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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完结+番外(第2页/共2页)

呀,不过只有方郎君在店堂里,也是他递灯给我,释娘子倚在二楼的窗边,叮嘱我要端牢。”

    乔金粟郑重地接了过去,摆在张铜麦的床头。

    “方郎君和释娘子瞧着可还好?”

    “挺好的,不过昨夜应该也吓着了吧?肯定没睡好,我瞧释娘子打散了头发,应是要睡个回笼觉呢。”

    张铜麦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鲜活了一些,乔金粟松了口气,又听小丫鬟报说外头都在说昨夜江临的都城被东泰的军队攻陷了,上天因此痛惜示警。

    ‘这还真是能自圆其说上。’

    只是乔金粟心中五味杂陈,经过昨夜一事,她觉得朝代更迭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这一日外头都是闹哄哄的,消息一会一个,不停的报进来。

    乔金粟只守着妹妹和书砚,等她们醒来之后,乔金粟这才站起身,刚走了没几步,便晕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鸽了大家,接下来应该会稳一点更新了。

    第85章 雪菜炖鱼

    ◎厨娘就把火烧大,往锅里倒水熬剩下这些浓缩的雪菜鱼沫,锅边那一圈已经有些起焦了,厨娘用锅铲把那些咸香鲜美的焦巴铲进汤里滚着,又下进去一◎

    相比较起张府遭受的湖水倒灌, 离远些的屋宇所遭受的地动更为严重,以湖泊为中心,崩裂的河道和地面密密麻麻如蛛网。

    好些人半夜惊动逃出去, 直接掉进了地缝中, 命大些的爬上来了, 更多人直接留在了地底下。

    住在河边的人家几乎没有一户逃得过,有些是整个人屋子都砸进河里去了, 有些是地基下陷, 直接没进淤泥里, 还有些好端端在床上睡着,屋子忽然被劈成两半,夫妻二人原本睡在一张床上, 眨眼之间就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满城人皆是同样惶恐不安的表情, 唯有释月和方稷玄身上才能看到一点闲适。

    城中的几条河流断水, 河不成河, 而城外官道上凭空拱起了一座小山坡。

    炎霄跟着几个孩子去看,若有所思地说:“原来山是这么来的。”

    得释月和方稷玄相帮, 满南苏都是这样一副满目疮痍的样子, 乔金粟不敢去想象没有他们两人的情况。

    好些人没了性命, 没了屋宇,没了积蓄, 没了生计。

    乔金粟苏醒后很快就在几条主街还算平整的街口街尾处设了棚子施粥,粥是薄粥, 混个水饱, 只早晚两顿。

    不过各色河鲜时时都有, 一锅一锅从张府运出来。

    众人看得都讶异, 也没见他们运进去啊。

    张府的下人也不藏着掖着, 闹不好叫人觉得有蹊跷,反而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了。

    “老天爷怒一怒,还得甜一甜。我们后头那湖里,跟捅了鱼虾窝一样,自己都往岸上蹦。”

    阿达剔着牙,看那人神色。

    人家说:“是了,我听说城北的河里也有往外蹦鱼虾的。”

    阿达这才笑了笑,运着满满一锅子的酒糟白虾往棚子去。做好事,可别把自己做成筏子了,尤其是在眼下这光景。

    “大姑娘,犯不着我费心思,张茂死了。”

    乔金粟听到这消息,也没有多少松快。

    已经到了布施这份上,菜色之中自然不会有多少油盐。

    酒糟白虾已经算很不错了,原本再加白酒可以做生呛虾吃,但这时候乔金粟也不敢叫众人吃生的,只怕闹肚子,所以一应都做成了熟醉。

    白酒自然也是没有的,但酒糟的香味已经很浓厚,非常鲜甜香。

    用酒糟来烹制的还有田螺河螺一类的小螺,张府后湖里一波波的捞上螺来,都是很干净的,不用怎么用清水浸泡,只是螺肉难入味,灶上厨娘用了糟虾剩下的糟汁,使其滋味更加醇厚。

    鱼就用雪菜来烧,大锅子成天炖着,一层鱼一层雪菜的摞着,有些费柴火,吃了食的百姓就去捡些柴木来,你一根我一根的往柴堆里投,把那锅雪菜炖鱼熬得飘香百里,造出一种盛世太平的错觉。

