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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周家没留着的理由了
“梁王逼宫那日恰好是母后生辰,朕的好舅舅早就设好了套,因着是皇后母家,往宫里插些眼睛不难。”
褚君陵轻敲着御案,冷眼瞧着跪在殿中那人:“母后不喜骄奢只设家宴,外臣便只有周未,况是当年狩猎,你爹待父皇更有相救之恩,周未尤外得父皇器重,朕不意外。”
“禁卫和锦衣卫大多是梁王和徐家的人,那晚宫中唯一忠君之人,便只有你父亲。”
殿下那人紧了紧拳头,未应他声。
褚君陵嗤笑:“周家世代忠烈,怎会一夜之间投了梁王,周祁,朕不是傻子。”
若是为了活命,周未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便只有另一种可能,周未是为保全周家。
他先前也是这般想的,便是宰相替周家开脱,他也未怀疑过,周未为保全周家害他皇室,他便要周氏上下都不得安生,不急着要人死,也断不会叫这些个姓周的好过。
只是近来忆起些事……
若真是为的周氏一府,当年就不该冒着险护他出宫,何况周祁又是独子,周祁不过十来岁,再有城府也想不到这般周全,那夜太子宫中走火,周未又唤心腹将他藏于周府,这火是怎么起的,他清楚得很。
后来梁王派人来查,他正好藏入周祁房中,幸地是那些反军未找着他,不幸的,他从那些人口中听得,太上皇死于周未手中,一剑入心脉,皇后殉情。
次日梁王登基,徐安为相,先皇心腹杀的杀,砍的砍,流放的流放,周未还是他的大将军。
那夜还发生些事,只有褚君陵和周祁晓得。
周祁怕褚君陵被发现,同褚君陵换了衣物,又让周未手下的人易容成褚君陵的模样,意在叛军发现时替了褚君陵,换他安稳。
“臣幼时随父亲入宫,无意冲撞了殿下,殿下生而华贵,万物皆入不得眼,那日殿下未怪罪周祁,只说臣生的好看。”
这是宫变那夜周祁对他说的,合着他眼中纷杂,褚君陵约莫明白了周祁待他的情意。
只他那时满脑都是叛军的话,周祁父亲杀了他的父皇。
褚君陵记得清楚,连带着初见周祁那日,他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周祁仅顾着同旁人说笑,拐角处撞到了褚君陵身上,不急不忙告了罪,小小年纪,确有一番沉稳,引得褚君陵一愣,话不经意出了口:“你生的好看,母后带孤见过好些个闺秀小姐,竟都不如你。”
若没后来之事……
褚君陵闭了闭眼,缓缓走到那人跟前:“周未暗中为朕计划好一切,为朕谋军权,训死士,助朕拿回褚家天下,便是那日他杀父皇,朕后来也想明白了,梁王多疑,父皇已知在劫脱不得身。”
先皇不死,梁王不会信周未归顺,亦无法将褚君陵周旋出宫,只怕那日之事,一半是先皇之意:“父皇知他命数将近,便同周未计划了后来之事。”
他是大褚太子,亦是大褚皇室最后的希望:“父皇谋全大局,自然不会有错,周未忠君听君更不会错,你可知你周氏一族错在了何处?”
周祁启唇,笔直跪着:“为君之臣,便是错的。”
错在那夜周未在场,却没本事护圣上周全,错在周氏为人臣,忠君却弑君。
褚君陵颔首,蹲下身看着他:“朕不管你周家是忠是奸,当年之事,周氏无一人该活着。边疆大战告捷,外患已平,如今天下大统,武将亦有新才,将门周氏…没留着的理由了。”
周祁通体发寒,同褚君陵对视良久,头重重磕下:“求皇上留家父和母亲一命。”
“留着?”褚君陵笑:“如今你这身子朕也腻了,还有什么能同朕换的?”
“皇上。”德观欠欠身,进殿瞧过周祁,几分犹豫:“周将军凯旋,已经到京城口了。”
“皇上!”
