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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直到上了车, 周粥僵直的肩膀才稍微卸下来些紧绷,她思绪有些乱,垂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王琼淑握上她的手, 担忧地看她, 这么热的天气, 粥宝的手比冰块儿还要凉。
周粥对王琼淑勉强笑笑, 歪头靠到她的身上撒娇,“姥, 今天转北城玩得开心不?”
王琼淑揉揉她的头发, “怎么不开心, 这是我今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周粥亲昵地蹭蹭她的肩膀, “我也是。”
王琼淑笑, “你开心姨姥就更开心了, 我就喜欢看你笑,我们粥宝笑起来, 比天上的那些仙女儿还好看。”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 她姥永远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那一个,现在连天上的仙女儿们都要排在她后面了,周粥被逗得展颜笑开,心头压着的石头也慢慢下去。
驾驶座的周淮安听着祖孙两人的对话, 嘴角微微扬起, 只是笑里有些苦涩, 粥宝绝口不提她和小叔之间的事情,越不提,大概是因为越放不下。
而他和她似乎也很难再回到从前那般的自在, 他们中间隔了太长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造成的空白和生疏, 轻易不会消除掉,如果他们不能再进一步,至少,他要做好一个哥哥的角色,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这是他答应过周姨的。
餐厅的包厢里,气氛安静到让人窒息,柏书悦自知理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端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柏书悦是柏家最小的一个女儿,她和她大姐柏书音差了二十岁,性格也是天差地别,柏书悦和柏书音不对付,但和苏柏熠关系很好,她只比苏柏熠大几岁,两个人与其说是小姨和外甥,其实更像是姐弟,姐弟也不对,应该是兄妹,柏书悦做事儿不靠谱,被苏柏熠冷脸教育的次数不在少数,她也只能偶尔仗着小姨的这个身份,在他面前充一下大辈儿。
柏书悦一杯水喝完,再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安静,“你要是放下不,就去把人给抢回来,你刚不是也听到了,他们现在还没确定关系,再说就算她现在有男朋友了,又能怎么样,你也可以去当三儿,再牢靠的墙角,时不时松一松土,也总有可以撬走的一天。”
苏柏熠脸色更沉,一句话都不想说。
柏书悦再添一把火,“现在两个人也就是并肩走在一起,连手都没牵,中间还隔着那么长的一段距离,你就受不了了,脸黑得跟要杀人一样,你再想想她跟别人手牵手走进婚礼殿堂的那个场景,礼堂里放着结婚进行曲,人家新娘新郎幸幸福福地站在一起,你这个当小叔的除了要受人家一杯敬酒茶,还得备一份结婚大礼吧,你这就是赔了人又赔了钱的典型。”
苏柏熠一记眼刀扫过去,咬着后槽牙挤出两个字,“闭嘴。”
柏书悦感受到了凛凛的杀气,安安分分闭上了嘴,也就闭了一分钟,她又开口,“她怎么会跟那个苏凌安扯到一起?”
包厢里没有一点儿声响,苏柏熠仰靠着椅背,指间夹着烟,没有点燃,眉x宇间堆着深深浅浅的川字,黑眸里有一抹不易察觉到的冷清落寞。
柏书悦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种类似消沉的情绪,她这个外甥可是对所有事情都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力,柏书悦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失控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人或者事会成为拿捏他的软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柏熠将烟叼到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讥诮地扯了扯嘴角, “青梅竹马。”
柏书悦更好奇了,“既然和苏凌安是青梅竹马,那她怎么又和你扯到了一起?”她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现,“等等,我怎么嗅到了点不寻常的味道。”
她脑子里自动编排出了一段剧情,“这个苏凌安是失忆了对吧?所以他不记得她,两个人被迫分开,然后她遇到了你,你和苏凌安确实有几分像,尤其是眼睛,”她像是不敢相信,问得小心翼翼,“苏柏熠,你是被人姑娘当替身了,对吗?”
