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程舟也确实?遇到过?很危险的事。
有一回,一个?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小男友”说要来她家抄作?业, 程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是在自己家,程舟穿的甚至是玫红色的土味老棉衣、老棉裤。
结果在抄作?业时,对方忽然亲了她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 就?已经?被按倒, 被疯狂地拉扯领口、亲吻脖子。不论程舟如?何表达拒绝, 对方似乎还?是认为自己可以?这么做。
也就?是那一回, 程舟知道了这种时候男人最怕的是什么。
他怕女人冷静。
现在早已不是力量至上的时代了, 犯罪是要付出代价的,但似乎总有人把女生当作?无力维权、遇事只会慌乱、只会嘤嘤嘤的生物。而冷静表达出的是, 我不会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的。
该昭告天下的昭告天下,该用法律解决的用法律解决——你要知道,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之外还?有广阔的世界,那不仅是你的世界,也是我的世界。
那时的程舟抵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用冷漠到极点的声音问道:“你在干什么?”
男同学的举动因此顿住。
程舟抬高声音:“你在干什么!”
剩下的便是男同学求她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后来程舟还?是把他搞到转学了,但是很多人依然认为是程舟的问题。
他们觉得是程舟先不检点跟人搞对象的,然后又玩不起,甚至还?有人说她做得太绝、太不讲同学情面。
不过?后来程舟发现,这种明摆着的骚扰不是最恶心的,最恶心的是那种让人很难定性它到底是不是骚扰的。
在男同学事件之后,程舟曾被一个?男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一开始只是说事情解决了就?别多想了,好好学习是正事。
这个?老师一向对程舟不错,她也只是点头应是,但临走时,男老师说了声:“程舟这学期长高了不少啊,我看看到我哪儿了。”
然后站起身来,贴得非常近地和程舟比划了一下身高。
这时候程舟已经?非常不舒服了,男老师忽然又来了一句:“真高了不少,让我看看你有多重了。”
然后他用一种刚好把手掌卡在胸部下沿的手势,把程舟举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瞬就?放下了,但程舟已经?觉得非常恶心。
她一点没打愣,直接对这个?平日?里待她不薄的老师来了句:“你有病吧?”
自那以?后,这个?男老师对她的态度也变了,甚至口不择言地在课堂上说她穿的跟“那个?什么似的”。
于是程舟就?下令全班,以?后这个?老师喊上课,所有人不许起立。
这件事恶心就?恶心在,老壁登给自己留了充足的后路,他说到哪里都是“只是比身高体重而已,女学生想太多了”。
他的行?为很难定性为犯罪,但绝对是妥妥的道德问题,只能用舆论来反击。可麻烦的是如?果他反咬一口,说是程舟思想不单纯、撒谎,那很多人其实?都会信,程舟很难在成人社会中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于是她就?只能调动学生群体来膈应他,再反得到一个?欺负老师的头衔。
这是比较憋屈的一次对抗,所以?程舟走到哪里都不太想提起。
也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程舟搞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说“不遵守学校规章制度”是会“遇上危险”的。实?际上她的恋爱有没有过?度深入、给她送汉堡的小青年到底是不是外卖小哥、她逃晚自习后到底有没有回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偷尝禁果了,那这些?污糟事就?会奔她而来。
所以?当再有人教训她“你这样随便的女孩子,是会遇到危险的”,程舟就?明白地在心里想道:给我招来危险的,不就?是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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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行?为随便的你们吗?
程舟还?是对自己的未成年时光很不满意,她觉得那时的自己太弱小了。
虽然她玩得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high,但是就?是心底深处一直拿着鼓劲儿的感觉让她很疲惫,甚至有时她会分不清这件事是自己真想做,还?是只是为了气那些?傻逼大人。
所以?每当看着那些?青春满满的孩子们走过?时,每当需要拒绝他们踏入公无渡河时,程舟想的都是——再坚持一下啊,再过?几?年就?18岁了,有大片美景等你们去看、大把美酒等你们去尝,你们都还?不知道这世界有多美好呢!
