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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要求
镇北侯府前院, 江絮清人还未赶到,争吵声便已经传了出来,细细听去, 似乎还有女子的声音。
她顿时心里紧张起来, 提着裙摆便匆忙赶去。
果不其然,裴灵梦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正在与林敬元针锋相对。
林敬元一身素白长衫, 形容清秀, 此时一张白皙的脸庞已然被裴灵梦气得通红, 失了仪态地指着她怒斥道:“你简直目无中人,不要忘了, 我可是你的姐夫!”
裴灵梦“呸”了一声, 朝他不屑地讽刺:“林大公子莫不是忘了,我阿姐早就与你和离了, 你如今又算我哪门子的姐夫?还敢在我镇北侯府攀亲戚?”
“来人,给我把他打出去!”
侯府的护卫面面相觑, 犹豫不决,但因面前这位的确是与大姑娘成婚六年的夫君, 这几年夫妻关系也较为亲密,护卫们基本拿不准主意, 这究竟只是大姑娘一时与夫君置气而已,还是真的和离了再也没有关系,因此根本没人敢真的下手。
江絮清走过来, 按下神情激动的裴灵梦, 朝她摇了摇头。
裴灵梦皱眉, 欲言又止,又瞪了一眼林敬元, 才暂时作罢。
林敬元看见来的人不是裴灵萱,较为失望,问道:“萱娘怎么不亲自来见我?”
江絮清说道:“林公子,想必那日在曲碧湖发生的事,你应当还没忘吧?”
林敬元面露不耐,细细看着面前这位尚且年幼,却还出来主持大局的世子夫人。
他对江絮清的印象还是裴扶墨呵护在手心都怕摔着的小青梅。
他与裴灵萱成婚这几年,只要重要的日子回了侯府,便时常能看见她在裴扶墨的左右,每回只要看到这二人时,便是在斗嘴怄气,可下一刻却又变得亲密无间,外人根本极难融入进去。
他与裴灵萱成亲的那年,裴扶墨和江絮清都还年幼,一个是十三岁的小少年,一个是才十岁的小姑娘,那时裴扶墨尚在长身体窜身高,不过半年他就高出了江絮清一大截。
犹记得有回他来了侯府,路过花园时意外看到那傲慢的裴世子,前一刻将他的小青梅气哭了,下一刻又耐着性子去哄。
那裴世子嘴里还说着:“我虽然长得高,但这并不是我的错,就算你哭得再难过,我也没办法缩回去啊。”
那时他觉得很好笑,原来那不可一世的裴世子,哄起人来竟是这般让人哭笑不得。
夜里他还将这件事当做笑谈讲与裴灵萱听。
“你那弟弟莫不是喜欢江家那小姑娘?”
裴灵萱无奈道:“怎么连你也看出来了?”
他更觉得有趣了,“萱娘,我觉得就你弟弟那性子,想追到那江家的小姑娘,估计是有一条艰难的路要走了咯。”
裴灵萱伏在他怀里气得要揍他,“你可别乌鸦嘴,我弟弟听不得这种话!”
林敬元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看向眼前这位梳了妇人发髻,仍然一脸幼态,但较比小时候又成长了许多的姑娘,总算成了裴家人。
“我没忘。但我有些话想与萱娘单独谈一谈,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让我见她吗?”
江絮清不动声色地露出嫌恶之色,冷声道:“我现在过来,便是替萱姐姐传一句话,她说她再也不想再看见你了,请你现在就离开侯府,到底夫妻一场,她不希望让彼此最后弄得这般难堪。”
林敬元脸色一变,“我不信,没看到萱娘的人,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罢,他便打算直接闯进内院。
江絮清喊来护卫将他拦下。
裴灵梦已先一步拦下林敬元,挡住他往前走的步伐,气愤不已地道:“你究竟还要害得我阿姐到什么时候啊?”
“不是已经有了你那小表妹,恩恩爱爱打算生孩子了吗?是不是非得把我阿姐气死你才罢休?”