苏柏熠将打火机啪一下甩到桌子上,她要是再多说一句,他不介意把她给扔出这个包厢。
柏书悦暗暗掐着自己胳膊,怕自己忍不住,会仰天大笑。
难怪看那姑娘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把人吃到肚子里去,这是恨透了,却又拿人没任何办法,因为恨透了的背后,是爱惨了,爱恨不能的感觉最憋屈,她深有体会。
柏书悦敲敲桌子,摆起了长辈的身份,“替身怎么了,你们男人就是想不开,别说是替身了,她喜欢什么你去COSPLAY都行,只要能把人留在你身边,心迟早有一天也会归了你。”
她说到一半,又转了话头,“也是,现在正主回来了,要你这个替身又有何用,你惨了,小熠熠,用过就被人丢掉了。”
苏柏熠面无表情地用手掐灭烟,起身,他是有多闲才会答应陪她来吃这一顿饭。
柏书悦追着他的背影问,“所以,小熠熠,你是不是技术不行?人姑娘才会甩你甩得这么干脆,没一点留恋。”
苏柏熠倏地停住脚步,铁青着脸回头,“你闭上嘴会死?”
柏书悦回,“谁闭上嘴不出气都会死吧,我又不是神仙。”
苏柏熠拿手指点了点她,这是气到了极点,他大力拉开门,又咣一下摔上门,柏书悦再憋不住,花枝乱颤地笑倒在椅子上。
怎么办,她家冷血冷心又冷肺的大外甥儿怕是要完了。
周粥请了三天假,再加上周末两天,带着姨姥好好在北城转了转,她还预约了一套写真拍摄。
姨姥很喜欢拍照片,姨姥爷去世得早,那个年代,在农村,拍照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姨姥爷几乎没留下什么照片,姨姥嘴上不说,但周粥知道她老人家心里有遗憾。
有些过往的遗憾也许永远都不能弥补,周粥只能尽力地多留下一些回忆。
王琼淑嘴上说着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到影楼拍什么写真照片,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等到了影楼,看到工作人员给她拿出的影集,有妈妈和女儿一起拍的,还有祖孙两人一起拍的,她翻着照片不说话了,影集看完,王琼淑拉住周粥的手,一锤定音,“粥宝,咱们拍,你和姨姥一起拍,咱还得多拍几张。”
等回头照片拍好洗出来,她在客厅里就摆这样一本影集,墙上也得多挂几张照片,让村里那些看她家粥宝笑话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看,就她家粥宝这好模样儿,哪个男人能娶到都是他天大的福气,还什么北城的苏家,不管哪个城的谁家,她家粥宝都配得上。
祖孙两人坐在沙发上,头挨着头,一起选好了要拍的照片。
别看王琼淑年纪大了,身条儿保持得很好,她年轻的时候又是闻名十里八乡的美人,底子在那儿,就是到了现在,人群里一看过去,还是很显眼,所以不论什么衣服,她都能轻轻松松地驾驭,尤其是周粥给她定做的那身黛蓝色的旗袍上身,穿出了一种历经岁月洗涤的韵味。
王琼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周粥红了眼眶,“我当时结婚,就想穿这么身旗袍,可是那个时候穷,别说旗袍了,连新衣服都买不起,一件红色的旧外套洗了洗,你姨姥爷咬牙给我买了条红围巾,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在村里绕了一圈,就这么结了婚,他当时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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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以后有钱了,把欠我的都补给我,结果还没等到以后呢,他就一蹬腿,先走了,要不怎么说他是个没良心的呢。”
周粥搂上王琼淑,轻声哄,“姨姥爷怎么没良心了,他都托梦给我了,他在梦里跟我说,粥宝,你要给你姥做身旗袍,她喜欢,我这不就赶紧去做了,姨姥爷在天上都时时刻刻挂念着您呢。”
王琼淑嗔笑着打她一下,“那你姨姥爷托梦的时候,没跟你说,让你给自己也做一身?我想和你一起穿着旗袍拍呢,他都不知道,等回头他到了我梦里,你看我不说他。”
旁边的工作人员笑着适时插话,“我们店里也有旗袍,老人家要是想拍,周小姐可以选一身。”
周粥低头看王琼淑,“那我去选一选?”
