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我也是刚知道。”陆爻又丢铜子,落地仍没变。
啪…陆耀祖拍桌:“你告诉我迟兮坟在哪,老子现在就去把他刨出来,挫成灰扬了。”他说迟兮都快死了怎么还收徒弟,原来是找个傻子来给自己个分担罪孽。
“扬了他也没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是我亲口说的。”陆爻掐指,算了一遍又从头再来,一次又一次,直到开始第七次,他突然顿住:“叔爷,我多久没丢过银子了?”
陆耀祖想了想:“要有半个月了。”音才落,他神色一冷,三两步出了屋,背手看向漫步走来的身影。
黎上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来瞧瞧。白前、思勤都栽他手里,也不差这最后一个。
“债主上门。”陆爻苦笑,转身出去。着一身黑色锦衣的青年,推开了篱笆门,穿过菜园的碎石小道,站定在丈外。他没见过黎上,但对其耳闻不少。“你比传言的要俊很多。”
黎上淡而一笑:“你也比白前和老瞎子瞧着要面善。”
“你来找我要债?”陆爻观着黎上的三庭五眼,上庭丰隆,眉长眼清,中梁挺直人中清晰,唇口色正,怎么看他都是富贵相。但龙宫,即子女宫,近期经历了大变。难道他本该无子无女?
“那要看你想不想寻仇?”黎上手摸上自己的腰封,抽出根银针,刮了刮头。一会回去,得洗个头。
陆耀祖忍不住了:“寻什么仇?我老陆家跟迟兮一脉势不两立。”
“噢?”黎上看面露尴尬的陆爻。陆爻清了清嗓子:“叔爷,我也是迟兮弟子。”
“我明天就启程去寻迟兮坟墓,撬了他的棺,告诉那老秃驴你叛师了。”十五年了,陆耀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老狗念的一嘴假佛,没教好徒弟,不趁着有口气去清理门户,却找个小童来分担罪过,什么歪理?
陆爻不理叔爷的牢骚,盯着黎上的夫妻宫,笃定到:“阎晴的娃儿是你的。”
“相面功夫不错。”既然陆爻不要寻仇,那他就回了。只黎上刚要转身,就见老头双眉一紧喝道,“谁?”
屋后翻出一人,脚点瓦与跃起的老头过了两招,下了房顶,返身一掌向檐下的陆爻去。
只她还未到檐下,已被陆耀祖拦下。陆爻躲得远远的:“有话好好说,别打打杀杀的。”
“薛冰寕?”黎上蹙眉,她是跟着他摸来这的?
薛冰寕冒着寒气的掌,击向陆耀祖。陆耀祖未避,在掌进到寸内,出手擒住。迫人的寒气,冻得他都打了个哆嗦。
“岭州乐家的《玄冰掌》?”
右掌被擒,薛冰寕知自己不敌,回头看向躲在门口的陆爻:“不是说与迟兮一脉势不两立吗,那你为何不去清理门户?你躲在这里享着清平,可知思勤害惨了多少人?”
“放…放开她。”陆爻都想哭:“这也是债主。”
陆耀祖忍不住再次问候迟兮祖宗十八代,目光盯着妇人的发线,抬起左手一把将她的面皮揭了,右手才松开她的掌。
薛冰寕双拳握得吱吱响,瞪着陆爻。
陆爻哭丧脸:“我也想去清理门户,可师父临死前给我算了一卦,令我守根至而立之年。去年刚满三十,我正要去找白前,白前就死了。至于思勤,我也是刚给自个算命,才发现他的怪异。”
薛冰寕不信:“那你以前怎么没发现?”
这是个好问题,陆爻也说不清:“反正他的命格变了。白前罪孽,那也不是算出来的,而是有一年我师父在经过石松山时,见着白前,发现他的面相转凶,才知他没干好事。至于当时师父为什么没杀他,这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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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了。”
一时静寂,黎上觉忒没意思了,转身往回。薛冰寕伸手向老头:“把面皮还我。”
陆耀祖想留着,但瞧这丫头冷冰冰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小气的主,不情愿地丢了过去。薛冰寕接住面皮,整了整,就想往脸上贴,不料这时陆爻突然杵到了她眼面前。
“你想死我成全你。”
“别。”陆爻忙举手挡在身前,两眼还盯着薛冰寕的脸:“你…不该呀。”掐起指节,“你怎么还活着?”
听到这话,走至篱笆门的黎上站住了。
薛冰寕面皮也不贴了,冷嗤一声:“你的意思我该死是吗?”
