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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驸马被退婚后黑化了》60-70

    第 61 章

    归途没有在路上太耽误时间, 秋意散尽前?,李桐枝随贺凤影回到了京都。

    尚未进?城,安车便停下了。

    事先?得?到她回归消息的李霜白笼袖立在城门?旁, 身?侧是翘首以盼的枕琴。

    贺凤影望见她们的身影, 神情微顿, 沉吟片刻才叩了叩厢壁, 抬手掀起?车帘,道:“桐枝, 出来吧, 六公主亲自来接你了。”

    “六皇姐?”李桐枝面露讶然,没想到皇姐会迎来城门?处。

    即使要向她训话,也应当在宫中等?啊。

    她心中忐忑地步下安车, 刚一踩实地面,雪团子似的猫儿就从枕琴手中扑腾下来, 蹦跳着撞入她怀里?。

    柔软的小宠在久违的主人心口拱了拱,娇娇咪叫了几声,李桐枝便忘记担心其他事儿, 高高兴兴与猫儿贴了贴面颊。

    等?六皇姐行到身?前?, 见到她神色冷淡、面无表情的脸, 又念起?自己惹出的麻烦, 连忙端正站姿,老老实实地垂首认错。

    李霜白轻轻捏住她的下颌, 仔细瞧了瞧。

    小姑娘虽是舟车劳顿一路, 但路途中所有事情皆由贺凤影操持,她未受累, 睡眠充足,面颊粉白盈盈, 气色很好。

    李霜白刻意板起?的表情稍稍柔和:“回来了就好,随我回宫去吧,你?的宫室都收拾好了。”

    语罢她当真执起?皇妹的手,不准备与贺凤影交流任何一句话,就要带着皇妹离开。

    李桐枝懵然无措,隐约察觉到六皇姐对贺凤影的深刻不满,却不解其中缘由,回首望向自己的恋人。

    贺凤影清楚李霜白既然来城门?这儿接人,自己暂不送李桐枝回宫的想法就只能打消。

    他到底不顾一切地弃官离开了。

    皇上从前?再如何恩宠他,在惩治完他之前?,都不可能再允他拥有在皇宫自由行走的殊荣,一段时间内怕是都难以与李桐枝亲昵。

    但连告别都剥夺还是太过了。

    “六公主……”

    贺凤影刚刚开口,就被李霜白冷声打断:“贺小侯爷,你?先?去解决你?自己身?上的麻烦吧,还有……”

    她顿了顿,不好直接暴露贺凤影枭羽卫指挥使的身?份,便隐晦地表明自己对他不满态度的根源:“从现在得?到的信息看,桐枝受的苦都是因为你?。”

    因为没太用刑罚审问,所以从顾闻溪口中没能问出太多有用的话,但李霜白花了心力调查顾闻溪的过往经历,大致摸出了规律。

    顾闻溪是一步步往上爬的,每次设置成为的目标都与她前?一个身?份具备一定?关联。

    她费尽心思把自己身?份打造成顾侍郎不幸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下一步要攀的只有可能是名?义上有血缘牵绊的贺凤影。

    对付名?声不显的九公主李桐枝,不会是目的,而是手段。

    尤其李霜白还曾听李桐枝讲起?噩梦中三人的纠葛,更确信自己的推论。

    回忆起?皇妹的伤心,她越看贺凤影越觉得?不满。

    还是枭羽卫指挥使呢,为皇妹招来这么大的麻烦,竟能被蒙在鼓里?——若非枭羽卫隶属父皇,公主皇子中仅有大皇姐能置喙安排,她就以无能的罪名?彻底剥夺他的职衔,也不许他恢复驸马的身?份。

    李霜白与贺凤影没有半点情面,可被她牵着手的李桐枝却心疼自己的恋人。

    小姑娘用空着的手轻拽了拽皇姐的袖子,声音娇娇地求情道:“皇姐别说?凤影了,他保护我很辛苦,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