王琼淑道,“去,走,姨姥给你选。”
最后王琼淑给周粥选的一件酒红色旗袍,周粥怎么看都觉得,这件像是人家拍婚纱照的时候给新娘子穿的。
王琼淑一努嘴,“小姑娘家家的,就要穿喜庆些,你平时穿得都太素了,就这身,你穿上肯定好看,你要相信姨姥的眼光。”
既然姨姥喜欢,那就穿。
周粥这个身材,最适合穿旗袍,腰细腿长臀翘,每一寸肉都长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一根发簪将头发简单地挽起,露出修长的天鹅颈,旗袍又最大限度的将身体柔美的曲线勾勒了出来。
那个工作人员小姐姐,看到周粥出来,眼睛都直了,王琼淑更是高兴,她拿起手机,先给周粥拍了张照片,给淮安发了过去,她不想用这高科技的智能手机是不想用,真要是用起来,基本的功能她也都会。
摄影师看到周粥和王琼淑这一少一老两个不同年代的美人,更是来了灵感,摁着快门根本停不下来,照片拍到一半,周粥手机响了,是圆圆找她,问她一个设计图的事情,周粥让摄影师先给姨姥拍着,她得去车里拿一下电脑。
车停在临街边的停车位,这条街的尽头就是慕白苑,她当时预订这家影楼时,没想到这两个地方挨得这么近,刚才来的路上,路过慕白苑,她一时有些恍惚,有些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再重遇旧地,那些记忆还是会鲜活地浮现出来,想忘都忘不掉。
周粥站在车旁,背对着慕白苑的正门,一手托着电脑,一手划着触屏给设计图上做好标注,截图给圆圆发过去。
一对情侣刚刚拍在街头拍完婚纱照,正要回影楼,经过周粥身边,女生和周粥对上眼睛,两个人都愣了下,因为她们身上穿着和一模一样的旗袍。
女生对周粥红着脸笑笑,然后扯着自己未婚夫,一溜烟跑了,一边跑还一边用她以为很小的音量说,“完了,完了,我被秒了,你看到刚才那个新娘子没,她和我穿一样的衣服,和她一对比,我就是个小丑。”
女生的未婚夫一把将她抱起来,大笑着道,“什么小丑,明明我媳妇儿更漂亮,我媳妇儿天底下第一漂亮。”
那个女生又是羞又是恼,拿拳头就往自己未婚夫身上招呼,但晶晶亮的眼睛里,又有藏不住的幸福。
周粥静静地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眼里流淌出些笑,远处的鸣笛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她回过神,一转身,视线撞进一双沉沉的黑眸里。
苏柏熠坐在车里,车窗半降,他冷眼打量着她这身装扮,眼锋又看向刚走进影楼的那对情侣。
吴杭慢慢踩下刹车减缓车速,他又惊讶又迟疑地冒出一句,“周小姐……这是在拍婚纱照?”
苏柏熠直接眼不见为净地升起车窗。
周粥收回视线,慕白苑是他的地盘,在这儿碰到他也不奇怪,她若无其事地将电脑放回车里,锁好车,往影楼里走。
三哥不说停车,吴杭也不敢停车,只能继续往前开,但他也不急,手指轻敲着方向盘,还没敲到第三下,后座的人声音冷寒x刺骨,“停车。
吴杭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了个响指,看吧,他也有能猜对他三哥心思的一天。
理智上苏柏熠觉得不可能,她和谁拍婚纱照?苏凌安?老爷子费尽心思把苏凌安从南美弄回来,为的是让他和钟家联姻,有老爷子在,苏凌安就不可能和除了钟缦绮以外的人结婚。
但现在苏柏熠的理智已经没剩多少了,她这个淮安哥死而复生,这两个人又喜欢得死去活来,完全不排除他们两个先斩后奏,私底下偷偷领了证。
周粥人还没走进影楼,就被身后大步走过来的人拽住了胳膊,周围有人看过来,周粥不想招来旁人的注意,她压着声音道,“你干什么?”
