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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150(第2页/共2页)

sp;   仇千行的脑袋里充斥着两个声音,身体里也住着两个人。他们来回撕扯,都想冲出来,将出口堵的水泄不通。

    “你杀不了我,就想让这个废物将我从体内赶出去?。”他的眼神突然凌厉,脚下发狠,愣是横剑挡住玄女的竖劈,咧嘴嘲笑她,“仇千行既然能接纳我,就永无可能摆脱我。你指望用三两句话就唤醒他?蠢货,别痴心妄想了。”

    罗睺接管了这副躯体后,立刻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玄女改攻为守,见招拆招。

    她身上的血越流越多,顺着胳膊、手腕一路延伸至诛仙剑,漆黑的剑身在神血的浸润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辉,它越来越轻灵,煞气也越来越浓烈。

    “用神血喂养诛仙剑。”他终于从她惨白凹陷的面颊上发现了端倪,“玄女,你就这么笃定这把剑不会反噬你?”

    玄女意味不明地冷冷笑道:“呵,你以为世间万物皆同你一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吗?你手上这把潜虎剑是由我所铸,剑中灵乃我座下大将,你太大意了。”

    罗睺还没有意识到她话中深意,双剑在下一次触碰时,诛仙剑迸发出庞大的煞气,迅速包裹潜虎剑,任凭罗睺如何施力都无法使俩剑分开。

    潜虎剑已然向诛仙剑臣服。

    “一把剑不能服从主人,要了有何用?”罗睺嘴硬不肯承认,索性脱手,潜虎剑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玄女手中。

    结界外,勾陈大帝神情凝重地一挥手,几位仙臣立刻上前将紫微大帝扶至一旁,他转而对西王母等人道:“现下最重要的是破开结界,集结我等力量,助玄女彻底消灭罗睺。”

    “我来试一试。”真武大帝走上前用手掌轻触结节,旋即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掀翻在地,他捂着胸口爬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西王母无奈道:“此结界是由玄女全部神力凝结而成,只有她自行收回,无法可解。”

    东王公长叹一息,安慰道:“若非亲眼所见,你我都不敢相信玄女的右手还有能重持诛仙剑的一日。神界陨落,魔祖野心,归根究底还是源于玄女,这桩陈年旧怨也该由她亲手了结。”

    勾陈大帝施法为真武疗伤,他虚弱开口:“可是娘娘为何要卸下全部神力,以血肉之躯与罗睺相抗?”

    西王母担忧地看着结界中的玄女,她与罗睺身上的伤痕,应当都是血契所致。有血契在,她根本就没办法消灭罗睺,所以她以此方法来折磨罗睺。

    也在折磨自己。

    “云霁,收手吧。”西王母关切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样斗下去毫无意义。”

    “那么在你看来,文昌帝君的陨落有意义吗?”玄女恨的发狂发抖,怒火灼烧了罗睺,同样也将自己燃成灰烬,“为你们而战,为你们而亡便是意义?”

    玄女左手握潜虎,右手持诛仙,片刻的喘息之后,再次冲向了罗睺。

    罗睺没有趁手的武器,只得左闪右避,被玄女一路逼退至结界边缘。逼急了,也顾不得许多,他知道玄女的左手相较右手逊色许多,迅速甩出几团黑息,皆是冲着她左手破绽而去。

    玄女反应也很迅速,挥动潜虎剑阻挡,“咣当”一声,潜虎剑被击飞,玄女随之被下一发黑息打中胸脯,在地上翻滚了七八圈才停。

    “啧……”她扬起血肉模糊的脸,喘息声很重,“我同你说过,潜虎剑太重,镶嵌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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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珠可以提高挥剑的速度。仇千行,我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脑袋里的仇千行又开始说话了,罗睺变得异常烦躁,他好不容易才使仇千行的神识安定,又被她的三言两语撩拨起来。

    罗睺的表情一会阴狠一会脆弱,他快步走到玄女面前,粗鲁的去拎她的衣领,迫使她对望:“吵得我头疼,看来我只有把你的嘴封上,才能让他彻底安静。”

    她使劲地往下咽血,但使得劲太大,血呛住了喉咙,喷了罗睺一脸:“怎么,你也想当个哑巴?”