    来得早的人有整条鱼可以吃,虽然省却了油煎这一道,但雪菜与鱼,鲜上加鲜。

    来得迟一些,鱼肉被锅铲戳散了,同雪菜彻底混在一块,若是叫个北人来吃,吃上一口鱼得是满喉咙的刺,但滋味却更浓厚。

    鱼肉炖到这时候,已经全然和雪菜融在一起,吃在嘴里,叫人咂个不停,既是抿刺,也是惜味。

    等过上一会,锅里已经鱼不成鱼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入秋了,夜晚风冷。

    但还有好些人排着队,厨娘就把火烧大,往锅里倒水熬剩下这些浓缩的雪菜鱼沫,锅边那一圈已经有些起焦了,厨娘用锅铲把那些咸香鲜美的焦巴铲进汤里滚着,又下进去一板子豆腐,引得众人欢呼雀跃,仿佛过年一般。

    炎霄这些时日忙着修炼复原,醒着的时间不是很多,偶尔和小伙伴们出去散散心,大部分时候就坐在门槛上看长长的队伍,闻空气中的食物香气。

    释月和方稷玄很明显看出炎霄的伤感,街面上原本的小伙伴算上炎霄一共有七个,如今还剩了五个。

    那时候,事情了结,释月带着虚弱的炎霄回到食肆里。

    晨光中,却有无数灰影子浮动。

    有个跟不上趟玩,常被炎霄撇下的小女孩就那样站在街对面看着他。

    鬼差碍着释月和方稷玄不敢催促,实在到了时辰要走,她松开爹娘的手,朝炎霄这边跑了过来。

    炎霄也是像现在这般坐在门槛上,装作看不见她的样子,目光穿过她的魂魄,看向不远处的折掉的一棵柳树。

    释月说,不要轻易跟凡人结下缘分,所以炎霄就盯着她脖子上的小银锁看。

    她问:“下回带上我玩好吗?你们上次去长桥上放风筝,都没带我去,我爹给我做了好大一个蝴蝶风筝,咱们一起放,一定拿头名!”

    炎霄不会哭,只觉得心烧,没忍住跟她对了一眼,女孩清浅的瞳色中印出一团火来,她一愣,笑得很甜。

    蝴蝶风筝的骨架全都断了,纸面也残破不堪,炎霄自己拖回了一根竹子,一点点劈开竹片,学着修补。

    在这件事情上,释月和方稷玄并没怎么管过他。

    若是连世间的生老病死都参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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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怎么在俗世中修炼,不如直接回深山老林得了。

    但偏偏这小子是火精,即便不是由释月和方稷玄带着,他天然就会被人世间的烟火气吸引。

    因为河鲜源源不断,所以布施一直持续整个秋。

    隆起的土块被铲平,绝流的河道填满,断裂的树木被劈做柴火,毁掉的房屋一一重建。

    自从东泰的将军率兵入城之后,这些进程就更加快了,因为满南苏历年所缴的税款名列前茅,早一日修缮好,早一日挣银钱。

    满南苏那一套官员没逃,抱着侥幸心里还想讨要个官来当当。

    这些日子他们借着修缮的名头索财无数,如今刚好奉上,岂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媚眼抛给瞎子看,大老爷被当街斩首,余下走狗或是贬为庶民,或是被流放。

    满南苏富庶,也养了一堆硕鼠,硕鼠吃惯油水不堪用,这么将军显然也不吃溜须拍马那一套,自然不会留下。

    料理了官,接下来就是商。

    打头的几个商户忙不迭表忠心,商人无权,更何况眼下就是有权也无用,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多么高深的计谋都是过家家。

    乔金粟低着头进了衙门,却被请到偏阁奉茶相待。

    几个商户出去时一个个如被割肉般,满头冷汗,形容狼狈,看得乔金粟愈发惊疑不定。

    终于听见脚步声响起,她忙起身,只见到个利索威严的女将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阿月说你同她是旧相识。”

    第86章 糖芋艿和梅花糕

    ◎小泥怪其实不只是想来找炎霄玩,这间小食肆他也很喜欢,永远都是一股甜◎

    乔金粟急忙点头, 女将军面上才有了一点隐约的笑模样,但又不掩目光中的审视意味,道:“那有些事, 我可放心交由你来办了?”

