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属下正要禀报此事, 绘画之人正是?此次女子书院的创始人, 舒妘。”
“…舒妘?”
他的目光一顿, 忽地停在那画轴的末端。
一片绚烂的暖调色彩下, 那个?黑色的“妘”字隐隐有些乍眼。
舒妘…
闻初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眼睫微微一颤,目光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轻晃。
唇角扬起,“舒妘, 一个?多月之前在江州开了?间丹青铺子…”但眼中却分明一丝笑?意也无, “真巧啊。”
他再度垂眸看?画,刹那间, 又像是?透过?这画看?向了?更深层次的什么东西。
是?啊, 他先前是?确认过?那具尸首,尸首的身形也的确和柳殊别?无二?致。
可偏偏…在那前两日恰巧死?了?一个?宫女, 也是?差不多的个?子。
而江州,又正好出现了?这么一间丹青铺子。
一个?巧合接着一个?巧合,那便不是?巧合了?。
闻初尧的眸色渐渐晦暗,仿佛透过?这根蛛丝,一步步抽丝剥茧,终于确定了?什么一般。
到最后,竟有几分无法自抑地轻笑?起来。
林顺候在一旁,忍不住头皮一麻。
这会儿的陛下……怎得又这么吓人了??
而他腹诽的对象,此刻却像是?无知无觉,甚至还有几分皮笑?肉不笑?地继续扬了?扬唇角。
窗微敞,笑?声渐渐融于冷风中,久久未散。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从前的那份飘渺执念在此刻凝成实质。
只等着……
他亲自去验证呢。
……
江州。
虽是?夜间,但酒楼商铺所在的街道仍是?灯火通明。
天高皇帝远,江州这等与?世?隔绝的偏僻地方,百姓的胆子无形中倒也大了?许多。
加之这处酒楼堪称江州最大的综合性娱乐场所,来来往往的人,少不了?些窃窃私语。
难得放松,柳殊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事干,特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给自己点上几碟小点心,赔了?一杯热茶,慢悠悠地捧着,时不时微微浅啜上一口。
怎料她一坐下,那边的讨论声就这么直直扑向她耳中。
那几位聊的热火朝天,实在是?…有点儿罔顾她人的意思。
柳殊也不是?刻意想要偷听的,这酒楼里吃酒的人,喝了?几杯便有些飘飘然,声音忒大,一来二?去,她就这么不可避免地听了?一耳朵。
“当今圣上登基近两月,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们不知道,我三?表姑舅舅家的干女儿在宫中做活,也曾远远瞧过?陛下一眼呢!”
猝然听到这一句“圣上”,柳殊不由得微妙地停顿了?两息。
在江州的时间过?的极快,一晃已经一月有余,她刻意着不去打听京城的事情,如今竟也已经渐渐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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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骤然听到旁人提及闻初尧,柳殊还是?不可避免地多分出了?两丝注意力?。
那几人的声量也没降低,反倒愈发?提了?兴致,“怎么说!圣上是?不是?生的特别?好看??”
“李兄所言甚是?。”应答的那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手上的扇子“啪”一下开了?大半扇,“那可不是?好看?,那真的就是?…怎么说来着,那叫真龙天子!皇亲贵胄!”
“那能长的差吗?真是?!”
真是?京城路遥遥,江州离得远了?,这些人越说嘴上越把不住门了?。
柳殊听着听着,无端觉出几分好笑?来。
闻初尧就算是?浑身的坏毛病,他那张脸也是?无可挑剔的。
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人这么议论,也不怕生出事端。
但她本就是?来放松一下,躲个?清净的,如此,倒也没准备打断对方,索性就当听个?乐子。
谁知聊着聊着,对方的话题竟越跑越偏了?,“不过?你?别?说…陛下迟迟未同意高尚书的提议,这底下的人竟也就这么乖乖受着了?…?”
