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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火炭(第2页/共2页)

踪谁知道?行行行,随你,我晚上肯定去,到时再说吧。”铁头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收了线。

    李见川看时间还长着,就回了家,城里的家,15年前自己从机械厂辞职后,做船员的大哥出钱给他买的,虽然不大,却是他和赵多娣在最需要房子时拥有的家。

    打开房门,儿子李宽不在,妻子上班前给他做好的饭菜在冰箱里,书桌上的暑假作业竟然一字未动!

    李见川升起一股怒火,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有责任,平时周末才回来的他,对儿子的管教实在不够,小时候倒还好,赵多娣说话好使,现在进入青春期,父亲的角色更为重要了。

    可我自己好像没有过什么青春期啊,叛逆是啥?根本不知道。

    父亲是个搬运工,每天天不亮就等在腾弯河码头,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货物从岸上背进即将启航的船舱,到达的船到岸后,又把大包小包背上岸。

    待到泥河滩被水泥硬化了、趸船间的竹板变铁板了,货物从棉纱、粮食、保温瓶、竹木变成玩具、电视、冰箱.......背弓了,腿变形了,人老了,病多了,在他11岁时病逝.....

    大哥比他大不少,当兵退伍后,也靠腾弯河生活,到船上做了船员,后来在邻县成了家。

    河边那简陋的棚户中,常年就只有他和母亲两人,靠大哥寄回的微薄生活费过活。

    想起母亲,李见川心中一阵难受,他的记忆中,靠给别人洗衣服挣钱的母亲,美丽容颜存在得既短又模糊,年纪、劳累和潮湿,把勤劳的她变成了关节肿胀、疼痛、僵硬直至瘫痪的风湿病人。

    从初中开始,他早上就要给母亲做好早餐再去上学,中午放学做午饭,帮母亲翻身,晚上再做晚饭,帮母亲翻身.....他的日常生活,就在无尽的做饭、做作业和翻身中度过。

    寒暑假的玩乐,也从不属于他,热天他会去买些雄黄、锯木粉,混在一起,拿草宣纸裹成一条条一米长的柱状,两头一拧,做成蚊香,走街串巷地吆喝售卖,寒天就到煤球厂,和煤灰,打蜂窝煤,一分两分地赚钱,哪有什么所谓的青春期、叛逆期。

    如果说自己的青春期与其它时期确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认识了黄于菲——她的大笑,她的画作,她的歌声,她的见识,甚至她的癫狂,填补了他空洞苦闷的世界。

    当他脑中出现她的名字,嘴角不由上扬起来,那个神经兮兮的黄辣椒,的确曾是他最强烈也是唯一的快乐来源.....

    满满的回忆,朝他涌来,直到抬眼看见挂钟的时间,才意识到今天自己是来找张兴库的,赵多宝的事情要请他帮忙解决,还有,他到底知道黄于菲什么?那件事?得探个清楚。

    胡想了大半天,热了些饭菜吃过,儿子还是没回,他给妻子留下纸条,告诉她自己去找库子了,晚上回来。

    他想见库子,库子却不想见他。李见川到“玫瑰香”酒吧的角落座位等了很久,一杯酒没点,铁头也只给了他一支矿泉水,说:“我跟库子说了,你晚上会来,至于他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李见川看着陆续来到酒吧的人们,有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也有青春洋溢的学生年纪的青年,他们非常自然地坐下,三五成围,说笑调侃,在这凉爽的空调彩色世界,点五颜六色的东西,或者一支支看不清品牌的小啤酒直接进嘴,有种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自己从来不进这类高消费场所,啤酒也只买过大瓶的青岛,跟黄于菲喝过......哎,怎么又想起了她。

    “找我干啥?”张兴库站在了面前,一件名牌短袖衫上印着硕大的英文logo,绿红相间,紧紧地贴着身,就像个古董花瓶,手上拿个夹包。

    “库子,我有点事问你,到外面聊。”李见川马上站了起来。

    “我请你吃饭你不给面子,你要聊,我就非得聊啊?”库子不太高兴。

    “走吧。”李见川伸手拽他,他才不在乎张兴库高不高兴,那身名牌镇不住一个不认识名牌的人。

    “嘿,你这人。”库子没辙地朝酒吧角落走去,“谁去外面,热死人,到这边。”