    乔金粟自然要应下, 这位大人物居然是释月认识的人, 再没比这更有保障的。

    这女将军便是阿鱽,她率兵入城时百姓们龟缩不出, 四周寂寥, 但空气中却有一股甜蜜香气不合时宜的飘过来。

    阿鱽肃眉望过去, 就见小桥下竹摇椅上歇着一位美人,柳树畔小炉烤火煨着一锅赤豆糊。

    “将军车马劳顿,可要吃一碗赤豆小圆子?”释月指尖绕着一截柳枝, 笑盈盈地瞧着她。

    恍惚间阿鱽还以为时光倒流, 一切都回到往昔了。

    乔金粟面临的波折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消弭了, 反倒迎来莫大的机遇。

    她手下那些韬光养晦的人才一下都有了用武之处, 拿着新朝廷给的路引凭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乔金粟作为当家之人,日日忙碌, 入夜后才算有几个时辰的安宁。

    她的屋子还是那个样, 只是茶桌上多了一个流云形状的水盂, 水盂中养着一株碗莲,铜钱般大小的叶和花, 像画出来一样精致。

    乔金粟伸手拨弄了一下莲叶,过不了一会, 徐广玉就从这水盂中冒了出来, 像一阵雾气般落到这房间里, 渐渐凝成一个可以触碰的实体。

    徐广玉以火莲为躯, 得了释月相帮, 也是他死后享有世人的敬仰崇拜,又留下来镇住满南苏的水脉,救下性命无数,功德深厚,所以迁跃神位是顺理成章的事。

    即便徐广玉还分了一部分神力给泥胎菩萨像,也很够用了。

    泥胎菩萨像最终还是从湖底出来了,它脱身的这个过程如受刑一般,千年修行几乎泯灭,原本庞大的身体一点点削下去,上岸的时候就成了最初那樽不比人高的盘坐着的菩萨像。

    它在湖底实在太久了,通身的水藻青苔,像是长了一层绿霉,除了膝上放着徐广玉的这一世的骸骨之外,它身上也露出了森然的白骨,脸上更是半面菩萨半面骷髅。

    一樽可怜的菩萨像,真叫一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要它来保佑世人。

    徐广玉心有所感,也肯定了那是自己之前的骸骨,菩萨像并没有说谎。

    “因果交缠。”方稷玄很沉重地叹了口气。

    在朦胧温柔的晨光中,那裹泥的白骨架子诡异而笨拙的转动着脑袋,追逐着太阳的光芒。

    除了腹腔空洞可养鱼之外,它的胸腔也已经塌陷进去了,差不多一拳头的大小,释月看见心的位置还长着一团细绒绒的小草。

    那是一种既能在岸上也能在水中生长的杂草,释月从前都没有留意过,谁会留意一丛不美的小草呢。

    但是这小草却被好好种在了心窝里,像是早早就同它保证了,有朝一日要带它一起到岸上来看看。

    在徐广玉的恳求下,释月和方稷玄答应放过这个泥骨怪。

    以释月的脾性来说这是很难得的,但瞧着它在阳光下站起来,迈开步子每走一块,身上就开始七零八落的掉泥渣,一副畸怪又可怜的样子。

    泥骨怪原本是要重新修炼的,但徐广玉分了一些法力给它,让它能自由一些。

    乔金粟第一次见泥骨怪的时候,它是跟着徐广玉一起来的,缩得只有三寸大小。

    徐广玉应该是给它重新塑过泥,描过彩了,已然不是一樽菩萨像,而是个跟炎霄年纪差不多的小光头。

    他看起来有点像徐广玉,但绝对是不一样的。

    徐广玉容貌俊秀,这些时日以来更是成熟了些,举手投足间蜕了几分稚气,多了些洒脱从容。

    而这个小泥怪的人形脸型方圆,宽厚一对耳,眼角低垂,隐着佛相。

    徐广玉用荷花梗戳戳他,他低声道:“对不起。”

