。
“这个孩子和你无关,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我会自己处理。”
“处理”是什么意思,廖驰还能不明白。再开口,他的嗓音十分艰涩:“不要意气用事。只要你愿意留下孩子,我可以为你做所有你能想到的事,结婚、还有……”
还有什么?他脑子卡壳,除了结婚,竟再也想不出来了。
方丛鲜少表达自己的意愿,她努力工作、认真生活,可是,他需要她给与什么,他话到嘴边却没词了。
“所有的,我都不要。我自己一个人,也很好。”方丛扶着沙发起身,“你走吧,我想睡一会。”
第54章 我现在需要的是早饭
早晨七点多,方丛起床。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照常一阵子恶心,干呕不止。
她前期的反应不大,过了三个月反而头晕、晨吐的症状都出现了。肠胃跟着七荤八素的难受,空腹时尤其严重,一早人就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这周的工作日没剩几天了,下周她开始休假。坐在洗手间里缓了快十分钟,她还是决定去上班。
昨天医生说,四个多月的阶段,是宝宝生长发育最快的时间。她需要多补充营养,并且保持情绪稳定。方丛情绪最稳定的时候,就是面对工作的时候。
天渐渐热起来,她家离律所要转乘两次地铁,路上至少一个小时。地铁上人多而拥挤,昨晚方丛就想好了,后半周她出门还是叫个出租车。
月底要来了,房贷压力沉重,偶尔她不得不捉襟见肘的省着花钱。律师这个职业,有个著名的打油诗,“投身律师终日疲惫,为了生计吃苦受累。西装革履貌似高贵,其实生活极其乏味”。
收入高不到哪去,几年下来她的钱都投在了房子上。本城房价水涨船高,对她这样的刚需自住一族,浮盈的收益并不大。
钱上她还要节约一些,但昨天的险境实在让她心有余悸。方丛一边出门,一边打开手机叫车。没发现房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差点迎面撞上去。
幸好廖驰反应快,退后一步,堪堪扶住她,下意识的随口说她:“走路不要看手机。”
顿了一秒,轻缓的又说:“是我不该堵在门口,对不对?”
方丛没想到他又来,憔悴的脸色凝滞片刻:“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门不太隔音,她在门口换衣服、换鞋,收拾出门的包,没有听到楼道里有人声经过。他来了也不敲门,就这样等在门外吗?
廖驰看表:“你平常起床的时间。我住得近,过来很方便。”
他没说,他一大早回了趟父母家,在城里兜了大半圈天才大亮。
“你来还有事?”昨天说的还不够清楚,他走时万念俱灰的颓败。
“昨天气到你了,我来看看你好一点没有。”廖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还有,给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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