周祁大惊,来不及求人,便见褚君陵一张圣旨丢到了跟前:周氏勾结外臣,翌日午时,满门抄斩。
欲加之罪。
————
褚君陵留下了周祁,算是报当年周未相救之恩,心神不宁了半日,听暗卫报周祁替周府上下收了尸立了墓,手中一顿,半晌摇摇头:“随他去,仔细看着,但有异常立刻来报。”
暗卫领命退下,再晚些时候,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周祁逝了,在周氏夫妇坟前撞死的,碑尽染红了。
褚君陵此时还在批奏折,身体豁然一将,笔墨晕染在纸上开来,恰好盖住周祁二字。
“德观。”褚君陵喉咙一紧,竟有些失声:“周祁尸首在何处?”
德观心头一抖,察觉褚君陵气压低沉,战战兢兢道:“已在公子生前院中,皇上…可要去看看?”
褚君陵眼中生涩,终是一声叹息:“葬了。”
德观领了命,想起些什么又冒着胆子问了句,褚君陵沉默良久方缓缓道:“葬于皇陵,铭上刻…”
‘褚君陵妻。’
德观大惊,周祁生前褚君陵待他可残忍得很,他以为圣上恨极了那人,如今瞧来,却实在摸不透天子的意思了。
“嗻…”
待德观退下,褚君陵怔怔望着殿外许久,觉着脸上生热,抬手抚上,不知何时染上的湿意。
恩恩怨怨,总算了了。
——
当夜宫乱,褚君陵念着徐氏乃先皇后母家并未赶尽杀绝,不想徐安狼子野心,待褚君陵处置了梁王叛贼,这番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原是万无一失,褚君陵近日神思恍惚,更不问朝政,徐安借着宫里还有些眼睛,暗中打点了一番,想再搏一搏那位置,不料想正殿奴才安插好了,暗卫亦有死士对付,却是中途杀出批外人。
徐安直至刀落上肩头,仍执迷不悟,直骂褚君陵城府深沉,心头都是算计。
褚君陵也意外,这番什么旧情也不念了,直接削了徐安脑袋,又看着殿中那些个来路不明之人,隐隐有些猜测,继而心头一紧。
“何人派你们来的?”
“徐氏野心重,主子恐皇上仁慈反遭算计,嘱属下们以命护皇上周全。”
谁知主子猜的不错,他等一路暗守着徐安,这人真也还惦记着皇位。
褚君陵身形一震,跌坐回龙椅:“是周祁…”
便是那人不说,他也晓得,失魂落魄喊了人告退,那属下告诉他:这些人原本是周末留着护周祁安稳的,周末晓得褚君陵不会让周家善终,便留了这些个人,欲趁着他待周祁动手之时将人救走。
周祁留着救命的人手,用来替他守了皇位。
“周祁。”
他没想过真要周祁性命,那日准人去收周家的尸,褚君陵便想着,除去周祁,周家一个活口都没留着,里里外外上百条性命,约莫够平他心头之恨了,褚氏同周家的恩怨就算两清。
他准周祁出宫备周家的后事,便是在给他机会,若周祁事后远逃,他只全当不知,就趁此放他走,只是没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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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那人再过分的事都做了,最后却没狠下心来要周祁的命,其中缘由,他再清楚不过。
“周祁…周祁…”
褚君陵蹒跚而出,嘴里反复唤着个名字,到底没待入周祁生前住处,脑中一沉,只听得德观几声救驾,后什么也不晓得了。
第2章 一回来就打了老丈人板子
周未是让下人搀扶进屋的,身后猩红一片,周夫人眼一昏,险些晕过身去。
“怎么了这是!”
周未摇摇头,有些撑不住了。
还是下人将事同周夫人说了,就看她就着袖口抹泪,嘴里念念叨叨,反复都是那几句:“不过昨日才登基,就这般发作于你,他就是记恨周氏铁了心报复,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周未暗中帮了褚君陵多少,又受了梁帝多少猜忌,原就是刀子上舔血,好不容易熬到褚君陵夺回社稷,哪只这番新皇记仇不记恩,她周家就该受这莫须罪么?
“早知今日,不如你当初辞了官随我回湘南去,就让那些人争个头破血流,如今他褚家的坐上皇位,第一个发作的就是周家。”
“夫人!”周未顾不得痛,倒吸了几口气,急急让她住了口:“今日朝堂却是我失了分寸,皇上惩戒也是应该,夫人慎言!”