    李霜白低目看进?皇妹仿佛汪着潭月光的浅色眼眸中,听出她对贺凤影的信赖与爱意,沉默了片刻。

    在安静中慢慢意识到或许她也不太有资格来评价贺凤影做得?不够。

    毕竟在宫中几乎人人都漠视身?怀异族血脉的九公主时,皇妹身?边会保护她、陪伴她的人不是自己这个不喜与兄弟姐妹牵绊过深的皇姐,而是贺凤影。

    现在的她在乎皇妹,就得?重视皇妹的想法和心情。

    于是她收敛积郁在心中对贺凤影的诸多不满,放开牵住李桐枝的手,点点头,耐下心说?:“你?去同他告别吧,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有的忙碌的,许是难进?宫与你?见面。”

    旁的不说?,关在牢狱里?的顾闻溪还等?着贺凤影亲自审呢。

    李桐枝走到贺凤影身?前?,完结文追更在气俄君羊:叭刘一七七三三零四原是想在离别时抱一抱看上去神思不属的恋人,可当着六皇姐的面又羞于抱。

    她只得?抬手用柔软的手指捏在贺凤影的衣襟,一边替他整理外翻的领口,一边小声说?:“你?别担心,你?要是进?不来宫,我可以请示出宫见你?。就是我也犯了错,皇后娘娘一时未必准我出来。我不看着你?的时候,你?也得?记得?日日好好养伤,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贺凤影自李霜白把李桐枝受难归罪到他身?上,就像是被重重在心口击了一拳,紧皱着眉不说?话了。

    极端的愤怒与懊悔积压如将要喷发的火山,却因清楚面对的不是该发泄的对象而忍耐住。

    他抚着她的发,哑声叹息道:“竟是我连累的你?痛苦,我还为此?动过邪念,抱歉,你?不需要烦恼我们如何相?见,我会想办法。”

    在李桐枝的额心落下一吻,他没有更多言语地同她告别。

    因为没法再用温和口吻说?出其他话了,一整颗心都肆虐着残暴的杀意。

    李桐枝坐在皇姐的安车上回去,一直被枕琴问个不停。

    为她的名?誉着想,她差点随燕兰使团和亲的消息没有泄露出去。

    被挟持带走同样不好听。

    李霜白对贺凤影心有不满,因而安排对外宣称说?是贺小侯爷被退婚后不甘,领着九公主游山玩水一趟试图挽回她的心。

    用这个说?法,回来时无论李桐枝愿不愿意和贺凤影在一起?都能说?得?过去,只是贬低了贺凤影。

    枕琴信的自然也是这套说?辞。

    她见证了两人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本就不太希望他们退婚分?开。

    方才见她平安,两人间的关系也像是恢复了,心中高兴,便絮絮问她身?体还有没有不适,以及这一趟都往哪里?游玩了。

    除去在燕兰国的日子,其他时间李桐枝的确是随贺凤影游山玩水,倒有许多可以分?享的故事。

    李霜白静静倾听,明白贺凤影没有选择将皇妹关到某处直到回心转意,对他劫持行为的不满渐渐消散。

    然后她陪同李桐枝面见了皇后。

    皇后搁置在奏折上批朱的笔,望着垂首无言的可怜小姑娘,道:“你?在燕兰见过昭华,该听的道理应都听了,我与陛下便不多说?了,去休息吧。”

    皇上听皇后这样说?,只得?薅着鹦鹉头上三根彩色的毛,省去因他们私自离京而恼怒要说?教的话,简短道:“怎么着也是大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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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公主,不必胡思乱想。”

    果然没有谁责怪自己。

    李桐枝感动得?眼尾湿红一片,回到暌违的宫室,在枕琴的安排下小睡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才入眠,就踏入如沼泽般粘稠恶心的梦境。

    尖锐到有些变音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你?终于回京了!”