“不同意又如何。”另一人语气平平,“你?可别?忘了?,陛下又不是?之前那位…”他的声调逐渐降低,话里的意思也是?点到为?止,旋即说起另一件事,“我可听说,陛下要微服私访了?…”
“这又是?你?那三?表姑舅舅家的干女儿说的…?”有人打趣道。
“去你?的!依我看?这是?陛下明察秋毫,要来抓个?典型了?!”
微服私访…?
柳殊心下一顿,手上没注意,杯盏里的热茶洒了?小半,浸润桌角,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上。
这番动静瞬间就引起了?正说话那拨人的注意,见柳殊一席淡青色的提花罗裙,气质宁静,眉目间也生的十分出色,顿时起了?惜花之情,一时间不知谁出声劝了?句,“这位姑娘,当心别?烫着了?。”
柳殊回神,赶忙礼貌地朝对方微微颔首。
只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荒谬感,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扬了?扬唇角,“此处人多眼杂,万一有哪个?缺心眼的,诸位可就得倒霉了?。”
“天子脚下,还是?谨言慎行才是?。”
她语气舒缓,人也没什么攻击性,故而这话落在那几人耳里,更像是?类似于回报一般、善意的提醒。
一来二?去,又是?一番蜻蜓点水似的寒暄。
柳殊应了?几句,没再注意这边,付了?钱便快步离开了?。
秋意深浓,凉风习习。
走在路上,她脑中却是?止不住地回想着方才那几人聊的话题。
先前听到闻初尧要给她招魂时,柳殊心中便有种难以言明的荒唐感。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有多重要,只是?……她总潜意识地认为?,闻初尧那般的人,是?断然不会相信这些的。
可她后来开了?铺子,关?系网也比初来此地时广了?些,自然打听到了?更多关?于这事的内情——
越了?解,她心里就越吃惊,甚至于……惊悚了?。
闻初尧竟请了?虚空大师入宫,来做此事…!
饶是?她在东宫几年,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也是?绝对听闻过?此人的名声的。
那可是?前朝帝师的亲传弟子,很?有几分真本领傍身的。
这样的人…竟被闻初尧说动,请来为?她做法招魂了??
当下再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柳殊心中仍是?颇为?复杂。
那股愁绪久久盘旋心口,剪不断,理还乱。
直至回到熟悉的铺子中,她都还是?有几分莫名的不安,手下不自觉地绞着帕子,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
这份不安来的突然,一时半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莫非……是?她最近太累了??
不然为?何总是?疑神疑鬼的……
坐在床榻上,柳殊不由得轻轻深吸了?几口气。
月荫才打了?热水,一进门便瞧见她这副表情,登时便端着盆子迈着小碎步走到她身边,“我的好小姐,这是?怎么了??”
“您最近三?五日地一叹气,总是?蹙着眉头,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柳殊有几分哭笑?不得,搪塞道:“哪有什么事儿…”
月荫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她只觉得自家如天上仙女儿一般的贵人不开心了?,并且这股不开心的情绪还是?持续的,思及此,话里话外也着急了?起来,“您这样可不成!”
“还怀着孩子呢,整日郁郁寡欢的,这不仅是?对您自个?儿的身体不好,对您腹中的孩子也不好!”她近日看?了?不少相关?的书籍,说起这话来是?越发?振振有词,“您信我!”
浸润完帕子,帮柳殊轻轻擦拭起额角处,“眼下您就是?担心太多了?。”
知晓对方是?关?心自己,柳殊不由得心下一暖。
顺着月荫的话,想着想着,心里的那杆天平稍稍倾斜,倒也反思起来。
这些事不过?是?市井闲谈,空穴来风,她怎还弄的日日纠结着。
兴许……真是?她最近累魔怔了??
