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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开幕式首场比赛自然万众瞩目。
夏季赛赛程持续半个月, 一共25支战队参赛,每一支都是当前俱乐部井喷模式下的翘楚。
喻辰坐在台下,听着四面八方的尖叫呼喊, 人潮拥挤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没有追根究底地去探索陈威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整个MOON都太淡然了。
有一种超脱理性的疯癫,正常人根本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思维逻辑。
喻辰觉得自己能理解, 可他也不承认自己不是正常人。
青年笑了一下, 向后一靠。
场馆耗费重金打造,自然不仅仅只是选手用的电脑、设备、电竞椅、升降桌, 就连观众席的座椅都极为舒适, 仿皮革的触感给人一种全身被包围在按摩椅上温柔抚摸的错觉。
喻辰突然就很能明白当初师兄为什么想要投资。
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利润, 很难有人不心动。
喻辰第一次当PUBG的观众还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
喻家人没一个不优秀的,老爸是院士, 老妈是大学教授, 老姐是医学博士出身, 喻唯又考上了国内顶尖大学。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成长,喻辰很难长歪。
他跳了太多级, 那年在学校图书馆肝终期的时候也才不过17岁,师兄说他跟战队来了他的国家打比赛,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当时TRG是师兄跟家里闹翻卷上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拿出来办的,消息传到喻家, 老妈很是心疼,让喻晴偷偷给他打过去了三十万。
不多,说起来就是不想发小家最受宠的小儿子饿死,并不是支持他跟家里决裂去创业。
反正老妈理由从来就多, 谁也挑不出她什么毛病, 真挑她的不是, 紧接着就会有无数人站在道德最高点反过来指责挑事者。
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老爸也惯着她。
喻晴那么泼辣的性子,一到妈妈面前立马变得娇小可人乖巧懂事,三十多岁了也不妨碍她回娘家撒娇。
师兄拿了钱倒也真做出了几分名堂,TRG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名头,竟然在那一年打进了世界赛前16。
喻辰在图书馆接到电话,二话不说肝了两个通宵做完due,直接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飞到师兄所在的城市,非常不见外地在他房间睡了一整个白天加大半个晚上才补好精神。
一醒过来看见师兄随手将两张沙发拼在了一起,一张坐着一张搭着脚,头一点一点地睡着觉,像一个弹簧娃娃。
喻辰刚从沉睡中醒来,瞌睡虫还住在脑袋里,说话鼻音很重,笑得很是软糯,直接把师兄笑醒了:“你好歹睡床上来呀。”
青年白了他一眼:“自己瞧瞧你睡相。”
喻辰睡相从小就不好,跟喻晴争出来的。
喻晴比他大那么多岁还要跟他抢母爱。
他才记事那时候,喻晴怀着喻唯,姐夫在国外出差,老姐干脆搬回了家,天天晚上都仗着自己大肚子委委屈屈哼哼唧唧地要妈妈陪,特别特别绿。
喻辰就比她更绿,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跟小玩偶,站在爸妈房门口,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啪嗒啪嗒的,好不可怜,边掉还边抽抽噎噎地说:“辰辰怕黑,妈妈陪觉觉……”
往往给喻晴气得牙痒痒扯他脸,最后老妈老姐带着他睡主卧,喻先生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跑去客房睡觉,一觉睡醒喻晴一张照片拍到喻辰脸上,气鼓鼓又很无奈:“你是八辈子没盖过被子吗,你看看你这睡相,我跟妈还有没有地方睡!”
主卧床是两米二的,正常尺寸,喻辰小小一只,通体也不过五六十厘米,偏偏就能将被子卷过来卷过去,跟个毛巾卷似的横贯在床上,一个人睡着不算,还一定要抓着自己那只快有他人高的长耳兔玩偶,两个大人都给他挤得不能好好睡觉。
小喻辰一点儿不觉得自己错了,被姐姐说还会咯咯地笑,到了晚上故技重施继续跟老姐抢被窝。
老妈很惯着他们,老爸又很喜欢老妈,拿这姐弟俩都是一点办法没有。
老妈那段时间每天睡觉前都要先讲故事把小儿子哄睡着,然后又开始跟大女儿说体己话,摸着她的肚子说些女孩子之间的话。
喻辰通常听不到那些,却很小大人似的经常趴在喻晴肚子上用手戳戳用脑袋贴贴,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小奶团子,还嘤声嘤气地问:“这里面是我的小外甥吗,他出来会不会抢我零食跟玩具?”