    第 62 章

    李桐枝被勾起内心的恐惧, 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忆樺

    然而想起大皇姐同自己说这是有人故意搞鬼算计,而不?是所谓的天命预兆,恐慌感散去?不?少?。

    紧绷的心弦一松, 她?周身桎梏似乎也不再牢固, 恢复了行动的自由。

    粉拳捏紧, 她?不?断轻念着“梦都是假的”给自己打气, 终于鼓起勇气面对,咬住下唇猛地转身, 看向方才阴恻恻恐吓她?的声源处。

    未料到一贯在梦境中被自己轻松拿捏的小姑娘竟忽然不?受控地直面自己, 表情狰狞的顾闻溪没?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反倒受惊退后两步。

    气势从来此消彼长,她?的躲避将李桐枝心底残余的不?安驱散, 连带周遭刻意营造出的黑暗都震荡不?稳。

    “我不?会再上?当?了,你这个可恶的骗子!”念及自己因为相信这些梦, 与恋人闹出误会,引来的一堆麻烦,李桐枝恼怒地红了脸, 难得真心实意生起气来。

    可惜她?的容貌娇柔, 声音也绵软, 骂的一声“骗子”对于浪荡江湖多年的顾闻溪根本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反而暴露了她?没?有攻击性。

    顾闻溪眯起眼?,虽然不?爽于没?法继续提线木偶般操控她?, 但还不?至于在梦境主场与李桐枝相持落了下风。

    冰冷黏腻的黑暗开始翻腾, 凝成如活物般的实体席卷向伶仃站立原地的小姑娘。

    李桐枝仿佛被巨蟒缠住,鳞片般刮蹭在肌肤的触感令她?由身而心都极度不?适, 偏想要挣脱束缚却不?能。

    蛇身磨蹭、收束、紧勒住她?的身体,细嫩的皮肉被纤细的骨头顶冒出细密酸疼感。

    渐渐她?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生理性的眼?泪将眼?瞳润出莹莹光亮。

    大约因为回到京都后众人的关爱依然如一簇火苗般燃在心里,当?下明明落在绝境,她?倒赌一口气不?肯露怯求饶了。

    疼痛、难受,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不?是无法忍耐。

    李桐枝微微仰首,不?许泪水盈出眼?眶,望着远处等?待她?服软的顾闻溪,尽力掩住哭腔的大声道:“我知道这是你诡计制造的梦,我会醒过来的,你别想蒙骗我再伤害我爱的人了。”

    语言助益她?坚定自己的心,说到最后,她?已不?剩半分软弱,哪怕威胁还近在咫尺。

    胁迫住她?的巨蟒停下了动作。

    语言自然无法让作恶的顾闻溪动摇,但她?话?中内容却正戳中顾闻溪的危险处境。

    是的,李桐枝会醒来。

    在苏醒后的世?界,生而尊贵的小公主身在保卫严密的皇宫中,而被揭露身份的自己依然陷落阴暗肮脏的牢狱里。

    顾闻溪为了熬过监牢中的苛待,已经多次利用那份天赐的特殊,但至多也就是能让狱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她?多睡上?一会儿,无法离开监牢。

    反而是她?被提醒如果实现目标的进?度始终无法推进?分寸,她?会失去?这份莫名赐予她?的能力。

    一旦重回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仍然被困牢狱,一定再也没?法脱身了。

    她?格外?心焦,因而在得到李桐枝归京的消息,迫不?及待将刚刚入眠的小姑娘拉入预设好?的梦境,试图故技重施将李桐枝掌握在手中,进?而要挟她?的亲眷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李桐枝的表现说明这条路已经行不?通。

    狡诈的骗子如毒蛇般观察着她?的神情,考虑如果拿出强硬伤害李桐枝的态度没?法逼她?与自己合作,就应该换一种办法。

    博取她?的同情与怜悯,或许是件更轻易的事。

    因此顾闻溪首先停止了继续无用地伤害她?,让她?重新落了地。

    “你回京之前,我被你的皇姐下令关在牢狱中折磨,日?日?夜夜不?得休憩片刻,也该报复够了。”

    放缓语气,顾闻溪为了卖惨,不?吝把自己在现实中的真正状态展露给?李桐枝看。

    长时间的睡眠缺失和贫瘠只够维持生存的饮食把她?摧残得面目全非,本来还能算清秀的一张脸因深凹下去?的两腮、肿胀无神的双眼?而变得可怖。

    然而李桐枝再是个笨蛋,身体的疼痛感犹然在提醒方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可能在她?突兀做出改变时轻信呢。

    顾闻溪能把黑暗扭曲成纠缠自己的巨蟒,显现在自己面前的样貌也未必真是她?。

    小姑娘以沉默为壁垒,抗拒她?试图软化自己的行为,一味想着捱到自己醒来就能结束噩梦。

    顾闻溪当?然也清楚在短时间内陡然改变自己的态度难以奏效,既然想用软化的办法就应该徐徐图之。

    可拖延下去?对她?更加不?利,都不?能保证还有下次入梦的机会,神情不?自禁泄露几分焦躁,怨言道:“我无非就是搅了你几次睡眠,已经得到严重的报应了,为什么你就心胸狭隘地不?肯放过我?”