    乔金粟不语,小泥怪瞥了徐广玉一眼,又看乔金粟,见她还是不搭理自己,小泥怪低头,在自己肚子里掏啊掏。

    他掏出的物件在落在茶桌上的时候变大了,压碎了一个茶盏。

    小泥怪有些无措的看着乔金粟,徐广玉苦笑。

    那物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桌屏,材质有些像琉璃,散发着珠贝一般的光泽。

    桌屏上的画就是徐广玉留在菩萨像腹腔里的满南苏四季景图,原本宏大的墙画缩在着这一副不过横三尺纵二尺的桌屏上,每一片叶都显得那么精致。

    而且这个小屏风的边框镶嵌着很多小螺壳和小贝壳,依据每幅画的色调而挑选了不一样颜色的螺贝。

    乔金粟从没见过比这个还独特好看的屏风,一抬眼就见一大一小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她。

    “这是我跟他一起做的,也是给三姑娘的赔罪礼,”徐广玉指着屏风角上的一粒红珠,道:“这是我凝出来的红莲子,这一番只得两粒,有一粒还了月仙君,月仙君说这红莲子能种火莲,但凡人种不出,就当个辟邪的东西好了。”

    乔金粟思量片刻,徐徐道:“小妹和阿达议事时,常常因些小事争执不休,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的缘故,横座桌屏在其中,也叫两人消停些。”

    至于那些因为地动而殒命的人,乔金粟也很纠结,这是小泥怪的罪孽吗?那他那千年的镇守又算什么呢?

    徐广玉笑了起来,小泥怪也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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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桌面上跃下,溜溜达达跑外头去了。

    小泥怪其实也不算常来,很多时候徐广玉都不知道它去哪了。

    徐广玉塑他的时候用了山泥湖泥盐泥,黑泥黄泥褐泥,所以他不论去哪应该都挺自在的。

    小泥怪时常滚了一身草籽、花籽而不自知,被春风春阳一照,呼啦呼啦的冒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野草和小花。

    小泥怪应该是去过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些小花的模样看着眼生,紫莹莹的,蓝闪闪的,今儿脑袋上是一株开着米粒大小的碎花,黄点点的。

    徐广玉要给他拔掉还不让,说是一拔就痒。

    “痒你忍不了啊?”徐广玉按住他,让乔金粟拿镊子拔草。

    果然是痒得他咯咯直笑,乔金粟拔了小泥怪身上的草,把他脑袋上的小花小草留下了,顶着那一头花草头发又跑去偷窥炎霄。

    乔金粟虽然说原谅这个小泥怪,但炎霄讨厌他。

    小泥怪伤筋动骨地从湖底爬出来之后,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但伤害过张铜麦和炎霄这件事他还记得蛮牢。

    有了乔金粟大度原谅他的前车之鉴,他拖着一篓从水底捞上来的煤炭屁颠颠去找炎霄,结果话还没说一句就被他一脚踹散架了。

    小泥怪爬起来,泥块和白骨胡乱拼凑起来,结果脑袋搁在屁股上,屁股倒是顶在脑袋上,一点模样都没有,单脚蹦着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自己的腿骨。

    徐广玉觉得他真是又可怜又可笑,给他重新塑好了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小泥怪真是很喜欢炎霄,但也的确怕挨揍,总是远远地瞧着他。

    他有时候还会伪装,装成食肆墙头上小葱盆里的一块泥巴,又或者趴在墙上,伪装成一个有胳膊有腿的泥点子。

    小泥怪这点伎俩还想蒙骗过谁呢?释月和方稷玄只是装作没看见罢了。

    有一次食肆里买了一篓芋艿打算做糖芋艿吃,小泥怪就把自己弄成个毛芋艿藏在炎霄眼皮子底下,为了逼真还弄了些苞米须子贴身上。

    像还真是挺像的,释月忍着笑把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了。

    但最后还是被炎霄发现了,直接把他扔回乔金粟院里去了。

    湖边阳光最好的地方摆了一个蒲草编的窝,书砚说乔金粟要喂野猫,野猫凶悍又怕生,因此叫下人少往那去。

    但实际上只是给小泥怪一个休养的地方,他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徐广玉太久,但真是不愿意再待在湖底了,所以就有了个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小泥怪其实不只是想来找炎霄玩,这间小食肆他也很喜欢,永远都是一股甜甜的香气。

