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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过去。

    吃了面,殷上借口还要去趟书房,让江遗雪先回了院。

    然而江遗雪的身影一消失在转角处,她便带着晋呈颐往厨房方向走去。

    ——她不会让自己身边出现一无所知的隐患。

    ……

    天色渐暗,月上中天,明明是入夏的季节,众人还是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一丝冷意。

    殷上表情并不严肃,只坐在院中,看着面前站成几排的厨房众人,笑道:“今日郎君于厨房做饭,有谁靠近他三尺之内的?自己站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心中惴惴,不晓得世子殿下到底是何意思,过了好半晌,才有两个人站了出来,一男一女,男子四五十岁的模样,女子则小了许多,应该是个学徒之类的人物。

    那男子紧张的说:“殿下,我只是为郎君递送了些东西,并未有什么别的。”

    那少女也道:“是是,我也只是每日为殿下烧火添柴。”

    殷上点点头,说:“还有别人吗?”

    一时间,人群阒寂无言,并无一个人出声作答。

    殷上站起来,收了笑意,脸色沉沉,道:“我少天藏府一向看管森严,如今竟也出现漏网之鱼了?我再问一次,还有别人吗?”

    好半晌,也只有院中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然正当殷上还待出言之时,那少女突然出声道:“殿、殿下,我烧火之时曾、曾看到——”她语气讷讷,言语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身后站了好几排人,此刻都惴惴不安地低头站着,见她回头,更是紧张地面面相觑,然殷上却看到了角落里有一个人死死地低着头,并未抬头看一眼。

    晋呈颐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仔似得把那人提了出来。

    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瘦瘦小小的,被晋呈颐抓住吓得魂飞魄散,登时腿就软了,被他拖到殷上面前跪着。

    晋呈颐摁住那人的肩膀,对人群道:“你们都回去罢。”

    众人忙收回了各异的视线,纷纷从院子各处散了出去。

    殷上复又坐回椅子上,道:“说罢,干什么了。”

    那男人不言,被晋呈颐轻轻扭了扭肩膀,立刻就惨叫起来,忙道:“殿下、殿下,我说!”

    “是、是一个年纪挺大的男的给了我一个纸条,让我给郎君。”

    殷上眼神一凝,问:“长得什么样?”

    他害怕了,忙不迭的全说了:“不、好似是一群人,”他想了想,说:“就是,给我纸条的那个人很高很壮,但他不远处有一群人,一直在看我们,那个领头的也是个男人,我猜想应该是一起的。”

    殷上心中浮现一个猜想,问:“他与你说什么了?”

    男人道:“他就说让我把纸条交给郎君,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那、那个领头的,好像和郎君有点像……”

    江明悟。

    猜想被验证,殷上沉下表情,道:“百两银子,就传个纸条,也是够下血本的了。”

    言罢,她转身就要走,晋呈颐道:“殿下,这人怎么办?”

    殷上微微侧身,道:“他自己赚的银子,便留给他罢,砍了传信的那只手,丢出去。”

    晋呈颐道:“是。”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极为惨烈的求饶声,然而不过一声就被截断,一下子归于了沉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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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沛城破之时,江明悟带着心腹逃走,殷上想过有一天他会找到依附或者助力东山再起,却没想到他竟然来找江遗雪。

    照江遗雪将他视作仇人,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的态度,要说他来寻他帮忙,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要么,是他已经寻过了江遗玉等人,发现他们也自身难保,帮不了他,走投无路才来找江遗雪,想让对方帮他;要么,是想把江遗雪骗出她的势力范围,然后收入囊中为他所用。

    依她所见,必然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江遗雪想要自己处理,他想怎么处理……

    自从厨房回去,到站在了自己房门口,殷上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眼前的木门打开,她才发觉自己在门口踟蹰地有点久。

    江遗雪脸色不太好看,还是笑了笑,问:“你怎么不进来呀。”

    殷上顺势走进去,并未在意,随口道:“想事情。”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

    一句话没说话,殷上已经自顾自走去了里间,江遗雪站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慢慢伸手关上了门。

    ……

    不过好在,除了进门第一句话她似乎没听见外,其余的话她也照常应了,看起来并无一丝异样,可当晚间二人同榻之时,她却轻轻推开了他赤条条的身体。

    她甚少拒绝此事。

    江遗雪心下一跳,指甲狠狠掐住掌心,克制着说:“你是不是累了呀,那今天不来了嘛。”微颤的声线在暗夜里格外明显,可她似乎没注意到,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江遗雪小声喘了一口气,等着她伸手把自己抱入怀里。

    自他回到她身边以来,他们从未有哪一天晚上没有相拥而眠。

    可是等了半晌,被子下面却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不……抱着他睡吗?