周夫人果真不再多嘴,只红着眼唤下人去请了大夫,一百杖责,更看得出行刑的奴才是下了狠的,周未再是武将,对上褚君陵有心发难,多少吃不消,不定十天半月才见得好。
殚精竭虑,却是辅佐了匹不认人的狼,那褚君陵好狠的心!
周祁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一看周未伤势,安慰过周夫人,又听褚君陵命周未带伤出兵去西乌慌地,咬咬牙,沉着眼道:“孩儿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周未夫妇来不及阻止,周祁已经几步出府,翻身上马往宫中赶。
褚君陵此时才回过神,没曾想情绪过激晕了脑,再醒来就成了这番光景,脑中第一想的便是周祁,要唤奴才召见,张了张口,心头竟有些怕。
恨也好仇也罢,该了的前世尽都了了,这一世他只想同周祁好好的,将那些遗憾慢慢儿补上,他欠周祁的,也尽都偿给那人。
只一想到过往种种,褚君陵就经不住踌躇,想同周祁有个好的开始,又怕真见着人。
不等褚君陵整理出个所以然,德观先替他解了这犹豫:周公子硬闯到了养心殿外,要求见圣上。
求见圣上的原因,正是因为褚君陵打了周未板子,还要将人贬至蛮荒之事。
褚君陵:“……”
一回来就打了老丈人,褚君陵想了许久,才想起今日之事,前世正是因为此事,周祁来求的他,他便利用周祁的情意将人要进宫做了调宠的玩意儿,算作饶恕周未的交换。
褚君陵也觉着自己有些卑鄙了,重来一次,定是不能再这般折辱周祁,得慢慢来,慢慢把人哄到跟前。
他的周祁,合该安安稳稳顺顺遂遂,往前他进了死胡同,这糊涂万不能再犯了,好在他如今后宫无人,徐娇苑也还未封后,加之前世的记忆,一切尚来得及。
“周祁…”
呢喃了声,心里有了计较,让德观唤人进殿,隔了一世再见到周祁,不由得有些怔神。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了许久都不见褚君陵喊起,以为是君王有意为难,又等了半晌,实在撑不住斗胆往殿上看去,就见褚君陵正看着自己出神,不知想的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大着声喊了句,褚君陵这才回神,忍住心头的情绪,尽量缓和脸色:“平身。”
“谢皇上。”
“你…”褚君陵喉中有些发干,直直将周祁看着,生怕人再丢了,眸中觉着有些湿热,眨眨眼,侧过身赐了座:“近来可好?”
周祁一愣,猜不透褚君陵几个意思,只能尽量揣测圣意,话里小心:“臣…尚好,劳皇上挂心。”
褚君陵却摆摆手,再不说话,眼前这人才是周祁,活生生的鲜活的周祁,不是前世那个被他囚在宫中折辱得不成样的人,这时周祁眼中有光,待他的情意也还未被他消磨干净。
明明是好事,好的不得了的事,褚君陵却心酸得厉害,险些落泪。拳头紧了又紧,直到骨头挤出了声响,怕周祁看出端倪,这才堪堪忍住。
气氛一时沉闷,周祁忧心着周未的事,又看褚君陵良久无话,虽是惊讶对方的态度,却还是斗胆开了口:“家父、”
“朕知道。”收敛好情绪,怀揣着紧张走到周祁跟前,见他要起身行礼,轻压着肩头坐下,尽量让神色柔和些:“今日是朕冲动,那时心头腾着事,不该拿将军为难。”
说罢又吩咐德观:“唤太医去府上看看,让将军好生修养,今日只当朕气话,伤好之前不必早朝。”
待德观退下,才看向周祁,眼中藏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情愫:“如此,你可满意?”
周祁心头震惊,原以为要求上褚君陵许久,或是付出些代价,远不曾想君王这般轻易就答应了,是当真仁慈,还是里头有什么玄机…
满腹心事告了谢,临走前被褚君陵喊住:“你我幼时初见,你可还记得?”
