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片乌青,脸型似乎都消瘦了,哪还有往常倜傥恣意的架势。
身后的暴雨声嘈杂强势,声势浩大,像是能把整片大地砸下去几分。
身前倚在墙边的他身形高大,微弓的腰含着隐忍的目的性。
许砚谈偏眼过来的瞬间,岑芙的心跳被这雨声砸得骤停。
两人对视所爆发的力量,比着铺天盖地的暴雨还要迅猛强烈。
一冷一热,一淡一烈。
无声亦有声。
有声,亦无声。
岑芙拎着菜袋子的手在背后紧了,她那双惯会流转眼波的眸子没了任何情绪,对他。
“别挡路。”
她说。
说完,岑芙拎着东西往前走,没有任何理会他的意思。
然而,在两人擦肩的时候,许砚谈没忍住直接出手,攥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又瘦了。
许砚谈倏地蹙眉,说得又快又急:“我错了。”
“给我个机会,成么。”
“你错了?”岑芙松了松眉毛,好像有些不能理解。
她毫无情绪地笑了一声,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会错?”
“你没有错。”岑芙回头,盯着自己前方的水泥楼梯,“我也没有错。”
“别再纠缠下去了,没有必要。”
“就算没有这回事,我们也走不远,就因为异国这一件事能冷战这么多次,你还不明白吗?”
就以当下的态度来看,两人之间,好像岑芙才是那个最冷血最狠心的人。
她每一句话都平静得让许砚谈窒息。
“他们说得没错,就是我把你玩了。没有我爸爸这件事,我也迟早跟你分。”
“你为你叔叔出了气。”岑芙胳膊使劲,挣脱他的手,自己往后踉跄一步,然后往上走台阶,一步一说:“我们享了不该享的富贵,现在全家遭了报应。”
“这样结束最好。”
“我不耽误你的前程。”
“你也别打扰我的人生。”
“许砚谈。”岑芙停下脚步,以高向低地俯视着他,睥睨着他。
许砚谈的视线已经埋到了地下,昏暗笼罩着他,她看不清他表情。
“放过我吧。”岑芙强撑着最后一丝勇气,指尖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支撑,说出能说出的,最恨的话。
“别让我到最后,恨你恨到恶心。”
说完,她踩着步子,往楼上而去。
岑芙的脚步声越来越高,越来越远之际。
许砚谈杵在原地顿时咳嗽出一声,嗓子冒了血腥味。
下一刻,他像是被抽筋拔骨,一个没撑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肉|体和粗糙地面碰撞的闷声令人心悸。
地上积攒的雨水,再度打湿了他的裤子。
嘈杂的雨声中,他张了张嘴唇。
用无声的唇形。
最后对着空气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岑芙’
……
岑芙走上四楼,步伐也越来越慢,走到上面一个平台转角的时候。
她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撑地,塑料袋啪嗒摔在地上,里面的西红柿滚了出来,沾上泥土。
好似被夺去了所有的力气。
心如刀割。
岑芙哭得连声音都没有,热泪滚流,抽噎着,要把心肺都噎出褶皱。
她张着嘴哭,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像个哑巴。
她太恨了。
恨命运,恨为什么要是这样的两个家庭,为什么要是他们这样的两个人。
爸爸的癌症是三期,许砚谈这不到一年的暗地手段根本不会是爸爸患癌的原因。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那又如何,只要岑芙一想到自己在许砚谈怀里骄纵快乐时,她的爸爸正在疲劳强撑着维持整个家庭和产业。
即便知道这样想不对,可是岑芙自卑的潜意识还是觉得……
她不配幸福,她的幸福,会让他人付出代价。
她觉得自己好可恶,可恶到都恶心自己。
她也是赎罪者。
从今往后,断掉最爱,沉入凡世,舍弃天马行空的梦想,只为柴米油盐而活,为爸爸的未来而活。
就是她要吞下的恶果。
……
八月中,岑芙一个个单独告别了所有在崇京认识的朋友。
纤纤,云迹,骆杭,景淮,费一鸿,甚至是胖猴。
唯独不见许砚谈。
她坐在前往榆安市的小面包车里,车里没有空调,于是就吹着窗外燥热的风。
爸爸坐在旁边和司机在搭话,岑芙看着眼前不断飞梭而逝的崇京街景。
无声地做着告别。
因为她知道,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
面包车缓缓驶离崇京市区。
岑芙前十八年麻木又空白的难过人生,结束了。
岑芙后一年绚烂又炽烈的自由生活,也结束了。
……
……
后来,记忆随着时间淡去。
岑芙只记得,那年天气很热,太阳比往年都要大上一轮,烤得人心肺都要燥干。
但是秋天一到,又冷得很快。
亦如,她与许砚谈的那场爱恋。
不欢而散,没有结局。
热烈,浓稠,疯狂。
冷淡,愤懑,酸辛。
像蝴蝶标本般脆弱,手指碰触一下就会灰飞散解。
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难以宣扬的。
已经被她锁封的轶事。
[回忆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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