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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我要赢

    射御开考前夜。

    玄英斋最后一间舍房传来?林清樾果?断的一声。

    “不可。”

    彼时, 梁映正坐在榻上。

    月白色贴身里衣一半挂在右肩,一半跌落在少年?光洁坚实的臂弯上。他微微扬起下颌,齿间咬在窄长的裹帘一端扯紧,另一端拿在右手, 动作算不上温和地将刚上完药的, 初初结着一层暗红血痂的狰狞伤口一点?点?缠绕起来?。

    这粗糙劲看得一旁的林清樾眉角微微抽搐。

    这本该由她帮忙包扎, 但?这两日?梁映都婉拒了她。她虽松了口气?, 不用有什么不该有的“肌肤之亲”, 但?这伤口实在有些遭罪。

    都已经伤成这样,正常完成射御学测都不容易,林清樾真?搞不懂梁映适才还?与她提出:

    第二日?由他出千, 与冯晏一组。

    “冯晏的射御之术,从?小接触, 熟能生巧,不是玩笑。特?别是驭马,世家之间,马球如同家常便饭,其中阴险套路无数, 你当如何。”

    清朗的声线乍听方正不阿,但?细听还?是能品尝出一抹关心之意。

    梁映借由低头穿衣的间隙压下弯起的唇角。

    “冯晏知道你的本事?,明日?更会?防范与你同组。我打赌, 明日?就算没了签筒和学录内应,他依旧可以跳出秩序之外。仅凭你们那些正人君子的手段, 是赢不了冯晏的。”

    梁映说完活动了下五指,指根依序抬起又?放下, 随主人心意,灵巧自如得仿若波浪翻腾。

    “出千, 就该用出千的方式打败。”

    林清樾环肩而立,她从?没有否认梁映声东击西的策略。

    但?她提出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

    “你可以出千,但?毋须你自己上——”

    “可我,想赢。”梁映截住林清樾的话声,抬眸看她。

    在这泥泞的世间,他一路摸爬滚打过?来?。早就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屡见不鲜,也习惯将自己看成同样的无人在意的一条烂命。

    但?直到林樾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她的身边,他看到了这世间另一种可能。

    他这样的人,好像也有了争一争的资格。

    “我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而且,我很想看看冯

    晏被我这般什么都不是的人踩在脚下的样子。”

    林清樾定定地看着坐在榻上的少年?,他声量不大,隔得也不近,可眼里燃烧的光亮触及到了一边的她,她竟觉得这份炽烈的少年?意气?霎时蔓延了过?来?,将她的心尖一烫。

    梁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是呢。

    他将来?会?是东宫之主、天下之主,至高的权利和地位都将掌握在他的手中,锦绣山河,万千黎民也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现在,少年?明明一无所有。

    但?少年?又?一往无前。

    ……

    “虽然林樾不在,但?是咱俩也成啊。”

    瞿正阳一看到签的结果?就迫不及待跑到梁映身边,那只随时随地就爱往肩上搭的大手眼看着要落到梁映左肩。

    林清樾适时地往两人中间踏了一步。

    又?一次落空的瞿正阳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手,开始怀疑他的手和这两人的肩膀是不是天生八字不合。

    “不要逞强。”

    简简单单四个字,梁映不知道怎么从?她的口中念出来?格外动听,随她目光略过?看不出端倪的左肩肩胛,让那藏在层层布料后的伤口隐隐攀上一股痒意。

    对活着的感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

    少年?沐浴着明媚的日?光,昳丽的面庞扫尽阴霾,对着面前之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你教的我都记得。”

    许徽的射御考核合在一道分为三项。

    前两项主考射艺,分为静靶和动靶。

    一组十人同时张弓射靶,各分五箭。

    冯晏上场,偏偏挑了一个位置,在瞿正阳和梁映之间。

    第一场静靶,在助教摇旗示意可以开始后,学子们纷纷拿起眼前的弓箭。

    冯晏选在这时开口:“如此替林樾卖命,可她什么都给不了你们,不如投靠于我——”

    “嗖嗖嗖——”

    瞿正阳和梁映似乎一点?也没听到冯晏的话声,抬臂、张弓、射箭。

    冯晏还?没反应过?来?,两人五箭尽数射完。

    意识到被彻底无视的冯晏脸色一黑。

    只能跟着持弓放箭。

    确认学子尽数射完五支箭。

    靶场助教更替了静靶,换上的是由一根绳高悬着左右来?回?摆动的动靶。

    冯晏趁这间隙,自认为换了个更适合玄英斋的威逼利诱之法。

    “你们奉林樾如神,却不知她瞒了你们多少,被她像狗一样骗。”

    瞿正阳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看向冯晏。

    “你用嘴射箭的吗?”