……
江州渡口。
红叶翻飞的小径,微凉的风轻轻拂过?,空气中弥漫着几丝不同于城内的湿润水汽。
这里靠近湖泊,许多船只在此停靠,坐着望来拉客的生意。薄雾弥漫间,众多船舶中,有一只颇为?显眼。
待船靠岸,一人先一步掀开帘子,一跃而上。
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端的是?不苟言笑?的派头,一时间,惹得周边的三?两孩童时不时悄悄瞅上两眼,接着,不出意外,又会极其快速地被其身边的大人慌忙着拉走。
若是?柳殊在场,定能一眼认出故人。
陈钊飞快左右望了?望,而后侧头,语气恭敬,“公子,我们到了?。”
身后,一只手缓缓撩开了?帘子,腕骨露出一截,还算白?皙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那双黑色的眼眸穿过?茫茫人海,直直望向城内的方向。
幽深又危险。
第74章 跑路第四十一天
深秋的天暗的早, 明月初升,风刮个不停,树上不算多的枝叶被这么一拂, 便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发出一阵沙沙声响。
天气反复, 前几日又下起了雨。
江州知府的宅子,房顶的瓦片被雨水洗的透亮, 月光一洒, 更显出几分匀静的光彩。
屋内, 黄铜炉中燃着炭火, 暖意弥漫,顷刻间笼罩至整间屋子。
身处这样?的空间内, 柳殊颇有?几分不自在,但积年累月的熏陶, 她的面上并未显出任何端倪。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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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对面没开口?说目的, 柳殊索性也就只默默垂眸坐着, 时不时喝上几口?热茶。
然而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落在齐昊眼底,却直叫他叫苦不迭。
前两日,江州忽地来了一批锦衣卫, 手持陛下圣旨, 言及江州近日的变化。
齐昊当了这么多年官,虽说没有?真真切切地在京城有?一番作为, 那?也是进了金銮殿, 远远在大殿门边瞟上过几眼的。
这圣旨与这波人身份的真假,自然是能一眼辨认的。
而且那?为首的人, 一副青面獠牙的面貌,声音也是又?硬又?冷,齐昊甚至觉得,若有?有?小儿见了,怕是会当场啼哭不止。
再加上前些日子,京城传来消息说圣上要微服私访,一来二去,他这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是…不成想,这第一件事,竟然是要他来找这女子学堂的舒老板聊上一聊。
思绪回笼,齐昊不由得以?手掩面,颇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舒老板。”他年纪大了,妻子早逝后,很有?些日子没和女子这么谈过话了。
更何况…这人的年龄比他姑娘还要小!
“今日贸然请你来,实在也是因为舒老板最?近风头正盛,这丹青画技,造福了江州百姓啊!”寒暄了好一会儿,齐昊心里也有?几分别扭,估摸着火候差不多,干脆眼睛一闭直接进正事,“…这儿也都是咱们两人的亲信,有?些话本官就直说了。”
“知府大人请讲。”柳殊缓缓道。
齐昊想到屏风那?头站着的人,神情微顿,但他又?不敢多瞟,于是只得在心里疯狂思考。
莫不是…这个舒老板有?什么他不知晓的背景不成?
不然怎得锦衣卫一上来就要找这个人?
他隐晦地用余光飞快扫了眼对方,抿了抿唇角,面上端的是镇定严肃,实则脑中思绪早已跑了百来地远。
这瞧着……也不像是犯事儿了,要被?抓的啊?
不是抓人,却还这么关注…那?不就是……
看上了?!
齐昊克制住了想要扭头的想法,脑中下意识浮现出柳殊美艳的眉眼。
平心而论,即便舒老板戴着面纱,那?也是能一眼瞧出,对方相貌不俗!
只是……她可是怀着孩子的啊?!
还是……亡夫的遗腹子。
“嘶……”
“齐知府…?”柳殊见齐昊脸上的表情一阵好一阵坏,犹豫了会儿,还是试探性地出了声,“知府大人这次喊我前来,是…?”谈合作?
可是对方这副奇奇怪怪,甚至于有?点?阴晴不定的神情,饶是她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没琢磨透。
还是……官场上的老臣,心思到底还是难猜一些…?
她的话尚未说完,一抬眼,触及齐知府那?双闪着异样?光芒的眼眸,猛地诡异地停了两瞬。
柳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这江州知府望自己的眼神,跟望着财神爷似的?
