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以后。”许砚谈偏开视线睥睨着高楼下的璀璨夜市,落入回忆。
岑芙离开了以后,他一个人消沉了很久,每天昏昏沉沉时被无法后悔和自我谴责中被撕扯,精神都快被摧毁。
后来他拿到了何芳华的犯罪证据,回到许家把证据交给他,让他起诉何芳华。
许衡答应下来,却告诉了他这件事藏在更深处的肮脏。
一句“当年的事不是何芳华策划”,几乎把许砚谈推向了更深的海底。
因为这一切,都是许衡的亲哥哥,许砚谈的亲爹许项策划。
许项的扭曲心理追溯到他的童年,因为自己生来的残疾不被父母爱戴,不受重视,他是眼见着自己的弟弟被爱着簇拥着长大,而他是那个只配待在角落阴暗处的残废。
而这一切的怨恨,在自己的儿子开始亲近许衡,把叔叔当成父亲看待的时候,登上了极点。
兄弟二人本就涉及到家业的继承竞争,许项虽然表面上躲在别墅里养老看书,但实际上手里握着的权力从未撒手半分,甚至还在暗处发展自己的力量。
于是,许项把罪恶的刀尖指向了自己的亲兄弟。
他找到了岑华家居的老板娘何芳华,用金钱和人脉诱惑她。
但是,当时许项让何芳华下的是死手,他要许衡永远消失,这样儿子和家产都会回到他的手里。
他保证,事发以后会帮何芳华撇清关系,许家人要怪要告也只能是赖在岑康发头上。
何芳华答应了。
但是,她不是没脑子的人。
如果她真的策划杀人,到时候真查到,许项那种连自己亲兄弟都能下手的人怎么会保她。
所以,何芳华悄悄换掉了吊起来的那块钢板的材质,最后笃定自己丈夫会英勇救人。
最终让许衡落了个残疾。
许项之所以没有深究,只会是因为他看见从今往后和自己一样成为跛脚残疾的许衡,心里畅快又平衡。
这件事就那么落下了帷幕,岑康发还顺势成了许衡的救命恩人,享乐富贵。
所以,许砚谈恨错了人。
许衡早早就劝他收手,意思就是因为…何芳华不过就是许项手里的刀。
用尽了手段报复他们,最终只会让许砚谈失去岑芙。
当时许砚谈几乎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叔叔发了火,他质问许衡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许衡也有自己的无奈。
他不想让许砚谈知道,伤害自己叔叔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叔叔给出的理由是:如果告诉了他,那从今往后,许项和他将永世断绝最后那一点亲情。
许衡不希望这样,于是隐忍着这么多年对自己哥哥的怨恨,瞒着父亲许建伶,瞒着侄子许砚谈,保护着这个家岌岌可危的平衡。
所以他只能蒙着一层纱,让许砚谈放下对岑家的恨,让往事翻篇,不要再让后背因为这件事继续纠缠痛苦。
可是许砚谈是个不听劝的,不听劝,也不听话。
最后还是闹了个天翻地覆,片甲不留。
……
岑芙听完,震惊到几乎连眼睛都忘了眨动。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脏随着他说的话,他的语调,也被压得难受。
她望着侧脸往外的许砚谈,翕动嘴唇:“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何芳华弄进去。”
她问完这句话,许砚谈才缓缓把头转回来。
他眼眸如一汪深不可测的冰川潭水,倒映着桌面侧燃着的蜡烛的细小微光。
好似海洋悬空的火焰。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她好过。只是后来才拿到直接证据。”许砚谈腔调笃然,也没有故意向她邀功的架势。
只是一副,答应过她的事,就算她不要他了,他也依旧会去做完的悠然倔强。
何芳华曾经怎么对她的,这些年让她了受多少委屈。
许砚谈比岑芙本人记得还清楚。
玻璃杯里的柠檬茶在晃动,她心底情波也在晃动。
原本无味的舌苔被人猛地泼了一盆柠檬汁。
那么酸,那么刺。
许砚谈把她最喜欢的鹅肝推到她面前,和沙拉换了个位置。
做出动作的同时,硬着腮颊,稳重地吐了句。
“是我对不住。”
这句道歉,他憋了多少年。
“岑芙,再给我次机会。”
给我个赎罪的机会。
岑芙握着餐叉的手,更抖了。
她垂着眸子,眼角的热越来越蔓延。
有几个见过许砚谈这么卑微的模样?
估计就她一人吧。
许砚谈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
这件事,太多人选错了。
岑芙无法第一时间说话,隔着这些年,让她和他正常沟通甚至是一起吃个饭,聊一聊都可以。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再次走向他,抛弃隔阂成为爱人的力气。
纤纤说得没错,她迈不过去的不是长辈们恩怨的那道坎。
她迈不过去的,是自己心里那道较劲到扭曲的坎。
岑芙故作往常,举起叉子去吃菜,伸到中途的时候她扯出干笑,开口:“许砚谈,我们就算当…”
“朋友没得做。”他突然抢先截断了她要说的话,顺便回答。
这下,岑芙是彻底没法吃东西了。
她下压的眉头在痉挛,克制泪腺的同时听见许砚谈的声音。
如巨石坠落般笃定的,断然的。
明确告诉她。
“岑芙,这辈子我只做你男人,别的没戏。”
……
勉强吃完了晚饭没算浪费,岑芙终于能结束今天的波澜起伏。
原本许砚谈主动邀请送她,但是岑芙实在不想再跟他待在一块,她需要冷静,于是决定自己打车离开。
上出租车之前,她回头对许砚谈作最后警告:“回去我会找王纤纤算账,以后不要再这么耍我。”
“如果让我发现你再跟着我,我就报警。”
上了车,岑芙没忍住回头,透过玻璃窗往后看。
那抹黑色的颀长的身影还站在路边,久久的驻足,看不清表情。
直到她看不见为止。
岑芙回神,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脸。
闭着眼,调整着逐渐紊乱的呼吸。
难以纾解,难以解脱。
……
出租车送她到楼下,岑芙进了单元楼。
在电梯合上的前一秒,岑芙好像停到一层大厅又进来人了。
她想着一层楼有两部电梯,就没给那位居民留住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到12楼,岑芙走出电梯门,走到1202这间门口,掏钥匙。
因为是短租房所以智能门锁的指纹和密码都没有启用。
“嗯……?”岑芙翻腾着自己的托特包,一时间没找到钥匙。
这时候,电梯停在12楼的声音响起。
叮——
岑芙下意识回头,然后就见着从那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的。
是半个小时前刚分开的男人。
她翻腾包的动作都因为震惊减慢了。
岑芙眯起眼睛,把找不到钥匙的愤懑加码在他身上,十分不理解,脾气很冲:“许砚谈,我刚才是没跟你说明白吗?”
许砚谈一步步走向她。
“我说你再跟着我,我真的要报…”她话说到一半,就见许砚谈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走到对面的1201,摁下了指纹密码。
门板打开。
许砚谈回头,挑起令她无比熟悉的恶劣微笑,仿佛还是那个一笑就没憋好事的坏种。
他语气散漫又无赖:“报什么?”
岑芙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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