    冯晏冷哼一声。

    “你可知道林樾是女——”

    “嗖——”破空的箭啸声吞没了冯晏的话声。

    冯晏背后寒意顿起,转头一看梁映竟搭着第二支箭抵在自己身后,箭镞的寒光几乎逼到眼珠之前。

    “你敢?箭只对准同窗,是要被判——”

    梁映斜睨着矮他一头的冯晏,扯了扯唇角,转身将这一箭射了出去,又?是接连抽箭,射箭,转瞬五箭射毕。

    那凌厉的箭声险些让冯晏以为这不是射艺学测,而像是在对阵的沙场。

    “梁映!怎么不等我!”

    瞿正阳本也吊儿郎当,对冯晏的话一点?没上心,反而是看到梁映比他还?猛地拉弓放箭,升起了胜负欲。

    他也立马五箭连发。

    真?不知林樾给他们玄英斋管什么迷魂汤了,冯晏咬牙举弓射完他的五箭。

    两场结束,助教开始报靶。

    十人中瞿正阳、梁映、冯晏三人都是十箭全中。

    但?甲等只能有两名。

    许徽让人把三人箭靶带了过?来?,凑近一看,结果?立现。

    冯晏的十箭沾在靶心红点?左右。

    而瞿正阳的十箭,箭镞集中钉在靶心像是开了朵花。

    而梁映的十箭,却是一箭贯注前一箭箭尾,接连劈开之前的箭杆。

    “甲等,梁映,瞿正阳。”

    许徽宣布的话声下是冯晏盯向梁映阴沉的眸光。

    可梁映丝毫不在意,听得旁边瞿正阳问他怎么射得这么好,他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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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毫不避讳地回?望过?冯晏,眼眸里也尽是寒意,没有半点?怵然。

    “简单,把靶子想成你最杀之人便可。”

    瞿正阳对着杀意看了回?去,轻轻一笑。

    比狠要比过?梁映,可是很难。

    射艺比完,就是第三项骑御。

    许徽对这项技艺考验要求是将两面旌旗插在了后山中的两处险地,学生骑马同时出发,驭马跋涉,谁最先拿回?旌旗者即为甲等,剩余论速度排。

    两面旌旗所在已经标记好路线,纷发给学子手中。

    瞿正阳率先挑好马和梁映分好两条路线。

    他走险路那一条,梁映的伤势更适合走稍微平坦些的大道。

    “险路多隐秘,助教不能尽数看顾,正适合冯晏出些阴招,他一定会?选这条,届时你只专心拿你那面旌旗就是了。”

    梁映颌首,却忽地抬高了视线。

    冯晏牵的马和他们所选的书院之马不同,品相高出不止一等,而其上穿戴的无论是马鞍还?是马踏,各处都彰显出世家子弟日?积月累的余裕。

    “这是他自己从?禹州带来?的马。定是比我们和马磨合得更好些,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不要与他纠缠。”

    梁映瞥过?冯晏志在必得的嘴脸,缓缓握紧缰绳。

    第一次骑马就遇上疯马,将自己甩近潭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无法受控的错觉,仍然偶尔会?窜入梁映脑海。

    但?是林樾教过?他。

    马是具有灵性的,书院所备的马是沙场上退下的战马。和一般难训野马不同,要让它彻底折服便是让它认识到你才是真?正的主人,要让它能察觉你的战意。

    它才会?臣服。

    才会?彻底为你所用。

    梁映侧首用自己的前额抵住马的眉心。

    无比坚定的男声响在一人一马之间。

    “我要赢。”