林敬元急得满头大汗,但无心跟一个小辈解释,只执意要往内院闯。
刘管事见他是油盐不进,走到江絮清身旁说道:“世子夫人,若不然还是请七鹰卫来将他赶走吧?”
七鹰卫是侯爷留在镇北侯府保护府内安危的一支精英护卫队,若非紧要关头,是决然不能请出来的。
江絮清想起裴灵萱交代的话,她说了不想和林敬元和离后闹得太难堪,想要体面的分开。
显然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林敬元不会轻易放手,恐怕他现在还不知道裴灵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小产了。
现在他这份急切的心,究竟有几分是真的为了萱姐姐呢?
“暂时不必动用七鹰卫,萱姐姐那边……”江絮清在跟刘管事商讨如何将林敬元赶出去的策略,哪想方才还吵闹不止的林敬元戛然而止。
“萱娘……”林敬元怔怔地看向几日未见的人,见她一步一步轻缓地朝他走近,他却忽然犹如僵住了般,手脚都不知往哪摆了。
裴灵萱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裙,还吩咐丫鬟为她上了妆,恰好的掩饰了她这两天苍白虚弱的气色,即便是出来见他,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林公子,如今我人出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我听着就是。”
这三个字,使林敬元顿时大受打击,恍惚之下连连后退几步,她竟是这般疏远地唤他林公子?
难道这六年的夫妻情分都是假的么?事情发生至此不过短短两日,她便能这么快与他割席当陌生人?
林敬元深吸一口气,打算再好好与她谈一谈。
他放轻了声音,柔声道:“萱娘,许施的事瞒着你是我的不对,若你实在介意,我可以当着你的面与她恩断义绝,只求你莫要与我和离,我们多年夫妻不易,这一路我们走过来的有多艰难,难道你都忘了么,你能这般轻易舍弃么?”
裴灵萱垂在衣袖内的手指禁不住颤抖,原来即便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仍旧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他究竟哪来的脸问她怎么能轻易舍弃这段感情?
成婚多年,起先感情如胶似漆时,他每日每夜对她说甜言蜜语,甚至成婚三年后,她仍然没有怀上子嗣,婆母已经极其不满了,私下在各种相反设法想要给他房里塞女人。
她不是不嫉妒,可是没办法啊,她肚子就是那般不争气,成亲三年了还未曾有子嗣,可当初林敬元是怎么说的?
即便婆母如何从中作梗给他塞女人,他都正颜厉色地拒绝,曾扬言此生只要她一个。
但凡他不对她许下这般情深义重的誓言,或许他要求纳房小妾,她也会允许的,毕竟林家的香火还要传下去,她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总不能再如此霸道。
可他现在又是如何对她的?
裴灵萱垂下长睫,缓缓压下险些流下的泪水,过了片刻,方扬起清浅的笑容。
她的笑容使林敬元心里猛然一慌,已同床共枕六年,他又如何不知,这样得体到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笑,才是她另一种报复所恨之人的方式。
裴灵萱淡笑,嗓音轻柔:“许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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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没了?”
林敬元心里咯噔一跳,顿时慌了神,“萱娘……我……”
江絮清蹙眉看着他这番举动,这下总算明白了他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只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裴灵萱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语气淡然道:“虽然我并不想,但很可惜,我肚子里的这个,大抵也是不愿来到人世的。”
轰隆一声,林敬元大受震惊。
他阔步上前,情绪难平地激语:“你说什么?我们的孩子没了?”
裴灵萱笑了声,笑意悲凉:“是啊,孩子没了,你抱着许施要走的时候把我当成障碍物,用力地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摔了一跤,就这样没了。”
“这下你还满意吗?林敬元。”
她含着嘲弄的眼神看他。
林敬元恍恍的目光从她脸上挪到了平坦的小腹处,死死盯了许久,像是要将她的小腹看穿出一个窟窿般,始终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来之不易,怎么会没了?