“事关皇上,臣不敢忘。”
周祁答得正板,褚君陵也不介意,只叫了奴才退下,缓声朝他道:“你莫多想,朕不过问问,如今晓得你没忘,倒是放心了。”
见周祁疑惑,朝他露出个笑来:“我当年说,你生得比那些千金小姐要好看。还记不记得?”
周祁当然记得,褚君陵同他说的哪一句,他都没敢忘,无关君臣,不过是因着某些不耻私心在作祟,如今褚君陵提起,这人又记恨当年之事,怪不得周祁多想,只当褚君陵是存了那方面的暗示。
眸色暗了暗,心头几番挣扎权衡,又想着这人是褚君陵,是他心头爱慕多年的小太子,偷着苦笑了声,朝着褚君陵一拜:“臣遵旨!”
褚君陵吓了一跳,被他这又跪又拜弄得稀里糊涂,听到这声遵旨更是莫名,迅速将人扶起身,疑惑得很:“遵什么旨,朕何时同你说了什么?”
周祁也当他有意羞辱,又要跪下,奈何被褚君陵扶得稳稳当当的,只能忍着屈辱主动开口:“臣愿侍奉皇上,只求皇上饶过周氏一族,周祁全凭皇上吩咐。”
“朕何时说过这话、”褚君陵一顿,总算明了,暗自叹了口气,竟有些失笑,如今他没这意思,但不曾想这人自个儿想到了那上头。
第3章 朕有些想你
“朕不是那意思,总归是想告诉你,朕幼时性子孤傲,向来不屑与人交际,更莫说夸赏过谁,那日那些话,待你并非全无那番意思。”
“如今同你说,不过是想起宫变那年你在府上同我说的,你的情意我都明白,以往被仇恨蒙了眼,朕方才想了许多,万事命中有定,你父亲护我周全,又替我谋划这良多,此番想开,都是朕的不是。”
周祁更是诧异,顶着冒犯望向褚君陵,想从他眼中探出些真假,褚君陵知他不会信,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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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只顾自道:“朕想,许是那时便对你有几分心在,只是那时大仇未报…后来想明白,我待你到底是喜欢的。”
周祁原本只是怀疑,听到褚君陵这话,登时惊疑,或惧或忧,却是没有高兴,褚君陵才将他父亲打折去半条命,如今却对他说这些,怎么可能呢…
当下只觉得君王心思深沉,又或是晓得他那份心思,想从中找个破口,将他将周家牵扯进来。
只觉心乱得很,挣开褚君陵握过来的手,心慌告了退。
褚君陵手中一空,眉头蹙了蹙,到底没喊住人,德观见此一愣,见褚君陵今日性情几变,也同周祁想的无二,只当褚君陵生了兴致,想养着那周家公子几日。
“皇上要是喜欢…不防奴才去同公子说,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总能得公子情愿。”
褚君陵神色一沉,寒冽看向德观,吓得那老奴才一惊,颤颤巍巍请了罪,心头又将周祁的分量加重了几分。
好在褚君陵没发作,从殿中寻了上好的金疮药,嘱奴才送去将军府,怕周祁心头惶恐,又拖奴才转告了几句安慰。
事后想及德观那番话,冷意登地上来:周祁今生是他心头血,断不是那打发娈宠的手段可折辱的,若非这老奴跟了他多年,凡事也衬心…
闭了闭眼,唤过个功高的暗卫:“去跟着周祁,往后他就是你主子。”
见暗卫要退,又吩咐到:“暂且莫让他发现,平时他喜去哪些地方,都记下来,吃食也莫落下,只一点…朕并非让你去监视于他。”
“是。”
褚君陵摆摆手,想起今日周祁那又惊又怕的模样,嘴角勾起抹笑.
“如何!”周夫人自周祁离开就心神不宁地,在府外等了许久才见人回来,怕褚君陵也将周祁发作一番,急拉着人查看:“皇帝可有为难你!可有伤到?”
周祁摇摇头,脸上闪过抹异色,没将今日之事说出,只避重就轻说了些好,周夫人之前就晓得了,先是宫里来了太医,后又是金疮药,要说褚君陵肯轻易答应,周夫人第一个不信:“你可是许了什么代价?”