“是…不,不是我的意思。”陆爻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是死在今日午时一刻。但现在天都黑了,你还站在这。”
午时一刻?黎上转身看向愣住的薛冰寕。
风大夫的话在薛冰寕耳中回荡,若今天上午没遇上黎大夫一行,她再在树上挂两个时辰,确是该死在午时左右。
“你等等。”陆爻显得有些兴奋,快步进屋,拿了破命尺出来:“快快快,”将三枚铜子塞给她,“快丢。”直觉把他拖出死门半边身的那个变数,跟薛冰寕命劫被破有着很大关联。
薛冰寕握着铜子,转头看向黎大夫。
黎上颔首。薛冰寕会意,指一松,三枚铜子落到陆爻捧着的圆扇上。陆耀祖也凑了过来,看着三枚铜子落的地,有一个跟死小子的一样,不由撇了下嘴。
陆爻在心里快算,一双狐狸眼铮亮,惊呼:“天乙贵人。”一把捞起铜子,又跑向黎上,“你也扔一把。我给你看过了,你会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多谢,那就不用算了。”黎上手背到身后。
“怎么能不算?你之前可没这好命。”陆爻转到他身后,硬把铜钱往他握着的拳里塞,“求求了求求了,你们都活好好的,不能让我一人去死。”
黎上拳握紧,起步走人。
陆爻拖住他:“你别逼我给你跪下,我怎么说也是你师叔,你不能不管我死活。”
陆耀祖也上来劝:“他又不要你养老送终,你就随手扔一把,了了他心愿。”
“我给自己算了十五年了,每回都是活不过今年中元。”陆爻可怜巴巴:“你一个大夫忍心看着个良善人就这么呃…”
不知什么时候薛冰寕已经来到了那对祖孙身后,趁不备双手并起落下。二人瘫软倒地。跨过他们,跟黎大夫说声抱歉就先走一步。
黎上看了眼躺地上眼睁着的一老一少,笑了笑,也离开了。回到客栈,见珊思正倚靠床头架坐着打络子,腿边睡着只着肚兜的小肥丫,不由柔了眉眼。
“见过陆爻了?”辛珊思看他神色不甚好,手上动作没停。
搬了凳子,到床边坐。黎上敛眉:“我可能给你惹了个麻烦。”
“陆爻吗?”辛珊思问:“你刚离开客栈,对面冰寜也下了楼。她是不是也去找陆爻了?”
黎上嗯了一声:“还跟陆爻的叔爷交了手,不过她很快就被擒住了。”
“看来陆爻和他两师兄不是一路人。”那她就好奇了:“你怎么惹着他的?”
黎上倾身趴床上:“陆爻给自己算命,卦象显示他活不过今年中元。今晚发现薛冰寕和我的面相都发生了转变,他给薛冰寕算了一卦后又想给我也算一卦,我没同意。”噘嘴一下一下地碰着他姑娘的小肉手。
“那给薛冰寕算出什么了?”
“天乙贵人。”
“尺剑确算是冰寜的贵人。”
“可我们之所以会来坦州,是因你。”黎上不想珊思被陆爻缠上。
给络子收了尾,辛珊思伸手过去,摸摸他的耳:“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快去洗漱,明天还要早起。”
亲吻了下女儿的小手背,黎上又侧过脸嘬了口珊思的掌心:“你先睡,我去隔壁洗漱。”
“我等你。”
第二天天没亮,辛珊思一行便退房上路了。他们才走,玉凌宫一众就下楼用早饭。点粥点时,有个姑娘无意似地问道:“小二哥,这两日镇上有什么稀奇事吗?”
小二笑说:“还真有一件,昨个一群老爷在小圆街拐口客再来酒馆吃酒,议论黎大夫娶妻的事,正起劲儿呢,正主来了。听说场面可难堪了,差点出人命。”
“别的呢?”又一女子开了口:“有没有瞧见什么生人?”
“那可多了。”
“受伤的。”
“受伤的没有。我们风铃镇靠近坦州,每日从这过路的得有好几百号人。”店小二听到掌柜的咳声,立马收了话:“各位还需要些什么?厨房今天蒸了酱肉包子,前脚刚走的黎大夫几人打包了两笼,你们要来笼吗?”
“不用了。”
午后,辛珊思一行抵达螺口河。驴车停在螺口河西的食摊边,要了几碗面,就着昨日买的肉菜吃。面吃一半,一头黄牛拖着个长板车来了。赶车的老汉戴着斗笠,载着个闭目打坐的道士。
薛冰寕瞧见他们,脸拉老长:“还冤魂不散了?”
风笑头转过一圈,没见着什么冰蓝,望向坐对面的丫头:“你说谁?”
“陆爻跟他叔爷。”辛珊思看了眼停下的牛车,给抱着闺女的黎大夫夹了块马肉。
尺剑懂了,目光落在往食摊来的道士身。那道士细皮嫩肉,眼大眉清,唇跟久久的小嘴一般红润,合了薛冰寕对陆爻的描述,很漂亮。
“呀…这么巧!”陆爻没等走近食摊,就演起戏了,见着黎上跟见着久别的亲儿子一样,兴高采烈地冲过来。
黎上抬眼冷视,逼得他驻足在两步外。陆爻不动声色地看过围坐桌边的几位,最后与挨着黎上坐的温婉女子颔首一笑。
“两位来点啥?”摊主问跟上来的老汉。
陆耀祖走到一空桌,拉了板凳坐下:“你看着来。”这趟他把棺材本都带上了,只要能帮死小子扒上天乙贵人,他也不愁没棺材下地。
“这位就是令爱?”陆爻往黎上身边凑了凑,细观起被小披风兜着的婴孩,天庭开阔眉清眼明,好相貌。他装模作样地掐起指节:“啧啧啧,我就说今天为什么想远行了,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见黎上不搭理,他干巴巴地对一桌人说,“我师徒缘分来了。”
尺剑问:“你要拜哪个为师?”
陆爻瞥了他一眼,背手俯身冲正欢喜的久久柔声唤道:“徒弟。”
“伸只手来,”黎上把自己的碗筷往珊思那挪了挪,望向陆爻:“我给你看看得了什么病。”
“我没得病。”他会死在中元,不是因病而亡。
“不,你有病。”黎上笃定:“你有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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