    李桐枝偏开脸,不?去?理论自己是不?是心胸狭隘,仍是轻轻嘟囔她?是可耻的骗子。

    “对,我是骗子!”顾闻溪陡然拔高声调,用极能调动情绪的语气喊:“你是天生金尊玉贵、衣食无忧的公主,你当?然可以高尚,什么都不?用做就享受一切!我不?行,我还没?长大就没?了爹娘,只有一个教我骗人为生的卑劣哥哥,我能怎么做,我想向上?爬有什么错!”

    周遭场景随她?的话?迅速变化。

    有闹了瘟疫的村庄,一对夫妻染疫不?幸死去?,年幼兄妹在茅草房里与腐烂的尸体共同生活好?些天,才被前来查看的官府差役发现带走的画面。

    有少?女领了丫鬟的职在大户人家当?值,想要里应外?合假扮医师的兄长偷盗,却不?幸被抓了个现行,翻墙逃跑时因身量不?够,只能眼?睁睁看坐在墙头的兄长犹豫瞬间后抛下她?的画面。

    过于生动的场景,不?像是虚构出来的,李桐枝仿佛主人公般身临其境,眼?神飘忽地没?法完全无动于衷了。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她?是稍稍能体会到顾闻溪幼年逢难和被亲人背叛的可悲了,但要说就此原谅顾闻溪的所作所为还是不?可能。

    只是刚刚启唇想要说话?,她?就听到顾闻溪没?有丝毫作伪地尖叫一声,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痛楚,消失在她?面前。

    伴随顾闻溪的尖叫,周遭不?正常的黑暗碎裂沉淀成混沌的静谧——是梦乡真正该有的样子。

    第 63 章

    李霜白漫不经心地往博山炉中添了一小勺香药。

    百合花与其他香料经过精心调制的清新香气弥散开, 最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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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静气。

    旋即她坐到捧着热茶出神的李桐枝身侧,语气平淡地问:“所以你离京后都没有?再经历噩梦,回宫一睡着, 立刻就做噩梦了?”

    李桐枝的心有?余悸因皇姐安稳的态度而稍有平复, 点点头道:“嗯, 梦的内容似乎是由?她控制的, 因为我看到她过往经历了。”

    李霜白落在青花盏盖上的手指顿了顿,觑向她眼底犹存的犹豫, 眉心拧起, 道:“难不成你?看过后,对她心生怜悯,要为她求情?”

    小姑娘心虚地挪开目光, 娇嫩如花芽的手指搅在一起,没有?说话?。

    梦境中她与顾闻溪立场完全对立, 没来得及多想。

    可现在念起顾闻溪叫嚣向自己的话?,她竟真说不出顾闻溪不择手段往上爬有?什么错。

    把?对方早年失去父母,又被唯一亲人背叛的事代?入到自己身上, 虽然?不至于为恶人开口求情, 但心中不免有?些戚戚然?。

    “你?怀有?同情心不是坏事, 只是并非每个受过苦的人都值得同情。”

    李霜白考虑到皇妹天真柔善的性格与自己不同, 放弃平铺直叙地把?冷酷的仇恨填进她纯白的心里?。

    转而?耐心引导道:“我不知你?具体看了什么,不过既然?是她刻意展现给你?的画面, 十之八九就是她经历的苦难。我之前倒也遣人去了解了她一些事迹, 桐枝你?听一听,更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再判断该不该同情她。”

    李桐枝侧脸看来, 李霜白稍稍措辞,很客观地开口道:“我能查到最久远的, 是她和她哥被官府差役从染疫村里?带出来在附近安置。疫病流行期间,国库拨去银两救济,她和她哥虽然?年纪小,但每日做些熬药的活,能换粥米温饱。”