“没有,大抵皇上想明白了,念及周氏忠心,不发作了。”
周夫人冷哼:“皇帝能有这好心?”
要真想通早该想通了,何故平白让周未吃顿苦头:“那皇帝真要发作我也不怕,无非就是人头落地,黄泉碧落我也陪你爹去,下辈子还进他周家的门,娘就是放心不下你,若那皇帝真念着点情谊,能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是赔上周氏我也是肯的。”
“娘!”周祁最听不得这个:“我这不好好的,皇上…许是不会再为难周家。”
见周夫人疑惑不多解释,心头为着褚君陵那些话乱糟糟的,索性找着理由回了房。
褚君陵还不知未来岳母对自己意见甚大,起初犹豫着是不是要再招惹周祁,如今真见着人,却是放不开了。
围着养心殿来来回回踱步,趁夜将近,忍不住唤德观寻了身便服:“好生在殿中守着,若有人求见,就说朕歇了。”
“奴才、”德观还没应下,就见褚君陵一转眼没了影儿:“……”
褚君陵翻墙进的周府,照着前世摸索到周祁住处,见屋内灯掌着没人,四处探了探,溜上了房梁。
周祁原是心乱到府外走走,不想半路救下个女子,那女子偷着出府遇上混人,周祁出手将人救下,谁知那女子硬缠着要他送她回府,待把人送到,才晓得是礼部侍郎之女,名叫吴滢滢,她父亲又是周未同僚,这番硬留着用过晚膳才准人走。
回来去看过周未,面色好了许多,许是褚君陵赏的那药,人看着也精神几分,边让周一备好热水,进房时一顿,神色不着痕迹沉了沉。
褚君陵武功在周祁之上,要真打着细心待个把晚上,周祁倒也发现不了,坏就坏在见着周祁沉不住气,心里眼里就顾着看人,气息乱了也没注意。
尤其见周祁脱了外衫,不觉想到前世同这人肌肤之亲,喉间又干又热,猛地一记茶盖袭来,褚君陵躲闪不及,险些从梁上跌下。
“阁下夜入周府,不知有何贵干?”
褚君陵碰碰鼻子,有几分尴尬,方才只当周祁武功被废发觉不了,恍惚又记起已非前世,这般仅顾着看人,一时竟忘了。
“是朕…”
周祁不料是褚君陵,见他翻身下来就要请罪,眉头不自觉皱着,任他再如何都不会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趁夜潜入臣子府中,还躲在房梁上偷瞧人洗澡。
“朕的不是,不怪你。”
眼疾手快将人拦住,今生莫说让周祁跪他,就是这人皱皱眉他也是不愿的:“朕…来看看你。”
周祁沉思半晌,不知褚君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恭恭敬敬告了是,紧跟着又是一阵沉默,褚君陵轻咳两声,拉着他坐到榻上:“你莫紧张,朕就是…就是有些想你,想来府上看看。”
说罢有几分难为情,缓缓转过脸去。
周祁:“……”
如今褚君陵手握着他,周祁有些耳热,一半出于不知君王目的的恐慌,一半又耐不住喜欢的心思,抽也抽不出来,又喜又怕,只能任他握着。
后面多是褚君陵说什么,周祁偶尔附和两声,多的再没有了,褚君陵白日才同他表了心意,夜里又来他房中,周祁心心念念这么些年,爱慕之人就在眼前,说不动容是假的,更怕褚君陵存了别的打算,一时退缩更甚。
“皇上明日有早朝,该回宫了。”
“你赶我走?”
褚君陵倔劲儿上来,握着周祁的力道更重:“你不是喜欢朕么?朕陪着你,你不高兴?”
“臣…”
自然高兴的,但更多是怕,周祁咬咬牙,大义情爱挣扎了通,最终挣开褚君陵,一撩衣摆跪下了:“皇上厚爱,臣不敢当。”
他只求周家上下安稳,旁地想不得也不敢想,褚君陵满口喜欢挂着,他确是不敢信的。
第4章 英雄救美被求亲
“周祁!”