成婚六年,他那么爱裴灵萱,甚至为了她都可以不纳妾不碰任何女人,他已经为她让了这么多步,即使她的身子很难怀有身孕,他也从未埋怨过她。
时间久了后,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身边的好友及同僚谁膝下不是有了一儿半女,唯独他什么都没有,他也是万般无奈下,才不得不听从母亲的意见与许施私下来往,当时本就想好了,若是许施生下了儿子,便抱回建安伯府养在裴灵萱的膝下。
可老天偏偏就是这般戏弄人,在许施怀了身孕后,裴灵萱的肚子也同样有了消息,他这才不得不这样隐瞒下来。
如今许施因坠湖后孩子意外小产,母亲得知了后,让他想方设法也要挽回裴灵萱,至少她肚子里的这个也要认回建安伯府。
可一切都迟了,在同一天,他的两个孩子都死了。
林敬元震怒下双目通红,猛地上前几步抓住裴灵萱的双肩,神情癫狂嘶吼地问:“怎么会没了,你是想跟我和离才这般欺骗我的对么?还是说你早就背着我有了其他相好的,才趁机在此作文章?”
裴灵萱的肩膀被他的大掌按得生疼,脸部五官都皱成一团。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林敬元会忽然发疯。
裴灵萱疼得叫了一声。
江絮清与她的距离最近,下意识地上前去将林敬元扯开,“林公子,你松手,你把萱姐姐弄疼了!她还有病在身!”
林敬元暴跳如雷,竖眉瞪目,疯到根本什么都听不进。
江絮清上前来拉拽他,他气得用力一抬,便将拉扯他右手的江絮清往墙边甩去。
裴灵梦吓得睁大双眼,“慕慕——”
忽地一阵冷风掠起,江絮清忍着方才的吃痛,下一刻落入了温热的怀抱内。
那深入骨髓般的气息将她团团围绕,她颤着眼睫缓缓抬眸,入目的是裴扶墨冷漠的脸庞。
“裴小九,你回来了……”她嗓音带着惊惧下的颤抖。
裴扶墨抱着她站稳后,认真地扫了她全身,沉声问:“伤着了么?”
江絮清摇了摇头,“我没事,但是……”
萱姐姐恐怕……
裴扶墨见她没伤着,这才放心将她松开,让她站在边上莫要插手。
现在的林敬元就是个什么都听不进看不见的疯子,谁靠近了都会被伤害到。
江絮清乖顺地点了点头,在安夏的搀扶下,拉着也受了惊吓的裴灵梦站在了一旁。
林敬元还紧紧按着裴灵萱的双肩无能发怒,本想上前制止的护卫见到世子来了,只好纷纷后退。
“林敬元,松手,你弄疼我了……”
林敬元大怒道:“你骗我的对不对,孩子还在对不对,萱娘,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去!”
裴灵萱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忽然感觉自己面前一道冷风袭来,下瞬间便听见林敬元悲惨的痛叫声——
裴扶墨几步走来,面容冷肃,直接挥起拳头给了林敬元一拳。
林敬元痛得脑袋打晕,根本就站不稳,那一拳的力道根本不是他这样清瘦的文人能够承受的住。
他踉跄几步猛地朝后倒下,半边身子直接倒在了小池塘边的水洼坑上。
昨夜才落了雨,池塘的水势见涨,他扑腾几下,水洼的泥水溅了他通身,使他的脸庞,及身着的素白色长袍顷刻泞泥不堪,狼狈至极。
还没等他彻底回过神,裴扶墨又几步向他走来,看他如看一团烂泥般,眸含睥睨:“站起来,给我滚出镇北侯府。”
林敬元擦了擦唇角沾了泥水的鲜血,面色煞白地恍恍站起身,恨恨道:“裴怀徵,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我也在朝为官,虽说官职比不上裴都督,但怎么说也是说的上话,你殴打朝廷官员,就不怕我去御前告你一状么?”