苏柏熠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半拉半抱到墙角的一颗梧桐树后面,她背抵着梧桐树粗大的枝干,他跟一堵墙一样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在这儿做什么?别跟我说你在拍婚纱照。”
周粥不甘示弱地回,“我在这儿干什么应该跟苏先生没关系。”
苏柏熠嘲讽,“就这么喜欢?他回来才几天,上次还在努力追求中,现在已经拍上婚纱照了,火箭都跟不上你的速度。”
周粥道,“苏先生有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订婚宴,我们的事情,就不牢您费心了。”
两人的语气都是克制的平静,但话怼着话一来一回地交锋,似针尖对麦芒,相接的目光中又各自压着恼火和愠怒。
一个昂头,一个俯首,夏日的阳光穿过梧桐树的层层枝叶,倾泻而下,洒落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眸底生出斑驳的水气。
苏柏熠看着她眼神里的倔犟,想起顾靖川发的那条信息,钳制着她胳膊的手慢慢松了力道,他像是随口一提,“她姓柏。”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余和她解释,语气又不耐烦地硬起来,“是我小姨,亲小姨。”
周粥顿一下,唇微微抿住,偏开视线。
苏柏熠不想她躲,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唇角上一个不是很明显的伤口,半晌,还是问了出来,“他亲的?”
周粥使劲推他的手,根本推不动,她一赌气,话脱口而出,“不行?我们都拍婚纱照了,自然干该的都干了。”
苏柏熠眼睛扫过她光秃秃的中指和无名指,“你们都拍婚纱照了,他连个戒指都不给你买。”
周粥低声回呛,“要你管。”
她话音落地,身体蓦地一僵,周淮安正在和谁打电话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虽然有梧桐树做遮挡,不是特意看的话不会注意到他们,周粥还是紧张到一动都不敢动,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唇角的伤口洇出淡淡的血。
她越紧张,苏柏熠心里的恶意越大,他直接抵进她一步,手掐上她的腰,头俯下。
周粥的鞋碾上他的脚,用气声发狠,“苏柏熠,你敢!”
“嘘,”苏柏熠的气息贴到她耳边,嗓音轻哑,“别再出声,不然,他会看到我在亲他的新娘子。”
第52章
他的呼吸沿着她的脸颊慢慢逡巡, 周粥屏息到心脏都静了声。
周淮安正在和王琼淑通电话,余光扫到墙角交叠的身影,脚步微微滞住, 只一秒, 随后又重拾步伐, 佯装什么都没看到, 快步经过梧桐树,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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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柏熠的唇停在她唇上一息处, 两人同步的一起一伏间, 双唇起了轻微的刮蹭。
苏柏熠喉结一滚, 倾身欲近, 周粥不躲也不闪, 看着他的眼睛, 轻声问,“你不是厌恶透了我, 不让我再出现在你面前?”
苏柏熠停下, 对上她的视线。
周粥眼睛弯一下,像是要笑,最终又没笑出来,“还是我又让你想起了谁, 你才会又想对我这样。”
苏柏熠眸光生寒。
周粥没有畏惧, “你想说什么?又要说我不配和她比, 我说过,我知道且清楚,您不用再重复, 您可以再想点别的新鲜词儿。”
苏柏熠手上的力快要勒断她的腰,语气再平静不过, “照你这么说来,你之前每一次找我,都是因为想他了?”