老妈便笑着逗他:“要是真的抢呢?”
喻辰皱皱眉,很是纠结地思考一番,然后道:“那就让给他,我找姐夫帮我买去。”
老姐顿时便柳眉一皱:“哎哎哎?这是什么道理?”
喻辰指着她的肚子:“他要抢我爸爸给我买的玩具,那我肯定要找他爸爸帮我补回来呀!”
很是像模像样有道理的,老妈老姐都没话说,可等喻唯真的生下来了之后,最疼他的还是这个小舅舅。
喻唯不敢找妈妈外婆要的东西,就会跟喻辰小时候一样,可怜兮兮地睁着猫儿似的大眼睛望着喻辰哭哭。
喻辰自己装哭很有一套,偏偏见不得别人哭,喻唯眼睛水还没掉下来,他就颠颠儿地跑到自己房间打开小猪存钱罐拿钱给他特别豪气地让他想买啥买啥了。
所以跟师兄见面后第一时间,他就给喻唯发了短信,问他要不要请假出国来看比赛。
不出意外地当天就被老姐一通越洋电话打过来破口大骂,毫不留情地给人拉了黑。
师兄又好笑又无奈地说他就是欠儿,喻辰颇不在乎地揉了揉耳朵,笑着问他酒店里有什么好吃的,睡了一天太饿了。
他当时年少,几乎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所以坐在观众席中看人头攒动听人声鼎沸,光束和彩带铺天盖地,花朵芬香几乎染了整个夜色,有人金发碧眼骄傲又张扬地站在领奖台的最高位接受千万人欢呼雀跃的时候,喻辰下意识偏过头,贴着师兄耳朵,在震耳欲聋的congratulations中问了一句:“拿这个奖很难吗?”
不难,他拿了两次。
原本该有第三次的。
喻辰陷在座椅里,若非是公共场合,若非有着基础的礼貌道德,他其实很想将脚抬起来整个人都缩进去。
场馆内空调打的太冷了,周围人群的热烈激动感染不了他多少,他只是单纯又天真地想小队长在台上会不会冻着。
裴俨身体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被他几句话就能气晕过去,喻辰有些担心他被这里的冷风吹到。
但其实转念一想,喻辰有些发笑。
太久没打比赛好像都忘记了真正在赛场在战局里的时候,是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身外环境的。
冷热饿饱都可以忽略,精神高度集中在一场比赛里,现实情况不允许选手胡思乱想。
可喻辰忍不住地想。
他有点心疼裴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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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辰侧过头问陈威:“教练,可以借我个东西吗?”
陈威正看着屏幕里比赛画面,闻言脸都没转过来,只是发出一道疑问的鼻音:“嗯?”
喻辰:“教练证。”
陈威:“……?”
自闭城作为海岛地图里特色最鲜明的几座城池之一,从游戏开始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野队玩家为了寻求刺激会跳那,职业选手为了打积分也会跳那。
观众愿意看到针锋相对的观赏性,但喻辰扫了一眼就觉得没意思。
Space有点逆天。
他从来不知道小家伙有这么强的预判能力,他不仅知道WEE跳了那座城,他还能在数十人和上百座房子里准确无误地找到Fire所在的位置。
喻辰原本以为昨天那场猫捉老鼠已经够过分,但好像裴先生这一年半的时间净琢磨怎么不做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裴俨跟小猫钓鱼似的,一点点在Fire必经的路上丢子弹丢配件,看着这人经过,然后在窗口默然架起了枪。
一枪毙命他也不补,好像这人的目的从来也不是为了打死他似的,纯粹想着怎么作弄逗弄人,干的净不是人事,传出去还能被粉丝洗成“Space也没想到自己打到了兄弟战队的队长,你没看他瞧见击杀公告的时候人都愣了一下立马收了枪吗?”
喻辰找陈威要来了教练证,弯腰躬身从座椅上离开,顺着工作通道消失在前台。
裴俨视线从屏幕上离开一瞬,下意识跟着那道身影往前去了去。
江焕摁了一声喇叭:“老裴?”
