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果然失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那些死尸。除却那一层悲悯,她腹中甚至还有恶寒之意。
姜泠知道,国运衰微,所伴随的是民生凋敝。
她也想过,步瞻一旦起兵,定会有生灵涂炭。
她却未曾想,就会是这般……惨绝人寰。
尸骨堆积成巨大的冲击感,隐隐的胃疼让她无法安寝,只将双腿蜷着,与被褥中暗暗打着颤。
寂静的黑夜里,门口传来一声:
“主子已经歇下了。”
步瞻声音压得很低:“不必叫醒她。”
须臾便是一道极轻微的推门声,有人悄悄走了进来。
一阵窸窣,那人似乎在褪衣。继而床榻微微一陷,他轻躺了上来。
紧接着,一只胳膊温柔环住了姜泠的腰身。
步瞻环着她,慢慢挪了过来,他将脸埋于少女的脖颈处,浅浅吮吸一口。
男人的薄唇若有若无蹭过她细嫩白皙的颈,如此微不可查的触感,还是让姜泠没忍住缩脖子。
“没睡么?”
姜泠侧身背对着他,没说话。
见她还醒着,步瞻便将她的身形扳过,低下头来亲吻她。
他吻得很深,带着些许掠.夺,登时将她席卷。对方的唇辗转到她的脖颈,轻轻啮咬着她的锁骨,在其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
终于,步瞻半撑起身,于一片昏黑的夜色中看着她的眼。
不知何时,少女面上一片泪痕。
“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里有些竟有几分关怀。
姜泠平躺在榻上,清亮的月色涌入,在她面上薄薄铺了一层。她别开脸,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神色,他向来不懂她眼底的哀痛,只会嘲笑她的矫揉与造作。
片刻,他思索了一阵,低下头道:“方才我已让人开始清理道路两侧的尸.首,将他们统一安葬在金峦山下,他们的肉.身不会被鸟兽啃食。”
“我挑了一个吉日,就在这个月二十五。届时我会荣登大宝,你也会成为我的皇后,成为整座皇城最尊贵的女人。”
她也会与他一样,站在这座皇城的最高处,享受至高的权力,和那数不清的富贵荣华。
步瞻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在外下达的命令都与她说了一遍。姜泠看着步瞻的眼睛,竟觉得他似乎在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
煜儿、阿衍、她的父母亲人、京城中的流民……
听他说着说着,姜泠忽然想到了一些事。
“三皇子和六皇子呢?”
闻言,步瞻顿了顿,毫不掩饰:“赐死。”
即便知晓会是这样的结局,她还是忍不住心头微悸。
其实她与那两名皇子并不甚熟络。
她只记得三皇子总是色眯眯地看着她,自己每每见到对方,都要绕开道。
而六皇子虽病弱,待她却是温和有礼,因为父亲是他的老师,在皇宫中他还会对她照拂一二。
他会喊她泠儿妹妹,会替她赶走欺负她的宫人,还会为她折春树上的小花。
他也是那样一个鲜活的人。
她也是那样一个,多么渴望鲜活的人。
……
步瞻目光落下,仔细地打量着她面上每一寸神色。
“你难过了?”
姜泠未言。
“你在为他们哭?”
她仍未应答。
她没有为他们哭,她只是感到一阵悲哀。
步瞻的手缓缓从她的胳膊,移到她的下颌处,将她的脸颊再度扳正,用手指拂去她面上的泪痕。
“怎么了?”
“是嫌我狠心吗?”
“姜泠,你是不是觉得我手上沾了这么多的血,是不是觉得我恶心?”
寂静长夜里,他的声音像是被雨水浸过一般,散发着阵阵寒意。
他倾下身,凑近了些,逼问她。
“我的拥抱,恶心吗?”
“我的吻,恶心吗?”
步瞻的声音慢慢发冷。
“姜泠,在我身.下,恶心吗?”
他的双唇落下,几乎要咬住她的耳朵。拂面而来温热的气息,令她后背有生了一层湿冷的汗。听到那两个令人不齿的字眼,少女双眸圆瞪,她的眸光颤栗着,似乎因为这样一句话而羞耻到了极点。
姜泠难以忍耐,深吸一口气:“你不要再说了。”
“做都做得,又有何说不得?”
冷白的光落在男人面上,他歪头笑了笑。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恶心卑劣的小人,对吗?”
她紧咬着牙关,看着对方慢慢压下身,碎发拂在她苍白的面颊上。
步瞻看着她,冷笑:“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恶心的人,我冷血,我无情,我算计,我卑劣,我的每一根手指都沾满了血。可这又怎么样呢,姜泠,我已是这座皇城的主人,所有人都要匍匐在我脚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直直与她对视,似乎在说——包括你。
即使卑劣如他,那晚他要查抄姜家时,她还不是求饶似的勾住他的手指,苦苦哀求他留下?
他低下头,鼻尖轻蹭着她的发丝,吮吸着她身上的馨香。夜风徐徐,与汹涌澎湃的夜色一道,送来他的声息:
“姜泠,那就与我这样一个让你恶心的人,一起来做让你恶心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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