周粥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睛。
苏柏熠蓦地笑开,“我确实小瞧了你,你这是把我当成傻小子来哄了。”
他笑着笑着慢慢敛起眼角,漆黑的眸子沉成凛冬寒夜里的冰湖,再没有一点儿温度,他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身大步离开。
没了他胳膊的支撑,周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靠着墙,勉强稳住,堆在眼角的泪坠下,她飞快地抹去,告诉自己,不能哭,要笑,笑不出来也要笑。
她用手撑着墙,想借力站直,背刚直起,走远的人又原路大步流星地返回,周粥被压回树干上,苏柏熠虎口钳起她的脸,直接咬上她的唇,没有半点疼惜的撕咬,咸猩的铁锈味迅速在口腔里充斥漫开。
周粥的手和脚都被他压着,没有任何回还之力,她只能咬他,她牙关一开,他长驱直入,劫掠掉她的呼吸,他只抢夺,根本不想顾忌她的死活,周粥呼吸不及,意识渐乱,无声推搡在他胸前的手也失了力气。
苏柏熠冷眼看着她所有的变化,手掐着她的下巴,最后再吮一下她唇角伤口上的血,然后将她松开,他连呼吸都没变,漫不经意地问,“他亲你的时候,你也能软成这样?”
周粥急喘气,狠狠瞪他。
眼眶泛红,瞳仁儿又蒙着水雾,她以为的凶狠,落到别人眼里,没有半点杀伤力,苏柏熠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语气温和,“你利用完我,还想着和他双宿双飞?我很好奇,到底是哪一点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周粥偏头避开他的手。
苏柏熠将她的脸掰回来,“我把话撂在这儿,你想和他在一起也好,还是想和他结婚也好,你都尽管去试试,你可以看看你们最后的结局能不能和圆满沾上半分的边。”
周粥眼眶更红,“你什么意思?”
苏柏熠不急不缓道,“我拿你是没办法,我对他可没有任何顾虑,哪怕有老爷子给他保驾护航,有些手段我只是懒得用,你最好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力。他现在要是你男朋友,去和他说分手,他现在要是你—”
他停住,低沉的声音里多了些压也压不住的狠,“待会儿就去和他办离婚,别等到明天。”
周粥轻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你是谁?”
苏柏熠笑了笑,“我不是谁,你也可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听一听,省得大家到时候都麻烦。”
他在威胁她,明明白白的那种。
周粥气到手抖,话说得又快又急,“苏柏熠,你别以为你永远都可以这么高高在上,我不信你这辈子就没有跌落下来的那一刻,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们一定得见一面,我真的很想看看你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是这么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
苏柏熠道,“你可以求老天爷,看看他能不能让你有如愿的一天。”
周粥声音都是颤的,“你放心,我一定天天求,夜夜求。”
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万里晴空只剩阴霾,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周粥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重新补好妆,才回到摄影棚。
周淮安当做没看到她泛红的眼角和唇上的伤口,只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和她闲聊,王琼淑终于拍完一组照片,被摄影师放了回来,她一眼就看出了周粥的不对,拉上她的手问,“粥宝,怎么了?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周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指着唇上的伤给她看,“早晨吃饭的时候不是咬了一下,刚才打电话说着话没注意,又给咬住了,咬得有点狠,疼得我当时眼泪都出来了。”
王琼淑倒是没怀疑,唇上有了溃疡什么的伤口,最容易再咬到,粥宝又受不得疼,她心疼道,“那咱们换衣服快走吧,出去找药店买点药抹上。”
周粥怕她老人家再看出什么,搂着她的肩膀往换衣间走,“不用抹药,现在已经不疼了,我还没拍够呢,咱们把最后一组拍完,然后去吃大餐。”
王琼淑拗不过她,被推进了换衣间。
影楼二楼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吴杭正在给苏柏熠打电话,“三哥,那两x辆车已经都打发走了,拍的周小姐的那些照片也全都删了,我给他们老板打了电话,他们老板保证以后不会再安排人跟周小姐。”