    他精瘦的身板走在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李见川像个壮硕的便衣保镖。

    推开跟吧台背景一致的门,露出一间办公室,从外基本看不出来。室内空间不大,也就20来平方,正面一张大班台上摆着电脑和烟灰缸等杂物,背后有一扇小窗,看出去像是居民楼。库子一屁股坐进大班椅,点上一支烟,问李见川:“快说,啥事。”

    “库子,前几个月的欧冠决赛,傍水是不是有人玩球?”李见川不客气地在旁边的独沙发坐下。

    “咋?你想玩?早说嘛,大赛没了,有小赛,没有世界杯、欧冠,偏远小国的联赛也能玩。不光胜负、比分、球数,红黄牌、角球多少,甚至半场能不能有球进,都能玩。你呀,成天窝在那荷塘,挣那倆钱,够谁用?连个手机都没有,跟时代脱节了你!”谈起赌球,张兴库来了劲,顺带着“洗刷洗刷”李见川。

    后者一听他这一通吧啦,恍然大悟,这家伙肯定也在搞这个,直起背追问:“你是不是也开了庄,赵多宝是不是在你那玩的?”

    “赵多宝?哦,你小舅子……他那么大人了,玩玩咋了?你要去报警?”

    果不其然,真是他!

    李见川站了起来,很想发作,可一想到还搞不清库子是不是知道黄于菲那事,不敢得罪他,就压住性子说:“他连个正经工作都没,他爹妈的老房子拆迁款都进你口袋了吧?咋又欠下了5万,还威胁要下他胳膊?我跟你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准让他再玩。欠的钱,我慢慢替他还。”

    “李见川,你这说的啥意思,可没人绑着他玩!我凭啥有钱不赚?他欠多少我不清楚,但是铁头给他的啥期限,就得是啥期限。咱们是同学没错,问题我要是一碗水不端平,规矩不成规矩,以后怎么混?”张兴库也不爽地立起身,摁灭烟头,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李见川知道跟他讲情谊是没啥用的,转开了话题:“我再问你,前些天你们聚餐,你说知道黄于菲干了些啥……她……干啥了?”

    “哈哈哈,你这家伙果然还在惦记着她!她干啥?我跟你说,她回来这几年,专找2、30岁的小伙子下手,吃吃喝喝玩玩就把人家甩了,比我还玩得开!还在我面前装清高!”库子撇着嘴,那模样,酸不溜就。

    听到这,李见川明白了,他张兴库压根儿不知道那事!

    想想也是,依他的德性,若是真抓住了谁的辫子,不充分利用还咋做大哥?一块石头落了地。

    张兴库一边绕出办公桌,一边继续:“我说你就别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当然了,你那碗里的确实不咋样,哈哈。你当年是不是被黄辣椒甩了?哎,你俩到底好过没?搞不到黄辣椒你才娶了卖米糕家的赵多娣吧?你以为娶个又丑又穷的,就气到她了?想多了吧......”

    话没说完,李见川突然一拳挥了过去,把他连膀子带身子一起又送回了大班椅,然后一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说:“敢当着我的面说我老婆?张兴库你活腻了?!还有,我要是知道赵多宝再跟你们赌球,砸烂你的店!”

    既然张兴库不知情,那就没啥可顾虑的了,他那副谈起黄于菲就贱兮兮的样子,已经让李见川鬼火旺,拳头已经捏紧,再加上赵多宝的事,然后再一提赵多娣——送上门的动手理由,不打不行了!本想照脸揍,想到他在做生意,闹太大不好,还是捶向了锁骨。

    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在酒吧大厅看见铁头的时候,也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

    张兴库灰溜溜地坐正,理好衣服,骂道:“妈的,你李见川也跟我动手…..这笔账,我给你记着。”

    他把门开了条缝,在驻唱歌手拉阔歌声中,抬手招呼正扭头朝这边张望的铁头进来,说:“以后不接赵多宝的单了。”

    “咋回事?哦,对,见川是赵多宝的姐夫。钱呢?算啦?”铁头摸着脑袋问。

    “算个屁,照收。”挨一拳和被揪衣领这事,他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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