    语气顿了顿,她补充道:“对了,她哥你?认识,就是以为你?治病为名进入忠义侯府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孙医师,顾闻溪本姓是孙。”

    从打听回来的消息看,兄妹二?人在众多被救孤儿中算机灵的。

    由?于洗净面后容貌不错,即便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未必全然?出于真心,在一众人因灾祸而?阴郁的表情衬托下也很容易讨人喜欢。

    大约恐惧像父母一样莫名被疫病夺去性命,因而?年龄稍大的哥哥在熬药的间隙都尝试讨好官府指派去的医师,学习辨认草药和治疗简单病症的办法。

    然?而?机灵并不完全算好事。

    孙医师本来可以带着妹妹跟随一位性情温和的医师,成为他的学徒。

    可他打听到从学徒成为正式医师需要多少年,从众多学徒中脱颖而?出、甚至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多么艰难后,就自行放弃了走上这条艰难的路。

    相较而?言,他更爱行骗取巧,迅速攫取大笔银钱。

    “孙医师后来自学了些术士画符的本事,兄妹俩就打着专医疑难杂症的名号行走乡野间。孙医师负责故作高深,顾闻溪则借年龄小的天真优势,吹捧她哥的医术如神,骗得病人及家眷耗尽家财换几碗掺了符纸灰烬的无?用汤药,短短三年人死财空的达数十户之多。”

    这还是由?于他们为躲避活人事后算账,骗一户就远走换一个地方行骗,否则怕是会有?更多罪案发生。

    李桐枝浅色瞳孔放大,难以想象孙氏兄妹在亲身经历过失去亲人的悲伤后,竟会选择把?痛苦传至其他家庭。

    李霜白拍了拍皇妹柔软的发顶:“不是谁都会推己及人,自私自利的不在少数。还有?些人遭遇不幸后,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变得不幸,哪怕他们曾接受帮助。”

    等?待李桐枝的震惊情绪缓和,李霜白才开口继续道:“之后他们胆大行骗到大户,顾闻溪被当场捉住,扭送官府,受了两日拶刑。府官不知他们在其他地域犯下的罪案,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罚了她二?十鞭后,同意孙医师花钱赎了她出去。”

    拶刑即用竹棒夹压手指的刑罚,不会留下永久性残疾,算不上多严苛。

    可到底是刑罚,李霜白不愿向皇妹细讲血腥的内情。

    为转开她的注意力,刻意道:“按照我的推测,顾闻溪那份入梦纠缠你?的能力,该就是这个时期得到的。”

    “皇姐如何推知?”小姑娘果然?顺着她的思路问起。

    因为自那之后,兄妹俩就不是四处行骗,而?是目的明确地寻找上了曾经在庙宇帮助顾嘉莹生母彭堇言顺利生产的游医夫妇。

    他们未花费多少时间就成功得到夫妇二?人的信任,甚至让习惯云游行医的夫妇在一座陌生小镇停下脚步,用多年积蓄买下一座医馆。

    夫妇一直没有?生育,收养顾闻溪后,对每一位上门看诊的病患都称她是他们的女儿。

    以至于在小镇大部分人的认知中,顾闻溪就是夫妇两的亲生女儿,顾侍郎遣派去问的使者也信以为真。

    “可那游医夫妇该知晓真正情况啊。”李桐枝回忆起顾闻溪最初寻亲到顾侍郎府邸时,泪水涟涟地说起她受游医夫妇苛待的场景,心中梗得慌。

    “对,所?以为了完美认亲骗局,他们死了。”李霜白饮了一口微苦的茶水润唇,凝向她澜澜泛波的双眼:“桐枝以为他们夫妇因意外一起坠崖而?亡的几率有?多大?”