此时院子内响起叽叽喳喳的声响,林敬元什么都听不进去,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瞪向裴扶墨。
裴扶墨哂笑:“林大公子也年近而立了罢?本官不由也有些怜悯林公子了。”
裴怀徵话里话外都在暗讽他没本事只会告状。
与裴灵萱成亲了六年,许是因为是他姐夫的缘故,裴怀徵从前对他还算较为尊重,外边曾传裴世子多么冷傲不可一世,他都未曾放在心上,如今与萱娘和离后,裴怀徵是半点脸面都不留给他了。
当真是可恶至极,可恨至极。
林敬元气得胸腔不停起伏。
裴扶墨嫌恶地扫他一眼,吩咐道:“周严,派人给我将他打出镇北侯府。”
“你敢!”
他建安伯府虽说比不上镇北侯府,但在勋贵圈内的地位还是有的,若是今日从镇北侯府被丢出去,他今后又有何脸面见人?
裴扶墨大步上前,倏然扼住他的脖颈提起来,阴恻恻地道:“你说我敢不敢?”
他语气寒凉:“方才是哪只手推的我夫人?”
林敬元惊愕到呼吸不过来,眼眸怔大到宛如爆出,垂下看面前男人冷漠无情的眼神,他分明还年少,却自身带着让人望之生畏的压迫感,仿佛只要他指骨一动,便能轻松取了他的性命。
面前的高挑少年,形容俊逸无双,可这般的皮囊下藏的分明是魔鬼。
“你……咳……”林敬元呼吸不顺,脸色涨得通红。
眼看裴扶墨像是要将他掐死了,裴灵萱担心会惹出是非,便想要阻止,可裴扶墨现在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她慌乱得手足无措,只能拜托江絮清。
“慕慕,求你让怀徵住手吧,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林敬元再如何做错事,也不至于赔上一条命,况且若是在侯府出事,裴家怎么逃得了干系!
江絮清已被方才裴扶墨的举动吓得手指发麻,在裴灵萱又一次催促下,她只能上前去拦下。
她的手扶住裴扶墨的手臂,柔声道:“裴小九,你先把他放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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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扶墨眼眸赤红,冷言道:“周严,取剑来。”
院子内哗啦一下沸腾起来,在场众人都被这句话惊得乱神,就连裴灵梦都意识到自己二哥并非是在说笑,他恐怕是真的要杀了林敬元。
“阿姐,这怎么办啊……”裴灵梦缩在姐姐身边,瑟瑟低语。
裴灵萱目光没敢离开,生怕裴扶墨震怒之下闹出人命,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弟弟失智时还能听得见慕慕的声音。
否则,就真的没人能阻止他了。
周严唯命是从,立即从腰侧取了佩剑递给裴扶墨。
那柄长剑的另一端,忽的被一只嫩白的小手紧紧握住,细看下去还在隐隐发颤。
江絮清语气带着恳求,向他摇头道:“裴小九,我真的没事,他没有撞伤我……”
她眼圈红红的,已然被此情此景吓到了。
他眼里根本看不见其他,除了那双总是水盈盈带笑的眼里藏着无法掩饰的担忧,江絮清握着剑柄的手缓缓覆上他的手背,轻柔安抚。
裴扶墨为之一怔,理智方回来了几分。
裴灵萱见此,悬着的心这才悄悄放落,总算还有能管住怀徵的人。
这时,林敬元艰难地从水洼边爬起,动作声响引起了裴扶墨的注意。
裴扶墨转而容色又变得冷肃,上前将林敬元提起,冷声在他耳边低语:“回去问问建安伯他老人家,他那养在外面的私生子究竟打算何时认领回去,大晋律例已容不得生子弃养之举,那孩子如今已有十六岁,尚未及冠,若是再不认回建安伯府,莫怪本官依法处置!”
这一席话直接将林敬元砸得不轻,他脑子顿时嗡嗡地响了许久,整个人懵懵的,傻愣了。
他父亲背着母亲养了外室,还早就有了个十六岁的私生子?