    罗睺神情复杂的看着这张他又爱又恨的脸,道:“我有魔息护体,而你的神力全部用来铸造结界,玄女,到此为止吧。”

    “魔息护体又如何,你伤的也不轻。”她咧着嘴笑。

    “我是心疼你。”罗睺跟着笑。

    忽然,有一道熟悉的亮光刺进玄女的眼睛——她刚才有一剑划破了罗睺的衣裳,他在心口处放了什么?

    好像是雷光珠。

    等等,她刚才提到了雷光珠,所以仇千行的神识又有了波动。

    她要看得再清楚一点。

    “很痛。”玄女奋力拽着罗睺的袖口,一点一点的爬了起来。

    罗睺以为她是服软了,叹了口气,甚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同我回魔界,我会为你疗伤的。”

    确实是雷光珠。

    仇千行明明很想提升剑法,却没有将雷光珠镶在潜虎剑上,而是一直佩戴在心口。

    脑中忽然闪过他收到雷光珠的那一刻,仇千行双手捧着珠子,脸颊比晚霞还要红。

    仇千行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他将魔魂藏在了雷光珠里?

    那个位置是罗睺的心口,倘若魔魂在雷光珠里,那么他会被彻底消灭,血契自然消失。但是,一旦赌错,她会立刻陨落。

    她不怕陨落,她只怕文昌的牺牲毫无意义。

    握着诛仙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文昌,我们要赌一回吗?

    玄女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恨仇千行,你必须要让他从这幅躯壳彻底消失,不然我不会死心。”

    “我将罗睺的魔魂藏了起来,除了我,谁都找不到它。”玄女的脑海中闪过仇千行的话,她死死盯着罗睺的眼睛,希望能从中得到仇千行的一点暗示。

    罗睺的口吻里莫名地有些开心:“现在不行,我留他还有用处。我答应你,待事情办完以后,一定会让他消失的。”

    果然,仇千行还没向他交待魔魂的藏身之地,这就是他的用处。

    罗睺被她盯得发毛,总觉得其中有蹊跷,问道:“怎么了?”

    “这世间确实有着太多的巧合。”玄女忽而一笑,“在神界,仇千行做过我的徒弟。在人间,我与他是战友,是夫妻。万年前你也是我的徒弟,我的战友。而现在,你与仇千行变成了一个人。罗睺,为什么会这么巧?”

    他温柔地去梳理她血淋淋的头发:“我们是天作之合。”

    “不,不是的。”玄女摇头,“我想,应当是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有始有终。”

    “什么?”

    “凌苍,你欠我的一剑,今日便还我吧。”

    罗睺还没反应过来,“咔嚓”一声,诛仙剑贯穿了雷光珠,贯穿了他的身体。

    她这一剑刺的极深极狠,一直没到剑柄,她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口吻里有着久违的轻松:“罗睺,我挑徒弟的眼光很差,却不会一直差下去。”

    “玄女,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结界内外骤然刮起风暴,恐怖的哀嚎响彻三千世界,无数股魔息从仇千行的体内涌出,这都是罗睺所吸收的魔魂,它们也该回到原主体内了。

    “文昌,我们赌赢了。”玄女慢慢松开手,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她看着空荡荡的右手,文昌也消散了。

    玄女用手盖住眼睛,任凭滚烫的泪泉翻涌。她号啕大哭,声嘶力竭,不知道该如何停下,只知道身体里有一块空缺,正哗啦啦地响着。

    这是欢喜的眼泪,她终于了结了这一切,她终于能给神界、给文昌、给自己一个交代。

    笼罩荒野的黑雾久久不肯散去,还是西王母等人施法驱散。很快,仙界里排的上号的仙者纷纷赶来,魔界、妖界也不断地往这里涌来。

    “师傅……”仇千行艰难地开口喊她。

    玄女迟缓地抬头看他,诛仙剑插进了他的心口,仇千行也活不成了。

    “能死在你的剑下,我很高兴。”他一动,血立刻嘴巴里淌出来,“我对不起你和文昌帝君。”