干嘛要割|腕呢。
程舟还?是不觉得毒死小猫的事是那个?女孩干的。
能说出“我想当调酒师因为很酷”这种话的人,再坏能坏到哪去啊。
程舟运气很好,一路油门加绿灯,到大师班所在的酒吧现场时距离开场还?有15分钟。
程舟停车、下车、锁车,然后小皮包一挎,仰着脑袋把手机挽了个?花儿,往门口的验券小哥那里一递,优雅得好像递名片。
小哥拿手机“嘀”得一扫,嘴上有点抖:“可以?……了。”
程舟踏着酒吧内的乐点就?进去了。
这里是真正可以?见证物种多样性的地方。
调酒师群体中,愿意展现个?人特点的人,相较其他群体中要多得多。
虽然平时上班时大都是衬衫马甲、统一制服,但到了穿私服的时候,谁也不怕被说“你穿得太古怪了”“这哪是正经?人穿的呢”之类的话。
闷骚一点的可能还?是穿个?衬衫裤子就?来了,大隐隐于市也是一种个?性,但是像程舟这样卖力打扮的,也绝不是少数。
程舟今天明显是研究了会场风格才来的,穿的是和酒吧浑然一体的哥特风。上身一件红玫瑰欧式束腰吊带,下身是黑色不规则蛋糕裙,丝袜故意撕扯出破破烂烂的效果,长筒靴几?乎要触到膝盖。
因为稍有点冷,所以?加了件黑色水袖外套,再看脖子上有点秃,又加了条choker,带恶魔契约铭牌。
而迎面走过?来的是一位和她一样亮眼?的兄弟——三四十岁的年纪,一身明黄色嘻哈风,花臂大块肌肉,头上还?包着一条黄色骷髅纹样头巾。
程舟抬手就?打了个?响指:“Hey!I like your headscarf!”
“黄巾贼”也伸出两指在自己额头一扬,开口是低音炮:“I like everything about you,little witch.”
二人步子停都没停一下,就?这么打着招呼路过?了。
谁敢信这是俩互相不认识的人呢。
穿过?走廊进入会场,程舟立刻就?和一个?同样哥特风的女生对视上了——还?好,对方是哥特洛丽塔加狼耳造型,嘴里叼的棒棒糖可能也是造型的一部分。
二人同时移开视线,并?松了口气——太好了,一个?御姐一个?甜妹,风格没撞。
“狼妹”身边的男人和她似乎认识,穿着清爽的黑衬衫灰裤子黑皮鞋,但在他翘二郎腿时,程舟看见他的鞋底是大红色的。
程舟就?在他另一边坐下了,撩一下头发:“鞋子不错。”
男人惊喜道:“啊?真的吗?谢谢你哦,你今天也特别漂亮!”
果然,是个?gay。
狼妹带了薯片,拆开来三个?人吃着。
他们对程舟也很好奇:“你们店就?来你一个?吗?”
程舟说:“我们店总共也就?我一个?。”
“哦——”知道是小酒吧,gay也不再多问,“我叫Gigi(吉吉),你呢?”
程舟说:“Micaela(米凯拉).”
“哇,你自己取的吗?是很有活力的感觉哎!”吉吉称赞道。
程舟倒很意外:“行?家啊,这你都知道?”
“英专生啦,过?了专八的那种哦。”
程舟倒吸了一口凉气——gay的审美加上专业的英语,这是什么配置:“那你创意讲述这块儿,分数肯定会很高的。”
“哎哟没有啦,这次还?不一定要求全英文呢。”吉吉羞涩道,“而且我毕竟还?是第一次参加比赛,预选都不知道能不能过?,我都紧张死了!”
“这一个?新人杯大赛,谁也不是第二回参加呀……”一群E人当中,程舟反而显得稳重了许多。
吉吉还?是很害羞:“那也总有大神?的啦,就?是很厉害但一直没打比赛的那种……”
话音未落,门口方向忽然有个?很亮的女声大叫一声:“米凯拉!”
程舟立刻扭头看去,入目是一头甜美粉毛,化的是古灵精怪的小雀斑妆:“小橘!”
程舟爬起来就?要去和她拥抱,却听?她大喊道:“要命啦!你来参加新人杯比赛?你这不是虐菜来了吗?”
会场内所有人齐齐看向程舟,而程舟本人,惊得险些?摔死在阶梯上。
第35章 Java
哇哦, 这就开始了是吗?
