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在两级白玉阶上突然脚下一滑,险些被裙子上的绸带绊倒。
江寻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又怕她搞出更大的失仪来,只能侧过头,压低声音命令道:“别紧张。”
是贴着她脸侧说的话,虽然语气还是冷的,但吐息却带着温度,丝丝缕缕萦绕在耳边,让她耳尖一红,情绪倒是真的舒缓了几分。
两旁宫女们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个亲密的动作,眉头高耸,还有人瞠目结舌。
李贵妃端坐在长春宫正殿的宝座之上,头顶悬着元熙帝御笔亲题的匾额,为“敬修内则[1]”四字。
她穿着一身花纹锦绣繁复的宫装,满头珠翠,风姿绰约,确实不负“艳绝天下”的美誉。
江寻澈才堪堪迈进门槛,脚下就立住了,站在离母妃很远的地方躬身行礼,语调平直:“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吧。”李贵妃的回应也同样淡漠客气。
苏栖禾跟着低头,余光瞥见两旁帘帐后都设有雕花锦榻,上面摆着软枕小桌,还有香炉瓜果,显然这才是平日最常待的地方。
但眼下贵妃选择高居主座之上,与自己的亲儿子一站一坐,隔着整个辽阔的正殿,互相抛接一些客套言辞,并没有要请他们移步锦榻的意思。
是因为她这个陌生人在场的缘故,还是他们的关系一直这么疏离?
“苏小姐。”李贵妃缓缓道。
她奉命才敢抬头,对上宠妃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尾的弧度与江寻澈非常相似,甚至同样带着漫不经心的威仪。
贵妃一言不发地盯了她片刻,直到战战兢兢的女孩顶不住压力,眼睫开始颤抖,才移开了视线,转向自己的儿子。
她一字一顿地说:“苏小姐确实是漂亮清雅,既然秦王殿下喜欢,便收在王府中,本宫自然也没有意见。”
江寻澈沉着脸,默不作声,对她的用词没有半分反应,反倒是苏栖禾愣了愣神,面颊开始发烫。
李贵妃又一摆手:“本宫看苏小姐耳上没有装饰,便赐一副东珠耳环做见面礼罢。紫烟,去给苏小姐戴上。”
她身后的姑姑闻言站出来,“苏小姐,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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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要留这对母子单独叙话,不知道私下里两人是不是还会如此客气冷淡。
紫烟姑姑将她带到西配殿,从锦盒里拿出耳环,转过身仔细一看,才发现苏栖禾竟然没有耳洞。
不给女儿打耳洞,说明她家没有任何耳饰,做母亲的甚至也不觉得女儿将来会有佩戴耳饰的机会。
由此也可以推测,这姑娘大概也无法具备任何名门闺秀该有的礼仪和技能,抚琴赏花绘画样样不会,更别说什么交际理家了。
姑姑皱了皱眉:早就听说苏小姐家里贫寒,却没想到竟是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王爷到底为什么选中这样一个姑娘,难道就因为喜欢那张脸?
她眯起眼睛看了半天,又不得不承认,以她在宫中大半辈子的识人经验,这位苏小姐确实容颜姣好,而且丝毫没有狐媚之气,反倒气质卓然不俗,清秀铮铮。
算了,待会给娘娘汇报的时候再说这些。眼下贵妃娘娘吩咐的是当场戴上,那她就只能现打一对耳洞了。
“苏小姐,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不要出声。”
她找来一根粗针,点起烛火烧了烧。
苏栖禾将姑姑方才的审视和腹诽完全看在眼里,心中酸涩卑怯,只能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睫毛微颤。
道谢之后,等待姑姑拿那根烧红的针捅穿自己的耳朵。
其实在王府,李嬷嬷也提出过要给她打耳洞,但又担心女孩身子弱,打个耳洞都要流血发炎好几天,到时候红肿着进宫更不美观,于是便搁置了。
但紫烟姑姑不会考虑这么多,又赶时间,索性捻起她的耳垂就硬捅进来。
为了让她当即戴上那对不小的耳环,粗针刺入之后,还得在肉里转动两圈,将耳洞扩大。
苏栖禾全身肌肉绷紧,咬着下唇,才勉强忍住了疼,没有叫出声来。
姑姑不顾刚打好的耳洞还冒着血,硬是把耳环扣了上去,终于完成差事之后,抬头一瞟,才发现女孩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
“有这么疼吗?”对着那双盈盈泪目,紫烟也有点不忍,递来一个帕子。
她双手接过来,却不肯擦拭,只是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眶,要将泪水憋回去。
毕竟在遇到江寻澈的第一个晚上,王爷就说过,他讨厌眼泪。
不管出于家臣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抑或是因为王爷冷漠的语气实在寒凉刺骨难以忍受。
总之,她不想再让他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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