    熬赤豆糊的时候是一种浓郁的甜香,赤豆熬得沙沙绵绵,小圆子又是软软糯糯的;

    煮糖芋艿的时候又是一种温润的甜香,跟赤豆糊的红棕稠密不同,糖芋艿的在藕粉和碱的作用下呈现出一种清透的红来,小而圆润的糖芋艿就那么躺在微黏的糖水里,撒一撮糖桂花,舀起一个糖芋艿嘬滑入口,与赤豆小圆子一样都是甜糯的口感,却是各有不同。

    这两样甜食在秋冬时最讨人喜欢,到了春日里也有吃,只是少些。

    满南苏湿漉漉的春天叫小泥怪不是太喜欢,他虽然不介意身上长草长花,但在春天花草长得太快了,昨个才拔过,今儿有长出细绒绒小苗来,揪都揪不完。

    下了几日的雨,小泥怪躲水不出门,或是看看佛经,或是趴在书房的花盆里看着徐广玉教乔金粟画画。

    雨歇了,他又偷偷想去看炎霄,只是炎霄不在家,跟着阿鱽去城外军营里玩了。

    小泥怪还不知道,将自己变成一团绿灰色,贴在潮湿石墙上朝小食肆去了,任谁也不会发现他。

    这巷子里有一种闷湿的草味,很青涩,小泥怪捏着鼻子跑出来,朝小食肆走去。

    真好,食肆门口的小炉上散发着干燥的焦甜香气,小泥怪如获救赎。

    门口的竹椅上歇着的不是释月,而是方稷玄。

    小泥怪其实有点怕方稷玄,他依稀能懂方稷玄是炎霄的保护者。

    小泥怪犹豫了一下,顺着那股越发焦香的气味爬上了竹椅的搁脚,又顺着搁脚爬上了竹椅的把手。

    忽然,二楼窗户一开,小泥怪听得一个慵懒的嗓音含笑说道:“方将军,我的梅花糕是不是焦了?”

    春光醺然,方稷玄一时沉醉,竟是忘了看火。

    他忙起身看火,一个势头把小泥怪震翻在地,屁股差点裂了。

    小泥怪捧着屁股站起来,殷勤备至地帮方稷玄捅炉灰。

    正此时有食客闻香而至,小泥怪顿时僵住不敢动弹。

    “这一炉可是有些焦。”方稷玄说。

    “没事,我就爱吃焦香些的。”阿达一挥手。

    食客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

    梅花糕有个模子,烤出来上大下小,是个锥形,做的时候先灌一层面粉糊做底,再灌豆沙,粉糊封顶后撒红糖芝麻小元宵,青红果松子仁。

    糕杆一勾就是一个,阿达吃了两个焦的,又等着买两个不那么焦的给张铜麦吃。

    他坐在柳树下歇脚,等释月来做第二炉。

    众人说说笑笑的,可苦了小泥怪,动弹不得。

    “我就说释娘子讲究,专门还弄一个搁火钳的摆件。”

    阿达说着还把小泥怪给捏了起来,好奇地抚弄他头顶的小花小草。

    “嘿!这真是有趣得紧!改明捏几个泥人,在头顶埋草籽,每日浇浇水就长出来了,一定好玩好卖的!”

    很多年后,这种头顶埋草籽的泥人娃娃的确成为满南苏的特色之一,精致些的摆在杂货铺子里,朴拙些的就摆在摊头上,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虽说有各种花样的,但卖得最好的,还是最初的那种小光头。

    释月见那小泥怪黑脸了,忍不住笑道:“天下银子都叫你们这家子给挣完了。”

    小泥怪僵了半个时辰客才稀了,这时候天上落下一只梅花糕来,他赶紧捧住,望向已经拎着小炉子进屋去的释月和方稷玄。

    梅花糕又漂亮又好吃,糯糯焦焦,香香甜甜的。

    小泥怪心情大好,可原本笑嘻嘻走回来的炎霄见他吃自家东西还吃得挺美,一下就瞪大了眼,朝他冲过来。

    ‘糟糕!快跑啊!’