“实不相瞒!我这次请您过来,本也就是为了一起商讨这江州女子学院一事!”齐昊的语气不知为何有?几分激动,“咱们江州哪都好,有?山有?水,有?人才!舒老板这书院一开,最?近这些日子啊,里里外外多少人找我打听呢!”
“我这思考了几天,也是觉得此事可行,这才喊了您过来商讨。”齐昊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窍,故而越说,话里的热络就越不加掩饰,“依我看,咱们一起把?这书院做大做强,变成咱们江州独特的一道风景,不知…舒老板意下如何啊?”
对方前后的转变实在有?些快,如此,倒是惹得柳殊又?忍不住又?有?些多想了起来。
但…这齐知府话说的也没错,她若是小作坊单干,也的确是不长久,如此一看,这件事确实是双赢。
再者,这到底是官方发出的合作邀约,故而她只略微思索后,仍是应下了。
“知府谬赞,丹青铺子能做到如今,乃至延伸成了孩童们学习的地方,此类种?种?我也是始料未及的。”
“其实…不瞒您说,我也正有?此意。”她这一个多月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比之过去战战兢兢的模样?,早已是改头换面了。
应付起这种?场面话,也是一套接着一套。
一墙之隔,闻初尧听着柳殊这般滔滔不绝,时不时迎合两句,脑中却是不由自主想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
花影重重,女子一席藕荷色衣裙,微暖的阳光之下,眉梢微挑。
媚意张扬的眉眼,哪怕鬓发间别了朵清雅的栀子花,也依旧显眼的紧。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据理力争。
也就那?么一下子,便闯入了他的眼中。
只是那?时,他尚且觉得,这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或者说,是与他先?前所遇到过的那?些女子别无二致。
闻初尧不自觉地微阖着眼,恍惚间,就连呼吸声都渐渐放轻了。
早在柳殊堪堪开口?时,他便认出了。
这是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他的…妘妘。
可当下,他却有?几分不敢,甚至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万一、万一他又?认错了呢?
万一……这又?只是他所做的,一个沉浸式的美梦呢?
那?几十个日夜里,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闻初尧的神情愈发沉凝,眉目间满是阴戾,叫人不敢呼吸太大。
身侧,陈钊这么瞧着,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陛下每每都是宿在东宫那?个狭小的内室里,宿在太子妃曾经呆过的地方。
他跟随闻初尧数年,心里自然也是清楚他这位主子的野心有?多大,也知晓那?些素来勤政的背后,隐藏了多大的欲望。
陛下向来是个对自己要求严苛的人,无论是寂寂无名时,抑或是之后成为宁朝的太子,乃至走至如今的帝位。
不过二十出头便达成这般成就,底下跟随殿下的每一个人,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陈钊当然也不例外。
可……
中秋前一晚,他放心不过前来换值时,却瞧见陛下就那?么杵在太子妃的旧物?前,不发一言。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陈钊却无端想要叹气。
陛下他…分明是意气风发,封狼居胥的帝王,年轻有?为,且未来成就绝不逊色。
但这样?的人,那?晚的背影,连带着那?背影一道流露出的脆弱,却莫名叫他也跟着有?几分难过了起来。
那?种?……心如死?灰,死?气沉沉的绝望。
绝不该是出现在陛下身上的啊。
这头,柳殊和齐知府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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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经接近尾声,又?继续寒暄了几句,便要告辞离开。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侧扭过头走出门外的一瞬间,室内暗门扭转,屏风后,闻初尧死?死?地
盯着那?抹身影,眼底的红意更深了几分。
陈钊这些日子因着情况特殊,很是找林顺学习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领,故而一看自家陛下这样?子,心里便暗道不对,连着神情都隐隐脱离了冰块儿脸,有?几分微弱的惴惴不安。
他是不是不该跟着那?几个人乱说,同意陛下来这江州一趟…?
虽说这什劳子舒老板,丹青技艺确实和太子妃很相像,可万一是假的呢?