为什么叫她小橘呢?因为程舟刚认识她时,她还是一头橘毛。
当然发色从橘到粉中间还经历了很多个色儿,但“小橘”这个称呼还是一直保留着。
她俩一直就挺合拍的——当时小橘大一、程舟大二?, 几乎同时入职钟市的一家?酒吧,在店里洗杯子当?学徒。属于是那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这地方?来对?了的感觉。
在其他地方?打扮打扮, 总有“不懂行”的说三?道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的衣服胸大穿好看,有的衣服胸小穿好看, 所以她们都会?根据衣着来调整胸的大小。
程舟属于胸本来就大, 所以这个调整的空间有限, 而?小橘却是从运动内衣到巨大硅胶都可以尝试。结果因?为胸会?变大变小变漂亮,在学校里没少被阴阳怪气翻白眼。
小橘很想不通那些说她搞假胸是“勾引男生”的说法,如果她真是为了这个,那不是应该一直立大胸人设吗?她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明摆着就是假的啊。
而?那时的程舟因?为那个三?千块的包包,也处在进入大学后?的第一波千夫所指当?中——她初高阶段名声再?差, 也都是大人或者外班人眼里的差,在自己班上她向来是公?信力非常强的。到了大学里忽然成了大家?抱团孤立的对?象,这让程舟有点懵。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找到了认同感——不是自己的问题,只是找错了圈子而?已。
她们是很理解花大量时间打扮的意?义的, 因?为对?她们来说, 自己就是最美的画布, 打扮完了就是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创作。每天一到酒吧她们都会?互相惊叹对?方?的美丽, 然后?程舟会?向小橘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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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胶链接、询问怎么戴最自然, 小橘会?向程舟讨教头发打理技巧、问她如何做到头发丝儿都不乱。
对?此店长也是鼓励的,不会?出现那种“心思都用来打扮了”的指责, 毕竟店员漂漂亮亮的也是吸引客人的有效方?式。甚至其他员工也被带着用起了一些很喜欢但不敢尝试的小饰品,毕竟打扮得再?夸张也不会?比她俩更夸张了。
所以像她们这样的人,是很难彻底离开这一行的。
要?是没入行,还可能渐渐就把“真实的自我”隐藏下去了,尽最大可能融入所谓“正常人世界”,只在旅游时、网络上、无人处偷偷释放。
但是她们入了行了,当?她们知道有一个地方?是既可以做自己,又?可以当?事业做的,那还怎么说服自己去干别的呢?
自打大四不再?做酒吧兼职之后?,程舟就没再?见过?小橘了,在这儿能见到对?程舟来说也是个惊喜。
不过?小橘爱瞎嚷嚷的毛病还是没改。
那一刻程舟理解了田野面对?她时的恐慌——程舟一直觉得自己还挺有边界感的,就是因?为比她还没边界的人她见得多了。不负责任地瞎嚷嚷是小橘的一大乐趣,稍微熟一点的都知道小橘说话信三?分就够了,这是专属于她和“自己人”的幽默感。但这种幽默感到了外人面前,是真的会?被相信的。
而?程舟,既然能和她处得来,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嗐,我算什么呀!你家?酒庄可是DDL的大客户,你来比赛不得占点友谊分吗?”
全场一片吸气声——大家?都知道了本场比赛报名的除了一个虐菜大神以外,还有一个酒庄千金。
“真牛啊狗东西,今年过?年回?家?我家?要?没有酒庄,你得给我买一个。”小橘说着在程舟身边落座。
“哪有你牛啊,强行给我加压。这场比赛我要?是有失误,会?被笑得人尽皆知吧?”话虽这么说,但程舟看上去却不像是有压力的样子。
倒不是她胜券在握,主要?是被笑得人尽皆知好像也没什么。
反倒是其他人,时不时会?紧张兮兮地瞄着她俩,被严厉地考验着心理素质。狼妹直接越过?吉吉来问程舟:“真的假的,你是老手吗?你干这行多少年了?”