    游医走南闯北多年,互相照看下不太可能同时失足,且死的时机太凑巧。

    因此即便证据不足,李霜白也认为他们的死是顾闻溪的谋杀。

    “坠崖?”李桐枝打了个寒颤。

    她记得顾闻溪向顾侍郎说的是养父母临终良心发现,告知换女的真相。

    如果是坠崖,就算没有?即刻命丧当场,等?找到他们的时候也不大可能还有?交流的能力吧。

    然?而?皇姐点给她的谋杀更加令她无?法相信,宁可相信真是出现一场意外。

    娇嫩的嘴唇抿起又松开,她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游医夫妇善心给了她一个家,她再是凶恶之徒,也不能对他们痛下杀手吧。”

    李霜白垂下眼睫,经一番思忖,放弃击破皇妹对人性脆弱的期待。

    顾闻溪与已死的彭堇言有?相似的面容,找到游医夫妇的目的显然?就是那支彭堇言赠予的金雀衔珠簪。

    以侍郎之女为目标,取得认亲的道具之后,她要做的就是踢开所?有?可能妨碍她的绊脚石,上京完成乌鸦变凤凰。

    游医能给她的家,那间小小的医馆,盛不下她的野心。

    事实上顾闻溪也成功完成了这个计划,上京不久就被顾侍郎认作亲女。

    若非她贪心不足蛇吞象,把?目标放在可以接触到的表兄贺凤影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李桐枝,迫李霜白花费大量人力走访多地翻阅簿上旧事,统合出真相,许是现在顾闻溪仍然?作为侍郎亲女逍遥法外。

    出于对皇妹的心软,她浅浅叹息一声,没有?否定?那一丝意外的可能,而?是转而?说起证据确凿的事:“她的亲哥哥孙医师是她杀的,仵作比较过她的刀和尸体上创口,别无?二?致,能唤了孙医师去往那隐秘地点的人也只有?可能是他在京中的同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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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强要求皇妹给出顾闻溪是否值得同情的答案,她执起李桐枝的手在掌中:“桐枝无?需继续为这样一个恶人费心,你?如果怜悯受苦的孤儿,可以帮我做些事。”

    李桐枝没能立刻从顾闻溪杀害亲兄的事中抽身。

    闻言懵然?抬首,愣了一会儿才明悟过来她向自己说的什么,连忙道:“皇姐助我良多,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我早就设想过让各地官府设立机构收养孤儿,只是花费的时间过长,也看不到效益,朝臣多半不会轻易通过,计划一直推后。这回大皇姐去让燕兰内附,试点可以落在与朝臣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燕兰,会与燕兰有?不少沟通,皇妹可以帮我与燕兰稍稍沟通。”

    李霜白见李桐枝听得认真,还小幅度地点着头,浅浅笑道:“还不急,至少得等?皇姐回来,现在你?就帮我做些文书工作吧。”

    门扉笃笃两声,她看到是自己侍女进来,比划有?事禀报,便叮嘱皇妹再用些糕点,等?自己一会儿。

    旋即走出房间,收敛笑容问道:“人犯不在刑部牢狱了?”

    “是,天未亮就被枭羽司去人提走了,说是闹得动静颇大。”

    侍女一本正经答说:“狱卒容顾闻溪稍睡了一会儿,正巧被去提人的枭羽卫撞见,剁了顾闻溪左手三根手指,尖叫声整个牢里?的人都听到了,之后一番殴打,她血肉模糊的被带走,现在狱中其他人犯都噤若寒蝉。”

    李霜白轻“嗯”了声。

    虽然?李昭华不许顾闻溪安眠,但过去三个月的时间没对顾闻溪做出处置,狱卒渐放松对李昭华命令的执行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不过险些害李桐枝又在噩梦中经一场苦难,李霜白还是心中不快,下令道:“去通报刑部一声,疏于执行长公主?命令的当值狱卒都罚去两月月俸。”

    她猜到能不管不顾在牢中闹起来的,该是交代?完这段时间经历前去报复的贺凤影,犹豫了会儿要不要把?李桐枝噩梦的事儿告知他。

    回首望了眼屋中表情怅然?的小姑娘,李霜白取了腰牌递给侍女:“再往枭羽司走一趟吧,递我的腰牌给昨天带走人犯的枭羽卫捎句话?,就说他昨夜去刑部去晚了,顾闻溪还是搅人睡眠了。”