    不抱着他睡吗?

    不、不。

    他一下子克制不住了,忙倾身靠过去,小声地提醒她:“殷上,你忘记抱我了。”

    可殷上还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好似睡着了。

    他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咬住舌尖让疼痛刺激自己。

    好半晌,他才鼓起勇气又提醒了她一次:“殷上……你忘记抱我了。”

    你忘记抱我了。

    你怎么可以忘记抱我呢。

    见殷上还是不肯理他,他克制的情绪终于决堤,眼泪蓦然涌出来,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的抽噎起来。

    “烦不烦?”

    殷上睁开眼睛,眉间蕴着一丝不耐。

    江遗雪登时抬起头来,呜咽着反驳:“我不烦……”他哭的满脸都是泪,鼻尖通红,可怜的要命。

    她嫌他烦了。

    这个认知让他更是崩溃,忘了自己还没穿衣服,伸出赤条条的胳膊去搂她,好在殷上这次没有拒绝,他忙整个人都贴过去,哽咽着说:“别生我气,殷上,是江明悟,今天是江明悟,他要我去见他,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殷上,你太好了,亓徽太好了,你的家人们也太好了,在你身边太久,我都快忘记了我出身东沛,忘记了我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我太恨他了,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面目可憎……”

    他太自卑了。

    他自然知道江明悟来找他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利用他就是想通过他利用殷上,无论是哪点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可前提是他不想让殷上知道。

    不想让殷上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父亲,不想让殷上看见他如此丑陋的一面。

    他怕看见她怜悯、嫌恶、叹息的表情。

    明明他是那么想配得上她。

    作者有话说:

    老婆们我又来了。

    报复性更新。

    34  ? 何须急管吹云暝(3)

    ◎方死方生为母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 江遗雪才听到殷上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伸出手把自己揽进了怀里,无奈地问:“我是第一天知道你出身东沛吗?”

    他不敢回答, 只抬起头讷讷地看着她。

    殷上亲了亲他纤长的睫羽上盈坠的泪水,说:“你在怕什么?阿雪,自八岁时我遇见你开始,这些事情我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他最糟糕的那一面, 很早就在她眼前出现过了。

    闻言, 江遗雪眼神暗淡地摇了摇头, 说:“可我总想在你面前更好些。”

    殷上说:“所以你就想自己去面对他?你是能把他杀了还是伤了?”

    听她语气漠然,他忙用力抱紧她, 和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摇摇头, 说:“不、我、我不去的, 我不会去的, 殷上,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我不会这么傻,好不容易回到你身边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殷上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遗雪说:“若他真的想动手, 我一次不应,他定然还会找我第二次, 当下时局纷乱,他也不敢在亓徽久留, 只要他按捺不住来找我, 我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他敛下眸子, 不敢叫她看见自己眼睛里凌冽的恨意。

    “这么吓人呢, ”殷上笑了笑,直接伸手轻握他的脸庞抬起,虎口卡在他的下唇处,说:“不过不用那么麻烦,若你喜欢,我就帮你杀了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剥皮抽筋,若你还是不解气,就砍断手脚,挖眼拔舌,剜鼻削耳,做成人彘,再每日吊着他的命,让他生死不能,求告无门……”

    她语气沉沉,一字一句的说着令人胆寒的刑罚,最后问:“……不过这样,你可会觉得我残忍无情?惧我怕我?”