裴扶墨扫了眼林敬元心若死灰的神情,嫌恶地将他甩至墙壁,吩咐道:“送林公子回府。”
院子内的护卫连忙打起精神来,两人负责架起已经失魂落魄的林敬元匆匆往府外走。
林敬元被赶走后,裴灵萱霎时失力伏在妹妹裴灵梦的怀里,“阿姐,你没事吧?”
裴灵萱笑着摇了摇头,“你先扶我回去休息吧。”
茂盛的丛林内,赵轩猫着腰隐匿其中看完了这场闹剧,不由轻啧一声,暗道,裴幽如今生死不明,这残暴不仁的裴世子莫不是马上要赶走他兄妹二人了?
想他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又要回到从前那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流浪日子了?
此时赵岚寻了过来,见兄长偷偷摸摸在此,轻手轻脚走过来拉他,“哥哥,你做什么呢?当心别人把你当贼了!”
赵轩将狭小的眸落在赵岚白皙的脸上,小声嘀咕:“阿岚这么美,裴幽这没机会了,何不再争取一把?”
赵岚担心被察觉到,连自己哥哥的话都没听清,悄悄拉着他走了。
寒凌居,游廊。
清凉的微风徐徐迎面,裴扶墨牵着江絮清的手,往寝屋的方向行去,一路沉默不语。
江絮清抬眸看了看他侧脸,犹豫半晌,还是问道:“你在生气么?”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提,可那紧绷的下颌还是将他生气的情绪袒露无疑了。
她只好解释:“我也没想到林公子会忽然来了,只是觉得若是请来七鹰卫将他赶走,有些大材小用,这……”
裴扶墨倏地驻足,转过身来,低语启唇:“江慕慕,我无法时时刻刻都陪在你的身旁,倘若我今日回来的不及时,你被那林敬元伤到了一分,你让我怎么办?”
不久前在衙署收到林敬元闯到镇北侯府这事,他便立即赶回来,谁知一回来便目睹林敬元要将她推倒的那一幕。
一个男人的力气足以将她甩到墙壁,她那般娇气纤柔,若是摔伤非同小可,她却还说自己没事。
听出他关心的话语,江絮清瞬间感到鼻尖有些酸涩,“是我不好。但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位置挨得最近,我怕他伤着萱姐姐了,这才出手阻拦的。况且,母亲已经将府内中馈交给我暂时打理了,我怎还能那般胆小怕事的躲在角落呢……”
说到最后,她的泪水不由流了下来。
害怕,紧张,委屈的各方面情绪忽然涌上,泪水便再也收不住,一颗一颗跟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掉落。
一只温热的掌心轻轻贴上她的脸庞,她濡湿的睫轻颤,下颌微紧被迫抬起面容。
裴扶墨眼里含着柔意与怜惜,指腹缓缓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轻语道:“你做的很好了,娇娇,是我太害怕你受伤。”
江絮清泪盈于睫,望着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嗫嚅一声:“裴小九,我……”
裴扶墨黯了眼眸,脸庞倾近吻掉她的泪珠,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近乎嘶哑地呢喃:“娇娇答应我,今后离除了我以外的那些坏男人远一些。”
江絮清怔了会儿,心脏也因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剧烈的跳动,不知所措。
他轻轻地又复述了几遍,有些病态的执着让她尽快答应这个要求。
他一定要她亲口说出这句话才罢休。
江絮清动了动红唇,只好妥协。
她的嘴唇与他嘴唇几近相贴,最终缓缓启唇:“我会离除了你以外的男人,远远的。”
说完这句话后,江絮清很明显感觉到裴扶墨方才那诡异的情绪缓缓降了下去。
他唇角衔着笑,便贴过来轻柔地吻着她。
第42章 消息
林敬元过来闹事这件事, 很快传到了映春院,云氏卧在榻边气得身子发抖,“出了这种大事, 梦儿, 你怎么不来喊我?”