对方甚至还是个怀着孩子的寡妇,这样?的人…陛下大概并不想见到。
闻初尧的一颗心,仿佛被?人就这么决绝地掏出,兀自丢弃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中,而旁边有?一群看不见的东西环伺,拿着刀柄,下一又?一下地剐着他的心肺。
只他独自一人,精神紧绷着,无处可避,似是被?被?困于牢笼间的凶兽,任凭他如何疯狂叫嚣、横冲直撞,结局也都是一样?的。
或者…倒不如说是,他曾经以?为,结局是注定一样?的。
他有?些狼狈地收回了目光,甚至于不敢再贪心地多瞧一眼。
犹如近乡情怯的旅人,怕也不怕。
陈钊在旁边目睹了全程,不懂人情世?故的性子,也不自觉开始犹犹豫豫着,心下更惶恐了几分。
他这头正想着,下一刻,冷不丁儿见闻初尧盯着那?人早就离去的方向,眼睛发红,有?几分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笑得…他头皮忍不住一麻。
可不过须臾,闻初尧便好似找回了状态,再度恢复了外人面前、那?副风光霁月的温和模样?。
只他吐出来的话语,带着一丝释然,似是怕惊扰猎物?一般,再度忍受着那?股寂寞与歇斯底里的偏执。
陈钊离得近,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语骤然闯入耳中。
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疯狂。
隐藏于正常表象下的…疯狂。
一字一句,“找到了。”
第75章 跑路第四十二天
烈日西斜, 偶有一阵风吹来。
草木凋零,无端多了几丝凄凉之意?,被风这么一吹, 本就不多的枝叶簌簌地往下落。
男人冰棱似的声?线, 被蒙上了一层雾, 令她情不自禁微微一怔。
殿宇内,那?道熟悉的声音仿佛透过这层遮挡, 由远及近, “我这一生?, 不曾信过你。”
“可当?下, 竟只能来求你。”带着几丝讽意?的声?调,徐徐传入柳殊的耳中, 惹得她不自觉抬眼去瞧。
红瓦白墙绵延至殿内,殿宇中央, 是一尊慈眉善目的金身佛像。
视线所及, 一男子跪在蒲垫上, 双手做合十状, 微微仰着头。
带着寒意?的冷风拂过他的眼睫,似乎颤抖了下,话里的语调更?低了几分,“只求你能让她回?到我身边, 我愿意?用所有?的寿数来供奉你。”从男人的薄唇中吐出,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祈福话语,却无端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阴郁味道。
可下一瞬, 他却又忽地自嘲着笑了笑。恍若画卷定格, 半晌,又再度敛下眉眼, 肩膀微陷。
这一切落在柳殊眼底,她却只觉得心头一跳。
更?疑心…是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花了眼。
否则,又为何会见着闻初尧跪在蒲垫上,状似虔诚地跪拜?
为了她……而跪拜?
这未免太过于天方夜谭……
可眼前的场景却由不得她不信。
男人身上的沉郁气息扑面?而来,奄奄的死气,顷刻间萦绕鼻尖。
柳殊忍不住呼吸微滞,对上这样的闻初尧,她下意?识就想跑远。
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个人。
可不知怎的,她的眉心跳个不停,心里也是莫名地发慌。窗棂外的金光竟也越来越浓,透过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直直打向这一方天地。
残阳如血的颜色,刺得她不自觉阖上了眼。
待她回?神,手腕已经被闻初尧抓住了。
男人阴鸷的眸色透着森森寒意?,原本?温和矜贵的气质也骤然变得乖戾起来。
他就那?么抓着她的手,冷冰冰的、于她而言甚至有?些冷硬的肌肤与自己的指节相触,直至毫无间隙。
被闻初尧抓着的地方恍若烙铁一般,灼热不堪,有?那?么一瞬间,柳殊的呼吸无端开始紊乱起来,在这样庄重神圣的地方,竟会再次有?这么一刻。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以至于快要难受的哭出来了。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犹如置身于冰冷的烈焰之中,一会儿困屯于炽热的烈火,一会儿却又被森冷的冰锥所刺痛。
而那?股光芒也似乎愈发旺盛,完全阻隔了她的视线,而他捏的太紧了。
她的手腕几乎是被捏的生?疼,不自觉往回?抽——
可对面?的人毫无所觉,越拽越紧,那?金光亦是越来越盛,直至她能把这个人的脸上的神情看清楚。
她嘴唇里有?个熟悉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
夜幕低垂,室内的低垂的幔帐被映得朦朦胧胧,白瓷镂空香炉内,丝丝袅袅的烟雾缭绕,升至半空中,隐约的馨香在四壁间幽幽飘荡,渐渐弥漫,令她生?出几分倦意?。
窗外冷风狰狞,屋内,柳殊一样被方才那?个似是而非的梦给吓得不轻。
轻揉了揉微蹙的眉心,缓了好一会儿,内心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真是今日跟齐知府商谈完累着了,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做上这么个荒唐的梦?
