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传到洛阳,除了书生之外连金吾卫的将领都喜欢得不得了。
赵启悠曾经听镇国大将军赵源嗣说过书中句子,心中想着这赵源嗣虽然被派去汴州练兵,只怕也是日日盼着书能到吧。
洛阳不少人猜测“北辰君”定然是定远军中的哪位大将,挥舞大刀满是男子气概。赵启悠却知道此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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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名叫林盼儿,倒也确实是将军——原北疆定远军泰阿部大队长,受伤退伍之后在北疆的军武堂做夫子。
裴七曾特意见过此人,生得不高,缺了一只手,只用左手写出了这等惊世之作。
还有一个新的写书人叫“露月夫子”,写的是世情之书,一册一个故事,统叫《风月荟》讲的一男一女如何喜结连理,有军中同袍,女子上门求亲被男子以为是要切磋,有世仇之家,年轻男女却一见生情,有书院同学,男子喜欢上同学自知不该,每日念经入睡,回家却见同学扮作男子与妹妹来往……
如此种种,有两分枕香君从前写申屠将军被如这样那样的意思,却又更纤细如丝,看得人心神激荡,这些故事里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着实令人欣喜。
裴七是见了有新书就给赵启悠寄来的,不曾想赵启悠却极爱这《风月荟》,养了个戏班子将其中曲目都编排起来。
拿起榻上的《风月荟——海上明月共潮生》一册又津津有味地看了半个时辰,赵启悠恋恋不舍地放下书,又想起眼下态势。
天下不少人以为皇嫂想做武周第二,他却不觉得这样,要真是如此,皇嫂现在就该大张旗鼓与定远公交好,以定远公之势稳定朝局,又或者扶持势力与定远军相争,左右看看似乎都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朝中连尚书令都与皇嫂渐行渐远,新附庸到皇嫂身边的韩熹等人有如疯狗,总有一日会被人乱棍打死。
可皇嫂不想当女帝,又想做什么呢?
灭除世家?
那也不必她动手啊,引定远公入朝,不出一月,洛阳的世家府邸就成了坟场。
再往深了想,赵启悠便觉得身上发冷,如果皇嫂想要将赵家杀干净……他这被皇兄封为摄政王的就是祭刀的。
翻了个身,赵启悠叹了口气。
从前他隐约知道一点政事的时候就知道阿父和七兄总是政令难出洛阳城,这浩大天下仿佛不再姓赵了,去北疆呆了大半年,赵启悠知道是为什么了。
民心,赵家民心早失又不将百姓放在心上,便只有覆灭一途。
别说阿父和七兄了,就算高祖重生,这局面也是难解。
从小到大,赵启悠总是被关着,要么关在宫里,要么关在王府,只有去北疆的时候是自在的。
回了洛阳,当了摄政王,他还是觉得赵家在他死后再失天下比较好。
他不想当亡国摄政王。
可这一步太难了,最好的法子就是他在亡国之前自尽。
唉。
赵启悠又翻了个身,从榻上下来,抬脚走到了侧院,侧院里是他养的戏班子,他左右看看,提不起神似的说:
“我累了,找窈娘子给我弹琴。”
班主立刻安排下去,赵启悠回了主院,不一会儿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琴走了进来,对赵启悠行了一礼。
赵启悠摆摆手,那女子将琴放在了赵启悠面前。
手指一拨,赵启悠开始弹琴,他母妃说是个宫婢,其实是教坊司的罪人之女,从前母妃还活着的时候就教赵启悠弹琴,母妃死了之后也没有人知道他有这本事了。
“你在我这也住了三年了,我想把你送走。”
那女子连连摇头。
赵启悠笑了一声:“我是告诉你,不是与你商量。”
《凤求凰》流淌在指尖,赵启悠轻声说:“你有这般长相,在洛阳只有一死,离开洛阳之后往北去,才有你的活路。”
女子还是摇头。
“你可别赖在我这,姓赵的对你来说没个好人,你今年也快三十了,找个真正安定之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说完,赵启悠闭上眼睛弹奏《凤求凰》。
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就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在眼前。
他愣了一下,面色冷了下来:
“我不想看你的脸。”
女子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十几个头,赵启悠站起来扶住了她,少见地疾言厉色:
“你知道你在我们父子三人眼中到底是什么,就别拿这张脸跪求我,我那七哥好这个,我可不是。”
眼泪从女子的眼中流了出来,赵启悠连忙侧过头去不再看。
他心中知道,这女子从十五岁被关在宫里的山斋院,就算别人当她是替身,她终究不是罪人。
可见这女子用一张与卫蔷相像的脸又哭又求,赵启悠忍不住怒从心起。
他觉得自己的七个赵启恩实在令人作呕,心中想要一只鹰,就把一只鸽子折去翅膀作家鸡,父皇所想虽然下作还有几分谋算在其中,赵启恩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你被关了十几年,不敢去别处,北面是个好地方。”
赵启悠听见自己这般说。
“在北疆,你可以去街上,可以看见火车……都比呆在洛阳好。”
女人还是在哭,什么是街上?什么是火车?她从十五岁被人关起来,先是被教着像另一个人,过两年又靠自己所学在一个男人的身子下面承欢。
她所知不过如何讨好一个男人,她没有名字、名字来处,只是山斋院里一道旁人的影子。
去处?什么又是去处?
见她这样,赵启悠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走,我只能杀了你。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救你出来,是怕我皇嫂见到你,就把赵家上下都杀了,我是为了救自己才把你偷出宫来,我之前不忍心杀你不忍心毁你的脸,是因为我也对同你一样的那女子心存爱慕,我和我父皇和皇兄并无不同,你可懂?洛阳情势大变,人人自危,把你留在王府我可能会死!要么你走,要么你死,懂了么?”
女子定定地看了赵启悠一眼,将面纱戴好,跪下行了一礼。
赵启悠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举起案上的琴,狠狠摔在了地上,琴顷刻间断成了两半。
“来人!将她拖下去卖了!连着她整个戏班都发去绛州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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