    待十位学子坐在马上,随许徽一声哨响,十匹高头大马同时起步。

    十位学子出发不久便因选择的线路不同,分成两拨。

    瞿正阳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梁映的眼中,但?与瞿正阳预料的不同,冯晏并未跟在他的身后。

    取而代之的是剩余六人都选择了瞿正阳的路线,梁映所在的这条宽阔之路,除了他、只剩冯晏以及那位青阳斋在他手下吃瘪两回?的熟脸。

    “今日?林樾不在,我看还?有谁能保你。”

    刚过?第一个助教所在的记录点?,距离下一点?还?有一段路程,梁映转瞬就被不怀好意的两人两马夹在中间。

    青阳斋的人积怨已久,矮身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脸上尽是要畅快复仇的笑意。

    可梁映却不知道,为何复仇前非要如此叫嚣一声。

    像是特?意给他留了时间——

    梁映将袖中的柳叶刀甩到手心,多年?使用,这把刀早和他心神合一,他微微抬手,青阳斋勒马的右侧缰绳一下就截断。

    马匹骤然方向失控,青阳斋试图挽救,可梁映没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侧身一脚全力蹬去,青阳斋的人一时不妨立马跌落,无人驾驭的马刹那便慢下速度,落到身后。

    “就这?”

    梁映回?头,小刀横握在掌心,阴恻地望向剩下的冯晏。

    冯晏眉角微抽,这倒让他分不清,他这一计到底是在给谁创造机会?,又?是谁的路数更狠毒了。

    眼看梁映的刀又?要靠近他的缰绳,冯晏连忙策马避开。

    他原以为只要避开瞿正阳就行,却没想到林樾身边这个名不见经传,差点?被书院除名的竟是如此一个硬茬。

    明明天天身处玄英斋那样道貌岸然,处处用德行标榜的氛围之中,竟是没沾上一点?正义之色。

    梁映见状,抓住机会?策马超过?冯晏。

    冯晏的宝马千挑万选,速度超过?书院马匹许多,可梁映却凭借这些时日?定时来?后山练武的熟稔,接连抄了几条险道,硬凭借驾驭

    之术与冯晏不分先后到了插旗点?。

    紫色的三角旌旗在涧溪之中迎风招展。

    将近之时,梁映左手策马,俯身尽力伸展右手去够溪中旗帜。

    胜利就在眼前,梁映一心在夺旗之上,竟忽略了冯晏的存在,当他反应过?来?耳边没有冯晏紧追不舍的马蹄声,下一刻,他够到旌旗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九根钢针,直透手背。

    那应该是彻骨的痛意。

    可梁映没有缩回?手,而是先将旌旗收起夹在左臂之下,确认不会?掉落,他这才抬头看向手握梨花针筒暗器的冯晏。

    冯晏却比他更诧异。

    尤其是梁映当着他的面一根一根将穿透手背的钢针,面无表情地拔出时,他眉间紧皱成一个结。

    怎么可能有人对自己心狠至此。

    不对,有的。

    那个怪物!

    那个穿透了一刀却丝毫不曾有一点?反应的怪物!

    冯晏阴下神色,怪不得他说林樾之事?,他一点?不在意,原来?这两人早就是一伙的了。

    那他就更没有顾虑的必要了。

    ——虽然藏得很好,但?他记得那怪物左肩的伤该是很重的。

    冯晏瞄上夹在左臂的旌旗,策马奋起直追。

    怪物只是不知道疼而已,但?依旧是血肉之躯。

    他不信,他不要这条胳膊了。

    梁映察觉到冯晏改变的战术,他不再是为了超过?他,而是策马,一遍又?一遍地撞上他的左肩。

    感知不到疼痛的梁映转头,只能看见肩胛处一块殷红洇透衣襟,夹着旌旗的左臂正逐渐丧失控制之力。

    而这却不是最糟的,梁映抽动着缰绳,右手手掌上的梨花针眼正透出股股麻痹之意,一点?点?开始的僵直让他每一次抽动缰绳都比上一次更轻。

    这样下去,会?输的。

    可他不想输。

    梁映深深吐出一口气? ,最后一次抽动缰绳后,他伏在马背,一字一句道。

    “带我回?去,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马儿一声嘶鸣,像是听懂了这一句。

    梁映勾起唇角,趁着身体还?没有全部麻痹之际,用缰绳把旌旗和自己的左臂紧紧拴在一起,系成一个死扣。这样若要强行夺旗,除非扯断他的整条胳膊。

    做完这一切,对着冯晏,梁映勾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

    “怎么瞿正阳和梁映都不见回?来?啊。”