    两个娃娃你追我赶,顺着食肆的墙头跑进乔金粟的后院去,又绕了一圈回来。

    释月和方稷玄站在楼上瞧见小泥怪高举梅花糕过头,像捧着火把一样狂奔,炎霄又醋又气,都要炸毛啦!一眼瞧过来,方稷玄和释月赶紧关窗,又推开一条缝瞧个有趣。

    夕阳西下,却是照得万物红亮美好,平静安然。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应该是完结啦,暂时没有写番外的灵感,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吗?

    第87章 番外 冷宫里的女人

    ◎女帝和小白龙的故事◎

    永历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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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 王翎称帝。

    除了北江的北境和南德的西部之外,中原大地皆被东泰收归,幅员辽阔, 王翎的确够格称帝了。

    举办祭天仪式的时候, 释月和方稷玄去看了。

    眼瞧着她身后盘踞着的庞大白蛟跃向天空, 在漫天霞光中生出一对华美威仪的大角,又多长出一双锋锐霸道的五爪, 通身鳞片光华迸现。

    “蛟蛇化龙, 倒是难得一见。”

    释月倚在都城高耸的墙头上, 看着那条占据了半个天空的白龙。

    “龙印恋主,更是罕有。”

    绝大多数拥有帝王气运的人都会在龙印潜移默化的诱惑或者指引下走上野心勃勃的称霸之路,如王翎和白龙这般相辅相成的绝世罕见。

    帝王气韵越是至上尊贵, 越会容易视万民如蝼蚁, 所以释月那时才会说黑龙主杀, 白龙主治, 不论是开启还是结束乱世的王,大多都是拥黑蛟龙, 而盛世之主, 则大多都拥白龙。

    不杀透了, 不打服了,又怎么治呢?

    王翎这条龙仔细一看乃是黑皮白鳞, 白爪黑甲,如此杂糅, 也不知是不是反过来受了她的影响。

    释月觉得王翎心思深沉, 狡诈多疑, 却也醇厚谦逊, 聪慧豁达。

    她这一辈子, 酸甜苦辣都尝过了,波澜壮阔,起伏跌宕。

    若是死后叫鲛人吸上一回,必定叫其看得攥拳甩尾,极是震撼入迷。

    王翎自然是看不见释月和方稷玄的,不过白龙看见了。

    它如烟气倒流般从一条飞天巨龙缩成了一条细细白蛇,变成了帝王脖颈上的玩物。

    威武的龙角变得可爱而幼嫩,小白盘在王翎的脖子上,轻轻吐信道:“看。”

    那一瞬间王翎共享了小白辽阔的视野,看着随风摇动的旌旗,丝丝缕缕的流云,沧桑庄严的城墙,墙头上微微笑着的释月,以及她身侧神色淡然的方稷玄。

    刚才小白骤然见到方稷玄时,其实龙鳞都快炸开了。

    喙珠湾那一夜方稷玄的气势实在太过凶戾暴虐,简直就世间所有杀气聚集成的一个人形凶兵。

    有没有杀意对于小白来说是很明显的,现在的他看起来正常多了。

    方稷玄依旧强盛值得警惕,但他的气势温和,气息平静,身上还隐隐有股子甜甜香香的火气。

    这种气味在小白和王翎的生活中出现的次数已经不多了,第一次闻到的时候,王翎还住在宫里,住在这犹如迷宫般的千百间屋子里,是一只靠吃别人嘴里漏下的谷粮存活的小老鼠。

    有一回她偷到一只红薯,裹了泥巴垒了一个土灶埋进去烤。

    小白不知道烤了多久,只记得跟着王翎在冷宫的杂草地里跑了很久,直到那股甜蜜的香气传过来。

    “来吃了呀,小羽毛。”这样温柔唤王翎的并不是她的母妃,而是冷宫里的女人。

    冷宫是个很冰冷的地方,怨气很重,小白那时候不明白王翎为什么总喜欢去那。

    她的母妃之所以没有成为这冷宫里的女人,就是因为多了一个装成儿子的女儿。

    如果说生为女儿是原罪,活该遭受到冷漠忽视。

    可作为儿子,所遭受的种种算计却是因为他们可能会拥有辽阔的前途。

    所以王翎在别人眼前一直表现的很蠢笨,每日在外头疯玩如,还比不得随便一个小太监看起来干净体面。

    不过在母妃和冷宫的女人们面前,王翎可以不用装得太用力。

    进了冷宫的女人要么就是太笨的,看不出她的异样,要么就是太聪明的,看出来了,也懒得戳破。

    春日里,王翎会躺在冷宫的野樱桃树上看流云;