    “我不会,”他下意识地回答,更亲密地凑上来,恨不能把自己嵌入她的身体里,说:“我不怕你,我爱你。”

    殷上笑了笑,终于改换了冷漠的面貌,语气温和下来,说:“所以同理,江明悟这么对你和你母亲,你恨他才是应该的,就算你想将他剜心割首,抽筋拔髓,我也不会觉得你面目可憎,你不用害怕。”

    乍闻此言,江遗雪一下子愣住了,盯着殷上平静澹泊的面容,只觉得心口涌起一股难以抑制、极为烧心的剧烈情感,几乎要一息之内把他烧为灰烬。

    殷上……

    感情像是洪水,一下子堆积到姐姐,冲破了身体的阀门,瞬间将都他整个人淹没,可他不想挣扎,放任自己在这无尽的洪水里窒息般地沉下去。

    他想大哭,又想大笑,想拽着殷上问他该怎么办,想把自己撕碎一块块地喂给她。

    怎么可以这么爱她。

    怎么可以这么爱她。

    接下去发生的事情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大清了,那股情感烧遍了他的全身,包括他为数不多的理智,眼前只剩下这个人,连带着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只记得自己扑了上去与她拥吻在一起,又摊开身体放荡地求欢,最后意识昏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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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着头叫她的名字,说殷上,我好爱你啊,说殷上,我不能没有你,说殷上,你杀了我吧,吃掉我,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听见殷上喘着气,笑着答应了,于是幸福地沉溺下去,与她在床榻间抵死缠绵,方死方生。

    ……

    他要为爱奉献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去死吧,在余下生命里的每一息时间,他都要待在这个人身边。

    ————————————————

    谷雨过了便是立夏,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

    城外一无人的闲庄,江明悟正带着一心腹下属,于山庄门前等待江遗雪赴约。

    那下属见距约定好的时间将近,有些惴惴不安,问道:“王上,若是王卿殿下不愿答应,我们真的要将他带走吗?”

    江明悟皱眉看了他一眼,说:“你想说什么?”

    下属道:“这毕竟是亓徽地界,听闻王卿极为受那亓徽世子的宠爱,若是被她知道是我们带走了王卿,我们焉能平安离开此地?”

    “宠爱?能有多宠爱?”江明悟语气不屑,继而道:“待她醒过神来,我们人都在令兹了,难道她能为了一个亡国王卿和令兹开战?就是她想,殷术也不会同意的。”

    下属迟疑道:“可毕竟殿下容色惊世,若是亓徽世子实在喜爱他,怕也不是不可能。”

    江明悟道:“就算有这么一天,我们也早就离开令兹了,让她自己和湛卢忝争去吧,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卑贱之人,还能倾覆了这天下?”

    闻言,下属略略安心了些,说:“王上心有成算,臣远不如。”

    江明悟道:“若不是江遗玉那个废物,在令兹混得还不如一条狗,我又何至于铤而走险来亓徽找江遗雪。”

    他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自灭国那日至今,他就一直躲躲藏藏过日子,身边的旧部也越来越少,如若再不做点什么,他就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一个伶妓之子,若是能助他再次东山再起,也是他的福气了。

    他也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心狠,要怪就怪他长了那么一张脸,让那么多人为他神魂颠倒。

    ……

    “王上,殿下好像来了!”

    听到属下的提醒,江明悟抬起了头,便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身影孤身一人向这边走来,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今四周都是他的人,只要江遗雪出现了,他就不怕对方能跑。

    正想着,对方已经走至身前,伸手脱下帷帽,赫然露出了一张色如春晓的脸,正是他等待多时的人。

    见他容光较之前岁更是出色,江明悟咬牙笑了笑,说:“想来那亓徽世子是真宠爱你,将你养得这般,不像为父,一年多来躲藏度日,哪还有颜色可言?”

    江明悟年轻时也是容貌出色,极为清隽的,否则也不会以一个不受宠的王卿身份受到了世族嫡女宁宗敏的喜爱,最后还一路披荆破浪,成了东沛的王上。

    “父?”江遗雪好似听到了什么荒谬之言,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说:“你如今来,便是想行使一下你为父的权利么?”

    见他毫不客气的模样,江明悟的脸色也淡了下来,说:“若无我,哪来的你,你这条贱命是我给你的,如今便到了你还我的时候了。”

    江遗雪面色不变,问:“你倒是说说,你想我怎么还你?”