    玄女的声音很轻:“那不是你,我知道,我的徒弟在最后一刻帮了我。”

    仇千行漏出安宁的笑容,淡淡的风刮过,转而消失在天地。

    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她,无依无靠无着落。

    她睡在孤寂的坟场上,孤寂的心里又开始飘落孤寂风雪,在孤寂中活着,活着。

    📖 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

    145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丧钟是为我而敲吗?◎

    上古魔祖罗睺陨落的第叁万年, 微风和煦,清风朗月,五界一派祥和景象。纵有小打小闹, 也不敢张扬惹祸, 私底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总之, 五界之内,谁都不敢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昆仑山上, 琼华宫外, 一道响亮的哭啼的声很是突兀。

    妖君鹿妩一改往日轻浮,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丝毫不漏, 泪眼婆娑的跪在宫门外, 边抹泪边哭喊:“信女鹿妩求见西王母娘娘, 请娘娘为妾主持公道。”

    宫门外站着的小仙童擦一擦额上的冷汗,赶忙上前比划:“妖君, 劳烦您降一降声,昆仑仙境内不许喧哗。”

    鹿妩闻言白了小仙童一眼, 她已经开始哭了, 这时收手岂不丢面子?她越嚎越大声, 一声盖过一声,山中精怪纷纷凑上前来,都想看一看堂堂上古妖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竟哭闹到昆仑山来了。

    “哐当”一声, 沉重的宫门缓慢开启, 小仙童上前一礼, 清了清嗓子:“西王母娘娘召见, 请妖君随我来吧。”

    鹿妩的眼睛上好像装了闸门,泪花说停就停,立刻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西王母娘娘不会见死不救的。”

    小仙童心底默默地称赞了一句:果真是好演技。

    进了琼华宫大殿,西王母“赐座”二字还未出口,鹿妩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娘娘,求您看在我往日从不作乱,安分守己的份上,可怜可怜妾身吧。”

    西王母抿了口茶压惊,不动声色道:“可怜你什么?”

    鹿妩的声音忽然低了八度:“玄女娘娘已经在我府上住了两万年,她再不走,我真真是要魂飞魄散了。”

    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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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有些惊讶:“她怎么跑去你那了?”

    叁万年前西王母将昏睡不醒的玄女带回昆仑山养伤,她足足睡了四百年,西王母日夜照料,将一干事务抛之脑后,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百年一次的点化成仙。

    仙界女仙一缺便是四百年,直到天帝再三催促,旨意如雪花般往下洒,西王母才不大情愿的命小仙童去敲钟。

    “咚咚”沉重的钟声一下下沿着脉搏心跳敲打,又沉闷,又空洞。

    丧钟是为我而敲吗?

    她的身体就是一座坟墓,失去了所有的生机,钟声恰恰能够超度。

    她不是不醒,只是不想醒,不愿睁眼。

    文昌他们好像约好了要让她难受,四百年来从未入过梦。闭着眼,除了虚无,还是虚无。

    “昆仑山好美,我竟有这样好的运气,等到了升仙钟再次敲响。”等待点化的女仙们沿着台阶缓缓而来,五颜六色的衣裳连成云霞,像山里的麻雀精,叽叽喳喳地没个停歇。

    “姑姑,你掐掐我,我怕自己在做梦。”小仙子对身旁的年长仙子道。

    玄女破天荒地翻了个身,默道:“你没在做梦,我倒是想做一场好梦。”

    好梦啊……她突然睁开眼,盯着帐顶顶祥云看了很久,忽然知道该去哪里做梦了。

    西王母在大殿里忙得头晕目眩,嘴巴都快讲秃噜皮,趁着仙子们答卷的空隙,她才有功夫来到侧殿灌两盏茶润嗓子。

    无极宫的侍奉仙官满脸愁容地走进侧殿,欲言又止:“娘娘臣有两件事要向您禀告。”