吴杭刚才候在车边等他三哥时,发现路旁有两辆车鬼鬼祟祟地在拍什么,他走过去,直接把他们的摄像机揪了过来,才发现他们已经跟了周小姐一个多星期了。
苏柏熠冷声下指示,“把简晴叫回来,再多安排两个人,她身边二十四小时都不能断了人。”
吴杭回,“好,我马上就安排,”他顿一下,又道,“三哥,周小姐不是在拍婚纱照,她是和家里的一位长辈在拍那种写真照,照片我给您发到手机上了。”
苏柏熠只淡淡地“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吴杭事情都汇报完了,本应该要挂电话,他一咬牙,还是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三哥,刚才周小姐在洗手间待了好长时间,应该是哭过了。”
电话里没了声音。
吴杭心里忐忑,怕三哥会骂他多事,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三哥的任何回话,再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吴杭松一口气,再看一眼楼下的男人,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苏凌安”怎么会和周小姐走到一块儿,但他好像隐隐约约地知道,他三哥和周小姐闹的这场别扭的导火索是在哪儿了。
苏柏熠摁断电话,停在电梯门口,迟迟没有动,一双眸子盯着吴杭发来的照片,眼神晦暗不明。
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柏书悦正在哼歌,被杵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她拍着胸脯嗔恼,“你吓死我了。”
苏柏熠收起手机,冷眉扫她一眼,伸手将她的行李箱从电梯里拎了出来。
柏书悦难得有心情跟他报备一下行程,“我走了,朋友约了我去瑞士滑雪。”
她成天满世界地飞,能在一个地方呆上一个月已经算是长的了,苏柏熠压根儿不关心她要去哪儿,只敷衍地回,“玩儿得开心。”
柏书悦对他这副冷漠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她轻哼一声,从他手下拿过行李箱,刚要走,又猛地刹住脚步,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盯着苏柏熠豁了一个大口子的薄唇看,“苏柏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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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嘴被咬成这样,该不会是对人姑娘用强了吧?”
苏柏熠懒得搭理她,迈步上电梯,摁上关门键。
柏书悦眼疾手快地直接将行李箱横在电梯门上,她看他还怎么关。
苏柏熠面露不耐烦。
柏书悦哪儿管他耐不耐烦,她踮起脚,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瞧了瞧,忍不住啧啧两声,“要我说,小姑娘还是不够狠,就该直接咬你一块儿肉下来,让你逞凶斗狠。”
苏柏熠打开她的手,“烦不烦?”
柏书悦越来越好奇像苏柏熠这种人,真正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她好心给他上一课,最好让他能尽快谈上恋爱,来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柏书悦懒懒地靠着行李箱,假装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她伸手扶了扶,“小熠熠,小姨以我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丰富恋爱经验,给你个建议哈,就我这种硬脾气,也最是吃软不吃硬,你家那位小美女,一看就是那种软性子,软性子的人生起气来会更有脾气,你越给人来硬的,只会把人推得越远。会哭的孩子呢,永远有糖吃,这句话适应于任何情况,尤其适用你现在这种情况,你得比那苏凌安更会招她疼,她的心才会一点点往你这边偏。”
苏柏熠眉心紧蹙,但没有打断柏书悦的话。
柏书悦暗自观察着他的脸色,轻咳一声,更加一本正经,“谈恋爱这种事儿,跟你生意场上不一样,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你得学会适当得软下来,放低姿态,你这天天冷着一张脸,谁知道你是喜欢还是讨厌,人姑娘又不是抖M体质,还能上赶着被你虐,你要是真不想当上她的‘小叔’,最好还是改变一下策略。”
话到最后,柏书悦又没了正形儿,她出起了馊主意,“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不行我给你定几个键盘榴莲什么的,你拿着去人姑娘家门口跪一跪,一次不行跪两次,没准你们之间的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柏熠冷笑一声,将她连人带行李箱一起丢出了电梯,他就不该信她一句话。