    没提李桐枝的名字,但贺凤影肯定?能听懂。

    至于他该怎么在没有?行走宫中资格的情况下看望李桐枝,那就是他的事了。

    第 64 章

    李桐枝并非耿耿于怀的人, 被皇姐开解了心事,便不再多思,很快重现笑颜。

    不过?在皇姐的宫室用过?午膳, 注意到她桌案上还堆叠不少文书, 心知不该继续打扰她, 向她告辞后, 随枕琴回去自己的住处。

    皇宫多植种树木,当?下深秋时令, 若是?落叶树, 该会是簌簌落叶满地。

    出于这种考量,时常有?贵人行走的道路两侧大都种植常青树,以免宫人洒扫落叶不及, 踩出响动,平白惹了贵人的不快。

    不过?李桐枝很喜爱踩叶时的清脆“咔吱”声, 每每到秋季,都会特意挑选植种落叶树的偏僻小路走,收获些没?有?外人看到的简单快乐。

    枕琴了解她的心思, 没?有?多问, 领着她从少有?人行的一条道路走。

    道路旁植种有?许多高大的合欢树, 风起?叶落, 如铺金满地,煞是?好?看。

    枕琴接过?她揣在手里的铜制雕花小手炉, 有?些无奈地目视她踏着鹿皮小靴在落叶上跑跑跳跳, 始终不能懂她怎么会从这件事上获得乐趣。

    往昔她都会玩闹到差不多用尽精力的时候,侍女依着习惯拾了旁边的石凳坐下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这一回?她很快停下了动作。

    李桐枝站定原地,直直望向一个方向, 眼神微微闪烁,旋即清清嗓,扬声道:“枕琴,我午睡前想用碗栗子?羹,你先回?去吧。”

    “诶,殿下等等……”

    她话说得突然,枕琴愣了愣。

    刚要?唤止她的脚步,细问出了什么事,就见小姑娘脚步翩翩穿过?如蛱蝶般纷飞的金色落叶帷幕,拎起?的裙摆拂过?红褐色的树干。

    枕琴晚了一步追去,转绕到那棵树后,已不见自家殿下的身影。

    幸而如今宫中已无敢随意欺辱九公主的人,倒不必过?分悬心她的安危。

    枕琴轻轻叹息一声,放弃了追踪,依她的话回?去准备她想吃的甜点?。

    被惦念着的李桐枝则按照先前的发现,小跑着绕行宫墙,寻到了一座假山前。

    可先前立在假山上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明明自己已经很快赶来?了,怎么这一会儿人就走了,难道他其实?没?有?看到自己吗?

    小姑娘的睫羽缓慢颤动,目中流露出明显的失落。

    “桐枝不会是?认出我,追到这里来?的吧。”

    少年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黯淡消沉的眸光重新被点?亮,欢喜地转身看去。

    入目是?宫人们见了都避之不及的银灰色夜枭面具,深黑的制式劲装覆住全身,窄腰被嵌有?朴素白玉的革带紧束,连双手都戴有?手套,漏不出一丝肌肤。

    是?枭羽卫最标准的装扮,没?有?半点?贺小侯爷素日富贵气。

    连与贺凤影相熟的权贵公子?们当?面见了都无法?怀疑联想到他,怎么李桐枝遥遥一眼就很确定地辨认出。

    “对呀,毕竟我见了不会觉得怕的枭羽卫只有?你。”李桐枝凑近到他身前,因直觉验证成真,杏眸含笑弯如新月。

    她本以为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没?想到仅仅隔日他就能进宫来?,欣然道:“我就知道父皇宠信你,不会怪罪你的!”

    倒不是?没?有?怪罪。

    只是?因他父亲忠义侯见到他后,亲自在枭羽司中取刑鞭重笞在他三十?鞭,打得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才领他入宫面圣领罪,倒叫皇上见到觉得责罚过?头,所?以言语上骂了几句他行事冲动就轻轻放过?了。

    受鞭打的事他自然不准备告诉她。

    反正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裹好?绷带嗅不到血腥味。

    他轻声道:“惩罚还是?有?的,失了你的婚约还拐带你离京,我可是?被要?求在忠义侯府闭门思过?,非有?旨意宽恕不能离府呢。”

    不过?明面上作为贺小侯爷的他被晾上一段时日,无法?与她相见,与作为枭羽卫的他正常进宫述职、偶遇九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贺凤影很善于钻空子?,况且皇上把枭羽卫面具重赐下,他也明白皇上不会介意他把身份分割处理?。