    江明悟道:“既亓徽世子宠爱你,不若你便为我借兵,拿回东沛故土,如若不然,便是你跟我走,我将你献给令兹王,也是一样的结果。”

    “是吗?”江遗雪不见惊慌,问:“你是想怎么让我跟你走呢?”

    “你以为你今日还走得了?自然是……”话说一半,却见他依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江明悟终于后知后觉地察出一丝不对劲出来,立刻扬声喊道:“来人!来人!”

    声音在山门处回响,却没有一丝回应。

    又喊了好几声,江明悟才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东沛王是在叫我吗?”

    他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他一直避之不及的亓徽世子殷上。

    “你!你!”江明悟反应过来自己被耍,胸膛起伏,显然是气极,先是指了指殷上,又回头指向江遗雪,破口大骂道:“你竟敢如此对我!伶妓之子!低贱!无耻!”

    “刚刚还称为父,如今怎么一口一口伶妓之子了?”殷上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来,慢悠悠的开口道:“难道阿雪不是你的孩子?难道不是你强要了他母亲才生下的他?为了将他送去定周,你又做了什么?你不是还想挟持他要我发兵吗?怎么?不要了?”

    江明悟嘴唇蠕动,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去与殷上对峙,反而抽出腰间兵刃,朝江遗雪刺去。

    然而还未近他身,他手上的兵刃却不知被从哪射来的箭矢狠狠打在地上,殷上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说:“伤了阿雪,你这几两重的骨头,如何赔得起呀。”她尾音绕了绕,却透出一丝令人胆寒的阴冷。

    言罢,殷上上前两步,伸手将一直一言不发的江遗雪搂进怀里,安慰得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乖乖,没吓着吧。”

    “吓到了,”江遗雪抱住她的手臂,顺着她的话娇声道:“殿下,您可要替我好好出气呀。”

    “这是自然,”她笑了笑,扬声道:“把东沛王的人都还给他吧。”

    话音刚落,山门四周就围上来一圈人,手上拖着一具具尸体,一把扔在了江明悟的面前,赫然是他埋伏在四周的人。

    那唯一跟在他身边的属下已经面色发白,讷讷得开口道:“王上,这、这……”

    见到此状,江明悟也慌乱起来,色厉内荏地看着殷上,问:“你!你想干什么?

    殷上道:“我能想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替我家乖乖出口气罢了,他想干什么,我都依他。”

    闻言,江明悟咽了咽口水,看向目光沉沉的江遗雪,说:“你又想干什么?我是你父亲!”

    “父亲?”

    江遗雪上前一步,情绪终于上涌,脸上扭曲着恨意,目光也变得极具压迫感,阴冷又粘稠,十分诡异。

    江明悟在如此的视线下,终于感觉到了不可言说的危险,被恐惧麻痹的身体在战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浑身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父亲?你现在记得你是我父亲了?”

    “我母亲冷宫生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你是我父亲?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快要饿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你是我父亲?你杀了她,要将我送去定周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我父亲?你磨刀霍霍想将我送去令兹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我父亲?”

    “你将我母亲曝尸荒院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你是我父亲?”

    他越说越慢,眼里是凌冽的冷,问:“父亲?你配吗?”

    说话间,江明悟身边那属下已经被一刀毙命,他面色发白的看着朝自己步步紧逼的江遗雪,慌乱地退后了几步,却被两个人架住了左右,死死的锢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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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挣扎不过,濒死的威胁让他几乎失声,只能勉力的张口求饶:“不、不,阿雪,我给你道歉,我给你母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但我收你母亲,完全是有苦衷的,我是为了犒劳臣子,我是为了东沛啊,我是东沛的王上,总得多为了东沛考虑……”

    他绞尽脑汁的为自己找理由,可江遗雪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慢慢走到了江明悟面前,慢声道:“你放心,你今日是必死无疑了,你也晓得我在亓徽受宠,所以殷上今日带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刑罚之事颇为精通,必然不会让你死得过于轻松。”