柏书悦看着紧紧关上的电梯门,气急败坏地对着空气胡乱地踢了两脚,她干脆咒他一辈子打光棍好了,不听我这个小姨的“金玉良言”,你就等着后悔到夜夜失眠吧。
夜晚,总会有人在失眠,自从姨姥回老家后,周粥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不是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就是很难入眠。
尽管她刻意屏蔽掉有关他的任何消息,这些天,她一打开手机或者电脑,有关他家的新闻都是占在首位的,她不想看到都不行,还有办公室里,同事们刻意避开她的小声议论,谈的都北城苏家的家族内斗。
苏家现任掌权人苏柏熠和苏家老太爷支持的苏凌安之间的斗争,已经完全摆到了明面上,而且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外界都在预测,照现在的局面来看,以苏柏熠的雷霆手段,苏凌安大概撑不过一个星期就会如丧家之犬一样被踢出苏正集团,且永无翻身之日。
在凌晨的深夜,周粥一篇一篇地翻过新闻,她不惧他的任何威胁,但淮安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在苏家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她不能因为她当初随意招惹酿成的恶果,累及到他。
周粥点开微信,划着屏幕慢慢向下,一直划到最下面,才找到她和他那个被湮没的对话框。
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又删掉,再重新写,来来回回几十次,外面的夜空渐渐现了鱼肚白,周粥攥着已经被她抠出血的手指,一闭眼,把信息发了出去。
【你别对他怎么样,我没和他在一起,以前没在一起过,以后也不会在一起,你要做什么就冲我来,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他没任何关系】
两天过去,预料之内,没有任何回复。
周粥工作的间隙,总是会无意识地刷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出什么最新的新闻,她问淮安哥,淮安哥只说让她不用担心,她不可能不担心,如果淮安哥再出了什么事情,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问到余兮姐,余兮姐只说苏柏熠应该是杀红了眼,苏凌安彻底从苏家出局是必然的事情。
周粥拿起车钥匙,不给自己犹豫和后悔的时间,一口气走到楼下,如果他想要的就是她的服软,那么他赢了,事关别人的前程命运,她确实赌不起。
她刚走到胡同里,手机连声震了起来,听起来特别急,不知道为什么,周粥突然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是吴杭给她打来电话,紧接着又是顾靖川,吴妈也给她来了电话。
都在问她,苏柏熠有没有找过她。
吴妈哽咽道,“周粥,如果他去找你,你一定替吴妈留住他好不好?我怕他出什么事情,我真怕他出什么事情,他爸……”吴妈再说不下去,“这个世界上,都没有谁来疼一疼他吗?他为什么会摊上了这样一个家。”
周粥握紧手机,声音里有她都没有察觉到的紧绷,“吴妈,他到底怎么了?”
吴妈叹一口气,“今天苏正临时召开了董事会议,他爷爷联合他爸做局,逼着他辞去了董事长的位置,还将他从董事会除名了。”
周粥呼吸一沉,眼睛莫名跳了起来,跳得她心慌。
手机上铺天盖地全是有关北城苏家的新闻。
【苏柏熠被踢出苏正董事会】
【苏柏熠跌落神坛,一败涂地】
【苏柏熠失联】
【苏柏熠失踪】
周粥颤着手,使劲按着屏幕,关掉所有新闻,连通讯录都没翻,直接按出他的号码,拨出去,电话关机,她不死心地又打了两次,还是关机。
周粥刚要拨第三次,一抬眼,看到胡同口尽头的路灯下倚墙站着一个人。
身影是她熟悉的。
她起初脚步是慢的,一步挨着一步,后来直接跑起来,快要到他身边时,她又缓下脚步。
西装外套和领带被他拎在手里,衬衫领口扯开两颗扣子,一左一右软趴趴地搭在他的颈侧,晚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他手里夹着燃尽的烟,听到脚步声,抬眼朝她看过来,漆黑的眸子里是她从没有见过的颓丧。
周粥慢慢停住脚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苏柏熠冲她扯一下嘴角,嗓音沙哑,“你看,老天爷都站在了你这边,恭喜你,得偿所愿x。”
第53章
周粥在最难受的时候, 不是没有设想过他失去一切,一败涂地的结局,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成真。
苏柏熠深吸一口烟, “你不是说如果有这么一天, 很想见我一面, 现在看到我这幅样子, 开心了?”