程舟实话实说:“两年兼职,还是4、5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在一个小镇酒吧干活,刚做三?个月。”
“真的假的啊?”狼妹还是很怀疑,“我刚就想说了,你这双手不像是短期干的样子哎。”
“这个啊?”程舟说着正反面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是做实验做的,我学化学的。”
对?嘛,说什么调酒伤手的,不比接触化学试剂强点吗?
总之,因?为有一双一看就很强的手,程舟是高手这件事似乎更不容质疑了。
她和罪魁祸首叙旧:“我说真的,大三?那年离开后?我就没空做兼职了,光实验都能做死我,今年毕业我算正式入行。”
“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小橘一边照镜子整理鬓边的发卡,一边回?她,“大学毕业非让我去亲戚家?公?司做文员,到现在调酒我都是兼职做的,太累了。参加比赛也是想着真要?是能拿个名次,家?里或许会?松口,放手让我去试一试。”
程舟连连摇头:“你这话说得,那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抢了,我退赛得了。”
“给你美的,我用得着你放水?你能不能过?预选还不一定?呢。”小橘翻她白眼,“话说这次请的是赵家?瓦来讲是吗?可太逗了,英文名叫Java,可真是一点事儿不想费啊。”
“挺好的,多有特?点啊。”随着程舟的评价,酒吧内灯光暗了下来,亮部集中到了大银幕下。
“唔开始了。”小橘说着跺跺脚。⑧14⑻①6酒六3
大师班时间有限,所以主持人的开场白分外简单,对?到场的调酒业“新鲜血液”们表示了感谢和欢迎后?,便邀请主办方?代表上台。
是个长得很像肯德基爷爷的老外。
这就是为啥很多调酒大赛要?求全英文沟通和阐述,因?为洋酒比赛,主办方?是外国人。
除此以外,在调酒师真正工作的时候,英文交流也是少不了的。
程舟这段时间在鹅镇是用不到,但之前在钟市兼职的时候,店里外国客人也占相当?一部分比重。因?此在大城市稍微讲究一点的酒吧里,英文交流都是招聘调酒师时的一个重要?标准。
然后?就是酒的标签上一般印的都是英文,想看外国人比赛的视频进行学习的话,很多也都是没有翻译的生肉,而?要?是想参加世界级的大赛,那英语不好更是不行。
总之想正儿八经做好调酒这行,虽然不要?求把英语说得一点口音没有,但日常沟通肯定?是要?能满足的。
像这次大师班,可能是念及来的还都是新人,主办方?特?意?请了位翻译,老外说一句,翻译说一句,主要?是在讲述DDL的发家?史。
“When my grandfather came to the land in 1920, he wanted to start a winery with a difference.”
“当?我的祖父在1920年来到这片土地上时,他想要?成立一个与众不同的酒厂。”
“Just like all of you, you all have your own unique style.”
到这儿听?懂的已经开始笑了,没听?明白的在等翻译。
“就像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
然后?再?笑一波。
当?然也有些人一边听?一边在下面说小话。
程舟:“DDL的伏特?加你喝过?吗?”
小橘:“喝了,一般,不是可以纯饮的品质。”
“能纯饮的咱还调啥。”程舟觉得她说的是废话,“就这种新品牌才有挑战性啊,调酒第一步不就是把它那些刺挠味儿盖住吗。”
“是啊,说好听?点就是可塑性强喽。”小橘摇头晃脑。
二?人悉悉索索笑了一会?儿,台上的发家?史分享也接近尾声:“So, I am delighted to invite my good friend Java Zhao, the champion of the previous year to share with us!”
“哦,来了来了。”吉吉叫道,“是Java!”
程舟和小橘也停止交头接耳,抬头看去。
一个胖胖的,看起来40岁上下的女士走了上去,在风格各异的调酒师们当?中,她的衣着显得有些朴素。
她跟台下挥着手:“Hello everyone, I’m Java.”