    西王母手上微微一顿,道:“可是有关玄女?速速讲来。”

    侍奉仙官垂首回道:“玄女娘娘被升仙钟唤醒,她醒后匆匆而去,只留下一句话要臣转告娘娘。”

    “什么话?”西王母问。

    仙臣犹豫片刻,轻声道:“玄女娘娘说,她见仙界伤怀,与您更是无话可说。今日辞去,不必重逢了。”

    西王母怔了一怔,饮尽杯中茶,自此也不再提起玄女了。

    鹿妩见西王母发愣,不禁扬了声调:“玄女是记恨我叁万年前与罗睺一道诓骗文昌帝君,可是当日之事,妾也是有苦衷的!”

    西王母回过神,冷笑道:“哦,你既然都知道了缘由,又何必过来喊冤?你是咎由自取,本尊可没那个本事替你主持公道。”

    鹿妩捏着嗓子叫了起来:“我是有罪,可话又说回来了,文昌帝君的陨落并不是我造成的,两万年还不够偿还吗?!我纵有天大的罪,也不该被她日夜折磨,耗费妖元修为吧?!”

    “玄女是如何折磨你的?”西王母反问。

    鹿妩被提及伤心事,眼眶里立刻荡漾出泪花:“那一日,她毫无征兆地打进纵情殿,先是在我身上下了一道禁锢封印,而后又让我给她编织了一个美梦,一进便是两万年。我不说娘娘也该知道,梦境极耗费筑境者的修为,若玄女再不出来,下一个陨落便是我了。”

    西王母打量她一眼,不错,身上确实有玄女的禁锢封印。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怪不得她再也没有得到玄女的消息,原来是将自己藏进了记忆中。

    “鹿妩,玄女这是要将你欠文昌帝君的那一份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你受得住也好,受不住也罢,昆仑山无权干涉。”西王母沉声道。

    鹿妩跪在地上不肯起,欲哭无泪:“她终归是昆仑山的人,你们不能霸道至此。就算,就算看在我从前安分守己,从不掺合战事的份上,你也该帮一帮我。”

    西王母听得头疼,摆摆手道:“别吵了,你每隔百年来我这里领一颗瑶丹巩固妖元。”

    “多谢西王母娘娘。”鹿妩终于喜笑颜开-

    鹿妩走后,西王母立刻去了一趟蓬莱仙岛。

    东王公听后沉默许久,突然将手上拂尘一甩:“有一事我至今未参破其中道理,正好你今日前来,说不定能为我提供一些思路。”

    眼前景象忽变,俩人并肩沿着蓬莱灵脉行走,静谧的幽光笼罩在身上,西王母道:“我怎么觉得,蓬莱灵脉有些单薄,不似从前强劲有力?”

    东王公叹息一声:“连你也有所感觉,看来此事确是有些棘手了。”

    “怎么回事?”西王母问。

    东王公伫立在蓬莱灵脉的发源处,一株硕大无比的蓬莱松下,手掌贴在树干上,静静的感知。

    过了一会,他收回手,言语间很是发愁:“自文昌帝君陨落后,蓬莱松突然衰弱。我翻遍上古书籍,也没能找到其中缘由,只能任由它一直虚弱下去。”

    西王母笑了笑,道:“其实你心中已有猜测了吧?说说吧,你是如何想的。”

    东王公也跟着苦笑:“哎呦,我还真是一点事都瞒不住你。”

    他负手在后,来回踱步,斟酌着开口:“我想,文昌帝君或许还有重诞世间的机会。”

    西王母低低开口:“紫微大帝甚至去西方净土求了如来佛祖,都未能找到使文昌帝君重诞世间的办法,你可要慎重些。”

    “我也只是怀疑。”他的语气在西王母听来却像是笃定,“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二十万年前蓬莱松曾有过一次枯败,清屿尊神降临蓬莱岛,用神力灌溉蓬莱松五日,使其起死回生。”