    祝虞站在林樾身边和其他学子一起等待着这一场射御考核的结果?。

    只是中间陆续有没夺旗的学子回?来?,也没见玄英斋的两人。

    林清樾心中隐隐跳去一丝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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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回?来?了!”

    人群忽然躁动起来?。

    林樾眯起眼,是两匹一红一白的马,往终点?跑来?。

    后者骑在白马林清樾率先认出,那是冯晏。

    但?前一匹马,并未看到人影……

    等等,不是没有人……

    是人倒在了马上。

    而那马虽没人驾驭,但?依旧风驰电掣,比起后面拼命被马鞭抽打的宝马而言,跑得更快。

    林清樾见过?这种跑法。

    这多是战马带着……死战的士兵回?家的跑法。

    马似跑红了眼,一直冲过?终点?都不肯停下。

    还?是许徽上前将马制住。

    待马静下,众人才看清那马上的人。

    还?有那紧紧捆在人身上的,被血染红的紫色旌旗。

    “那是梁映?!他的胳膊怎么全是血?!”

    祝虞代替林清樾先叫出了声。

    林清樾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后,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去。

    “梁映!你疯了?!”

    刚刚还?被许徽判断丧失意识的梁映听到这个声音,被药劲死死黏住的眼皮努力挣开。

    他盯着林清樾的脸,颤动着嘴唇问道。

    “我赢了,对吧?”

    “嗯,你赢了。”

    第053章 第五十三章:妄图谋

    梁映从未如此放任过自己沉入梦乡。

    或许是因为失去?神智前, 听到了属于他的胜利。

    或许是,这份胜利是由林樾亲口?认定。

    又或许是,他万分明确自己就算倒下也没关系,一定会有人托住他, 带他回到安全的地方。

    “你从未这样拼命过。”

    梁映平静地看着黑沉的梦境里, 与他相对而立的自己。

    应该说, 曾经的他。

    模样还是进?入书院之?前的样子, 乱发乱须, 看不清面?目,双眸的阴郁隔着缝隙打量着如今的他。

    “看看这狼狈的样子,都变得不像你了, 值得吗?”

    梁映笑了笑,看了看梦境里依旧血迹斑斑的手, 目光却像对待一份荣耀。

    “以前我能拥有的东西?有多?少,究竟懂得什?么是值得么?”

    过去?的梁映皱了皱眉,他讨厌如今他自己所表现出的坦诚和自得,就好像抹煞了从前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自己。

    “都是因为那个叫林樾的吧,你的变化因她而起, 可她知道多?少呢,在?意多?少呢?你和她真的能成为一路人吗?”

    话意落下,梁映笑意一顿。

    是啊, 自己怎么不了解自己。

    过去?的梁映勾勒出一个残忍的笑,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逐渐变得光鲜亮丽的自己, 不可能真正摆脱过去?,他的心底最深处永远会因为过去?的自己, 充满不安、自卑。

    “你的世界里,她对你如此特殊, 可她的世界里呢?她可以毫不费力?地结识无数个像你这样的人。你拿什?么和他们争?被人追杀的身世?一无所有的家底?

    过去?的自己如愿地看着梁映动摇,再一步靠近他,在?耳边仿若咒念一般,念出一句让梦境动摇的话语。

    “你连与你相依为命十?七年,现下却毫无音信的阿婆都保不住。”

    梁映啊梁映。

    你怎能抛弃过去?,兀自幸福呢?