裴俨回神:“嗯,突然有点冷。”
江焕皱了皱眉,本能地往空调风口投过去一个眼神,有些纳闷裴俨什么时候会在比赛场上关注这些了。
可是赛程过半,有人在身后敲了敲裴俨椅背,递过来一件队服,笑得跟狐狸似的:“别冻着了。”
小孩明明是MOON的青训生,却明晃晃地挂着教练证,大摇大摆地从后台走到台上。
刚刚面对话筒还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的人,这时候被数十台摄像头拍着也一点也不害怕了,甚至催促自家队长:“快点,不然要我帮你穿吗?”
作者有话说:
小裴: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
还有一章,迟点更
第32章
真帮Space在夏季赛开幕式上穿衣服显然不现实, 喻辰就算脑子被车撞了也干不出这事来。
他纯粹就是欠的,干过嘴瘾。
可裴俨居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微微仰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松开了左手,往上抬了抬。
喻辰:“?”
江焕觉得这俩人有毛病,低声骂了句“操”。
“别骚了, 跑毒。”
裴俨有点可惜, 点开地图看了一眼,轻轻地“啧”了一下。
戴着耳机其实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但有人贴着耳朵说话的话, 就算什么都听不到也能感觉得出来。
他抬手拽过喻辰拿着的那件队服, 随手往身上一套,轻飘飘地说:“别下去了。”
喻辰眨了眨眼睛:“啊?”-
救命救命, 我刚开始嗑的cp就来发糖了吗?-
啊啊啊这个小孩怎么回事!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现在大夏天啊!A城夜间32度的高温啊!你拿一件外套上去干什么!?-
那个……就是说, 我有个姐妹在现场, repo说场馆空调开的很低,都担心感冒-
哦莫哦莫, 那这就是发糖呀。我也不想嗑的,可是蒸煮追着我喂糖耶呜呜呜呜(喜极而泣)(泣不成声)(声泪俱下)(下里巴人)(人中龙凤)(龙凤呈祥)老祖宗的词典都在说我嗑的cp是真的!-???你语文老师知道你成语都是这样背的吗?-
哎不是,你们怎么都在嗑啊,这俩一个比一个离谱你们都不觉得吗?-
一个年纪轻轻不好好努力就想着抱大腿走后门, 一个比赛不好好打瞎几把在这调情谈恋爱?我真的会谢-
走后门怎么了?我要是能攀上Space这根高枝我也不努力了直接求他给我开后门(或者我给他开后门也行)-
别骚了别骚了,洪七公看到你都要把你抓走做一道叫花鸡送给杨过去追古墓派大师姐。
……
喻辰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可爱,队长让他别下去,他就真左右看了看, 大喇喇地坐在了选手身后区域专为教练准备的椅子上。
陈威在台下扶额, 抬手隔空指了指他, 喻辰就弯着眼睛冲他笑,这一幕恰好被转过来的镜头捕捉到播了出去。
【啊啊啊啊好好看啊!】
【这一秒钟是被南通治愈的一秒钟】
【我好了,chen真的好好看哦】
【小孩好乖好可爱,突然感觉裴神好像有点不做人】
【+1】
【+2】
【?喂前面那个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在嫉妒Space对别人笑吗!?这么快就叛变了?】
【我也不想的呀呜呜呜,我都好久没在电竞赛场上看到这么干净漂亮的小男孩了】
【上一次看到还是上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好像那一位哦……】
【慎言,小心号】
关于“那一位”的讨论戛然而止,毕竟一年半以前的那个冬天闹剧太过盛大,小丑在台上表演,看客在台底狂欢,等到一边倒的言论溢满了全世界,终于有人开始质疑这些被万千人信奉的证据之时,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头顶便压了下来,不允许任何人再讨论这件事。
家丑不可外扬,哪怕Polaris被钉在了绞刑柱上,也不妨碍某联盟内部高层人员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传出来的话:-
“这么丢脸的事自己家里知道就行,别往外说了。”
从那天开始,网上出现任何关于Polaris的言论,发布者甚至评论者都会被炸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提了。
喻辰被钉死了,连骨灰也合该洒进通向王座的地下,被一个个后来者踩踏,再一次站到最高的姐姐接受全世界仰望。
而这个人不能是Polaris。
他该被湮灭被熄灭,被提一提就下意识警告自己不该说出这个名字,直到彻底消亡。
……