    “你是说……”

    “蓬莱松缺少的正是清屿尊神的神力所凝结而成的那一部分。”东王公觉得自己应该说得再清楚一些:“那一部分,应当是被文昌帝君带走了。”

    西王母的神情说不清是欣喜多一些,还是忧愁更多一些:“清屿尊神主宰万物生机,若文昌帝君吸收了他的神力,确实是有重诞世间的机会,但这事说不准,更无法推算。”

    东王公点头:“或许是五万年,或许是十万年,也有可能再不降生。”

    “此事,莫要告诉玄女了。”西王母平静道,“现在她至少还可以沉浸在回忆里,清醒对她来说,反而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纵情殿外,鹿妩抱着香炉猛猛地吸了一口,甜腻腻的花香如同一只奔放的手掌在抚摸,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将五脏六腑都熨得平整舒坦,她都有些飘飘然了。

    自从玄女住进了纵情殿,殿内就只剩下一味乌沉香,素的她食不下咽,寝食难安。这也罢了,还有三不许:不许高声喧哗,不许寻欢作乐,不许扰她好梦。

    好好好,不如把这“纵情殿”的牌匾换了,改为静心庵,彻底遂了她的心意。

    “鹿妩,你跑去哪里了?”殿内传来玄女的声音。

    她出梦境了?!

    鹿妩一个愣神,叫一口香烟呛得咳嗽不止,不敢让玄女等急了,立刻冲进大殿,舔着一张笑脸道:“咳咳……恭喜娘娘出梦境,我在呢,一直候着。”

    玄女居高临下地看她:“你又点那腌臜龌龊的香料了?”

    鹿妩赶忙使了个法术清了清身上的味道,小心翼翼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去哪里了。”玄女冷冷盯着鹿妩,吓得鹿妩直打哆嗦,“但我可以不和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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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妩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玄女接着道:“用记忆织成的美梦还不够,我要一个可以根据我心意改变的幻境。”

    “娘娘的意思是?”鹿妩故意装傻,玄女要的这个幻境,可不是一两颗瑶丹能补回来的。

    玄女毫不客气:“为我,筑造一个虚无幻境。”

    ……

    鹿妩十分为难,半天没个声响。

    玄女轻轻笑了两声:“我会补你一半修为,算上西王母答应给你的瑶丹,应该是绰绰有余。”

    鹿妩不晓得哪里泛滥出好心,缓缓道:“玄女,幻境和梦境可不一样。幻境会慢慢吞噬你的神识,一旦沉溺,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玄女撑着脑袋,不大在意:“我死了,你身上的禁锢封印自会解开,你应该期待才是。”

    146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从不看京城里的娘子们。”◎

    雾茫茫的天, 细雨依旧落个不停,以一种阴郁的落姿。淅淅沥沥,滴滴嗒嗒, 雕花樟木窗启了一线, 风雨味立刻挤了进来,散播着泥泞的微苦。

    青纱帐里, 一只手腕自床沿滑落,悬在空中, 像是河中一叶扁舟, 随着涟漪摇摆。

    “小宜,什么时辰了?”她嗓音带着睡醒时的沙哑, “好潮湿的天气。”

    小宜笑着上前掀起纱帐, 轻声:“二娘子, 卯时一刻了, 今日可不好赖床,要早早地在前厅候着。”

    云霁半撑着身子, 淡淡道:“他又不是头一回探亲,你们未免也太紧张了。”

    她嘴上满不在乎, 人已经坐在了床沿, 垂着脑袋打哈欠:“替我洗漱更衣吧。”

    小宜抿着笑, 轻声应下,又转去外间吩咐:“二娘子起身了。”

    侍奉丫鬟们鱼贯而入,云霁半眯着眼睛, 任由她们折腾。直到更衣时, 才有一句惊讶:“阿盈好没品味, 阴雨连绵的日子, 穿这么艳丽做什么?”