褚君陵有些无力,觉着周祁没前世好拿捏,上一世的周祁最听他话,断断不敢这般忤逆,更惶赶着他离开,就盼着他能多留下片刻。
眼前这个人,不领他的意,也不肯同他亲近,甚至这一世周祁是不是还待他那样喜欢,褚君陵拿不准。
无力过后更觉生怒:以前是这人主动求着他赏幸,如今他有心要同周祁好好的,周祁却不稀罕了。
“你不怕朕为此开罪周家?”
周祁心头一沉,脸色也有些难看:“皇上到底想要什么?”
朕还能要什么?褚君陵自嘲,他已经说得明白,不信周祁当真不懂。一腔怒火没处撒,知道周祁还不肯信他,怕吓着人,只能撂衣服翻墙回了宫。
周祁或松口气,因着褚君陵那话没个底,但亲眼看着君王做贼似的离开,又觉着好笑,转头见浴桶里的水凉下,又唤周一换了热的。
后头几天褚君陵都没出现过,想来国事繁忙,近年来边境动乱压了起,起了压,虽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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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出了老鼠屎总归是恶心的。
那夜发作周家的话亦是没后续,周祁约莫晓得是那人气头上的话,放心了几分。
褚君陵这几日确实有些忙,一是边境,二是徐家一脉。
前世这时他还没生疑,不晓得徐安狼子野心,如今晓得真相,加之选秀将近,徐安迫不及地要送徐娇苑入宫,褚君陵眯了眯眼:狐狸尾巴要藏不住了,前世他糊涂也罢,皇后之该是周祁的,既是重来一遭,如何都不能叫徐娇苑再污了那位置。
这方褚君陵一面操忧着政事,一面从长计议,打算换个法子追人,不料有人比他更快,竟直接找了周未议亲!
打从暗卫来报到离开,褚君陵都是蒙地,按着前世算来,礼部侍郎之女该是他的妃子,怎会和周祁打上关系?
又听暗卫说了相识缘由,心头冷哼:待他屡屡退避,换上个娇滴滴的女子,倒是热心肠得很嘛!
周祁那方也是一头两个大,他同那吴小姐也不过一面之交,怎想救人救了个麻烦,没几日那礼部大人竟亲自上了门,还是为那吴小姐的男女之情。
“娘看那吴家小姐不错,是个贤淑的,人也温婉姿色也好,左右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真不考虑?”
周祁揉揉眉心,听周夫人一句一个好的夸吴滢滢,赶紧止了她的念头:“孩儿已有心悦之人,您就别操心了。”
“有喜欢的人了?”周夫人有些不信,看他神色不假也不勉强,继而心头生快,急又问道:“是哪家的千金,可要你爹随我去提亲、”
“娘!”周祁头疼得很,他喜欢的是龙椅上那位,且不论周未敢不敢去提这个亲,何况褚君陵如今待周氏态度不明,且光是让周未晓得他心悦个男子,少不得要吃顿家规:“这事我心里有主,您就别操心了。”
“那就按你的计划来,喜欢就早些娶回来,姑娘家可经不起等,对了…那孩子可及笄了?”
……
自家亲长算是搪塞过了,褚君陵却不好糊弄,虽是没直接找上周祁,周未这个当爹的却免不得遭敲打了一番。
“朕听闻吴大人前两日去周将军府上问了亲?”
周未和吴傛相视一眼,被褚君陵盯得心慌,只当君王生性多疑,猜忌重,怕他俩结盟行那叛君篡位之事,急忙告了罪,却听得褚君陵一声冷笑:“听二位大人意思,想来是吴小姐单相思?朕还想着倘若郎有情妾有意,朕便顺水推舟赐个婚,如今…”
褚君陵走到吴傛跟前,眸色渗寒:“吴大人,议亲之事合该男子主动,既是周家公子没这意思,女儿家地,还是矜持些好!”