路灯昏暗,烟气缭绕, 周粥的眼睛扫过他嘴角的淤青, 又落到他红肿的半边脸颊, 她嗓子发堵, 挪着脚朝他走了半步, “我没有……”
苏柏熠笑笑, “你该开心,你的淮安哥赢了, 赢得非常漂亮, 而我,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周粥被他笑里的消沉刺得一疼,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 唇又闭上。
苏柏熠将烟碾灭, 扔到垃圾桶, 转身要走。
周粥急着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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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你要去哪儿?”
苏柏熠脚步未停,也没有回答。
周粥几步追上去, 扯住他西装外套的一角。
苏柏熠停住,回身看她, 要笑不笑,“怎么,担心我,怕我想不开?我还没那么脆弱。”
周粥松开手,声音涩然,“不是我担心你。”
苏柏熠点点头,“也是,你怎么会担心我,现在没人会担心我,众叛亲离说的就是我。”
周粥直接打断他的话,语气严肃,“众叛亲离这种词儿不要随随便便往自己身上安,关心你的人很多,你知道有多少人把电话打到了我这儿吗,吴妈找不到你急得都快哭了,你现在就算不想和谁联系,至少给她回个电话。”
她仰着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眼神极为认真,苏柏熠眸光微动,低声道,“我手机不知道丢哪儿了。”
周粥将自己的手机解开密码,翻出吴妈的号码,递给他。
苏柏熠没接,转头看向别处,神情萎靡,“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周粥一顿,收回手机,给吴妈拨过电话去,告诉吴妈,他在她这儿,人没事儿,让她不用担心。
吴妈松一口气,“周粥,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他在你那儿呆两天,让他有个地儿可以先缓缓,现在公司和江月湾,楼下堵的全是记者,就连我家外面也是,他那个性子,现在肯定谁都不想见,他在这么难受的时候,肯去找你,说明在他心里,你是他最亲近的人。”
周粥看一眼面前的男人,走远几步,她一点也不觉得他有把她当成最亲近的人,但是他和她之间的事儿,她又没法儿和吴妈说,她犹豫片刻,轻声回,“吴妈,我只能试试,但我不一定能留得住,要不您叫吴杭过来,我应该能拖他一会儿——”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走过来的人直接从她耳边拿过手机,挂断,眉目冷寒,“你不用把我当成一个讨人嫌的皮球,想踢给谁就踢给谁,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赖上你。”
他将手机扔回给她,大步往马路边走去。
周粥看着他倨傲决然的背影,想干脆不管他,他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干嘛要担心他,她转身往小区里走,走几步,又慢慢停下。
苏柏熠站在路口,亮着“空车”的出租车在他面前一辆又一辆地经过,也不见他招手拦车。
周粥站在胡同的阴影里,看了他好一会儿,在第五辆出租车从路口经过后,她踱步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你怎么不拦车 ?”
苏柏熠连看都不看她,神色里已没了刚才的颓废,眸光冷淡,表情漠然,不知道的会以为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总,所有人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说话。
周粥耐心耗尽,不想在这儿再跟他浪费时间喂蚊子,她迈步要走。
苏柏熠最终开了口,冷硬的声音里掩着些别扭,“我没钱。”
周粥脚步滞住,回身看他。
苏柏熠还是没看她,好像不和她对视,她就不会发现他的窘迫,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每出口一个字,语气就多一分艰难,“我名下的账户全都被冻结了,我现在一分钱都动不了。”
周粥攥紧手指,从他脸上移开视线,也看向路中央川流不息的霓虹灯火。
苏柏熠把最难的部分说了出来,剩下的好像也无所谓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
周粥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茫茫夜色,半晌,她扭头就走,没有任何留恋。
苏柏熠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自嘲一笑,他就知道柏书悦那些经验之谈根本没用,她的心压根儿就不在他身上,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招到她的心疼。
周粥快走到胡同口,突然止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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