    梦境陡然塌陷。

    躺在?榻上?的梁映眼皮一阵急颤后惊醒。

    空荡的房梁被一点烛火照得并不明晰,四周更浓重的暗色压了过来。梁映闭眼又睁眼好几次,才确定自己彻底从梦中醒来。

    从熟悉的摆设,梁映认出这里是他的舍房。

    外头天色已黑,分不清具体时?辰。

    身上?的僵直尽数褪去?,说明他身上?的药性应该已经清了,可躯干依旧沉重,尤其是左臂,他几乎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可他低头,却能看见,他的左肩和右掌都被人细心地缠好裹帘,淡淡的药味透过裹帘钻入他的鼻尖。

    这是林樾自己的药。

    先前几次上?药都是这个味道,算不上?好闻,但效果却是比一般的伤药都要强上?不少。

    是她,帮他包扎的吗?

    但她好像不在?。

    房内安静非常,只?有烛芯燃烧时?轻微的噼啪爆裂声。

    “林樾怎么还没回来啊?”

    “是不是冯晏又在?山长面?前颠倒黑白了,梁映肩伤确实是个问?题,许教谕一眼就看出之?前的伤了。明明受伤却怪不到冯晏头上?,还要被他倒打一耙,说是他在?院外逞凶,有辱书院清名。”

    “是啊,这事儿?只?能吃个哑巴亏。万一攀扯到拂云楼那天,祝虞的事儿?也保不了。”

    “要是梁映醒了就好了,他若说是小伤,至少怀疑不到那儿?去?。”

    房门外,怕吵到梁映休息,瞿正阳、关道宁和高衙内三个人,姿势统一地一道撑着下颚,在?门前的台阶上?坐成一排。

    对于关道宁不切实际的想法,瞿正阳摇了摇头。

    “你没听到林樾私下和我们说的,梁映这不只?是失血,还有冯晏给他用的暗器上?下了药,加上?那么重的伤,他能今天醒来都是谢天谢地了,别让他再伤神这些事儿?了。”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醒了。”

    贸然出现的男声显然把门口?的三人吓得不轻。

    尤其是瞿正阳,看到梁映肩头又微微渗出的血色,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祖宗!我的亲祖宗!你怎么起来了,林樾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让你好好休息的。你这裹帘上?的血,让他看到还不得给我再布置十?篇策论!”

    梁映把右手拿着的玄色衣衫亮了出来。

    “盖住就看不见了。”

    玄色够深,就算洇出血色,也看不分明。

    “是这

    个问?题吗?!”瞿正阳气道。

    “算了吧。”关道宁扫过梁映的神情?,扯了扯瞿正阳的袖子,“你和病人犟什?么,他可是梁映,伤成那样都坚持下来的人,你犟不过的,就让他去?吧。”

    “……服了!到时?候,林樾要是责怪,你们俩得跟着我一块挨骂!”

    瞿正阳嘴上?这么说,还是替梁映将干净的衣服换上?。

    此时?再看梁映,三人都不知道是该赞服梁映的体格,还是他强大的忍耐力?。现下的他,除了面?色微微苍白,竟看不出太大的异样。

    赶去?济善堂的时?机不算晚,林樾还在?和冯晏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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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都能听到里面唇枪舌剑。

    梁映的出现却一下挽回了僵持的局面?,他放过了冯晏拿梨花针的暗器之?事,也将拂云楼所受肩伤与林樾一唱一和,一笔带过。

    若冯晏定要深究,就得讲清暗器之?事。

    两败俱伤的场面?,冯晏见识过梁映的疯性,最后关头松了口?。

    结果便是梁映的射御成绩依旧算数,而冯晏只?剩唯一一个机会,便是从明日的经学学测中,去?争取最后一个一甲。

    一同退出济善堂,冯晏指骨捏得泛白,盯着一青一玄两个身影,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梁映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走在?林樾身前小半个身位,领着她往舍房的方向走。

    “就这么不想活?我就不该替你包扎。”

    走出一段,林清樾一改山长面?前对梁映的温柔包庇,话声冷厉得厉害。

    梁映在?她面?前昏倒的景象在?她眼前犹深刻,再是她看到那衣衫之?下,血肉模糊的伤口?,她便止不住冒出几分燥意。

    直到现在?,依旧让她心烦意乱。

    实则她明知道少年逞强来对峙,是为了大局,她的语气不该这么重。

    可实在?难以平复,林清樾加快了脚步,试图眼不见为净。

    就在?她掠过少年身前的一瞬,她的手被一只?缠着多?层裹帘的手拉住,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手心,让她身形一滞。

    梁映却似乎怕他一松手,林清樾就要不见。拉着她的手坚定地拉过她对上?他的眼睛。一双深邃的眼被清冷的月色照得剔透明亮,像是要直直看到她的心里。

    “我想活,而且想活得像个样子。”

    “别厌恶我,好吗?”