“臣谨记皇上言。”吴傛慌地认罪,原本还想争取争取,听褚君陵毫不掩饰的警告,算是彻底歇了心思。
褚君陵对他这反应还算满意,转而看向周未也警告几句,唤奴才拿过道圣旨:“边境不肯安生,将军伤势未愈,令郎随将军上过战地,对付区区几个蛮子,想必不成问题。”
“臣…遵旨。”
周未大骇,各种阴谋谋杀论走了一遍,察觉君王还盯着自己,尽量表现得平静,心头却是担忧:周祁是他之子,如今虽未入朝有个官职,确实自小随他上阵杀敌,对付蛮帮他不忧心,怕就怕君王藏了算计,要陷周祁于危难。
君王倒是不管他如何想,反正这圣旨已下,周未为人臣的不敢拒绝,这番肯让周祁前去,定然有十足把握护他周全。
该打点的尽打点了,暗卫也配了不少跟着,只等周祁去边境走走过场,战胜归来他就下旨给个武将的职位,这番周祁日日来早朝,他也好把人看着,省得让哪个不知耻的女子又惦记上。
只是边境条件苦,住食上难免得委屈些,也不妨他日后好生养着,一通琢磨,褚君陵如意算盘叮当响,下朝又叫住周未提点了番,无非是如今战事为重,周祁又是主将,想不得那些儿女情长。
又说待周祁凯旋,到时喜欢哪家小姐他亲自赐婚,远比私下结亲来的尊贵,周未再不懂君王用意,却是听明白了:皇上不愿自家小儿成婚。
至于原因,周未想破脑袋都没理出个所以然来。褚君陵面上不动,待周未离开才冷笑道:“要朕赐婚?真敢喜欢上哪个,杀不得周祁,朕还杀不得他那小情妇么。”
第5章 朕甚念之
“边境之事…只怕其中没这般简单。”周未叹口气,怕周夫人担心,待她歇下才偷着将圣旨给了周祁:“你且小心些,尤其路上,怕是藏了埋伏。”
周祁稀里糊涂接了圣旨,听周未如此说,倒是不觉得褚君陵会害他,又听周未将朝上之事都说了,大抵觉得是褚君陵怕他真结了亲,找的个由头将他丢远些。
他本就没那个意思,吴家小姐又三天两头地来府上,要么托下人带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给他,周祁正愁无法,褚君陵这番倒是帮了他,这圣旨来的也及时。
只让周未同周夫人解释,次日一早就带军离了京城,褚君陵还打算偷着去送送,不料周祁走的急,待他到城门口的时候,马蹄印儿都没见着个。
……
“报!京城来信加急!”
“进来。”
不过离京三日,就来了加急,周祁心头一跳,生怕君王趁机发作周氏,打开信看完,脸色就有些奇怪了。
“将军?”
“无事,休息半日,找两个擅藏身地去探探,今晚攻城。”
等将士退下,又将信瞧了瞧,眼角跳了跳,上头豁然是天子字迹,至于内容……
‘吾爱亲启:卿离京多日,朕甚念之,望战大捷,盼将军大胜归来,朕当琼觞厚宴,扫榻以待。
“褚君陵…”
周祁闭闭眼,如今越发摸不透君王意思,究竟想做些什么?原该恨极了他,登基后却性情大改,先前说待他喜欢,如今又让人送来书信……
还有此战,褚君陵登基不过数月,最是该稳定人心之时,这场战事不难磨,甚至算得上容易,不过是些不安分的凶徒,跳梁小丑罢了。
武将不止他周氏,还有张綦和华家,褚君陵记恨着周家,张华二人却是他亲手提拔的心腹,加之刚得封的武科状元,大可利用此战将领的位置收拢人心,最该丰满羽翼的时候,褚君陵却把这好事给了他。
当真恍然醒悟,还是为别的,周祁猜不透,只觉得惶恐极了。
“皇上当真喜欢臣,就别这般折磨我了。”
喃喃一句,还是将那书信撕毁个干净。
战事果然顺利,不过当晚就攻进了城中,周祁没将些小兵小将放在眼里,杀出条血路,而后一举拿下了头子。
本就是穷弓之末,领头的几个也不擅谋划,大都是信耍拳头的蛮人,空想着自立山头,屡屡引了动荡,就是为让朝廷主动弃了这偏地,梁帝在位就不看重这穷山穷水的地方,索性任由其乱,间接将此地撇出了国都。
不料新帝登基改了规矩,这些个暴徒尽不愿干了,只当这新帝也如那梁帝一般好作弄,纷纷起了野,才有的周祁平乱一事。
群龙无首,军中立刻乱了套,降地降跑地跑,再有硬气地也成了朝廷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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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过当晚,褚军大获全胜,几个头领被押送回京,褚君陵只看了一眼:“剁碎些,丢到闹市喂狗。”
战后人心惶惶,周祁因着安抚民心,回京略晚了几天,又待到朝廷派认的官员上任才回,等到京城已是半月后了。
君王面沉如水,做奴才的大气不敢出,德观身为近身太监,恐惧更甚,一听周祁归京的消息传来,也顾不得规矩,闻褚君陵在御书房议政,连跑带喘赶了过去:“皇上!将军回京了,正在进宫的路上。”
“此事下回再议!”