    衣架上挂着水红吉祥云纹窄长褙子, 豆绿缠枝葡萄沙抹胸,竹叶青山茶花边纹百迭裙。

    阿盈也作惊讶状:“难道二娘子不喜欢?这可是现下最时兴的布料和花纹呢。”

    云霁摇头:“裙子不必改了,换那件一件二青褙子来。”

    阿盈为难道:“现下重新熨烫衣裳,怕是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云霁话还没落地,就听屋外有人问:“夫人命奴婢来问,二娘子可装扮好了?若是好了,就往前厅去。若是没好,可得抓紧些。”

    “好娘子,水红极衬肤色,您就穿一回吧。”阿盈朝身边的丫鬟使眼色,半推半就地替云霁更衣。

    既然穿着艳丽,发髻与首饰便不能素净。

    梳头娘子手上翻飞,麻利地盘出一个芭蕉髻,簪上珍珠金花钗,一对镶宝玉金掩鬓。

    “阿盈,你将我打扮的有些夸张。”云霁对镜自顾,“像是要将我嫁出去。”

    阿盈捂着嘴笑:“张学士从京城回来,这些年不知见过多少贵族娘子,当然了,就二娘子不打扮,与她们相比也是绰绰有余。这回认真打扮起来,怕是要让张学士挪不开眼了。”

    “莫要拿我打趣。”云霁偏过头笑。

    林夫人身边的嬷嬷又站在门外催促:“二娘子好了吗?老爷与娘子在前厅等您用早膳呢。”

    云霁点点头,被一群丫鬟们簇拥着往外走。

    一家三口用过早膳后,就在前厅闲话,林夫人对着云霁左瞧瞧右瞧瞧,满脸欣慰:“这么一打扮,竟真的像大姑娘了。”

    云父跟着笑道:“我看你是将日子过糊涂了,她今年业已十七,早就是可以说亲的大姑娘了。”

    “我可不说亲,我就要赖在家里做老姑娘,你可别想将我赶走。”云霁慢悠悠地喝着一碗牛乳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往常提起这事,父女俩人总是要斗嘴吵架,今日倒是反常,云父乐呵一笑,也没有训斥的意思。

    过了一会,云霁坐在圈椅里打着瞌睡,忽然听见下人回禀:“老爷,张学士与大郎君一家已下船,上了马车,正往家里来了。”

    云父赶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道:“依规矩,我们该去府外迎接。”

    于是云怀为领着全家上下,乌泱泱地一大群人站在门口,惹得街坊邻居纷纷驻足观看,私下里的悄悄话不少。

    有人问:“云府今天好大的阵仗,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立刻有人接话:“哎呦,这事你都不晓得,端明殿学士张殊南回江南探亲,还有云家的二公子随行,这阵仗能不大吗?”

    “云家算他哪门子的亲?”有人眼红嘴硬,满嘴酸话,“八竿子都打不着。”

    “你呀就是见不得旁人好,云老爷资助张学士多少年,不是真亲胜似真亲。”

    “好了好了,快别废话了,马车来了。”

    巷口传来马车碾过石砖的“轱辘”声,一辆,两辆,五辆直到马车全部停住,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足足有十辆马车。

    前两辆坐着张殊南与云安一家,后八辆则是行李与一箱箱盖着红绸的樟木箱子。

    云霁不是傻子,看着一箱箱往家里搬的木箱,竟生生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一道含笑的声音:“二妹妹,许久未见了。”

    云霁缓缓抬头,撞进一双温和又沉稳的眼睛,她的心“扑通”一下,仿佛石头砸进湖里,荡漾起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

    果然,第一脚就踩进去的陷阱,再重复千百回,也会心甘情愿的陷进去。

    “多谢张学士挂念。”她微微一屈膝,摆足了架势。

    张殊南平平一笑,神色如常。

    她今日好看的要命,让人一刻也不想把目光挪开。天知道他废了多大劲,才能耐着性子与云父闲聊。

    他态度谦和,谈吐有礼,云父笑得合不拢嘴,左手拉着云安,右手牵着张殊南,三人边走边聊。

    这阵仗,张殊南和云安谁是亲儿子,还真说不准。

    云霁没事人似的,去同崔清桐搭话:“嫂嫂,怎么带回来这么多箱子?”