喻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有多少人在嗑他跟裴先生的cp。
他只是饶有兴味地坐在教练椅里,抬头看着面前屏幕里的全景比赛画面。
工作人员弯腰递过来一瓶水,喻辰无可无不可地接过,右手在瓶盖上转了一圈,又纹丝不动地放在了椅侧。
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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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场合让来路不明的东西进嘴的习惯,遭过罪就该知道哪些东西碰一碰都容易出事。
喻辰斜倚着靠背,一抬眼跟WEE的主教练恰好打了个碰面,他微微一笑,抬手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19岁的小青训生,却偏偏比这赛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从容不迫,像是见惯了喧嚣拿腻了奖杯的前辈,偶然挑了个阳光月色都正好的时节,懒洋洋地看后辈们玩一场小小的游戏。
MOON青训室内,青芽跟陆言挤在喻辰那台空了的电脑面前,一人一只蓝牙耳机看屏幕里的直播画面,很是震惊。
青芽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晨哥真的好强啊,他这气场说他真是教练我都信。”
陆言:“我真的会怀疑他当过教练。”
青芽无言,心说他陆哥说的很对。
一个人说话语言表情甚至成长经历都可以伪装,可是周身气质却一定是长久熏陶出来的,轻易做不了假。
经历过某些事,才能成为某种人。
夏晨淡然到让人觉得心惊,可又仿佛孩子一般随时会做出些幼稚的举动。
他能跟青芽抢一块巧克力,也能靠在椅子里看着何天宇在白板上写的训练方案慢条斯理地提出改进和弊端,分析战术和长远。
所以这时候他坐在台上,真的会让人生出他比教练还教练的错觉。
可他才19岁。
容貌昳丽、皮肤白皙,浑身上下纤弱得没几两肉,懒洋洋地往哪里一倒,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一样。
就是这种慵懒,会让陆言生出几分心惊。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没什么野心,没什么抱负,二十个人争着抢着要拿的那个名额于他而言似乎还没有今天晚上多睡一个小时更有吸引力。
他看起来无害极了,毫无威胁似的。
可他是Polaris的徒弟,他亲口在那间海边的别墅露台上仰卧着看天上星辰轻飘飘地跟他们说“他确实什么也做不到”。
陆言当时被他的模样震慑住,没有力气去思考多余的可能性。
什么都做不到,就没有做了吗?
如果Polaris什么都做不到,那其他人呢?
其他任何一个自由的、可以发声的、无垢的、没有光环的普通人呢?
喻辰做不到的事,夏晨便也做不到吗?
他心里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以至于现在在屏幕外看着打比赛的前辈们,陆言都会觉得不安。
但其实陆言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只是这些天一直在起风,临江的城市夜间雨水总是急促充沛,基地后院那株玉兰被打掉了花苞,香气被碾进了地里悠悠地散开味儿。
夏晨会去石子路上走一段,也会顺着捡起几朵花一片片摘下花瓣丢进后院养着锦鲤的池塘里,安安静静地坐在池子边,看鱼苗绕着花瓣打转,一切都恬静美好得过了头。
他上哪儿都喜欢没骨头似的往椅子里一靠,陆言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基地里才会这样,可明显不是,他在镜头上也丝毫不忌惮。
唇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别人说什么他都信口应下,与其说是好脾气,不如说是不想被人打扰。
他好像走了很久的路,在暗无天日的狭长甬道里孑孓独行了太久,好容易才找到这一处可以安心躺着晒太阳赏月光的地方,所以干脆不努力了,放任自己享受这一时半刻的安宁。
陆言不自觉想,他是不是跟Polaris待了太久。
喻辰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得情绪传染给了他,所以才会这般喜欢天光日色安静祥和。
陆言想不出来,也来不及细细思索,就听见人群里传来一道道抽气声。
他抬眸望了一圈,不出意外地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夏季赛的直播。
青芽脸色煞白,犹豫着犹豫着还是问:“队长疯了吗?”