梦中,闻初尧沉沉的压迫感,强得令她窒息的存在感,以及…那?双紧锁着她的晦暗眼眸,桩桩件件都如此清晰。
以至于梦醒后想起来,连身旁呼吸的空气都有?几分稀薄。
她已经离开京城百里地了,这里地方偏僻,也绝不是他这种?人所会踏足的地方。
这里…不过是座小城。
偏安一隅,安逸度日。
再有?不过就是些来来往往的船只,做些水上生?意?罢了。
而且……倘若闻初尧知晓她是假死脱身,又怎么可能还大费周章地请虚空大师和道士们入宫,为“柳殊”招魂呢?
他定是全然不知的。
至于悲伤到要去招魂,那?也不过就是一时突然,无法?接受罢了。
等日后,新人入宫,她这旧人惹出来的陈年旧事也必定会被快速掩埋掉的。
无事的,定是……她多思多虑了。
思绪回?拢,柳殊有?些恍然,下意?识轻轻深吸了几口气,顺势依靠在背椅上,低垂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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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止不住地发着抖,良久之后,才又皆数归于平静。
……
深秋的天亮的迟,太阳堪堪升起,金灿灿的光晕笼罩在云层间,云影氤氲,镶嵌上一层彩色的亮边。两相交映,日光斜斜地照在石板地面?上,隐约散射出几丝光影。
街上,柳殊的丹青铺子照例开门营业。
昨日商讨后,因着要宣传此事,于是今日铺子前除了常规的画轴、画纸、画笔等,还独独多了一个偌大的桌案。
宽大的台案横在中央,一摆出来,便很是吸引了一波视线。
有?客人好奇着上前,询问缘由,铺子附近,亦有?街坊邻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舒老板的铺子越做越红火,她们皆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这今日如此阵仗,一瞧就是有?大事要发生?。
柳殊缓步从里面?踱了出来,见造势造的差不多了,这才施施然地配合着月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明了一通。
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来打听想要学?画技的人家?越来越多,恰好齐知府找上来有?意?与她合作,柳殊索性把画画的东西搬了出来,现场作画。
百闻不如一见,切身体会,人们才能信服,而后日积月累地,日后她与官方的合作才更?容易开展。
宽大的台案早就被收拾好,摆上了笔墨纸砚,月荫在砚台里倒上些许清水,捏着墨条开始研磨。
待柳殊同围观着的人们大致解释完,月荫也磨好了墨。
一双葱白玉手抚平纸张,狼毫笔沾着松烟墨,笔墨挥洒间,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初冬腊梅含苞待放时的景象。
梅花弯折崎岖的枝干,在簌簌冷风中,很是栩栩如生?。
听到是齐知府授意?,周遭的人也不自觉静了下来,时间在这静寂中沙沙流过,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无形中被放大了些许。
一刻钟后,一副初冬腊梅图便已出炉。
还不等众人讨论,便又有?几个梳着别致发髻的女儿家?不知从哪儿走至台前,支起画布,行了一礼后也开始自顾自画了起来。
隔的远,时不时有?人惊疑不定地瞟上两眼,而后再不可置信地发问,“最边上那?个…不是周掌柜家?的幺女吗?!”
“这才不到两月…?她便已经能画了?!”