    因此收到李霜白遣派侍女报来?的消息,他吩咐一句把疼昏过?去的顾闻溪丢进卤水里泡着,然后便更换染血的衣物,代替下属执行日常入宫巡视的任务,等在了李桐枝回?程的路上。

    就是?为免他人识破身份,枭羽卫的面具不能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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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巡视之名不能久待宫中,他来?的时候原本仅是?想亲眼确认李桐枝的状态好?就走,看到她欢快踩踏落叶玩已差不多安心。

    谁知她竟认出他、追来?相见,这下他心中又不舍立刻分别了。

    然而正准备继续交谈时,却听到有?两个宫女一边说话一边走近。

    贺凤影还未有?反应,李桐枝先面色变了变。

    她意识到虽然贺凤影戴着面具不会被认出来?,但?自己会亲近的人极少,如果根据身形稍稍排除一下,旁人大约很快便会猜到她选中的驸马贺小侯爷是?枭羽卫。

    那就平白给他惹麻烦了。

    她看了看周围,根据从前躲避八皇姐欺凌的经验,很快判断出哪儿适合藏起?自己,迅速抱起?裙摆,蹲下身藏进假山浅浅的山洞,并招手让贺凤影也过?来?一起?躲。

    贺凤影愣了愣,片刻间想明白了惹她担忧的原因,不禁失笑。

    根本用不上偷偷摸摸地躲藏,如果实?在怕被看到两人在一起?,他去同宫女们吩咐一声让她们改道其他路就好?。

    有?枭羽卫的身份在,她们连理?由都不会敢问一声。

    不过?他没?有?提出这个更好?的主意,而是?顺从李桐枝的召唤,颇显幼稚地蹲身藏进不算大的山洞里,展臂揽抱住她的肩,渡去自己身体?的温度。

    “好?像我们以前也曾经钻进过?山洞里,虽然不是?这座假山的山洞。”李桐枝慢慢回?忆着,声音小小地说:“我记得是?为了躲雨吧。”

    “嗯,是?入夏时一场暴雨。”贺凤影的声音隔着面具较寻常时候低闷,却难掩笑意:“怕你弄湿了鞋袜,还是?我背着你躲进去的。”

    那时候他们年纪都很小,他可以挺直腰背站立在假山洞里,不像现在因为身量太高,即便蹲下也还是?得低头才能勉强容身。

    他垂首注视着小姑娘因两个宫女更靠近而紧张得颤动如蝶翼的睫羽,没?忍住抬手虚捂在她眼前。

    柔软的长睫扫过?他的掌心,仿佛成功捕捉到美?丽的蝴蝶:“这下不会看到了。”

    李桐枝骤然间视野落入完全的黑暗,反应过?来?有?点?气:“是?不能让宫女们看到我们啊,你遮我的眼睛是?掩耳盗铃呀。”

    贺凤影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动了坏心捉弄她,还好?心情地调笑提醒说:“小声些,如果被听到了,她们虽然不太可能纵容愚蠢的好?奇心过?来?仔细看情况,但?议论起?我们的动静,会说我们是?在偷情。”

    想了想,他还点?头道:“我们现在没?有?婚约,这么亲密相处,说是?偷情倒也没?错。”

    偷情这两个字震得小姑娘脑仁发麻,面颊完全烧了起?来?。

    她安静地捱到宫女们走远,终于可以发作的时候,羞恼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可恶,恢复婚约前都不要?再来?和你私自见面了!”

    然后她一溜烟地就跑了。

    贺凤影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刑讯顾闻溪一夜留存胸腔中的暴戾情绪涤荡一空,低低笑出了声。

    第 65 章

    枕琴煮好栗子羹不久, 就听到自家殿下“哒哒哒”地跑了回来。

    她跑得面上盈起一片红,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太坏了,那种?词说一遍不够, 还要说两遍。”

    “怎么这样匆忙, 殿下?是遇到谁了吗?”枕琴用蘸湿的软帕替她净了手, 端来拌好糖的栗子羹。

    “没……没谁。”李桐枝不擅长说谎, 尤其面对的是同自己关?系很亲近的侍女,只能眼神游离地含糊否认。

    怕多说会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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