    “我为母亲收殓之时,就曾在她灵前发誓,要为她报仇,她所受的苦痛,我要让你千百倍的偿还于她——”

    ……

    一场刑罚到头,连殷上都有些看不下去,可江遗雪还是不错眼的盯着。

    江明悟从一开始的惨叫、辱骂、挣扎,到最后已经是一团看不出人样的血肉,只能发出不似人声的气音,死死地盯着江遗雪。

    可被如此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江遗雪却依旧笑出了声,知道他撑不住了,便接过兵刃走到他面前,轻声唤道:“父亲。”

    这两个字于他而言极为生涩,但他却依旧喊出了声,笑着叮嘱:“父亲,今日是你自己来找我的,那我便来亲自送你最后一程,若是见到母亲,你可记得离她远一些。”

    言罢,他便不再犹豫,双手持剑向下,噗嗤一声!剑尖深深地陷入这团模糊的血肉里,彻底了结了江明悟苟延残喘的气音。

    江遗雪漠然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拔出了满是鲜血的剑。

    ——曝尸荒野、风吹日晒,我要你死后都在赎清你对我母亲犯下的罪孽。

    ……

    黄昏的余晖越过山头,为广袤的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灿光。

    真好,夏天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情绪起伏太大,写得我自己情绪都沉了。

    35  ? 疏疏一树五更寒(1)

    ◎生死茫茫幼年真相◎

    自那天回去后, 江遗雪就陷入了一种迷茫的恍惚中。

    不到晚间,他就不知在何地昏睡过去,一连好几天, 梦里都是幼年和母亲在浮玉斋里的场景,从他有记忆开始到母亲死在他面前这段日子,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地在他脑子里回荡。

    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梦, 甚至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看见江明悟的侍卫朝母亲拔刀, 立刻冲了上去挡在她面前,却忘了自己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 一下就被挥开,只能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悲痛欲绝, 撕心裂肺地喊母亲, 可下一刻浑身一坠, 竟又回到了浮玉斋,而母亲则再一次好端端地站在院子里给他扎秋千。

    脑子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惊惧交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自己灵魂逐渐脱壳, 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边, 而真正的自己只剩下一副躯壳,再一次麻木地经历了一遍相同的记忆。

    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后, 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噩梦,神魂归位, 慌乱地看着同样的场景, 同样的秋千, 甚至屋檐上那只麻雀, 都停在同一个位置。

    他吓得浑身战栗,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嘶声道:“母亲,快让我出去啊,让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

    可梦里母亲依旧柔柔地笑,反问道:“陪在母亲身边不好吗?”

    江遗雪急促地摇摇头,说:“不、不是,但是我得醒了,我真的得醒了!殷上会担心我的。”

    母亲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奇地问:“这是谁?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不是,”他摇头否认,深深地呼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说:“她是我的妻君,是我喜欢的人。”

    “瞎说,”母亲嗔了他一眼,说:“你才多大呀,哪里来的妻君,是不是又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

    江遗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在母亲眼里只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瘦骨伶仃的手,只觉得一口气顶在心口,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可依旧努力一字一句地说清楚:“我马上就会遇见她了,她会对我很好的,她给我送衣食,保护我不受欺负。”

    母亲愣了愣,来了点兴致,问:“真的?那她是什么身份?”

    江遗雪说:“她是亓徽的王姬,不过马上就会是世子了,以后也说不定会是天下之主。”

    母亲笑了笑,眼里刚刚浮起来的那点信任顷刻间散去,说:“你这孩子,大白天发癔症呢,你连这宫闱都未出去过,怎么去认识亓徽的人,还说什么天下之主,我只盼你父亲能早点认你,让你离开这个地方,就谢天谢地了。”

    江遗雪有些无力,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说:“我说得都是真的,我真的会遇见她的。”

    母亲显然已经不相信了,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好罢,就当你说得是真的,那你是怎么遇见她的?”

    江遗雪说:“江明悟送我去定周的时候遇见的,她看我受欺负,还给我送衣食,她真的对我很好。”

    母亲见他说得有模有样,露出了一个纵容般的笑容,问:“然后呢?”