裴灵梦前不久才送姐姐回去休息,便赶紧来母亲这边侍疾了,见母亲动怒, 忙体贴地端了盏热茶给她, 让她平息一下情绪, 免得又上头晕倒了。
“母亲,您尚病着, 怎还能劳烦您去处理这种事?况且那林敬元发疯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云氏气得连茶都喝不下去了, “若非幽儿的事这般让我忧心,我定要上建安伯府讨个说法去!”
提起裴幽, 裴灵梦也有些唏嘘,目前兄长还这样下落不明, 虽然外界已经有不少谣言,传失踪的人基本都是掉落到那河里被冲没了, 但这种事她定然不敢告知母亲,这对母亲得是多大的打击啊。
云氏忽然说道:“梦儿, 你阿姐的身子,母亲很是担忧,这样, 你以你阿姐的名义将那妇科圣手苗大夫请来咱们侯府。”
裴灵梦问道:“阿姐已经小产了, 朱大夫说好好调养身子就不成问题的, 还需要苗大夫来看么?”
云氏斟酌道:“小产也需要看,况且, 慕慕那边也需要再好好诊断一番。”
裴灵梦这才想起,前不久慕慕晕倒后被诊出体寒,可能还会有碍子嗣一事,一下也觉得严重了起来,忙不迭应下。
云氏目送裴灵梦离开后,思绪忧愁。
如今长子这般,倘若真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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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好的消息,恐怕这镇北侯府今后还是只能靠怀徵撑着,倘若慕慕怀子嗣艰难,恐怕他二人这条路还有得走了。
夜里,寒凌居的烛火轻微摇曳。
卧室内,熏香轻袅,暖意弥漫。
裴扶墨沐浴后换了身墨色长衫,随意地坐在书案后看书,听着净室内响起的水声,他现下觉得心灵颇为宁静,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到净室的门推开后,热气从里面缓缓流出。
他笑了声,朝刚洗完的江絮清扬眉,“娇娇,过来。”
江絮清边拢了拢还在滴水的长发放置侧边,说道:“等会儿,我得让安夏帮我将头发弄干了。”
裴扶墨起身从书案边的架子上取了一方熏干后的帕子走过来,扶她坐下后。
拿帕子包裹她绸缎似的乌发,轻柔地缓慢擦拭,“我帮你就够了,要安夏做什么?”
江絮清面露诧异,“裴小九,你还会这个?”
他何时那般细心还会为姑娘家擦发了?
裴扶墨十分细致地为她擦着湿发,她的头发自小便被保养的极其好,长指从她发间穿插而过,湿润时手感也让人爱不释手。
他淡淡道:“这又有何难?”
不过只是擦干头发而已,莫不是在她眼中,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来?
此时乖巧地坐在面前让他擦发的小姑娘,忽然转过来,眼睛亮如星辰,弯弯带笑:“那好,我暂时不要安夏了,就劳烦裴世子亲自为我擦干头发啦。”
裴扶墨心情愉悦至极,她怎这么乖了,这么招人喜欢。
屋内烛火轻微的滋滋作响,拉长了两道交叠的身影,外间内安夏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进来伺候。
没料,透过门缝便看到世子爷一脸柔情地为世子夫人擦拭湿发,二人偶尔接几句话,气氛一派柔情,让人根本不忍心插.进去,多看了会儿,使她眼眶也不禁有些红了。
作为目睹世子和夫人年幼时感情多好的人之一,她顿时感受颇深,现下在心里更是不断地祈祷。
请一直这般维持下去,他二人之间莫要再生事端了。
夜色浓稠时,裴扶墨擦干了江絮清的乌发,见她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他胸膛前入睡了去,纤长的眼睫微微翘起,高挺的鼻子下便是那诱人的红唇,他喉结微动,将脸俯近,蜻蜓点水地碰了下她的唇。
