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已经在这里了?绑了这么久?多大仇啊?你,要和.......黄于菲见面,跟这事......有关吗?”
听到多娣竟然提了黄于菲的名字,李见川脸色一下变了。要知道,高满的耳朵可没被堵上,刚才得知黄于菲跟高满父亲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他本想着放高满一条生路,毕竟所有的事情,此前都只跟自己有关,所有的责任自己认了扛了就是,可现在多娣发现了,他正考虑在多娣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尽快解决,谁知又扯了黄于菲进来,他觉得要是放了高满走,警察肯定认为黄于菲也参与了,说都说不清,那这人还能留吗?
李见川拉起多娣就往屋外走:“跟你说了,别管了,我明天就放他走,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他。”
“我为啥不能听?说完今晚就放了呀。”多娣这回不肯乖乖听话了,她认定了这事跟黄于菲有关,不然丈夫怎么突然变了脸?长期被蒙在鼓里、不被看重的屈辱感此时涌上了心头,她挣脱丈夫,猛地跑过去打开衣柜,撕掉了高满嘴上的胶布,大声问道:“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李宽妈妈,你真不知道?”蜷缩的高满这会儿不太敢确信,可她刚才发现自己时的神情和听他俩的对话,她好像真的完全不知来龙去脉。
李见川上前要阻止,却被多娣使劲拦在身后,前者不想跟她硬来,索性任她去了,自己坐回了床边。
多娣继续催道:“我不知道,快说。”
“李见川杀了我父亲!16年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猜是和你吃面那女的有关,就是你刚才说的黄于菲吧。李见川说会放了我,然后去自首,我不信,他要真去,怎么一直都不去呢?李宽妈妈,你帮帮我!”
从高满的第一句话开始,多娣就震惊得像被巨雷击中了头顶——她不敢相信,可那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由不得她不信,因为,以她16年前的所见和对李见川的了解,太合逻辑了!
她呆呆地往后退,退到床边时被绊倒,往后仰去时,李见川抓住了她,扶她坐下,却什么都没说。他的心里,此时升起了一股寒意——这个高满,真的得死在自己手上了吗......
“李宽妈妈.......”高满还想说话,被李见川过去再次封住嘴,关上了衣柜。
屋里一片死寂,荷塘的蛙声和墙根儿的蛐蛐,凄惨地喊叫着,不知为谁而哀鸣。
“唉.......回去吧,我会处理,他父亲不是我杀的,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过了很久,李见川扭头望着目光呆滞的妻子说。
赵多娣心想,不是你杀的,那就是黄于菲了?可16年前,那是中秋夜的事,黄于菲从学校悄悄回来了?所以他才把自己支回家去?然后一直替黄于菲藏着这个秘密?从机械厂辞职、承包鱼塘,长年住这村屋,都是为了她?.......
她不由得悲从中来,嘴唇很快浸满了自己苦咸的泪水。
“如果是我,你也会这样吗?”多娣抬起眼,满怀期待却又没有底气地看着丈夫。她并不知道他到底为黄于菲做了些什么,她此刻也不想探究太多,她只想得到同样的待遇。
“如果是16年前,不会,但要是后来,我会。”李见川很认真地回答。
“因为我给你生了儿子?”多娣心中一喜,又想追问出个原因。
这问题,让李见川听了很想笑,可他懂得,这就是赵多娣在她那个家庭中自小受到的浸染,形成的最朴素的人生观——生了儿子,她才配得到保护。
便给了她一个最温暖的答案:“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多娣脸红了,她最在意的堵点终于通了,心神终于稳了,可又想到刚才黄于菲来找他,怯怯地问:“那你,以后不会扔下我们,跟黄于菲好吧?”
“当然不会!”李见川很惊讶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从没有过一丝这样的念头,也没在她面前有过任何失分寸的言行啊。虽然和她在一起远不如面对黄于菲那样充满激情和共鸣,可这就是自己的生活,这一点他早就认定了,就好像一个喜白的人,也必须接受自己天生黑皮肤一样,那就是自身无法更改分割的一部分。
“那就好。见川,我不能让他活。”多娣说着站起了身。
“谁?”丈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赵多娣已掀开床单门帘,去了外屋,旋即提了菜刀进来,奔衣柜而去。
“不行!多娣!”李见川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杀人掩埋一切和承担非法拘禁的法律责任、给身边人带来麻烦之间如何作出抉择,他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能让妻子无故犯下滔天大罪。
他拉住已打开衣柜门的多娣,只见高满拼命摇头,整个身子剐蹭着,惊恐地往后缩,虽然身后并无任何空间,只有薄薄的木板壁。
“你听我说,多娣,你听我说!”李见川抱住妻子,夺下她手中的菜刀,扔到地上,再把她拖到外屋,“多娣,你要是杀了人,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不能让你去自首,也不能让你坐牢!”多娣还在挣扎着要去结束高满。
“听着,就算我出事了,李宽还有妈妈,你要是杀了人,咱俩一个都保不住,李宽怎么办?!”李见川只好搬出孩子来制止她。
是啊,儿子怎么办?!娘家人不单一个都指望不上,甚至很可能把儿子欺负得生不如死。多娣果然停止了动作,一脸无措又无助地看着丈夫。
李见川继续抓住妻子的双肩劝道:“多娣,我没杀他父亲,相信我!当时我大哥跟我一起,细节以后再跟你说。我刚才想明白了,我绑了他这几天,肯定要负责,但罪不至死。我今晚才知道,黄于菲跟他父亲也毫无关系,就算扯上麻烦,也能澄清。你等我跟他说清楚,就放了他,然后就去自首,坐几年就回来了,好吗?”
“不,不要去坐牢......”多娣摇着头,双眼堆满了痛苦,她不能接受这个给了自己归宿的男人为了别人的事离开自己和孩子去蹲监狱。
时间在俩人为高满的事情纠结拉扯和高满的惊惧中,似水般流去,天边渐渐发白,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开始了晨间交谈,不知道它们在生活中是不是也会面临如此复杂的选择,是不是也有那么多难以解决的困苦。
一阵大型机械的前进声扰破了荷塘的自然苏醒,且越来越近,李见川赶忙松开妻子,转身出来看个究竟,临出门回头说道:“不要动,我看一眼回来。”
他跑到门口的小坝子,再拐过房屋,竟然看见一辆推土机已经下了公路,绕过了山坡,从他们当初铺设的石子路上直奔自己而来,那副驾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头天下午陷害自己不成的“冤孽”张兴库。
李见川想上前阻止,可想想自己一个凡胎,怎么挡得住几十吨重的推土机?先顾屋里的人吧,就冲回屋子,跟已走到门口张望的妻子说:“快!多娣,床下有个地洞,把高满拖进去,床放回原处!”
然后进去,剪开绑住高满双腿的绳子,把人交给还出于惊慌中的赵多娣后,又跑了出门。
他大声喊着:“张兴库!你他妈搞什么鬼!停下来!”
张兴库根本不理会,叫司机继续往前,直接怼到了小屋的后墙上,那墙哪里经得住推土机的威力,砖土哗啦啦往内倒。
“停!赵多娣还在屋里!”李见川跑到机器侧面,对着张兴库叫。
“哟,你老婆在里面啊,腿太短,跑不出来?”张叫停了车,从车窗伸个头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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