屏幕上刚闪过去的分明是又一次Space屠队的画面,镜头正好从MOON转过,裴俨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眼角沾染的温度,无一例外不被拍了出去。
“两队了。”青芽说,“队长他们灭了两队了。”
这简直不像正经比赛,更像什么地下赌场压上赌注和赛局的黑色场,否则没有谁会在开幕式上打的这么不近人情不留情面。
——裴俨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一瞬间闯进了他们的脑海,陆言和青芽对视一眼,都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
青芽打开论坛,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帖子上赫然写着:
【Space是疯了吗?第一场比赛就这样打,后面半个月他是真不怕被追杀吗?】
内部人都能看得出的端倪,放在外界却是欢呼激动多巴胺上升被难得的激烈刺激得只想大喊MOON牛逼!Space牛逼!
喻辰听着台下愈加高亢的叫好声,相当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好笑着抬头看完最后几分钟比赛、
MOON众望所归地吃了鸡,光束落在整支战队的区域,裴俨摘了耳机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偏过头向喻辰伸了伸手。
喻辰疑惑歪头:“嗯?”
裴俨:“渴了,水。”
喻辰失笑,差点想喊他滚一边去,话出口却变成了:“下了台再喝吧。”
音乐声太响,谁都听不见谁的声音,喻辰其实很想恭喜他赢了第一局,可裴先生被千万人祝贺,好像也不缺他一声道谢。
陈威从一侧通道上台,喻辰便笑着朝后退去,一边退一边摘下脖子上的教练证打算给陈威还回去。
一抬眼却在满室流窜的光中看见一张特别熟悉的面孔。
喻唯站在台下,难掩激动地看着台上选手,瞥见他停驻,眼睛一亮,像每一个追星的小孩那般对战队成员毫不吝啬地抬手冲他挥了挥臂。
作者有话说:
一
第33章
喻辰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回到了以前,他瞒着老妈跟老姐,到学校替还在念高中的喻唯请假, 转脸给人一张内场票偷一个晚自习的时间看他自小就喜欢的游戏比赛,和那些流光溢彩的人。
严格说来,喻唯比他要更亲近师兄。
在他的小外甥眼里, 小舅舅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秦岸是第二厉害的。不仅学习优异头脑灵活,想经商的时候随随便便就盘活了一家快倒闭的公司, 想打比赛索性就开了个俱乐部将战队送到世界最巅峰。
喻唯有的时候会比崇拜喻辰更崇拜师兄。
所以有的时候喻辰也会忍不住地想, 那么喜欢、那样闪着星星眼看自己的小孩, 到底会跟师兄说了什么,才让秦岸连复述都要沉默, 不忍心说死。
但好在要烦心的事太多, 喻辰很少在某一件具体的事上耽误太长时间。
想得明白就想, 想不明白就算了,反正也不会耽误活着。
太过清醒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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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他现在看见喻唯笑着对身为陌生人的他挥手问好,不自觉就会回忆起上辈子最后一面喻唯当着他的面拉黑自己所有通讯方式,恶狠狠地红着眼睛看他的模样。
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自己这个舅舅了,所以哪怕修养再好, 也控制不了自己对他露出豺狼般陌生的模样。
可喻唯明明是个好孩子。
自小看着长大、本性纯良的好孩子。
喻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控制自己将那些不堪的画面从脑袋里驱散,最好锁在某个深不见底的房间,再将钥匙丢进大海。
他勾了个笑, 抬手就要冲喻唯回下这个招呼, 一转瞬的时间眼前就黑了。
被囿于一件外套箍住的狭小天地里, 他连那句问好都来不及说出口。
喻辰有些怔愣的偏过头看,裴先生丢下了台上的主持人跟队友,不管台下正为他的获胜激动万分的粉丝,面无表情地将喻辰之前拿给他的外套拖了下来,兜头盖在他身上,声线冷淡:“欠我的水呢?”
喻辰觉得很不可思议,侧过头用余光望了望这世界上明显比他还要震惊的许多许多人:“你就为了一瓶水连赛后采访都不管了?”