    江遗雪说:“然后我们就在定周生活了八年,她答应带我回亓徽,但是路上出了点事情,我被江遗玉带回了东沛,后来东沛被令兹覆灭,她也义无反顾地来救我……她真的很好,母亲,你放我出去罢!我不能睡太久,她真的会担心我的。”

    母亲摇了摇头,说:“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本不想戳破孩子的美梦,可见他表情似乎很是悲恸,只好蹲下来抓着他的手,耐心解释道:“阿雪,梦是假的,你看,你说东沛被灭,她却是亓徽世子,这身份何止天差地别,她怎么会成为你的妻君?别再臆想了,你长大了只要能找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人,母亲就满意了,好么?”

    江遗雪摇摇头,反驳:“不、不是,她喜欢我,她爱我,母亲!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你知道什么!”母亲见他说不听,也急了,加重语气,严厉地说:“不要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外面如今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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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等你父亲认下了你我们自然能出去了!”

    “不、不,”他感到脑子一阵尖锐的疼痛,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暴虐,想要毁灭、自毁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惶急地摇头,眼里涌出泪水,发出一声囚鸟般痛彻心扉的哀鸣,崩溃地大喊:“他不会来的!我已经把他杀了!我把江明悟杀了!”

    闻言,母亲急急得冲上前来,用力地给了他一巴掌,喊道:“这里是王宫!不许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言罢,她又伸手来掐江遗雪的脖子,神色逐渐癫狂:“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都怪你!都怪你!我变成这样都怪你!你为什么这么没用啊!为什么你明明就是他的孩子,他却不肯认你!为什么!”

    江遗雪两耳轰鸣,感觉到一股透彻心扉的疼痛从脖颈上开始蔓延,到每一寸骨头每一寸皮肤,他想像小时候那样放松自己,麻木地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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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濒死的感觉,可真当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殷上的面容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殷上……

    不、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还要去见殷上,他还有殷上。

    可这种像是被碾碎炸裂般的痛苦让他有些使不上力,只能凭借着本能握紧双拳,指甲陷进肉里,直到掌心鲜血淋漓。

    母亲见他真的受伤,反而吓了一跳,松开他的脖子去掰他的手,喊道:“阿雪!阿雪!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他咬着舌头,嘴里也溢出血来,挣扎着和母亲角力,渐渐地也彻底崩溃,只能用尽最后的意识握住母亲的手腕,声音弱下来,轻得好像一说出口就要碎掉:“母亲,我已经替你报仇了,求你放过我罢。”

    ……

    放过我罢,不要再对我强加爱恨,不要再对江明悟抱有期望,不要再用伤害自己来伤害我,不要再来梦里找我,不要恨我,也不要爱我。

    他无力的躺倒,看着这幼年看过无数遍的四角的天空,脑子里走马观灯似的闪过幼年的一幕幕——母亲字句殷切的话语,打骂他时狰狞的表情,窒息般的拥抱和眼泪,一遍遍诉说的苦难,喂到他嘴里鲜血淋漓的血肉……

    他被硬生生地摁在犬牙交错的爱恨里,切开皮肤,直入筋骨。

    她说,阿雪,你是我的一切了。

    可是她又说,江遗雪,你怎么不去死。

    她说,阿雪,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母亲永远爱你。

    可是她又说,江遗雪,你就是个废物,所有人都不要你。

    那些不彻底的爱和不彻底的恨,都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沤成了深入骨髓的苦痛,让他每次一想起都伤得鲜血淋漓,痛的苦不堪言。

    ……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1]。

    ————————————————

    这几日殷上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江遗雪已经昏睡四天了,期间醒来过一次,但也只是懵懵的,迷茫地看了她一眼,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又闭上了眼睛,叫了医官来看,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被魇着了,也只能靠他自己醒过来。

    殷上怕他出什么事,把处理公文的地方挪到了卧房,每次见他有动静便想试着叫醒他,可是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湛卢真的事情就这样吧,他既与索千镜谈好了,就按他们自己说的办,那个径苏的季连墨,必要时也引荐给湛卢真,毕竟他们的敌人都是令兹,至于溪狄那边……”

    “砰!”