小橘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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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家?庭妇女,全职宝妈。”
程舟紧跟道:“家?庭调酒师,上一届新人杯冠军。”
“急什么,我又?没说你妈。”小橘瞄她,“你爸那么能赚钱,你妈算全职太太。”
“可别,我妈可没当?冠军。”
“冠军回?家?也得带孩子。”小橘撇嘴,“一个家?庭调酒师,都没服务过?客人,拿个新人杯的国内冠军顶天了。”
当?然台下这些声音Java都听?不见,她用流利的英语说着话,并由翻译译成中文——
“相信你们中的大多数都知道我的故事了,但应该还有人是不知道的。”
“大学毕业后?我曾工作了两年,在那两年内工作和婚育的压力压在我身上,使我罹患严重的抑郁症。于是我辞去工作,专心休养。我从鸡尾酒的绚丽色彩中寻求慰藉,将过?剩的感官用在了对?风味的品尝上。当?然,浓烈的酒精还有协我入睡、助我忘忧的效果。这就是我与酒的不那么美好的开始。”
“在很多人眼中,我是个一蹶不振的失败者。我拒绝社交,终日与酒精为伍。人们告诉我我应该振作起来、走出家?门、去做那些令我更加焦躁的工作,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这样我的‘疯病’才能好起来。当?我说我想要?成为一名调酒师时,我原本讳疾忌医的亲人们甚至险些将我带去精神病院。似乎没有人愿意?相信,对?调酒的研究是我对?自己的一种疗愈。”
“近两年来,我已经能够每天保持心情的平静和愉悦,无需再?用药物来进行调理。但是唯一相信我已经痊愈的,却只有我的孩子。对?其他人而?言,只要?我还没有去做‘正常的工作’,他们就仍会?把我当?作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小心翼翼地同我说话——好吧,这感觉其实也不错。”
台下一片哄笑。
Java也笑笑:“所以我由衷感谢‘DDL新人杯’给我这样一次机会?,让我在‘正常人的世界’里证明了我没有疯,我只是……和他们不太一样而?已。”
第36章 预约
这就是为什么程舟会对这次大师班感兴趣。
绝大多数比赛其实是不面向自由调酒师的, 否则随便一个调酒爱好者都能参赛了。也就是说,至少得先是某个酒吧的员工,然后才?有参赛资格。
或许是因为新?人杯的特殊性, DDL这两年的比赛都没有要求登记工作地点,于是去年便被“家?庭调酒师”Java夺得桂冠。
这个事儿挺让人难受的,因为Java并没有服务过客人, 比赛现场理应比其他选手紧张, 动作也很容易会出现一些不合格、不妥当的扣分处。
但是没有,她看起来一直很享受比赛, 可能是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动作也一直很规范, 可见她在家?调酒时就有严格按照标准来。
如果说这些都是靠努力可以做到的, 那么在酒的风味上也能成为佼佼者,就说明她真的是个天才?。她的冠军酒“少女心”现在也是DDL伏特加的主打喝法,被各大酒吧的调酒师们竞相模仿。
当初会抑郁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隐约知道自?己在某个维度上有才?华,却偏偏不得不去做不相干的事,于是就格外痛苦。至于为什么“不得不做”,那就是她周围的环境告诉她, 不按他们说的来的都有病。
于是在这种逼迫下失去自?己的内核,真正地有了心理问题,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左脑天才?右脑疯子”。
然而就像Java说的,她不是疯子, 只?是不太?一样而已。
这也太?像田小?野了——程舟想。
接下来Java讲述了一些她对于伏特加的理解, 一些她的调酒心得和?技巧。很多也算是老生常谈, 但在座毕竟还?是新?手, 能真正做到的实际没几个。
甚至很多人认为这些讲究是故弄玄虚, 但还?真不是——冰块的排列方式、摇晃的速度、不同材料加入的顺序,都会让一杯酒的口感口味发?生变化。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解释——同一道家?常菜, 同样的调料,同样的烹饪方法,让不同的人来烹饪味道绝对是有差别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调酒手法上会有这么多讲究。
程舟对此深有体会,因为她在实验室时,操作有哪怕一丁点失误,都可能会出现异常数据。
于是在Java讲课时她一直拿备忘录做着笔记,小?橘凑过来:“你还?真记啊,这些你不知道吗?”
