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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法师玄奘(第2页/共2页)

明白这个问题,便会十分的困惑、迷惘,甚至吃不好睡不着。而杨悦恰好便是后面这一种人。

    “人为什么活着?”玄奘法师望着杨悦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确这句十分简单明了的话,却有“狮子吼”的作用,将人生的一大迷惘说出,将宗教或哲学想要解决的重大问题一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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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玄奘对于这个问题同样曾经有过迷惘、苦思,所以对于杨悦这种感受令他大生知己之感。便是一直低头喝茶的戒言“高”僧也抬起头来不无诧异地看了看杨悦,与玄奘交会一个会意的眼神。

    杨悦却并未察觉二人的异样,想了想继续说道:“诚然,不能完全否定佛教的‘精神安慰’作用。但佛教之害实大于益。”

    玄奘见杨悦口中虽然表示同意自己,脸上却十分的不以为然,微微笑道:“公子何不将自己的真心想法说出,不必介意我的态度。”

    杨悦见玄奘如此大度,也不掩示,干脆毫不顾及地说道:“佛家所谓‘六亲不认为佛,灭亡性情为佛’,弟子以为实是有违天理人论。若果真如此,亲者不亲,便是师徒之间也不应有任何情感可言,岂不同动物一般,人类还妄称什么万物之灵。”

    杨悦知道玄奘非一般智者,因而将心中困惑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反而更好,所以用词十分不客气。玄奘并不急于争辩,待她说完,才双手合什道:“阿弥勒佛,佛家所谓‘六亲不认’、‘灭亡性情’,实则是‘厌三界之无常,辞六亲之至爱’,以便六根清静,断去‘痴、嗔、贪’之妄念,专本一心而修练也。与人伦天道并不相违背。而佛教之精髓则是‘行善积德’,向世人劝善,岂不利于人道天道乎?”

    杨悦摇头道:“亲者尚不能亲,况他人乎?断去一切妄念,人生只剩平淡,岂不十分无趣?”

    玄奘法师微微一笑,并不强求杨悦同意自己观点。知杨悦意尤为尽,便点头示意她继续。

    杨悦沉思片刻又道:“便如法师所说佛之精髓在于‘行善积德’,然而佛家又有‘一阐提人皆可成佛’,断了善根之人也可成佛。这又何解?更况游手游食,于善德何益?”

    玄奘法师徐徐言道:“道生法师所谓‘一阐提人皆可成佛’,当日也曾被众人指为邪说,甚至不能见容于同辈。道生于虎丘说法,无人来听,道生则不眠不休,直至顽石点头,才得世人认可。其中道理却不难理解。公子慧根非浅,以为何解?”玄奘法师知杨悦不过故意驳难而矣,因而反问杨悦。

    杨悦笑道:“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然而十恶不赦之人,只要忏悔便真要放过他么?”

    玄奘法师信手自几上拿来一纸,写了一个“渡”字,说道:“地藏王菩萨发大志愿:‘地狱不空誓言不成佛’,誓要渡尽世人,令世人皆存善念,人有悔过之心何不给其重生之机?”

    杨悦却又笑道:“佛教‘劝善’可为人道。然而成佛之道在于‘修行’乎?怎不见净土宗以念‘佛号’法门,往生极乐世界。如此修行与大道何益?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便可往生极乐,实在与‘善道’有何关系?”

    玄奘沉思良久,微微颔首:“贫僧十三岁出家,一直研究大乘佛法。贫僧于外游学十几年,苦研思索终有所悟。贫僧也以为净土宗此乃舍本逐末之法。公子小小年纪已有此见识,实是天生的通达之人。只是向来世人爱偷懒,因而净土宗反而易于大行其道”

    杨悦见他提到一个“悟”字,不由又笑道:“佛家最讲‘悟’字,有什么顿悟、渐悟之说。然而弟子终是迷惘,不知如何修行,何时可悟。弟子知道一个教派,却专以教义为尊,如何行事,何为善,何为对,一目了然,尊照行施即可。而我佛教教义似是而非,似明又暗,令人琢磨不透而不知所云。便是往那极乐世界也是个糊涂东西。”杨悦说到此已是大有讽刺之意。

    玄奘却不着恼,想了想竟然点头赞同道:“公子所说可是景教?各教不同,但殊途同归,无非顺天道人论,教化世人以善为尊。佛法虽有“三藏”,然而“律藏”不被世人所重视日久,当重行于世人。”景教大家也许并不了解,但如果说基督教相信大家立时明白。景教正是基督教在唐代的称谓。

    杨悦见他首肯,心中一动,想起玄奘乃是“法相宗”的宗祖,主张万物唯识,心外无法。法为“法门”,相为“形式”,法相辩证统一。并以各种教义为规,立定佛法。难道说是因今日之故而开创法相宗?然而法相唯识教义终是十分深奥,非杨悦所能理解。

    玄奘法师想了片刻又道:“贫僧二十年前受‘具足戒’,奉二百五十条戒律,不知是否可称得上公子所说的‘教义明确’。”

    杨悦却不知所云,她对佛法了解并不深入,不知道何谓“具足戒”。心道法相宗据称各种教规十分繁杂,各种律条太多,虽然一时大行于世,终因不是多数人所能达到的,流行不久却又消亡,反而是净土宗至现代都有盛不衰,当真是让人叹息不已想着想着不由入神。

    杨悦心思转念十分快捷,今日所谈其实涉及很广,从人生的迷惘到宗教的意义,再到佛教的真谛以及修练法门、佛教门派等等,虽然是游离于佛法之外泛泛而谈,却是从更高的层次来谈论宗教哲学的问题。

    玄奘见她陷入深思,并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她。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骇然不已。杨悦不过一弱冠之年,更准确地说是个年轻女子,却能想到这些问题,实在不同寻常。

    猛然间,杨悦抬头发现玄奘正十分困惑地望着自己,不由惊醒。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玄奘见她要去,坚持亲自送于门外。一路沉默,二人各自思索,走到院门口杨悦连声道别,玄奘才回过神来。

    杨悦突然想起玄奘念的佛号,便又问道:“我听法师口颂‘阿弥勒佛’,似是与净土宗有些渊缘。只是为何是‘阿弥勒佛’而不是‘阿弥陀佛’,二者有何区别?”

    玄奘默默向杨悦注视良久,突然笑道:“公子日后当会自知”

    杨悦见他不肯说出原因,也不勉强,向玄奘合什而去。

    待见她走远,玄奘低头沉吟半响,自语道:“真乃质璞美玉也。”

    “果真是个奇才。”玄奘回头,见戒言不知何时也跟了来,出口言道。

    如果杨悦听到,定会大呼:“‘戒言’你违规了,怎么说起话来!”

    不过杨悦此时已离开弘福寺,竟忘了去找武照与杨豫之。见武权在寺门口等待,也不知武照与杨豫之二人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便让武权候在此地等武杨二人,自己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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