    夏日里,冷宫天然就比其他宫殿要凉爽,那些姨姨婆婆们会把最好的席子让给她睡,就铺在阶前石砖上,清凉入梦。

    秋日里,冷宫落叶堆叠,金黄脆裂,她和猫儿一起滚在里面。

    冬日里,冷宫偶尔就会有侍卫进出了,因为有人死了,冻死的,病死的,也没人追问缘由。

    王翎和母妃两个人加起来的份例炭火也只够勉强过冬,她经常替她们捡一些柴火回来,但一双手捡不了多少。

    于是,一个个女人凄凉地死去。

    王翎第一次耍了个很浅显鲁莽的计谋,偷偷把死去丽妃的猫儿和皇后宫里的猫儿对调了。

    这猫儿丽妃盛宠时得到的赏赐,与皇后那一只是一母同胞,却是同母不同命,生得绿眼仁雪皮毛,走起步子来妖娆娇贵,却只能跟着丽妃待在冷宫里。

    吃活鼠生鱼,可以没规没矩得上墙爬树,于猫儿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王翎也很喜欢那只猫儿,觉得比皇后那只更漂亮。

    “你见过皇后的猫?”

    丽妃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梳妆,她用一根粗糙的树枝把干枯的长发挽了起来,看起来憔悴而疲倦。

    “远远见过,可我觉得就是榛果儿更漂亮嘛!”王翎很嘴硬。

    “那是,她是捡我剩下的。”丽妃笑起来的一瞬间,王翎似乎看到她盛妆艳丽的美态,“瞧瞧我们榛果儿这对翡翠眼,可比她那只蠢猫要漂亮多了。”

    所以当皇后把榛果儿抱起来的时候,骤然看见它那双深邃迷离的眼眸,惊得当场失态,从宝座上跌了下去,闹得满宫皆知。

    皇后在冷宫里很低调的办了一场法事,也将一些宫人用剩下的过冬被褥送了进去,以彰显她的宽厚。

    王翎得意洋洋地挨了母妃两个巴掌,若不是怕露了痕迹,还要再打!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自身难保,还替死人出气!你怎么不想想我?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王翎没有认错,但她也很明白母妃为什么打她。

    她只是觉得母妃很可怜,冷宫里的女人很可怜,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连皇后也觉得很可怜。

    梦里,小白忍不住问她,“难道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小小的王翎翻了个身,没有理会他。

    小白很怜惜她,却又发现她生来傲骨,用不着别人的怜悯。

    王翎称王之后,宫妃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前朝属于她父王的那些女人跪了满地,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自己命运。

    王翎当着她们的面杀了两个,就是她们直接害死母妃。

    “我没有,我没有杀你娘。”皇后吓得全无体面,瘫软在地。

    王翎静静地看着她,却找不到半分从前高贵而阴毒的影子,只看到一个寻常老妇。

    这些女人都被她关进城外的一个庄子里,说难听些是等死,说好听些是养老。

    虽然挑了不少旁支的子女进宫遴选,以便培养,但朝中还是有一部分臣子上奏,希望王翎可以考虑自己延绵子嗣。

    这些其实都对王翎忠心不二的臣子,很满意她的品性与作为。

    当夜,小白缠绵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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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女子,其实也不是全无好处。

    相较于男子在床帏之事上的局促,女子的欢愉次数全无上限。

    一次太少,两次凑合,三次就很不错,至于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次……

    “够了!”王翎有些受不住了,一把将那个白肤白发白睫的美人压在身下。

    玄色的床褥丝滑无比,雪白一人躺在上头,只有鼻尖唇瓣红菲菲的,一脸无辜地看着王翎。

    “我说了不会纳妃的!我又不想生孩子!”

    小白咬着唇笑起来,如此羞涩模样,真瞧不出方才那样霸道。

    美貌惑人,惹得王翎迷离摇摆了一瞬,低声道:“喂你你都喂不饱了,蛇吃人都不嚼的吗?”

    “嚼啊,还要细细嚼。”小白说罢又缠上王翎,要她来个十全十美,上上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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