    区别于他指尖不肯放下的勾缠。

    少年的最后一句,问?得几乎小心翼翼。

    林清樾嚅嗫着,竟说不出敷衍的场面?话。

    她感觉自己站在?一块易碎的琉璃面?前,似有什?么洪水猛兽就在?琉璃之?后,说不出是看得不真切,还是不敢细看。

    更像怕它就这么自己破碎。

    她退了一步。

    “我想起,我还有事没有同山长交待。你先回舍房,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林清樾的身影便淡去?在?梁映眼前。

    梁映低头,唇角漾开一层苦涩。

    梦里的不安终究是被他带到了梦外。

    浑噩的思绪让梁映没有目的走着,忽然听到话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是走到了后山。

    “……他一定在?玄英斋。”

    “给你这么多?时?间?,你只?查到在?玄英斋?”

    两个声音隐匿在?丛丛枝叶之?后,虽然看不清面?貌,但实在?对这声音刻骨,梁映马上?认出这是冯晏,还有那日他在?拂云楼称之?为先生?的声音。

    一身玄衣和习惯放轻放浅的呼吸,让远处的两人并没有发现梁映的靠近。

    “还不是那该死的林氏屡次阻拦。但玄英斋之?中,我已有几个的人选,毕竟他能把先生?所派的何亮杀了,必不是普通人。”

    “同时?杀太多?学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掩盖吧。”

    “先生?,时?机为先呐!趁着他还未展现出让林氏满意的资质来,现下杀他是最简单的!往后若他知道了身份,林氏层层护卫,便不好下手了!”

    “我知道了,你去?办吧。”

    “多?谢先生?!”

    听闻两人撤离的动静,梁映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形紧紧与背靠的树木融为一体,一直到只?剩他的心跳声后,梁映才松下口?气。

    何亮、林氏、身份。

    支离破碎的词别人或许无法理解,可梁映听懂了,他们所说的一切,指向的正是他自己。

    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冯晏、何亮……他们都在?找他。

    为了杀他。

    甚至哪怕错杀,也不肯错放。

    梁映垂眸。

    他真是被林樾身边轻易沾染到的明朗蛊惑了,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世能随时?招惹杀身之?祸。在?他的身边,便等同于灾厄本身。

    哪有什?么资格渴求超出生?存之?上?的欣悦呢。

    ……

    林清樾自梁映身边逃窜开后,才发觉自己的莫名其妙。

    梁映这个年纪慕少艾正常的很,她何必避如蛇蝎。恰恰应该利用其这点好感,引着他往成才的路上?,分明能省不少事儿?。

    而少年的一时?喜欢又能多?长久。

    往后待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忘记她一个小小暗卫毋须多?久。

    林清樾逐渐冷静下来,将一切麻烦,归结在?作恶多?端的冯晏身上?。都是他几番生?事,将她的计划差点毁坏。

    忍一时?,越想越亏。

    退一步,越想越气。

    是夜。

    冯晏正在?榻上?熟睡,骤然之?间?,他的右掌传来一阵剧痛。

    他睁眼一看,竟是林清樾站在?他的床边。

    窗外冷白的月光照在?她的侧脸,所属于那个光风霁月的林樾神色荡然无存。她四指弯曲,每个指缝间?各夹着两根长针,并不尖细的针尖闪着寒光,刚刚从他的手掌上?拔出。

    针尖带出的血溅在?她的面?上?,她却笑得恬静。

    像是讨债的厉鬼。

    “既然你说那针眼是路上?不小心被扎的,那你自然也可能不小心被扎上?了。”