程舟说:“知道但用的时候可能会忘,我?一二三?四列出来,回去练习时方便自?查。”
“真服了,你要卷死谁啊。”小?橘不高兴地撅着嘴,然后非常自?然地说了声,“记完记得发?我?一份啊。”
随着技巧分享接近尾声,大师班的整体流程也快结束了。
Java还?是如之前一样恬静地笑着:“当然也有很多人问过我?,这次获得冠军是否有给我?的生活带来改变呢?答案是有,但并不多。”
“有很好的酒吧向我?伸来橄榄枝,询问我?是否愿意去做一名真正的调酒师,但我?现在身体不好,无?法支撑作息颠倒的工作。我?的日常生活也在继续着,比如这场讲座结束后,我?还?是要去接孩子放学。”
现场发?出善意的哄笑。
Java也幽默地找补:“当然我?知道在场也有很多有孩子的调酒师,大家?都很优秀,我?只?是说我?们的孩子和?酒吧的话题可能不是那么的适配,毕竟大多数人的孩子都还?没有满18岁。”
哄笑又起。
“那么,认真地讲,”Java说,“这次比赛带来的最大收获是,我?看到了很多我?的‘同类’。”
“我?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族群里待了太?久了,以至于都快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物种,但这样的迷茫在看到同类的瞬间就会消解。”
“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比我?勇敢得多的人,所以也许你们没有办法理解我?的感动。或许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然后理所当然地来到这里,来到这个会场上,但我?不是。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寻找自?己,然后才?发?现,原来我?在这里啊。”
“我?想我?一定在几百年前就来过这儿,否则一切为什么会如此令我?熟悉。我?曾以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异端,但是现在我?知道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特殊,好吧,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我?那些五颜六色的酒是女巫的毒药吗?并不,只?是普普通通的谋生手段之一罢了。”
“我?依然在研发?我?的特调,研究如何让酒品更加美味漂亮。能通过我?的个人账号将这些分享出去,给广大调酒师们带来一些风味上的启发?,就已经非常令我?愉悦。不过有时我?也会想,如果能再往前走一步,一切会不会有更大的不同,所以我?也在筹谋下一步参加一些世?界级赛事。”
“而在座的各位运气?显然比我?好,非常高兴能由我?将这一信息传达给大家?——”
Java说着接过了主办方准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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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片,上面显然就是本次比赛的相关?事宜了:“本次新?人杯大赛,全国共分为四个赛区,每个赛区在线上预选环节将选出十二人参加区域赛。而在区域赛中获得前三?名的,将有资格至虹都参加全国大赛。至于全国总决赛的前三?名……”
Java神神秘秘地一笑:“将有权至印尼参加DDL的亚洲总决赛!”
“哇哦——!”现场登时沸腾起来,黄巾贼大哥喊得尤其响亮——如果能在世?界级赛事中拿到名次,这含金量高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狼妹一头雾水:“那去年为什么没办成世?界级的啊?”
“不知道,可能口罩原因吧!”吉吉气?色都好了几分,因为世?界级赛场的话,现场全英文一定是必须的了,这对他来说是加分项。
小?橘跟程舟的手已经牵到了一起,一边摇一边念着奇怪咒语——
小?橘:“巴厘岛!”
程舟:“比基尼!”
小?橘:“伊真火山!”
程舟:“看蓝火!”
小?橘:“白沙海滩!”
程舟:“看白沙!”
就在这样热闹非凡的气?氛中,本次大师班圆满结束了。
Java如她所言地匆匆离去,确实是要接孩子放学。
程舟今天时间赶,其实也该赶紧离开?的,但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这精心设计的妆造,肯定还?有一步工序要做。
她们都不用互相询问,一散场程舟和?狼妹就互相招手:“快快快,我?们去吧台那边拍——吉吉你来给我?们拍一下,就用你自?己手机!”
于是二人火急火燎地去吧台前占住位置,不用任何提示语直接一秒一个pose。
拍了差不多十张之后立刻换人:“快快快小?橘来!”
又拍了十来张之后:“好好好,我?下去换你俩拍!”
最后是:“赶紧赶紧三?个人一起一起!”
一般人都很难想象三?个人是如何在一秒内组成如此协调的造型的。
“好了好了,让其他人拍吧,应该够选9图了。”程舟下来就去加吉吉微信,“等?会麻烦你把照片发?给我?,一定要发?原图啊!你不用修,我?自?己会修的!”