“娇娇,再等等,等确定他死了……”
江絮清皱了皱鼻尖,在他怀里拱了供,已是困极了,就直接这样坐着便睡了起来,他摇头一笑,打横将她抱起走行至榻边。
次日天一亮,裴扶墨陪着江絮清用了早膳后才去衙署上值,还特地同她说了,他何时会回来,让她在家里等他。
他这其中的转变就连安夏都看在眼里。
安夏叹道:“夫人,奴婢觉得世子这两日心情挺好的。”
江絮清坐在梳妆台后,望着昏黄的铜镜梳理自己的长发,唇角衔着笑意,“也不知是发生什么好事了,不过他心情好,我就开心。”
但府里最近到底是特殊时期,裴幽如今生死不明,映春院云氏那边日夜担忧得睡不着觉,若是裴扶墨表现的心情太好,恐怕还会落人口实,说些不大好听的话传出去,也会影响到云氏与他的母子之情。
“这种话千万莫要在外面说了。”
安夏自然懂得宅院内的规矩,谨慎应道。
趁着裴扶墨去上值,江絮清收拾了下便去映春院侍疾了。
云氏休息了两日,身体已然大好,只是夜里总是睡不着觉。
“我昨晚梦见幽儿了,他浑身是血,被压在废墟之下不断地向我求救,问我为何不救他。”云氏眼眶浮泪,紧紧握着江絮清的手说道。
江絮清安抚道:“母亲,那只是梦罢了,您莫要多想。”
云氏摇了摇头,“不,我感觉就是真的,不行,我得现在派人去一趟左军衙署,让怀徵派他手下的人亲自再去找找。”
江絮清心里忽然有些怪异的不舒服,她抿了抿唇,“母亲,世子他也有许多公务要做的,左军衙署的人恐怕也难以……”
屋内静默了会儿,云氏望向江絮清认真的神情,有片刻凝滞,半晌才问:“为何幽儿失踪,你和怀徵都不担心的?”
怎么说裴幽当初也在江家与她生活了两年,也是裴扶墨的兄长,又并非一般人,为何这夫妻二人都能维持这般冷静的态度,云氏心里浮升起不悦。
江絮清轻声道:“母亲是关心则乱了,实则陛下派去的人还未曾收回去,日夜都有人在云锦山搜寻,我和世子又怎会不担心呢?只是陛下的人都在日夜艰辛的寻人,世子若是贸然插手,恐怕也会扰乱搜寻计划。”
江絮清露出担忧的眼神,云氏这才心里好受了些,叹道:“你说得对,也怪我,是关心则乱……”
见云氏没再深究,江絮清心里才悄悄放松。
云氏对这个失散多年的长子,实在抱有太大的愧疚之情了,难得母子团聚,没多久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会这般也情有可原。
可惜江絮清永远都不会为裴幽担心,她只恨不得他就此彻底死的干净。
喧闹的朱雀大街今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前日的护国寺坍塌一事,而护国寺并非寻常寺庙,原本便有三十来年的历史,此次修葺也堪称重任。
如今百姓中,已有不少在流传是三皇子贪了其中的好处,办事不力,才导致这般神圣的寺庙遭到如此下场。
所幸这寺庙因刚修葺完成,还没有多少香客去上香,倘若不是那天正巧雷电交加的大暴雨,恐怕届时压死的可不仅仅只是少数的工人,而是更多无辜的老百姓了。
出了这种事,一夜之间在百姓口中,导致三皇子成了个没能力还要逞强的废物,这使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被毁了大半。
三皇子府。
李煜本身还极有闲情逸致地给金笼内的雀儿喂食,听完余公公汇报完的话后,手中盛鸟食的罐子猛地砸落。
“哐当”一声,笼内的雀儿吓得翅膀扑腾不停,却如何都飞不出这金丝鸟笼。
李煜眼底阴郁浮升。
余公公背脊发汗,说道:“奴婢会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散播关于殿下不利的事,定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李煜冷笑几声:“还需要查?除了李衡那个废物还能有谁?”
余公公问道:“殿下觉得二皇子会想到用舆论将您压垮这招吗?”