    冯晏张嘴想喊,却发现自己的唇舌毫无力?道。

    而房间?里他特意叫来的武艺不错用来护卫他的学子,此刻听起来睡得像一只?猪。

    “别急,我这针比你的细些,要多?扎几下才公平呢。”

    无力?抵抗的冯晏,眼瞳惊恐得几乎缩成一个点。

    这才知道往日的光风霁月被她演得多?好。

    她骨子里的凶狠和漠然实际一点也不逊色于他。

    林清樾丝毫不在?意冯晏眼中的憎恨。

    “想杀我?我曾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

    “现在?,我可一点都不想死。”

    ……

    第二日一早。

    梁映随着林清樾起身的动静,想跟着一道出门。

    林清樾转过身虚虚点在?梁映心口?。

    倒不是她不想点实,是梁映自己退了一大步。

    林清樾莫名却还是劝道。

    “山长说了,你六艺已经拿到了乙等之?上?,今日的经学就算不考也不会再逐你出书院,你在?这儿?好好养伤。”

    “右手的伤拿笔并不成问?题。我曾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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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明月在窗》 50-60(第5/18页)

    应过阿婆,要好好成才,今日的学测我不想错过。”

    阿婆。

    林清樾没想到梁映会提到她。

    劝诫的话,在?这个名字之?后显得苍白。

    “罢了,你总是有理的。”

    林清樾替梁映拿过书箱,两人并肩离了学舍。

    经义策论,共考一日。

    其中一场,梁映与冯晏分到了一个斋房。

    冯晏的右手裹着与他相同的裹帘,不过并不如他书写起来云淡风轻,千字的策论一场下来,写得他大汗淋漓,手掌两面?也透出殷红的颜色。

    而冯晏一看到他,眼中就迸发出想撕碎他的怨毒目光。

    就好像是他把冯晏的手弄成这般。

    “冯晏这么拼啊,不会真给他考出个甲等来吧?”

    “你管他呢,我们只?管把自己的卷子答好就是。”

    学测结束,学子们的心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尤其是玄英斋的学子。

    一直等到第二日学测成绩放榜,这凝滞的氛围才算结束。

    “我的老天爷,我没看错吧!我们玄英斋这么多?人都挤到前四十?了?!谁快来掐我一下!”

    “真的是!朱明斋好多?被我们挤到丙等去?了!

    不过我听说朱明斋那些个名次有望冲甲等的,都被某人勒令只?能考到乙等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这也行?到这个份上?,拼的还不是真才实学?”

    “冯晏在?哪儿?啊?我不敢看了!”

    “你闪开,我来看……青阳斋考疯了吧,甲等这一溜都是他们的,不过有我们斋长、正阳还有两个……看到了!冯晏!”

    “第二十?一名!乙等。”

    林清樾在?人群之?中望着一处,勾起唇。

    “看来,你所仰仗的权势,也不过如此。”

    对上?林清樾的目光,站在?角落的冯晏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攒聚的杀意在?此刻几乎要烧穿他的肺腑。

    第054章 第五十四章:净业寺

    “净业寺?”

    “是啊, 总觉得入读长衡的这?一个月多灾多难,净业寺在扶风县东,也算禹州有名的香火鼎盛之寺,据说特别灵验。咱们?趁着明日旬休不如去寺里拜拜吧, 而且正好祝虞生辰。”

    瞿正阳说到这?里, 放低了一些声音。

    “我瞧祝虞这?段时间压抑太过, 咱们?顺带给她过个生辰, 她定能开心些。”

    林清樾若有所思地想着这?提议。

    虽然?后面是瞿正阳的私心,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玄英斋的大?家一起商议决定的。

    林清樾因照看梁映的伤势,倒成了最后知道?的。

    见林清樾一时不答,瞿正阳以为是梁映伤势严重, 忙补了句。

    “不过也是看梁兄,若不方便也不碍事, 到时候给你和梁兄都求个平安符回来也一样。”

    林清樾站在舍房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坐在房中榻上,兀自单手看书的少年。

    也不知为何,明明学测经学等第拿了乙等的人,也做到了曾许诺的, 要让冯晏输在他的手中。

    但梁映却一点也没显出喜悦放松之色,反而在放榜之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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