    崔清桐装作不知道,却又忍不住逗她:“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着呢?”

    云霁没有小娘子的扭捏做作,开门见山道:“张殊南这是来提亲的?”

    崔清桐赶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

    “好啊,看来你们是都知晓了,怪不得今天非要我打扮的跟朵富贵花似的。”云霁去拽林夫人的袖子,傲娇地一昂头,“可我要是不应允,就算他拿出陛下圣旨也是白费功夫。”

    林夫人哭笑不得,连忙道:“好好好,全听你的意思。”

    暮色渐浓,云府内华灯连成火龙,人声嘈杂。

    这一场家宴格外的热闹,众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从京城聊到江南,从当下聊到从前,直到月上柳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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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坛空空,也不曾听到提亲。

    张殊南饮了不少酒,宴会散去,仆人扶他去从前的住所歇息。

    云霁觉得无趣,从雩风轩绕去了云水间,半倚着栏杆看景。

    风扑扑地吹在脸上,她斟一杯苦酒,又好气又好笑。他分明是回来提亲的,又为何憋着不说?两杯酒下肚,又觉得委屈,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好好地说上两句话。

    身后有动静,云霁没有回头看,直到那人站在了身边,淡淡沉香混杂着酒气,出乎意料的好闻。

    “云霁,好久不见。”张殊南还是一贯的开场。

    “托你的福,我好得很。”私下里,她也不再客气,特意加重了四个字,“平平安安。”

    每回张殊南写信回来,对她只有寥寥五字:问二妹妹安。

    张殊南眺看湖中雨色,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侧脸,认真询她:“你在怪我?”

    “对啊。”云霁转过头看他,触目之时,有片刻轻怔,“我在怪你”

    张殊南没想到她如此直白,仔仔细细看她,笑着点头:“那请你原谅我,好不好?”

    云霁诧异道:“这怎么好随便原谅,必须要再分开七年,由我写信问候,三四张纸上写的密密麻麻,只在结尾写上“问张殊南安”这五个大字,我才能解气。”

    他绷不住笑了,几乎失礼的去拽她的袖口,轻轻又轻轻,一下再一下:“我当真是苦等了七年,你怎么忍心再叫我蹉跎七年?”

    绯云立刻漫上耳尖,她没有立刻回话,只等着张殊南的下一句。

    “云霁,你可愿聘我为夫?”他眉目认真,一字一顿道。

    她微有愕然,一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尊重,认真回道:“我也不是很想冷冷清清一辈子。”

    下一刻,张殊南眼底掀起浓浓的笑意,伸手去摸她额上的掩鬓,极克制地只拨弄了几缕碎发,又说:“你今日真的好看,那我们就在江南完婚,我再陪你住上几个月,等到来年开春再动身回京。”

    云霁害羞之余,疑惑道:“官家准许你这么久的假吗?”

    张殊南的指尖最后落在她的眉骨上,轻笑:“我同官家说,要回家娶妻。官家本就挂念我还未成家,一听这话便大方的准了我半年的假,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待新妇。”

    “好啊,你算计我?”她佯装生气。

    张殊南的眼睛一刻也没从她的面上挪开,笑说:“有人愿意上钩,便是好骗术。”

    云霁忽然往后一退,拉开些距离问他:“你说,是我更好看,还是京城里的娘子们更为出色?”