“谁知道呢…咱看看去。”另一人干巴巴地接话,说?着就要拉着人往那?个方向挤。
诸如此类的反应不在少数,一时间,刚刚还算安静的场面?又再次热闹起来。
不远处,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停驻于湖畔边。
这里距离柳殊的丹青铺子隔着些距离,却并不那?么远,身处于此,恰好可以将不远处的动静一览无余。
闻初尧负手在后,目光微凝,眼神阴鸷地扫过远处人的身影,具体至身体的每一寸,一下又一下,停留许久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柳殊被一众孩童簇拥着,大约是极其开心的,眼底蕴着温柔的笑意?,初晨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白瓷一般的肌肤上,宛若春日花蕊,甚是明媚。
隔着半寸秋阳,那?抹鲜活又肆意?的笑,就这么明晃晃地闯入了男人眼底。
不同于在东宫里的任何一次,这是柳殊所显露出的,不属于他的欢喜。
闻初尧意?味不明地盯了片刻,旋即闭上眼,轻轻地吸了口气。
陈钊摸不准自家?陛下此刻的心情,但?瞧着像是对那?铺子的老板有?几分兴趣,思来想去,索性凑到闻初尧身侧,小声?地问了句,“陛下…?”
面?上板着一张脸,只心里叫苦不迭:这种?揣度圣心的事情就不应该叫他来!
他一介侍卫出身,除了在漠北打打杀杀,哪还经历过这种?宛如凌迟的事情?!
专业不对口,就是想出力?也没地儿使啊?
闻初尧不知陈钊这一番复杂的心理变化,只默默消化了会儿,几息后,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风徐徐,透着一股将寒未寒的凉意?,微风也像是变了温度,直直扑向周身。
再度抬眼,他的眸底发红,唇角紧紧抿着。
素来寡淡平静的人,神色不明地望着另一侧,隐藏在袖里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次,心底的那?股不知名的暴虐才堪堪被压制一二。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么近的距离,连带着……他的灵魂都有?几分横冲直撞地发起颤。
甚至于,向来杀伐果决的帝王,也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犹疑。
是兴奋,是狂喜。
还是……被戏耍的愤怒?
此类种?种?,当?下这一刻,闻初尧自己也说?不清。
他深深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下一刻,对面?的人却猝然望了过来,眸色微动,似茫茫人潮中的不期而遇。
女子的面?容隐没在金色光线里,唇角因着惯性微微扬起,像是在笑。
与他的视线交汇,一触即分。
第76章 跑路第四十二天
岸这头, 柳殊似有所?感,遥遥望了过来。
湖畔边停靠着一辆马车,以楠木为车身, 整体成灰褐色调, 在江州这种地?方?, 虽不常见却也算比较多见,大都是商人们游历玩耍时乘坐的。
故而, 柳殊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齐知府刻意造势, 兴许是哪家的游商见着她这里热闹, 稍作停留也说不准。
“在瞧什么??”王旭朝好奇道。
他今日穿了一身雅致的乳白色长衫, 上头还绣了竹子?的纹路,辅之以金线点缀, 顿时把他身上三分?浓的书卷气给渲染至了八分?。
见柳殊忙完,这才好不容易找到间隙凑了上来, 说着便下意识想顺着她?的视线去?望。
柳殊迅速收回?了目光, 礼貌对他福了福身, “王公子?。”
“今日的活动这般顺利, 多亏了你和王婶帮忙。”
王旭朝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没事。”面对心上人,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温和自若,润物细无声地?关心爱护着对方?。
只是……这般客气得体的道谢, 却并非他王旭朝所?求。
“舒妘。”寒暄几句后, 见对方?只是打着太?极,对他的试探避重就轻, 王旭朝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几丝哑, 清秀的脸庞不知为何浮现几丝红晕,“你…不必对我这么?防备的。”
“我只是……想追求你而已。”瞥见柳殊骤然僵愣的神情, 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急切,“不是出于任何的、别的心思。”
“仅仅是…出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爱与?心疼而已。”
……
时至巳时,湖畔边,日头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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