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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霖来找自己的事,钟弥没跟沈弗峥说,倒是放进心里,时不时就拿出来想一想。

    吃醋这两个字落在他身上太肤浅,总觉得有一种更恰当的解释。

    只是她一时想不到。

    京市落雪的深夜,钟弥在城南别墅等沈弗峥回来,她知道他今晚是跟谁吃饭,除他父母,还有孙家的人。

    自昌平园开戏后,他跟那位孙小姐便算正式见过面了,之后两家所有来往都可默认成一种变相的撮合。

    沈弗峥和他父母能成为一家人不是没有道理,各自执着,又互相应付,给足体面。

    今天冬天,钟弥往城南跑了不少次,她现在很喜欢他负二楼那间摆满瓷器的玻璃房子,喜欢躺在那张豇豆红的躺椅上,闭着眼。

    她偶尔有种幻觉,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只花瓶,是没有情绪的静物。

    沈弗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钟弥完全没察觉。

    “怎么忽然这么喜欢待在这里?”

    听到声音,她才睁开眼。

    钟弥望见他。

    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衫外是一件深灰的修身小马甲,腰线勒得很窄,宽肩长腿,光在那儿站着身形就十足压迫,幸而一侧手上提了一盒三只装的蛋挞,平添几分地气。

    “沈先生今天好帅啊,你见父母需要穿成这么正式吗?”

    “有外人在,总要礼貌一点。”说着,他走到钟弥身前来,屈膝蹲下,递上暖色的纸盒,“快点吃吧,要凉了。”

    今天晚饭吃得早,钟弥忽然想吃这家的蛋挞,问沈弗峥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没过打烊时间,路过饼店能不能带一盒回来给她当夜宵。

    酥皮松脆,咬一口掉渣,钟弥用另一只掌心接住,余光里是一只斗彩抱月瓶,她呆了一下,为时已晚地问沈弗峥:“……这里是可以吃夜宵的地方吗?”

    沈弗峥微仰首,在她嘴角揩去一小粒酥皮渣,之后拇指就停在钟弥唇边,触感温热,目光扫过周遭那些冷冰冰的昂贵瓷器,说:“随你了。”

    钟弥便得寸进尺:“有点噎,我还想要一杯蜜桃汁。”

    沈弗峥望她一眼,起身替她打电话,他叫厨房那边榨一杯蜜桃汁送过来。

    慧姨回他:“沈夫人刚到客厅。”

    距离近,钟弥既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也完全看清沈弗峥的表情变化,仅仅是放松的眼帘微微抬起。

    “叫她等我一会儿。”

    钟弥心想,看来他今天晚上虽然故意打扮得“礼貌”,但也干了一些不太礼貌的事,能惹得沈夫人这么晚了还要亲自登门来教育他。

    慧姨又说:“沈夫人说想见一见钟小姐。”

    刚吃完一整只蛋挞,听到这句话,钟弥鼓着腮,更噎了。艰难将一口食物吞下去,舔舔唇,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吃了。

    第一次见何瑜,钟弥穿着毛衣伞裙都没将打扮换得更隆重一些,而沈弗峥上楼摘了表,脱了小马甲,动作利落,折起衬衫袖口,走过表台,挑出最贵的一只戴在腕骨上。

    那只表,钟弥有印象。

    他三十岁,他妈妈送他的生日礼物。

    钟弥抱着蜜桃汁,嘬着吸管,靠衣帽间门边猜测,他戴那只表的样子像是拿上什么趁手的兵器,待会儿的会面,应该是速战速决。

    做女人活到何瑜这个年纪,所谓保养好,绝不仅仅是面上少些皱纹,富家太太一身的优渥松弛才是精髓。

    钟弥素面朝天走进会客厅,在何瑜抬眼看来的第一眼,露出一个得宜微笑,道了一句:“沈夫人,晚上好。”

    这个称呼在何瑜意料之外。

    稍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能叫她那个嘲讽遍京市大半名流的亲妹妹一再赞赏的小姑娘,绝不是什么逢迎讨好的谄媚之辈。

    何瑜也露两分场面上的笑意。

    “果然很漂亮,你妈妈当年就是京市出名的大美人,你们这一家子的气质,真是一脉相承。”

    沈弗峥带着钟弥入座。

    佣人送来泡好的茶,很快退下,他提起紫砂壶,徐徐斟进小杯里,眼睫垂落,掩住眸中情绪,对何瑜说:“这么晚不睡你的美容觉,特意来我这儿夸人?”

    真正懂博弈的人,个个微表情都练得出神入化,即使带着笑意看人,想叫人自惭形秽、坐立难安也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你金屋藏娇,还不许钟小姐见人了?”她轻嗔,先是打趣自己儿子一句,又将目光转向钟弥,温和好似家中一位女性长辈在同钟弥说贴心话。

    “钟小姐是畏生怕见人吗?这倒也不是缺点,不见人也挺好的,场面上的事就该由场面上的人做,你年纪小,何苦来受这份罪?”

    这一刻,钟弥脑子里想起许多人。

    给她标价的何曼琪,京郊私房菜的中年老板,说她年轻天真的谢律师,默认她高攀不起的周霖,阴阳怪气她以后好日子无多的彭家姐弟……

    这些人,放到沈弗峥母亲面前,通通都太低级了。

    能把“你上不得台面,不适合进门”,说得这么温柔可亲,实在是一种叫人望尘莫及的本事。

    沈弗峥戴表那只手,捏着茶杯送到何瑜面前。

    “妈,喝茶。”

    何瑜瞧见那只表了,也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钟弥还如春风一般的目光,却在与沈弗峥对视时,阴沉了一瞬。

    沈弗峥也给钟弥倒了一杯,话却是提醒何瑜的。

    “这茶要趁热喝,不然,凉了,再添水,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何瑜面色不显,捏茶杯的手背却立时绷起青筋,她在袅袅茶香里酝酿声音,开口依旧软中藏刺。

    “你有时候的喜好,真叫人看不透,你爷爷,你爸爸,没有一个是色令智昏的。”

    沈弗峥与何瑜对着视线,平声说:“色令智昏没有好下场,我们家有这样的基因,是好事。”

    何瑜反问他:“好事?你还知道这是好事?我跟你爸至今还没做什么叫你为难的事吧?好好一顿饭,不能圆圆满满吃完吗?你非要提前走,叫双方都很难堪,这都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

    “我说了,饼店要打烊。”

    他淡淡一句话,叫何瑜差点表情失态。

    钟弥双眼倏然睁大,明明已经喝了半杯蜜桃汁,此刻居然又觉得蛋挞在嗓子里噎住。

    她把沈弗峥给她倒的那杯茶捧起来喝。

    沈弗峥很是无奈。

    “我要是兴师动众叫老夫妻俩开了几十年的饼店不能打烊,传到你耳朵里,不也是一桩混账事?”

    何瑜真被他激怒。

    像不认识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还知道你现在做的是混账事?孰轻孰重,还需要别人来提醒?”

    沈弗峥克制下厌烦的情绪,拇指食指捏了捏眉心:“不管我怎么做,你现在都不会满意,所以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再管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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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很伤母子情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重。

    说完,看了眼钟弥。

    她乖巧无声的样子实在可爱,连对面还坐着他自己母亲也无所谓,沈弗峥直接上手轻轻捏一下钟弥的脸,又转去跟何瑜说:“想见的人你今晚也见了,弥弥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非要说些拐弯抹角的话吓她做什么?你对她好一点,以后才好常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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