然后转身又加狼妹:“我?有点着急我?得先走,今晚修完图给你俩看一眼我?再发?——记得通过哈!我?走了哦!”
在程舟抓起包包冲向门口时,小?橘和?狼妹、吉吉已经在相约找个地方喝两?杯了。
程舟捶胸顿足——她也很想去,但谁让她已经约过小?邢了呢。
事实证明,搞对象是真的很耽误交朋友啊!
所以这晚的程舟,就是穿着这身衣服来到快活林的。
虽然有很强的风格特点,但对于程舟来说完全就是常服的水平——她今天毕竟是去参加大师班的,不是去玩的,要不她整得更花。
却也不耽误店里的明眼人客人、视弱技师都看得眼睛发?直。
程舟无?所谓,毕竟不管她打不打扮都会有人盯着看,就撩一下头发?,“咚、咚”地踩着高帮靴往里走。
自?然也就没有意识到那些眼神里有些别样的东西——因为那通电话,人尽皆知她喜欢小?邢;又因为一些已经不算误会的误会,人们都知道她和?小?邢的关?系很不一般;再因为之前厨娘小?张闹的那一出,程舟再次在这里出现难免让人心颤颤的。
像一阵飓风一样,总觉得是要摧毁点什么。
此时的店长倒像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如既往地坐在前台:“来啦,还?是找邢师傅是吧?”
程舟一边把自?己团的券码亮出来,一边应:“对,下午预约过的。”
店长也自?然地验着券:“怪不得呢,今天他也不当班,说有客人预约,下午自?己就跑过来了——稍坐一下吧,上一个还?剩十分钟。喝什么茶?”
“大麦茶。”程舟说着坐到沙发?上去,拿根皮筋把头发?绑了一下,方便等?下按摩肩颈。
雨天的快活林,地上有些潮湿,混着些泥水。空气?中是大雨的味道、生锈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艾灸的味道。
程舟突发?奇想地闭上眼睛,于是这些味道似乎更清晰了些,她还?听见了日光灯的电流声、店长给她倒茶的声音,走过来的拖鞋声,然后就是扑面而来的大麦茶香。
程舟睁开?眼睛伸手接过:“谢谢。”
店长又趿拉着拖鞋离开?:“你觉得邢师傅怎么样啊?”
程舟喝了口茶道:“挺好的,我?很喜欢。”
店长笑道:“嗐,我?说的是推拿手法。”
程舟好笑地看着他:“我?也没说别的呀。”
第37章 味觉
店长?被反将一军, 一时也没什么话好?讲,只是有些尴尬地笑笑。
刚好这时耳机里传来“7号结束”的提示音,便唤程舟道:“多巧, 那边好?了,我?带你过去吧。”
7号8号床的客人是一起的,程舟过去时, 二人正?穿上外套出来?。
是两个40岁左右的女士, 穿得大方得体、光鲜亮丽,说?的话也有意思?——
“哎哟, 这些?话跟你讲讲我?心里才好?受点。我?是真想不明白, 我?从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 怎么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啊还是太宠了,她就是觉得反正?家里就她一个,把你们对她的好?全?当作是应该的。我?看你还是得再生一个,这样她才能有点危机意识。”
“再生一个我?也拿不出这么多心力?去教育了。确实是我?之前太惯着她,现在教出个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白眼狼,三观都不正?, 我?真失败!”
“唉,我?们做父母的尽力?就行了。你家小影其?实也不错了,退步归退步,下回说?不定还能赶上来?呢。要我?说?, 这次主要还是老师的责任——你都说?了这《钟钟小题》是老师让额外做的, 她还敢不做, 这其?实就是老师的威信没树立起来?。你们娘俩还为这吵一架, 不值当的……”
程舟跟她们擦肩而过, 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走到门边了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嘴里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脑子有病啊。”
店长?惊得浑身一跳,背上的汗都出来?了,好?在那俩客人好?像没听着——也可能听见了但没觉得是骂自己。
然后在店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舟就已经进屋了。
上次一别?,程舟跟邢者也有日子不见了,也没见邢者从微信找她,只每天逮着朋友圈赞个没完。
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路数。
进屋时,邢者正?坐在小圆凳上玩手机,闻声立刻抬头:“……你来?啦。”
每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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