李煜道:“那废物自然想不出来,但他有个好外祖父,肖左丞可不是吃素的。那老家伙老早看我不顺眼了,日夜担心我的政绩会超过那个只会吃喝玩色的废物东西,这下总算揪着我的小辫子,看父皇并未重重发落我,便打算用舆论将我压垮。”
余公公略微焦急,“那可如何是好?如今幕僚们无法进皇子府,目前民间的谣言也越传越过分,甚至将前年二皇子做的那些错事,也传到了您的头上,说的那叫一个真真切切,已有不少人都信了,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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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那边这次是显然想让您彻底失了民心啊。”
“那老东西一天到晚揪着我,我迟早弄死他。”李煜冷声道,转而思虑一番,问:“沈玉秋那边没传来消息?”
余公公摇头,“尚未。奴婢是担心,沈贵妃她也束手无策,况且她身为后妃,若是三番两次为您求情,恐怕陛下也会生疑的。”
李煜面色沉吟,也在思考其中的利害。
他还是想要再赌一赌,赌沈玉秋对他的忠心,赌父皇对沈玉秋的宠。
“罢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裴幽找到,他还没为我办成功几件事,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余公公正要回禀,“殿下,奴婢走了许多门路,总算与外边正在搜寻裴公子的暗卫取得了联络,暗卫言说,好似另外有一支暗卫也在搜寻裴公子的下落。”
“喔?是谁?”
余公公说道:“尚且不知,但看样子,那支暗卫,是奔着裴公子这条命去的。”
怪了,裴幽自从回到镇北侯府后,便伪装的极其好,若非他早就知道裴幽的真面目,恐怕也会被蒙骗的程度,按理说裴幽应当是没有仇家的。
究竟是谁,一心想致裴幽于死地?
李煜指腹摩挲杯盏,心里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莫不是裴幽做的太过火,被裴世子记恨上了,这才暗中弑兄?
左军衙署。
傍晚的霞光从雕花窗缝隙投入,裴扶墨从演武场回来后,将身上已沾满灰尘的蟒袍换下,穿了身暗紫色的长衫,正打算推开门,周严便已经进来了。
“世子,大公子有消息了。”
裴扶墨眯了眯眸,眼里露出寒光。
云锦山的山脚下皆是宫廷侍卫把手,前日此处发生坍塌,晋安帝分派了不少侍卫赴云锦山寻人,未免生乱,便已经禁止行人经过此地了。
值守的侍卫看见裴扶墨,纷纷恭敬行礼,“裴都督。”
裴扶墨颔首,“本官上山去寻人。”
侍卫自然不会阻拦,连忙打开护栏放他上山。
裴扶墨走了后,几名侍卫还在感叹,“这镇北侯府也是倒霉,裴都督的兄长才找回没三个月吧?这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看来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享用了。”
裴扶墨领着周严上山,行到半山腰时,周严将他带到了崖边。
此处残枝密布,四周皆是坍塌的寺庙残渣将树木压垮,满地狼藉。
“昨夜里暗卫在此处寻到了大公子那日所着的衣衫布料,便顺着方向查去,果真在半山腰的一处塌陷处寻到了一具男尸。”
二人走到那塌陷处,那具穿着裴幽衣裳的男尸正躺在原地。
但此时他面部的五官已然被巨石压的血肉淋漓,模糊不清,除了身形相似之外,难以辨别。
裴扶墨走过去,抬脚碰了碰那具尸身,“何以断定这是他?”
“胎记可查过了?”
周严谨慎回道:“大公子的胎记在右脚脚踝处,但这具尸身的右脚被发现时已经被压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楚,暗卫也是从衣裳和身形才猜测此人正是大公子。”
裴扶墨不大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还是脸和胎记之处看不清。”
周严说道:“属下也认为是大公子,并非是从衣服和身形认出来的,而是……”
说着,周严将那尸身翻过来,后衣襟扯开,但见这具尸身的后脖颈处有一道陈年老旧的伤疤,犹如一道闪电般。
这道伤疤,正是裴幽本人有的。
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和这有些年头的疤痕,这种情况又怎会有假?
裴扶墨死死盯着那抹疤痕,思绪不由回到了重生之前的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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