褚君陵脸色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起身就往前殿赶,空留下陈亦和纪太尉面面相觑,倒是宰相看出点什么,眯眼摸了摸胡须。
褚君陵到时周祁也刚至门外,见他风风火火朝自己过来,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情绪:“臣叩见皇上、”
“跪个甚?如今没外人在,这些个奴才定然不敢嚼舌根,合故跟朕疏远?”
周祁点点头,因着那点说不出的情绪,倒是没心思管合不合规矩,任由褚君陵引着进了殿。
“臣不辱圣托,我军大胜,动荡已平,百姓感激皇上仁厚,托臣带了些心意。”
“你留着就是。”褚君陵摆摆手,叫退奴才,又让人将殿门关好,拉着周祁坐下:“朕的信可收到了?”
见周祁不应,晓得他性子内敛,也没逼问,转而说了些旁的:“可有受伤?朕听奴才说那头领是你擒的,此番立了头功,可有想要的奖赏?”
“功劳该众将士们的,臣不敢自居。”
“有何不敢,朕宠你还、”说着觉得不妥,再看周祁脸色果真不好,也晓得这话折辱了人,转而笑笑,问了些边境见闻。
“朕听闻边境多生刁民,可有哪个顶撞你的?”
“百姓大都良善,皇上说的或是少数。”
褚君陵有些不悦,偏偏眼前人恭恭敬敬的,较真了也找不出错,觉出周祁有意疏离,沉默须臾,索性探手要解衣物,直将周祁吓了跳,忙站起身来:“皇上自重。”
‘朕前世同你哪般事没做过,这倒是矜持上了。’心下轻哼,顺跟着站起,想把人搂进怀中,但看周祁满身防备,莫名有几分心虚:“你莫多想,战事难免要裹些伤,朕只是担心。”
“臣并无大碍,劳皇上挂心。”
“你定要与朕生疏?”
不满上前一步,就见周祁紧跟着退后了些,心头火大,干脆不讲理了,硬扯过人拥着,趁其不备解了外衫,还想再往里探,不防周祁使了些功夫,直推得褚君陵狠摔个跟头。
第6章 赠御令给小将军
“皇上恕罪!”不料褚君陵这么禁不起推搡,见他脸色黑得厉害,心头咯噔,顾不得褚君陵阻拦,径直跪下身去。
褚君陵拦不及,又见自个儿一身狼狈,火气更是上来,忍不住要骂周祁不识好歹,却被抢了先:“臣惶恐,皇上这些时日待臣…臣心思愚钝,实在不知皇上用意,到底要臣如何,求皇上直言。”
“若是、”话语一顿,见褚君陵怔忪,又将身体跪直了些:“若是要周祁侍寝,左右皇上一句话,臣并非娇艳女子,大可不必哄宠着,更不必…”
更不必用如此法子耍弄,要他如何做,不过君王一声令,他为人臣地哪敢不听呢:“只求皇上莫为难周氏,周祁什么都愿的、”
“够了!”
听不得他自轻自贱,又不知说甚,只能吼着人住口,眼睛紧盯着看了许久,还是没忍心叫他跪着:“你也知朕要你如何不过一句吩咐的事,若非心悦,何故送那有损龙颜的信给你,你扪心问问,若朕当真要折辱于你,这番早该躺上榻了,可会好生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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