    里间似什么摔下床的动静打断了殷上嘱事的声音,她顿了顿,忙放下文书,快步朝里间走去,刚一绕过屏风,便见江遗雪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弓着身子不住地发抖。

    她忙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揽到怀里,轻晃着叫他:“阿雪!江遗雪!醒醒!”

    好几息,怀中的人才艰难地动了动,睁眼的瞬间一滴泪便顺着眼尾滑了出来。

    殷上对上他有些茫然的眼神,勉强松了口气,抱着他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重新将他妥帖地塞回被子里。

    “这……这是梦吗?”

    江遗雪刚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嘶哑,张了张口,伸手握住自己的脖颈。

    原本在外等待的晋呈颐倒了杯水进来,递给江遗雪。

    “不是梦,”江遗雪伸手接过,低头喝了一口,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晋呈颐也在这,不是梦,我应该只会梦见殷上的。”

    殷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的状态,对晋呈颐道:“你先去书房吧,我等会儿就来。”

    晋呈颐点点头,脚步轻轻地离去了。

    江遗雪还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似乎有些不敢抬头,

    殷上皱了皱眉头,尽量轻声问:“阿雪,你怎么了?”

    江遗雪睫羽微颤,说:“我醒了。”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说:“你还好么?要么我为你叫医官来?”

    江遗雪摇摇头,说:“没事,我很好的。”

    看起来不像。

    还是得叫医官。

    想定后,殷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正准备起身离去,江遗雪却极为惊恐地摔了杯子,一下子扑上来抓住她的手。

    殷上吓了一跳,却见他像柔软的藤蔓一样迅速缠上来,直到整个人都贴进她的怀里,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殷上,你要去哪啊。”

    殷上看着他苍白的神色,指尖捏紧,说:“我去给你叫医官。”

    听闻她不是要丢弃他,江遗雪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像面具一样的笑容,说:“我很好的,不用叫医官。”

    “不,你看起来不太好。”殷上否认,想要把他从身上扯下来,说:“你在这等我,我马上……”

    可谁料这极为普通的嘱咐却好似扯断了他紧绷的神经,江遗雪发疯似的抱紧她,声音也极为惶急地喊道:“不、不要走!不要不要!不要松开我!求求你殷上,抱紧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他急促的呼吸,脸色惨白,像一个被母亲丢在陌生人群中的孩子,完全失去了安全感,只能站在原地无力的哭求。

    殷上忙依言抱紧他,说:“到底怎么了?阿雪,你清醒一点。”

    “好,好,”他想让自己听话一点,这样就不会被丢掉,所以在短时间内就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紧紧地抱住殷上的腰,一字一句地说:“我清醒,我听话,殷上,不要叫医官好不好,我只想要你,你陪陪我,我就能好。”

    殷上默然看了他半晌,伸手把他抱起来向床榻走去。

    直到两个人被同一床被子紧紧包裹在一起,江遗雪才渐渐平静下来,安稳地依着她,从她温暖的怀抱里慢慢地汲取安全感。

    过了好久,江遗雪才轻声说:“殷上,她不会再来找我了,我以后都会好好的了。”

    殷上不明所以,问:“谁?”

    “我母亲,”江遗雪慢慢地说:“她放过我了,她终于放过我了。”

    他母亲?他母亲不是一向对他很好么?

    殷上有些疑惑,听他继续说:“她不会再来我梦里让我回东沛了,我跟她说东沛已经没了,我还说我把江明悟杀了,她差点就疯了,像小时候冲上来想要杀了我,我本来不想挣扎的,可是我想到了你还在等我……你又救了我一次,殷上,真好,她不会再来找我了,我以后就能好好陪着你,我不会再做噩梦了,江明悟终于死了,她也终于死了……全都结束了。”

    从母亲死的那天起,她的灵魂就附着在了自己身上,直到今天,他才感觉到命运扼在自己脖颈上的大手松了一些。

    过了好久,殷上才勉强从他的颠三倒四的话语里拼凑出来他幼年生活的真相,一时间沉默下来。

    她早就应该猜到的。

    一个被迫生子,求死不能,却又无人接济看顾被锁在深宫的女人,怎么可能能正常地把孩子养大。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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