    张殊南摇摇头,无比诚恳道:“我从不看京城里的娘子们。”

    ……

    “张殊南,你故意哄我是吧?我看你油嘴滑舌的本事渐长,刚才说的不作数,明日再谈吧!”云霁脚下飞快,一溜烟的跑掉。

    张殊南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懊恼,早知道不听云安的鬼话了。他还大言不惭的打保票,说最了解自家妹妹。

    罢了罢了,明日再好好地哄一哄吧,张殊南无声一笑。

    他们来日方长。

    147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独舟逢岸,暗室燃灯◎

    秋日的晴空, 是清明庄严的蔚蓝色,像是柔软轻盈的锦缎,长拖拖地卧在众人的头顶上。

    端明殿学士与云家二娘子的婚礼远比众人想的简单, 没有豪掷千金, 也没有宴请全城,关起门来自家热闹, 简单却不失隆重。

    只因为云霁的一句话:“我与殊南是两情相悦,是生死与共, 不必给旁人注视, 也不需他们见证。”

    云父起先不肯答应,在张殊南面前数次提醒, 谁曾想这个女婿是最惯云霁的, 事事依她, 没有半个不字。云父不禁同林夫人感慨:“这俩孩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咱们也没道理再说下去。”

    成婚那日,那是个绝顶好的明媚晴天。

    虽说一切从简, 但该有的仪式总是不能缺的。新人拜过天地, 便要入洞房了, 婆子引着云霁坐在床沿,再请张殊南坐在一旁,示意新郎官用左衣襟压住新娘的右衣襟, 男尊女卑,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张殊南没动, 和颜悦色道:“我与夫人, 没有谁尊谁卑的说法, 若是细究,我情愿她压我一辈子。”

    云霁在扇后轻轻笑了一声,是欢喜的笑。

    他这话说完,屋内的丫鬟婆子们没有不高兴的,她们都是云家的奴仆,见自己二娘子格外得姑爷宠爱,打心眼里高兴。

    喜婆端上合卺酒,新婚夫妇对饮,而后又将杯子扔在地上,好巧,一仰一俯。

    “哎呦,阴阳和谐,子女双全,可喜可贺”喜婆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讨喜的话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结发时,张殊南去解她侧髻的一缕发,轻声道:“今日你我结发为夫妻,从此恩爱百年,不猜疑,不嫉妒,不疏离。”

    云霁静静回望,微微一笑道:“你我同心,至死不渝。”

    洞房礼成,没能给新郎官再多坐一会,张殊南就被唤去屋外喜宴陪客人。

    小宜坐在床边的脚蹬上,托着下巴,一脸羡慕道:“姑爷对二娘子可真好。”

    阿盈走过来笑话她:“回头让二娘子也给你物色一位郎君,就按照姑爷的脾性找,准错不了。”

    云霁拿扇沿去敲她的脑袋,正色道:“你要找一位与你相互了解的郎君,常常容忍,时时敬爱,方能长久。”

    小丫鬟们随声附和,新房内一片欢声笑语,并不逊色外头的酒席。

    黄昏落的很快,这边刚轰轰烈烈地染红半边天,那边莹白如玉的圆月就挂上了天。

    张殊南不胜酒力,三巡酒未过,就已跌跌撞撞,满嘴糊话了。俗话说得好,同样的招数使了第二回,也就不新鲜了。第一回正是云安使的,他四平八稳地坐着,等着看张殊南的笑话。

    张殊南歪在椅子里,嘟嘟囔囔道:“我不胜酒力,请请大舅哥替我向诸位敬酒吧!”

    大舅哥是谁?

    云安先是愣了一下,过了一会,亲友们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他恍然大悟,按辈分,他确实是张殊南的大舅哥。

    在场亲友们哪能不晓得新郎官的小心思?罢了罢了,只要今日有酒喝,有热闹凑,管他是新郎官还是大舅哥。

    “好好好,就由大舅哥代劳。”他们哄笑着去围云安,流水似的酒杯往他嘴边送。

    张殊南在仆人的搀扶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脚下急急切切地往新房去了。

    “新郎官来了,请给喜钱,才准进屋。”外面传来一阵阵哄笑,张殊南出手阔气,她们也没有继续阻拦的道理,于是齐声说:“新郎官请进门。”

    “吱呀”一声,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张殊南走进了洞房。

    暖黄灯光下,云霁仍旧坐在床沿上,一双清棱棱妙目,直盯着张殊南瞧。张殊南也坐了下来,毫无顾虑的去捉她的手,掌中缓缓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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