裴俨垂眸望了他一眼,又很快撤开视线,说出口的话哄三岁小孩都不信,偏偏配上他的身份跟名头,让人想不信也很困难:“太渴了,会脱水的。”
喻辰没忍住笑了笑,方才要费大力气才能藏起来的记忆被裴队长这么一打岔全给忘光了,他只是好笑又假装严肃地给裴俨科普:“冷知识,人要三天不喝水才会脱水。”
裴俨纠正他:“那是脱水而死。”
他说:“我暂时还不想死。”
说这句话的时候裴俨侧眸,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喻辰头一次被他眼睛里的神色震慑住,竟生出几分自己说错了话的歉疚感。
“哦。”他悻悻地,“去休息室拿给你好了。”
人潮拥挤人声嘈杂,喻辰没有再回应那个单纯善意不带任何诘难的招呼,也没有再去想这一幕被人拍下来传出去又会掀起多少轩然大波。
他只是垂眸默默地盯了一会儿裴俨手腕,看着骨节脉络,毫无预兆地问了一句:“你手串呢?”
裴俨比他还疑惑,轻嗤了一声:“你不知道?”
喻辰乖乖地点了点头:“知道的。”
裴俨顿了会儿:“再问就让你赔了。”
喻辰偏偏要问:“怎么赔呢?”
裴俨停下了脚步,垂眸跟他对望,喻辰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声量都因为他们俩这一个微小的举动有所降弱。
于是便只能笑着哄人。
他伸手扯了扯裴俨衣袖:“我错了,我不问了。”
道歉得太过轻易,裴先生反倒愣了愣,眸中神色松怔一瞬,没有抽回自己衣袖,顺着路牌指示向前走去。
直到远离了人潮注视镜头环伺,喻辰才松开了手,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问他:“一点都不害怕吗?”
裴俨:“什么?”
“我感觉你比我疯多了。”喻辰轻声道,“我原本以为我想上节目,进战队,复制他的路子,一步步打上世界赛的冠军,然后再帮他澄清已经很异想天开不自量力了,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他”是谁,他们俩都清楚。
裴俨定定地望了他一眼,并没有拆穿他刻意的伪装,而是顺着他的话头问:“你觉得我在做什么呢?”
他们俩之间从来就没有开诚布公这个词。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重生回来,喻辰几乎从来没听见裴俨诚实地跟他剖白过一句,以至于到死他都在琢磨怎么会有人在那种情形下还义无反顾地翻进了他家。
墙倒众人推,多的是人想来当面嘲讽诅咒他不得好死,可裴俨不是。
不是窃贼也不是狂欢者,从遥远的现在去回想那个荒诞的夜晚,喻辰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好像比自己还悲伤。
他无助孤零到连亲人都不愿意相认,全世界都给他定了恶行想要见证他的死亡,他的悲惨写在了名字上,稍稍一念就觉得苦涩卷上舌尖,是一万颗奶糖都消不下去的难过。
可裴俨静静地站在那,看见茶几上的遗照、门口的花圈、门下的刀片,甚至死老鼠的尸体,沉静又镇定地跟他说:“我知道你没做,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恶意是能压死人的稻草,善意也不一定就是救赎的光。
沉浸在全世界布下的戏台的时候,一点点微妙的相信都会让喻辰觉得更难过。
不要相信他。
不要让他觉得还有人是好的。
不要告诉他这个世界是错的。
……
他接受不了。
他酣畅淋漓地跟裴俨打了一架发泄情绪,当时情绪上头什么都顾不得,现在细细一回想,喻辰发现自己当时好像忽略了裴俨一直藏在身后的手。
他抖得那么明显,他需要藏住自己攥成拳才能不在喻辰面前表现出他的脆弱和崩溃,而喻辰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竟然一点点都没有看见那些反常。
所以这种难得的坦诚在他们俩之间都太罕见了。
裴俨反问他,就是给了他猜测的机会和解惑的可能,喻辰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想了想,提炼出一个关键词:“复制。”
裴俨弯了弯唇角,垂下眸子瞥了他一眼,喻辰竟然在那双凤眼里看见名为赞许的神情。
“猜对了?”喻辰也笑,却很快苦恼地皱了皱眉:“让谁复制呢?”
他想的不过是复制上辈子曾经走过的路,有足够高的地位和能力之后,或许能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可有的时候从噩梦中醒来,喻辰会很突然地觉得没意思。
人都死了,做什么都没意思。
他不再是喻辰,不会一出门就被人谩骂。喻唯不用担心跟他有接触便被学校同学瞧不起,喻晴也不会被带的研究生暗地里吐槽导师其实生在卖国贼的家,老妈的坟前更不会有人再去吐痰乱画。
全世界都忘了他也挺好的。
他死了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真的有必要将颠倒的一切摆正过来,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吗?
万一没成功呢?那岂不是连这好不容易上天施舍的一具壳子都被他糟蹋了?
鬼神之说缥缈无依,就算真的重活了一遭,喻辰也不敢像游戏打怪那样,觉得自己还有死了再来的机会。
他很珍惜这条命。
他开始早睡早起、定时锻炼、乖乖吃饭,落在别人眼里的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不过是因为他想长长久久地多活几年。
活到八十岁、活到一百岁、活到一百二十岁。
多活好多好多个二十五年。
去做好多好多想做的事。
可等天亮了他又觉得好疼。
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很疼,被人满怀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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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你不如去死”很疼,被渣土车碾过身体很疼,被洒进大海被游鱼啃噬被沉入海底都好疼好疼。
太疼了,所以想要别人也这么疼上一疼。
每当这时候他甚至会生出诡异的快感,会觉得幸好死了。
受害者死了作恶的人就永远不会有赎罪的机会,等一切真相大白,当初冷眼旁观或者火上浇油的人无一例外都会知道自己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心本就善变,他并非没有粉丝,他不是平平凡凡随便死了没人在乎的存在。
当时指着他破口大骂说他玷污了电竞辱没了他们期待的粉丝只要知道他无垢,转瞬就会回来替他伸冤帮他叫惨。
他或许会成为几天的热搜爆词,而后继续淹没在历史长河里。
可这不妨碍“Polaris”这个名字会成为无数人午夜噩梦。
它无垢、无暇、不染尘埃、高悬银河,在天上俯视人间荒唐闹剧,就算死亡也是沉没海底深渊,连一丝骨灰都不会落入土地,施舍一个吊唁哭丧的机会。
喻辰觉得自己残忍极了,可能生了病。
可又很痛快。
但他发现有人好像比他病的更重,而他甚至只是想一想这人可能要做的事就会觉得钻心的疼密密麻麻地在心脏上撕扯。
喻辰看见MOON休息室的门扉,轻声开口:“复制高空跌落王冠染尘,奖杯成为作恶的代名词,曾被喜欢的所有品质转瞬成为攻讦的污点。”
“复制又一个人造神明的陨落。”喻辰笑了笑,谈天说地一般,丝毫没有这些话一旦传出去会造成无可挽回后果的意识,裴俨推开门,他跟着进去,找到自己的背包,拧开一瓶矿泉水。
“我忘了我想走的路你都走过了。”他笑,“你确实没必要苦心经营慢慢筹谋,你现在已经是裴神。”
矿泉水瓶在手里转了一圈,喻辰要递过去却又灵巧地收了回来,而是往后一靠,半倚着沙发扶手,抬眸笑望向裴俨,很轻松的语气:“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打算的呢?”
这种……不要命的打算,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良久,休息室内都没有回声。
场馆的人声鼎沸似乎与他们无关,MOON现役队长欠了欠身,抬手摁住自家小青训生的手背,接过那瓶已经拧开的水:“没多久,比你早不了多少。”
所以不要愧疚、不要慌张、也不要手抖。
不要用笑意伪装情绪,不要在他面前还笑得这么单纯天真好像不曾遭受过这世界上最大的恶意一般。
不要像淤泥里长出来的纯白花卉,不要为自己那一点点带着微末恶作剧想法的念头而犹豫自责,不要觉得自己是错的。
不要被洗脑,不要自我麻痹,不要相信他们给你灌输的罪名。
星辰本就该高悬于天。
作者有话说:
二
第34章
岑浩浩推开门进来, 二话不说先脱了外套。
他热的要死,一点点都不明白队长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在八月的天气下套上一件队服打完整场比赛。
天知道他下场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了好吗!
——热的、吓的、慌的……
小青训生坐在角落沙发里低着头玩手机,裴俨垂眸按压着手腕神经, 听见动静撇过头扫了一眼:“许医生到了吗?”
岑浩浩面色一凝,来不及思考这间休息室里不太寻常的气氛,直接问道:“老大你不舒服?”
裴俨点头:“有点儿。”
喻辰听见‘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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